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能?」
江崢年抽回手,手背青筋跳了跳。
他盯著我,眼底的嘲諷更濃了。
「許黛溫,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很有趣?看一個修車工被你耍得團團轉?」
「我沒耍你,我喜歡你,跟這些沒關係。」
他笑出聲。
「喜歡我?」
「等你真的蹲在修車棚里,一手機油一手灰,聞著汽油味吃泡麵的時候,再說喜歡我吧。」
說完,他轉身就走。
走到門口時,他停了下來,卻沒有回頭。
「別再跟我說這些話,煩。」
6
江崢年三番兩次地趕我走。
我死賴著,他拿我沒有辦法。
對我越發是沒有好臉色了。
但。
就算他明面上不搭理我,卻還是偷偷給我留飯。
甚至我想著,既然身份目的已經暴露。
要不要讓管家送衣服來的時候。
江崢年冷著臉,扔給我幾套帶著吊牌的新衣服。
「給你凍壞了,到時候許家還要來找我算帳。」
這天,我躺在後院的藤椅上曬太陽。
太陽照在身上,昏昏欲睡。
我能察覺到江崢年的身份不簡單。
江家嗎?
怎麼彈幕也不給我劇透一點啊。
難不成真是江家那個從小就不受寵的大少爺?
藤椅晃得人眼皮發沉。
我正琢磨著要不要回屋補個覺。
院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引擎的轟鳴聲。
囂張得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來的是輛好車。
我眯眼望去,一輛騷包的亮黃色跑車停在修車棚前。
走下來個穿花襯衫的男人,手腕上金表晃得人眼暈。
「江崢年呢?」
他嗓門不小,掃了眼滿院子的舊零件。
「跟他說過多少次,把這破地方拾掇拾掇,掉價。」
江崢年從棚里探出頭。
手裡還拿著塊沾油的抹布,語氣懶怠。
「修不修?不修滾。」
「修修修。」
花襯衫立刻換了副笑臉。
指了指跑車身上的劃痕,「昨晚不小心蹭了下,你給處理得看不出痕跡,錢不是問題。」
他說著,眼睛瞟向我這邊,步子一轉就朝藤椅走來。
「喲,這小姑娘哪來的?」
他居高臨下地打量我。
眼神黏在我身上,帶著股讓人不舒服的輕佻。
「在這種地方曬太陽?可惜了。」
我皺了皺眉,沒搭理他。
彈幕早就炸開了。
【油膩得能炒菜了!】
【看他那眼神,噁心死了!】
【江哥快管管!有人覬覦你家大小姐!】
花襯衫見我不說話,更來勁了,伸手就想碰我頭髮。
「跟哥哥走啊,帶你去吃好吃的,比在這聞機油味強多了……」
他的手還沒碰到我,就被一隻手攥住。
江崢年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旁邊,手裡還捏著那塊髒抹布。
「修車就修車,手別亂動。」
花襯衫愣了下,隨即嗤笑。
「江崢年,你什麼時候管起閒事了?這是你雇的?看著不像幹活的料啊,倒像是……」
「我的人。」
江崢年打斷他,攥著他手腕的力道又加了幾分,「你動一個試試。」
花襯衫的臉瞬間白了,疼得齜牙咧嘴。
「鬆手鬆手!你他媽瘋了?不就是個女的……」
江崢年沒松。
眼神里的狠勁像要吃人。
「車我不修了,現在就帶著你的垃圾滾。」
花襯衫大概是被他這副樣子嚇住了。
他掙扎了幾下沒掙開,最後只能撂句狠話。
「江崢年你行!你給我等著!」
江崢年鬆開手。
他踉蹌著後退幾步,捂著發紅的手腕。
狠狠瞪了我一眼,罵罵咧咧地開車跑了。
院子裡安靜下來。
我仰頭看江崢年。
他還站在那兒,背對著陽光。
「你剛才說……我是你的人?」
他轉頭:「我是怕他在這兒鬧事。」
「哦~」
