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盡全力地推開他,才猛地驚醒。
還好啊,只是一場夢而已。
我警告自己,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我必須儘快找工作搬出去。
我打開招聘網站,專門選擇外省的工作投。
因為我記得,有一本《如何讓你愛的人愛上你》的書上說過,如果一個人總是出現在你面前,那你喜歡上這個人的機率就會大大增加,這就是愛情中的接近性原則。
參考大部分人的愛人,不是同學就是同事,就連明星的對象,也大多是一起拍戲的演員或導演。
那麼想要放下一個人,那最好的辦法就是遠離他,讓他不再出現在你面前。
回大學宿舍搬東西那天,室友問我工作找得怎麼樣了。
我嘆了口氣:「石沉大海吶!我投了幾十份簡歷,居然沒有一條回復。」
上鋪的姐妹有些不解:「怎麼會?你是不是投的都是要求特別高的崗位啊?」
「沒有啊,就連月薪三千五的崗位都沒有給我回信。」
「那要不你打電話問問?至少能搞清楚沒被錄用的原因。」
室友說得對,搞清楚原因,才知道接下來怎麼改進。
我試著給最先投的那家公司打去電話,說明情況後,人事的人有些驚訝地回復道:「何嫣女士是吧?我們給你發了錄用簡訊啊,你沒收到嗎?」
「錄用簡訊?沒有啊。」
「我們還打了電話,接電話的應該是你的家人,說你不打算去外地上班,就幫你拒絕了。」
「家人?」
「對,是個男人接的電話。」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
男人?家人?簡訊?
掛了電話,我心裡開始有種不好的預感,
難道是……?
可是他為什麼要刪了我的簡訊?為什麼幫我拒絕入職邀請?
我走了,沒有我這個神經病妹妹纏著他,他不是就能安心地跟他的白月光溫言,過比翼雙飛的安生日子了麼?
我想回去找何煦問清楚,但剛到家門口,就看到門口跪著一位痛哭的中年婦女。
7
那婦女跪在地上哭得聲淚俱下,手裡還牽著一個看起來約莫十一二歲的男孩。
那婦女看到我開門,抹了把鼻涕,一下子拽住了我的褲腿。
「你是何煦的女朋友吧?我是他媽媽,求你叫他出來見我一面好不好?」
「你跟他說,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可他弟弟是無辜的啊,他不能見死不救啊!」
我被她的話搞得摸不清頭腦。
那婦女趕忙拉著我的手解釋道:「小時候他走丟了,是我的疏忽,可是他弟弟是無辜的啊,弟弟如今得了尿毒症,全家人都配型失敗了,就只能寄希望於他這個哥哥能救他一命。」
這下我算是明白了,這位應該是何煦的生母,手裡牽著的男孩,是何煦的弟弟。
不是吧這位阿姨,我怎麼記得尿毒症是要換腎的吧?
你這樣跪在地上道德綁架,不覺得有些不妥嗎?
我拚命地甩開她,開門進去。
女人好似沒有聽到我的話,依然哐當一聲朝我磕了一個響頭,還扇了自己兩個巴掌。
我在心裡罵道有病吧?
何煦離開那個家十幾年,他的媽媽對他不但毫無愧疚,反而想要他給他的弟弟做捐腎的配型。
那句話說的果然沒錯,這世上最深的傷害,往往是最親密的人給的。
何煦的房間沒有一點動靜,我悄悄地推開門。
眼前的是滿地的啤酒瓶子,他頭深埋在手臂里,伏在書桌上。
聽到聲音,他眼眶紅紅地抬頭看我。
他抬起頭的瞬間,我才看到他手臂上觸目驚心的傷口。
地上還放著一把沾著血的剪刀。
我嚇得驚呼出聲:「哥,這……快,我們去醫院。」
我趕緊按住他手臂上還在流血的傷口止血。
「不用。」他掙脫了我的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我怕他跌倒,想上去扶他,卻不小心牽扯到他手上的傷口。
我被他甩開,只能輕輕拍他的背,然後在他面前蹲下來,捂住他的耳朵,不讓他聽到屋外女人的啼哭聲。
我很少有機會這麼近距離地看他,真好看。
即使睫毛被淚水打濕,穿著最簡單的家居服,他還是好看得讓人心動不已。
我幫他摘下眼鏡,輕輕拭去他臉上的淚,他抬起濕漉漉的眼睛與我對視。
遲疑地望著我幾秒鐘後,他站起來,身高的壓迫感讓我不自覺地後退了幾步,後背抵在了牆上。
他一隻手撐著牆,受了傷的那隻手抬起我的下頜,朝著我的唇,吻了上來。
他的唇畔溫熱,仿佛帶著電流,覆在我的唇上,一下又一下地游移,溫柔地舔吮。
我拚命地想要推開他,卻不小心導致他手上剛止住血的傷口再次裂開。
「嘶——」他微微蹙眉,額頭因疼痛有些細密的汗珠。
我不敢再動,
而他只停下來片刻,像是想克制,
卻又渴望萬分地再次復壓過來。
我沒有經驗,只覺得被勾走了魂魄,心跳和呼吸都亂了節奏。
恍惚間意識到,他應該是喝多了……
難道喝多了,把我當溫言了嗎?
