亓泠野突然扣住我的腰肢,將我抱到他懷裡,手中的書籍突然滑落。
「意兒,葵水可走了?」
我避開亓泠野眼底深沉的幽光,垂下眼帘。
「沒有。」
亓泠野深嘆一口氣,牽起我的手,輕輕揉捏,聲音如壓抑著什麼一般。
「這都五日了,要不要找大夫給你看看?」
「我一向這般,不用找大夫。」
亓泠野:「意兒,你變了。」
我扯動嘴角,最終還是沒有說。
我感受到我的大腿根被一塊堅硬如鐵的物件抵著。
他抱我很不舒服。
我輕聲提醒道:「玉佩。」
亓泠野神色茫然:「什麼玉佩?」
我挪了挪身子。
他沒有打算放開我,我心底有幾分煩躁。
「你抱得我不舒服,玉佩擱到我了。」
亓泠野突然笑了起來,笑得肩膀都開始打顫。
他喑啞的聲音在我耳畔輕聲道:「意兒,這不是玉佩。」
我對上他深沉如墨的眼眸,眼底翻湧著炙熱的慾念。
我恍然大悟,臉頰染上一抹尷尬的薄紅,連忙扯開亓泠野的手,從他身上起開。
9
第二日,我便得到消息。
尚書令向聖上主動請旨,尚書府嫡女願替公主代嫁。
聖上不好當面選定,卻又時時刻刻逼大臣主動。
拖了這麼長時間,才選定尚書令的女兒。
看來誰家也不願讓自己女兒代嫁,只不過礙於天威罷了。
亓泠野臉色陰鷙地闖入院中。
他冷冷地看著我,甩給我一條綢緞長褲。
「盛詩意,你給我解釋一下。」
我拿起衣物,神情莫測地望著慍怒的亓泠野,不知怎麼惹得他大怒。
「什麼?」
亓泠野眼眸森然,聲音也沉得可怕。
「府里的丫頭洗你的衣物,從未見你衣物沾過絲毫血跡。」
「你既然不願我碰你,又何必嫁給我?」
我垂下眼帘,細細思索。
當下尚書府嫡女剛剛被封為公主,和親隊伍才剛出城。
我現在還不能與亓泠野和離,不然會引人猜疑。
我也不能直白告訴他,我嫁給他,是為了避免被聖上選中去北戎和親。
這件事傳到聖上耳朵里,難免會對丞相府有所不滿。
一時之間,我倒想不出個什麼好理由。
亓泠野見我久久未曾回答,他上前攥住我的手腕,眼睛裡迸著滔天洶湧的怒意。
「說話!」
我抬眸靜靜望著憤怒的亓泠野。
一時之間,我有些怔愣。
我竟從他臉上看到我從前的影子。
以前的我,也如他這般,經常氣到失去理智。
可他始終對我清冷自持,對我厭煩,連一個解釋都不肯。
現在看來,以前的我,宛如一個潑婦。
確實遭人厭煩。
我淡淡垂下眼帘,輕聲道:「我前幾日身子不適。」
「身子不適?」
亓泠野輕笑一聲,眼神冰冷,嘴角噙起絲絲縷縷的嘲諷。
「盛詩意,這半天就想了個如此拙劣的藉口?」
「……」
確實挺拙劣的。
亓泠野一雙如墨的眼眸沉了沉,面如寒霜。
「意兒,什麼時候你開始變得謊話連篇了?」
「不讓我碰,我今晚偏要碰。」
亓泠野瘋了似的將我一把拽起來,打橫抱起,朝床榻走去。
我瞳孔放大,面露驚色。
「我這次來葵水了。」
從前的亓泠野清冷自持,對我始終面無情緒。
哪會像現在這般瘋狂?
亓泠野抱著我,垂眸冷冷瞥了我一眼,對我的話置若罔聞。
我見他不信,急色道:「是真的。」
亓泠野將我扔向床榻,寬大的身子壓了下來。
他低頭,就要吻我。
我眉頭輕蹙,下意識把頭撇向一側。
這一吻落到了脖頸處。
他不信,我也就隨他。
我不相信他還真的敢浴血奮戰。
我和他的衣物盡數剝落,只留下一件鬆鬆垮垮似透非透的薄紗裡衣。
突然,亓泠野動作停下。
他眉宇緊皺,手指還染著那一抹血色。
我推開亓泠野,披上外袍。
「表哥,現在可信了?」
亓泠野臉色鐵青,整個下顎繃緊。
他冷睨我一眼,撿起地上散落的衣物穿上,大步離開寢室。
身體還沾染著亓泠野如雪山松枝上清冷的氣味。
我對著門外吩咐一聲。
「來人,備水。」
10
翌日一早,我準備出府辦事。
亓泠野在院子中持劍練武,臉色冷若冰霜。
凌厲的劍氣捲起地上的塵土和落葉。
亓泠野身邊的小廝急得焦頭爛額。
見我過來,他鬆了口氣,小跑過來。
「少夫人,你來得正好,少爺一大早心情就不怎麼好,也不知誰得罪了他,你去哄下他吧。」
我淡淡瞥了亓泠野一眼,走開了。
誰要去哄他!
