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條完整後續

2025-09-11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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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時愕然。

紀洹深吸了口氣。

再抬眼時,眸底一片晦暗。

「周芡,我真心希望你過得好,可我又恨,讓你過得好的人不是我。」

心臟剎那間迎來巨大的顫動。

像清晨寺廟的古鐘,搖晃著撞向天明。

我想說些什麼,卻又找不到詞彙。

眼前,紀洹仍舊說著:

「心愿條的事,是我的錯。我早該想到,自由對你來說有多重要。」

「所以當年的事我們不談了,重新開始好不好?」

沉默良久,我將他推開。

「沒法不談。紀洹,我過不去。」

「還記得那封郵件嗎?那封躺在草稿箱裡沒發出去的郵件。我知道你看見了。」

16

我叫周芡,也是周欠。

因為我剛生下來就欠了一條人命。

母親生我的時候早產,離 24 歲還差一個月,沒達到當時規定的生育年齡。

那時候抓得嚴。

村裡來了人要把剛出生的我扔進糞坑。

父親嫌我是個女孩,只在一旁抽煙,不管。

只有舅舅將我護在懷裡,怎麼也不讓。

爭執中,也不知是誰的榔頭敲中了他的頭。

血流如注。

那些人慌了,丟下東西就跑。

也沒人再管我的死活。

那場鬧劇里,母親的哥哥死了,她自己失去了生育能力。

後來。

父親和母親離婚,娶了新老婆。

我由母親獨自撫養。

但興許是她背負了太多。

又或許,是我的存在夾著血色。

她更像是沒有溫度的嚴師,而我是被鞭子抽趕著的牛。

從小到大,我沒有朋友,沒有愛好。

上廁所的時間、喝水吃飯的量也被嚴格規定。

生活由學校、補習班、家三點一線,做夢都在學習。

我不敢反抗。

因為她總會紅著眼,控訴我的罪行。

「如果不是因為你,你舅舅不會死,我也不會和你爸離婚。」

「周芡,你欠我,欠我們所有人。」

可積蓄的洪水太多,堤壩總會崩塌。

我終於在上大學後,第一次嘗試了反抗。

那時天高路遠。

我偷偷轉了設計專業,每天耐心地將報備照片和視頻做得完美無缺。

她沒有察覺異常。

於是,我離自己的夢想越來越近。

抱著這樣的希冀,我在大三那年申請了國外的知名設計學院。

每個人只能申請一次,機會很難得。

很高興,申請通過了,只要回復一封確認郵件就可以入學。

可我沒想到,母親檢查出了胰腺癌晚期,醫生說只剩下三個月。

我糾結了。

在留下來照顧她和出國之間,我搖擺不定。

這很荒唐。

作為子女,不該有這樣的動搖。

我很痛苦。

我將那封入學郵件翻來覆去地看,竟然在一個瞬間鬼使神差地寫下了確認的回覆。

但最終,它只是靜靜地躺在草稿箱裡。

我還是選擇了當一個好女兒。

畢竟當了一輩子,最後關頭放棄好像有些可笑。

但我沒想到,紀洹會看見這封郵件。

就像,看見了我的陰暗和卑劣。

17

寫下那封郵件後的第二天。

郵箱彈出彈窗,顯示異地登錄。

而我的郵箱只在自己和紀洹的電腦上登錄過,異地登錄的地點也是紀洹所在的城市。

於是,我知道他看見了。

可他沒有找我。

他什麼也沒說,依舊像往常那樣和我聊天,寬慰我。

可越是這樣,我就越難受。

我刪了那封郵件,註銷了郵箱。

企圖藉此掩蓋自己的骯髒。

但做不到。

我再也沒辦法和紀洹相處如常。

許多個他牽著我或是撫摸我的瞬間,我都覺得自己不堪。

就連他深情地看著我的時候,我都覺得他透過皮囊看見了我靈魂的卑劣。

於是,母親去世的半年後,我提了分手。

用了那個可笑的理由。

現在。

聽完後,紀洹喟嘆一聲,柔聲問我:

「當時為什麼不說?」

眼淚從眼眶滾落,划過臉頰,燙得厲害。

「當時的我,做不到坦然地提起這件事。」

我低垂著頭,對自己下達判決。

「紀洹,我是個很爛的人。」

他卻抬起我的臉,用指腹輕輕擦拭那些滾燙的淚。

「可我給你發了郵件,你沒看到嗎?」

我驀然抬起頭,睜大了雙眼。

「什麼時候?」

「看見那封郵件後的第三天,我怕當面聊你會不舒服,所以選擇了郵件的方式。」

我怔了怔,終於推演出來事情的全貌。

「那時候我已經把郵箱註銷了,再沒登錄過。而郵件註銷有 15 天冷靜期,這期間還可以接收郵件。」

長久的沉默後。

紀洹將我抱進懷裡,揉了揉我的頭。

「沒關係,那我就把當時想說的話再說一遍。」

「我想說,如果你選擇出國,我可以幫你照顧阿姨,讓你安心追求夢想。如果你選擇留下,那我也會和你一起,總之,我尊重你的任何選擇。」

說著,他俯身湊近。

仔細看著我的眼睛,誠摯、認真,不留空隙。

「更何況,這並不卑劣,也沒有不堪。換做任何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猶豫糾結,周芡,你只是一個正常人。」

「你不是神,你有人性,有弱點,你要原諒靈魂的殘缺。」

18

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只剩眼淚無聲地簌簌落下。

其實,這麼多年過去,我已經不是當初那樣的心境。

我以為自己長大了、放下了。

可直到此刻,我才真的感受到了真正的釋放。

紀洹手忙腳亂地替我擦淚。

「是我不好,沒有及時察覺到這些,是我沒有做好一個男朋友該做的事。」

「周芡,你別怪自己。」

我撲進他懷裡,任由淚水將那根領帶一點點洇濕。

「紀洹,對不起。」

紀洹吻了吻我的發頂。

「你不需要說對不起,因為現在還不晚。」

我默了半晌沒說話。

終於下定決心要開口時,電話響了。

來電人是顧懷嶼。

紀洹鬆開了我,神色又變得受傷。

但這次,我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隨即調整狀態接了電話。

那頭傳來的聲音疲憊暗啞,和上次見面差了許多。

「有空聊聊嗎?歲歲的事。」

我同意了,約了晚飯見面。

掛了電話後。

沒等紀洹開口,我就主動解釋:

「歲歲不是我親生的,我和顧懷嶼沒關係,只見過幾面。」

他愣了愣,好一會兒才問道:

「那是誰的孩子?又為什麼是你來養?」

我思來想去,認為現在告訴他小汐的事還是不太恰當。

畢竟小汐去世這件事只有我和許笑知道。

而且,目前還不知道顧懷嶼要怎麼安排歲歲的身份。

於是我最終咬牙道:

「我現在還沒辦法告訴你,紀洹,你相信——」

話未說完,就被他打斷。

「我信。」

「只要是你說的,我都信。」

19

時隔一周,我再次見到了顧懷嶼。

他好像滄桑了不少。

雖然穿著依舊考究,一絲不苟。

可鬢邊幾根泛銀的發和眼底的紅血絲卻騙不了人。

「遷戶手續我安排了人,很快能辦下來。」

「歲歲過來後,我會開個宴會,當眾宣布她的身份。」

「是念汐......」

頓了頓後,他從懷裡掏出根煙和打火機。

「介意抽根煙嗎?抱歉。」

我點頭。

假裝沒看見他顫抖的指尖。

顧懷嶼去了窗邊。

純白的煙霧一縷縷飄向窗外。

我這才反應過來。

這次見面,他身上一直散發著淡淡煙味。

但上次沒有。

其實,我和顧懷嶼見得不多。

大多數的見面,都是學校放假,他來接小汐的時候。

黑色賓利停在宿舍樓下。

男人就坐在車內,沉靜地垂眸辦公。

偶爾視線對上,他也只是略微點頭示意。

而小汐總是歡快地打開門撲進他懷裡。

像只小貓。

唯一一次和顧懷嶼有交流,是小汐失蹤的那天晚上。

他在電話里問小汐有沒有來我家。

我說沒有。

又問他,是不是做了什麼。

半晌,他才答:「我只是沒有答應她。」

我沒有問是要他答應什麼。

大家心知肚明。

最後,小汐是在房間的衣櫃里找到的。

她其實哪兒也沒去。

只是像在孤兒院裡那樣,獨自躲進了衣櫃。

再後來。

就是小汐懷了孕,躲進我家裡。

「我會宣布,歲歲是念汐和我的孩子。」

顧懷嶼立在窗邊,續上了剛才的話。

我回過神,冷靜地和他交涉。

「歲歲現在還不能接過去,她剛知道你的存在,需要慢慢適應。而且你得保證她能健康快樂地長大,否則我隨時會把她接回來。」

「當然。」

他吸完最後一口,隨即掐滅了煙。

「放心,按照我們之前談的,這些合同上都有。」

我點頭,仔細翻看合同後。

將上次那張銀行卡還了回去。

「這個拿回去吧,前幾年你打給小汐的錢,夠了。」

「以後非必要,我們別見面。」

我實在是有些討厭他。

20

歲歲的事塵埃落定後。

紀洹非要搬來我家。

雖說是搬,可除了自己,他什麼都沒帶。

我有些無奈。

「其他東西不帶就算了,怎麼連衣服也不帶?」

他倚在門框邊,言笑晏晏。

「老婆會做衣服,我為什麼還要帶衣服?」

我的臉「唰」一下變燙了。

「誰是你老婆,不許亂喊。」

「而且我也不是什麼衣服都會做。」

紀洹點頭應著,自顧自地走進衣帽間拿了尺子。

隨後遞給我。

「那就把之前沒做完的那套西服做完?」

這麼一說,確實還欠他套西服沒做。

我點頭,接過尺子量體。

依舊是脖子、肩寬、臂長、手腕、胸圍……

只是這次紀洹不安分了許多。

量脖子時,他喉結亂滾。

最後吻了我好久才停。

量上半身時,他又非要脫了襯衫量,說這樣更准。

紀洹的身材確實很好。

肩寬窄腰,肌肉線條流暢,胳膊上的青筋一直蔓延到手背。

我心跳得飛快。

指尖每每觸到他的皮膚,都飛快地彈開???。

紀洹又抓住我的手腕,輕聲笑道:

「這次怎麼還怕?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麼。」

「沒有。」

我沒抬頭,抽出手繼續量。

可還是沒逃過。

紀洹伸手掐了把我的臉。

「好燙。」

他故作擔心地彎腰下來,湊到我眼前。

「會不會發燒了?」

我咬牙。

「別動,這樣腰圍就量不準了。」

紀洹忽然摟住我的腰,笑得曖昧輕淺。

「是嗎?那我知道有個方法能量得更准。」

他低頭,氣息吐在我耳畔。

「你用手親自量。」

「每個地方。」

我全身都熟透了。

番外:

春節前的寒假。

我們帶著歲歲和戚許去了遊樂園。

坐旋轉木馬時,我帶著歲歲,紀洹帶著戚許。

歲歲笑得開心但很安靜,拍照時也是乖乖的。

戚許就不同了。

他話很多。

前幾次見面還不覺得。

後來熟悉了,就發現這個小孩是個話癆。

坐在旋轉木馬時,他會問:

「紀叔叔,為什麼動物園裡沒有這樣的馬?」

「我的馬跑得好慢,還沒小葡萄玩球跑得快。」

「那個弟弟好搞笑噢,沒坐到綠色的馬就哭了。」

「紀叔叔你怎麼不理我?是因為你也沒有綠色的馬嗎?」

......

拍照時,他也是做著各種鬼臉。

歲歲被他逗得咯咯笑。

只有紀洹一臉黑線。

無奈搖頭。

「總算知道為什麼說帶他出來玩,他爸這麼高興了,這是把家裡的小祖宗送過來了。」

玩累後。

我們整整齊齊地坐在長椅上,各舔各的冰淇淋。

戚許吃完自己的哈密瓜味,又看著歲歲手上的草莓味咽口水。

歲歲大方地將冰淇淋遞過去。

「哥哥,這邊我還沒舔。」

戚許兩眼放光,可惜舌頭剛伸出來就被紀洹拉了回去。

「……別到處丟你爸的臉。」

戚許這才艱難地將目光從冰淇淋上移開。

我看不下去,又給他買了一根。

於是,他邊吃邊抱著我的腿不撒手。

「周阿姨好好呀,我最喜翻糾阿姨啦。」

心裡頓時暖暖的,我沒忍住摸了摸他的腦袋。

紀洹的聲音冷不丁響起。

「周芡,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驚詫回頭。

就見紀洹單膝跪地,手心捧著一枚鑽戒。

餘暉漸暗,霞光灑在他身上。

散發出層層暖意。

眼眶漸漸酸澀,我正要開口答應,衣角卻被人拉了拉。

戚許一本正經地抬頭看著我,嘴角還殘留著冰淇淋。

「周阿姨,不要答應。」

我頓了頓,彎腰給他擦了嘴角問道:

「為什麼?」

戚許瞥了眼紀洹,小聲說:

「我剛剛聽見他打電話,說晚上要包郵輪給老婆求婚,他有老婆了!」

紀洹揉了揉太陽穴。

片刻後,拿出手機給戚許爸爸打電話。

「滾過來把你兒子接走。」

「……什麼叫沒空?我快被他氣出高血壓了。」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我願意。」

紀洹愣住,連電話都忘了掛。

「你……說什麼?」

我伸出無名指,一字一頓。

「我說,紀洹,我願意嫁給你。」

享受幸福的最好時間是六年前。

其次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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