手機鈴聲適時地響起。
是姜浩打來的。
「何嫣,你論文改完了沒?」
「早改完交上去了。」真是服氣,要是指望姜浩,怕是不用交了。
「哦,那就好,那晚上我們一起看電影吧,新上映的恐怖片……」
何煦攬著我腰的手緊了緊,將頭埋在我懷裡,身體微微地顫抖,眼淚將我的手背打濕。
我看著滿地的啤酒瓶,和他這副脆弱到不堪一擊的模樣,無奈地拒絕了姜浩。
「那個不好意思啊姜浩,我今晚有事,過幾天可以嗎?」
掛了姜浩的電話,我想坐下來好好跟何煦談談。
奈何他緊緊摟著我的腰不肯鬆手。
算了,這個時候,我還是什麼都不要做,就靜靜地陪他一會兒吧。
8
晚上我叫了點外賣,吃完飯在客廳陪著何煦看電影到很晚。
我想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讓他不至於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
直到他在沙發上睡著,我才給他蓋好毯子,躡手躡腳地上樓回房間。
睡夢中,突然感覺床在晃動。
幾秒鐘後,是何煦的聲音:「嫣兒,快起來,地震了。」
我來不及反應,就被男人撈起來,半拖半抱著疾步下樓。
整個房子都在晃動,還好我們住的是獨棟的別墅,逃生還算迅速。
到小區對面的空曠公園時,才發現公園已經站滿了避震的人們。
我下來得太著急,鞋子都沒來得及穿。
何煦一手抱著我,讓我站在他的腳上。
另一隻手翻著手機,看最新的地震預測。
可是這樣距離實在太近了,他溫熱的呼吸弄得我頭頂痒痒的。
我彆扭地想要下來,卻被他的手臂箍住:「別動,地上涼。」
不知道過了多久,公園開始有人拿來了帳篷。
「等下可能還有餘震,保險起見,我回家去取帳篷,咱們今天就在這裡將就著睡一晚。」
他話音剛落,就感覺到腳下輕微的晃動。
片刻後,晃動消停,他才把我抱到邊上的長椅上。
「你坐這兒等我,我去去就來。」
「我跟你一起。」我不放心他一個人去。
他本來都要走了,又回過身,揉了揉我的頭髮:「乖,在這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大約十分鐘後,男人拎著帳篷,邁著長腿,大步流星地向我走來,在我面前蹲下,給我穿上鞋子,系好鞋帶。
遞給我熱水和零食後,轉身朝不遠處的空地走過去,開始支帳篷。
我也放下手裡的東西,準備過去幫忙。
只是這帳篷雖然結實,但看起來有些狹窄,不知道兩個人能不能擠得下。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擔憂,理著手裡的帳篷對我說:「今天將就一下吧,等下我再從網上下單個大的。」
「沒關係。」我慌忙解釋道,果然一點點小心思,也隱瞞不了他。
帳篷搭好後,已經快到凌晨一點,公園裡的人有的散去,有的回到帳篷里進入夢鄉。
「還傻站著幹什麼?喂蚊子啊?」男人的嗓音帶著快睡著的慵懶感。
看得出來,他應該很累了。
帳篷外的蚊蟲咬得我腿上好幾個大包,我只好盡力靠著另一邊躺下。
狹小密閉的空間裡,兩人的呼吸聲在靜謐的深夜裡交織。
我有些彆扭地背過身去。
還好我實在太睏了,沒幾分鐘就結束這尷尬,進入了夢鄉。
凌晨時分,我聽到遠處有汽車飛馳的轟鳴和近處小鳥的叫聲。
我慢慢睜開眼,才發現與自己鼻尖相抵、呼吸交錯的男人的臉。
我想翻過身去,膝蓋卻誤觸他腰腹,某種從未有過的觸感,讓我想起初中生物課本上某一章節的知識……
我滿臉通紅地捂住了眼睛,好奇,但又不敢往下看。
一隻溫熱的手,卻突然握住了我的腳踝:
「別亂動,上次教過你,地震時要遠離危險物品。」