亓泠野見我離開,眼底的戾氣漸濃。
手中的長劍凌厲飛快地射向院中那棵還掛著紅絲帶的桃花樹。
震得樹枝搖曳,桃花如雨散落。
我離開亓府,開始籌備胭脂水粉的物資,還招來京城中兩位技術極好的妝娘。
近日我披星戴月,沐雨櫛風。
亓泠野多日不曾踏入院子,一直宿在書房。
這倒正合我意。
府上婢女又開始傳出我不受亓泠野喜愛。
前兩日只是聽慈兒紅著眼眶替我委屈,向我稟告實情。
我並未親耳聽到。
今早我去膳房。
兩個丫鬟端著膳食在議論我,剛巧這次讓我給撞到了。
「少爺近日不曾踏入少夫人院子,聽小菊說,那晚少爺負氣從少夫人院子離開,宿在了書房。」
「原本少爺就不喜少夫人,若不是兩家當年定了親事,少爺才不會娶她。」
「我看,前幾日少爺宿在少夫人的院子,也是違心之舉,只是為了少夫人顏面,才不得不留宿她的院子。」
「現在我看咱們少爺實在是裝不下去了。」
「唉,少夫人也是可憐,好歹是丞相之女,嫁過來就備受冷落。」
「可憐啥,你是不知道她以前怎麼欺負咱們少爺的,跟個瘋子似的,嬌縱又跋扈,逼著少爺為她考取功名。」
「現在她落得這個下場,簡直活該!」
其中一個對我極其氣憤的小丫頭不經意間回頭。
餘光瞥向我,第一眼沒注意,下意識又看了一眼。
身形一僵。
她臉色慘白,驚慌地端著膳食跪下來。
「少夫人……」
另一位也跟著轉身,見到我,同樣嚇得臉色慘白。
我並未搭理她們,面色清冷,徑直走向膳房。
兩個小丫頭面面相覷對視一眼,眼底一半驚愕一半迷茫。
11
夜色沉沉。
寢室燭火搖曳。
我照舊坐在軟榻前,看著書。
亓泠野推門而入,臉上一片清冷。
「以後,你不許再出亓府,開什麼鋪子。」
聞言,我心下一沉,拿著書籍的手不由抓緊。
「為什麼?」
亓泠野眸色沉沉,語氣寡淡:「你每日早出晚歸,心裡可有半分亓家?」
「府上自有母親掌管。」
「我讓她把管家之權給你。」
我對上亓泠野陰沉的目光,我的眸中也升起一抹慍怒和倔強。
我倆四目相對,互不相讓。
對峙良久,亓泠野仿佛先敗下陣來。
他氣餒地嘆了口氣,一個箭步將我從軟榻上拽起來,抱在懷裡。
「意兒,我們別鬧了好不好?」
我蹙了蹙眉,眼底閃過一抹不悅。
我嫁到亓家,何時再像以往那般鬧過?