我拖長了尾音,從藤椅上坐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那謝謝江老闆替我解圍了。」
他別過臉,轉身往修車棚走。
「沒事少在外面晃,招麻煩。」
我看著他的背影笑。
【啊啊啊剛才那一下太蘇了!江哥男友力爆棚!】
【口是心非第一人!說『我的人』的時候明明很得意!】
【大小姐快乘勝追擊,他絕對動心了!】
7
我坐在小馬紮上,在角落裡給螺絲按型號歸類。
還記得第一次干這活的樣子。
江崢年盯著我蹲在工具箱前的身影。
「分得明白嗎?」
我沒有搭理他。
現在分不明白,又不是永遠分不明白。
這種小事多學下不就分得明白了。
我沒什麼優點,就是好學。
現在這種小事隨手就來。
江崢年不讓我幹活,我閒著沒事就自己找事干。
收拾的時候。
指尖被旁邊的扳手硌了下。
「嘖。」
無名指的美甲劈了道縫。
半片甲片翹起來,邊緣刮著指腹有點疼。
我皺著眉想把它撕掉。
指尖剛碰到甲片,就被一隻帶著油污的手摁住。
江崢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車底爬了出來,臉上還沾著點污漬。
眼神落在我的手上,眉頭微微地蹙著。
「亂動什麼?想把肉也帶下來?」
語氣裡帶著些責怪。
手卻沒有鬆開。
拇指輕輕按住翹起來的指甲,動作很輕。
【江哥心疼了。】
【他怕不是想給大小姐的美甲染個色哦。】
【江哥還是不要長嘴了,行動就好了。】
「又不是什麼大事。」
我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江崢年沒說話,只是起身離開了一會兒。
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把指甲剪。
他蹲下來,沒看我。
剪子小心翼翼地挑著那半片指甲。
陽光落在他的睫毛上。
平時擰螺絲的手穩得很。
我感覺到他連呼吸都放輕了。
「疼就說。」
他低著頭,聲音響起。
我看著他認真的樣子。
細看下才發現,剛剛還沾滿油污的手,已經洗乾淨了。
瞬間非常認同彈幕說的,他要是個啞巴就好。
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他把剪下來的指甲扔進了垃圾桶。
轉身又翻出了張創可貼。
「不用……」
倒也沒有這個必要,斷指甲是常有的事。
更嚴重的都有。
「貼上。」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創可貼被剪成了細條,繞著我的指尖纏了一圈,剛好裹住裂開的地方。
我看著手指上纏著的創可貼。
歪歪扭扭的,一點都不漂亮。
江崢年站起身,往車底鑽。
「江崢年。」
我輕聲喊他。
他含糊不清地應了聲,停住了腳步。
「要是我哪天真走了,你再跑來說什麼『其實我喜歡你』,我可就不接受了。」
江崢年的呼吸滯住,沒有回答我的話。
我摳著手指上的創口貼。
眼神里多了些瞭然。
「螺絲分完了,江老闆要檢查下嗎?」
過了幾秒,傳來他悶悶的聲音。
「那你什麼時候走。」
我愣了下。
還以為他裝聽不見,沒想到他會這麼問。
「不知道。」
8
「可能是明天,可能是下周,也可能……一直賴著不走了。」
最後幾個字說得很輕。
我低著頭。
前方傳來布料摩挲的窸窣聲。
直到陰影投射在我的腳面。
江崢年逆著光站著。
臉藏在陰影里看不清表情。
只能聽見他的聲音,比平時低了些。
「一直賴著?你不嫌這地方……」
「這地方怎麼了?我不也待了這麼久了?」
我打斷他,往前走了兩步。
抬頭望進他的眼睛裡。
他瞳孔里映著我的影子。