他沒有睜開眼,手指卻順著我的小腿曲線寸寸上移……
我反握住他的手,制止他夢遊似的動作。
還好,他停下了動作,翻了個身,繼續睡去。
而我卻睡意全無,但也不敢亂動。
等天大亮,我才小心翼翼地爬出帳篷。
呼吸了幾口公園的新鮮空氣,平復好錯亂的情緒,我才試著叫他起床。
「起床了,天亮了,你今天還要上班的吧?」
「嗯。」帳篷里響起男人慵懶的回應聲。
幾分鐘後,他才戴上眼鏡,從帳篷里出來。
9
回到家後,他洗漱完畢,做好早餐,盛了碗小米粥遞給我。
「你夜裡沒睡好吧?」他眼眸低垂,似不經意地看向我。
「還好。」我心虛地喝了口粥。
「你等下就在一樓我房間補會兒覺,萬一再有地震,我房間開門就能出去。」
「哦,好。」我連忙點頭。
男人手撐著玄關,換了鞋子,拿起車鑰匙出了門。
我收拾好碗筷,進了他在一樓的房間。
在他床上躺下,望著窗外樹影婆娑。
心想,原來他每天躺在這裡,看到的是這個角度的世界啊。
這個房間除了上次他媽媽找來,我為了安慰他進來過一次外,平時幾乎沒進來過。
房間色調是簡約的黑白灰,床頭還擺放著一張我們小時候的合影。
合影后面,還有一本我從未見過的藍色封面的畫冊。
我伸手把畫冊拿到手裡,還沒來得及打開,手機鈴聲響起。
是謝婷婷打來的。
「何嫣,我給你發的信息看到沒有?」
「什麼信息?我還沒來得及打開微信呢。」我邊說,邊打開和謝婷婷的對話框。
對話框里是一個男人攙扶著懷孕女人的照片。
即使是不認識的人,也能第一時間想到,這是丈夫在陪懷孕的妻子在產檢。
那女人,是滿臉洋溢著幸福的溫言。
而扶著她的,是昨天夜裡,還躺在我身邊的男人,何煦。
「何嫣,你不要傷心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覺得姜浩那小子看起來也挺帥的。」
「不過你哥真夠可以的啊,溫言懷的可是雙胞胎!」
謝婷婷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他們已經領證了吧?」
「我也不是很清楚,應該領了吧。」
我恍恍惚惚地掛斷了謝婷婷的電話,放下了手裡沒翻開的畫冊,提線木偶似的上樓收拾東西,準備搬家。
原打算等找到工作,直接搬到工作地的。
如今,看來要提前了。
我迅速在手機上約了看房,訂了一套一居室的公寓。
然後上樓開始打包行李。
估計今天晚上就能收拾好,應該就能叫貨拉拉了。
姜浩的電話打來,跟我說他要去新疆找他爸媽了,準備在那邊定居,問我要不要一起。
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有一天愛上姜浩,但是在那一刻,我很確定,我應該跟他講清楚。
我就這樣和他重新退回了同學的位置。
他沒說什麼,只是不停地在朋友圈更新他的遊戲戰績。
我知道自己的行為很渣,但是,我不想繼續自欺欺人。
10
八點二十,何煦下班回來,看到我收拾的大包小包的行李。
我以為他會因為我沒有提前跟他打招呼就要搬走而生我的氣。
但他平靜地找了個椅子坐下,開始擺弄他那套嶄新的茶具。
燒水、泡茶、倒茶、品茶,他氣定神閒的動作,平靜到讓我反而有些莫名地發慌。
我小心翼翼地開口:「哥,我準備搬走了。」
「嗯。」他擺弄茶具的手頓了一下,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
「那我先上樓整理東西去了,等下叫貨拉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