亓泠野眼底有些不易察覺的紅,帶著一絲瘋狂的絕望和疼痛的情緒。
「你是不是還在氣我,當時給你提起退婚一事?」
「自你嫁給我之後,就似變了一個人。」
「這幾日我反思過了,當時確實是我說話重了些,當街受你掌摑,面子受不住,在氣頭上,才說出那葷話。」
亓泠野唇瓣蠕動,低沉的嗓音帶著輕微的顫抖。
他只覺得這幾日,胸口一直在堵著東西,壓得他又沉又痛,幾度感到窒息。
我狐疑地望向亓泠野,「你不是嫌我囂張跋扈,嬌縱妄為,我變得善解人意,你怎麼還是不高興?」
亓泠野痛苦地閉上眼,聲音有了一絲哽咽。
「變回來吧,我不要你的善解人意。」
我眼眸閃過一抹冷意,嘴角不自覺噙起一抹嘲諷。
我主動握住亓泠野的手掌,輕輕道:「表哥,胭脂鋪子馬上開業,開業之後我便不會再像前幾日那般忙碌了。」
「我答應你,今後會管好亓府的,會留心這個家。」
亓泠野睜開眼,神色一怔,深沉的目光落在我的手指上,浮動著一抹幽光。
明知我的主動是有意的討好。
可他卻能喜不自勝。
「好,我答應你。」
12
又是一年的殘雪斑斕,枯枝敗葉。
亓泠野從前最是淡泊名利,卻在僅僅幾個月時間裡考取了探花。
他身為武將之子,以前是最不愛讀書的。
他本身就天資過人,才華橫溢。
若是當年願意勤奮讀書,狀元這個功名對他來說,應也是探囊取物。
後因南江水患,在給聖上出謀劃策時,親自去南江治理水患,得到皇上賞識,被皇上封為校尉。
又短短一年,從校尉成了正四品的都尉。
他從京城人眼中清冷自持、淡泊名利的翩翩公子變成了野心勃勃、爭權奪勢之人。
我嫁入亓家已有兩年。
在外經營著鋪子,在內打理著亓府。
經營的鋪子從一行開到了三行。
亓泠野的母親將我叫到她的正房。
一開始對我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又將珍藏已久的首飾拿出來,又提起我和亓泠野近日的關係。
「詩意,你嫁給亓府也有兩年了,這兩年母親看到你的改變,亓府也打理得井井有條,母親很欣慰。」
「只是……」
「你嫁給泠野這兩年,肚子也沒個動靜。」
她朝我看了一眼,觀察我臉上的情緒。
見我面色依舊平淡,她又開口:
「亓家的香火不能斷。」
「我想給泠野納兩房妾室,想來問問你的意見。」
我面無波瀾,平靜道:「母親可有合適的人選?」
亓母見我不介意,她喜笑顏開。
「自是有合適的人選,才跟你提起的。」
「那兩個女子都是我母親那邊的親戚,家道中落後,經常食不果腹,但長相清秀,人品也可以。」
我微微頷首:「既然母親有合適的人選,這件事全憑母親做主。」
13
夜裡,疏星淡月,斷雲微度。
我從玉華池沐浴出來,披著一層淡綠色棉麻的外袍。
我讓下人離開,自己剪了火燭。
還未完全剪完,亓泠野推開房門。
他身上的朝服都未來得及換下來,臉色清寒,蹙起的眉間透著幾分倦怠和陰鬱。
「母親要給我納妾之事,你同意了?」
我看了他一眼,繼續剪著火燭。
「嗯。」
來得這般晚,我還以為他今晚不回來了。
亓泠野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意兒,你變得愈發不像我記憶中的意兒了。」
「以前的意兒,高傲明艷,更不會讓他的夫君納妾。」
我放下剪刀,啞聲道:「亓泠野,和離吧。」
聽聞兩個月後聖上萬壽節,北戎皇帝會帶著樂陽公主來訪天齊祝壽。
當初嫁給亓泠野,不到一個月直接和離,怕聖上起疑怪罪。
如今我手下經營著三家店鋪,手下鋪子十餘家。
現在和離,正合適。
亓泠野眯了眯黑眸,沒聽清。
「什麼?」
我抬眼瞥了亓泠野一眼,重複一遍。
「我們性格不合,和離吧。」
亓泠野上前牽起我的雙手,眉宇一掃剛才的陰霾。
「是不是納妾這件事?」
「意兒,你不會要她們的。」
我抽出手,出聲打斷他。
「不是。」
14
我見亓泠野似是不信,只好將事情緣由全盤托出。
「當年我朝與北戎大戰,北戎勢如破竹攻陷我朝三座城池,北戎提出和親,聖上不得已答應和親維持兩國和平。」
「聖上盛年,膝下無女,只有一位適齡的長公主適合和親,聖上不捨得他的這位皇姐,於是選擇京城貴女封為公主,代為和親。」
「當年我欲要跟你退婚,又怕退婚之後和親名冊上有了我的名字,所以只能選擇不退婚。」
我每說一句,亓泠野眉頭就緊一分,臉色也就陰沉一分。
「原來你嫁給我是怕聖上選中你代為和親?」
我淡淡抬眼:「是,我怕。」
「現如今四海昇平,安邦定國。皇上萬壽節那日,北戎皇帝會帶著那位和親公主來我朝慶祝。」
「所以,和離吧。」
亓泠野嘴角噙起一抹苦澀。
「我早該料想到的,你已經不愛我了。」
「這兩年來,你性子冷淡,從來不主動找我,過問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