江崢年的喉結滾了滾,往後退了幾步,像是被我的直白燙到。
他轉身想離開。
彈幕快刷瘋了。
【慌了,他絕對慌了。】
【他意識到自己喜歡大小姐了。】
【大小姐這句『一直賴著不走』,殺傷力太強了。】
【江哥問『什麼時候走』,根本就是怕大小姐真走了。】
我沒理會彈幕,看著他的背影。
那背影繃得筆直。
「江崢年。」
我又喊他,聲音更輕。
「你是千金大小姐,就算是收養的,也依舊是大小姐。」
他的聲音像被什麼東西卡住喉嚨,很啞。
他停住腳步,轉過身。
「許家的門檻高,你該待在……」
「江崢年,你是不是覺得我該穿著漂亮的裙子,和那些公子哥相親?」
我往前湊了半步,近得幾乎要和他貼在一起。
他垂眸看著我的眼睛,沒有說話。
手掌漸漸攥起來。
「你是不是修車工當久了,忘了自己江大少爺的身份了?」
【!!大小姐怎麼知道的?】
【這觀察力絕了!細節控實錘。】
【江哥:哦吼,被發現了。】
江崢年愣愣地和我對視。
我朝他挑挑眉,眼裡是藏不住的笑意。
還有點「抓住你了」的得意。
我伸手擠進他握著拳的手掌中。
他沒有回答,只是手掌慢慢鬆開。
指尖無意識地蹭過我的手背。
我能感受到他手掌心的汗意。
良久。
他喉間溢出聲無奈的輕笑。
「怎麼這麼聰明?」
「這麼聰明,應該知道江家現在的局勢。」
江崢年按了按我的手掌,然後猛地抽回手。
他踢了踢腳邊的扳手,金屬的碰撞聲格外清脆。
「江家是一潭渾水,回去當你的許家大小姐不好嗎?」
江崢年的身影消失在棚里。
【大小姐,江哥是在為你著想。】
【江家那個私生子江子昂最近鬧得很兇!聽說把江哥母親留下來的遺產都快掏空了。】
【我覺得江哥可能躲在這裡憋大招呢!】
「江子昂?」
我劃開了通訊錄。
手指在螢幕上停頓了下。
9
我到咖啡店的時候,裴碩還在處理公司的事。
鍵盤敲得直響。
看見我推門,他抬眼扯了扯嘴角。
把桌上的飲料朝我這裡推。
【裴大少!!大小姐名義的未婚夫。】
【裴少可是大小姐和江哥的神助攻。】
【其實比起江哥我更喜歡裴大少。(狗頭)】
【我也是!我其實有點不喜歡江哥的嘴硬,換成是我,被這麼拒絕還真不一定能待得下去。】
【+1,江哥那張嘴我都不想說,跟個擺設似的。大小姐沒跑真是奇蹟。】
我在心裡暗笑,換成以前早就換下一個目標了。
還不是有你們這些時不時就飄的彈幕嘛。
我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裝作毫不在意地開口。
「最近聽我爸說,江家最近動靜挺大的。」
裴碩停下了敲鍵盤的動作,抬眼看我。
「許叔和江家有合作?」
他挑眉:「那可得注意著點,最近江家是個泥潭,不小心容易陷進去。」
【裴大少現在還不知道江哥呢,還在詫異大小姐轉性了。】【是啊,大小姐從來不怎麼管公司的事情的。】
【這藉口找得還行,沒露餡。】
「就聽他念叨了兩句,說江家那個私生子挺能折騰的。」
裴碩哂笑一聲,反手合上了筆記本。
「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江子昂嘴甜會來事,又有他媽吹耳邊風,江老爺子現在眼裡沒別人了。」
「江家內部早就分了派系,跟著江子昂的占了大半。」
【江哥實慘啊。】
【江子昂這是明搶啊,是不是欺負江哥沒媽!】
【真是彈幕比正主急系列。】
我裝作好奇。
「江家那大少爺呢?」
裴碩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對我的懷疑。
沒有直接回答我的話。
「你前幾天就向我打聽江崢年,現在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