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 crush 約會的時候,突然被前男友電話轟炸。
接通電話的瞬間,他:「老婆!說來話長,我好像穿越了,你能不能來接我一下?」
叫誰⽼婆呢?
我惱怒得⻘筋暴出,坐在對⾯的 crush 正一臉關懷地看著我。
我只好對著電話壓低聲音:「發什麼癲?有病去醫院。」
正想掛電話,只聽那頭⼜說:「⼤學畢業後三年我們就結婚了,你不信的話……你的胸口和腰窩都有一顆小痣,吻那裡的話你會……」
我:「……等等,你先別說了!」
1
「那你相信我的話了嗎?我……」
我利落地摁了手機錄音,冷冰冰道:「繼續說吧,再敢造黃謠,我報警了。」
蘇拾卡了一瞬,⼜繪聲繪⾊。
我忍不了這些污⾔穢語。
掛了電話後,我⽓得牙痒痒。
坐在對面的郁聞體貼地將冰⽔遞給我。
他⼀臉擔憂:「需要我幫忙嗎?」
我喝了幾口⽔,緩了口⽓,扯出笑:「不用。」
好不容易才把郁聞約了出來,還沒聊幾句,就被蘇拾的電話吵了個驚天動地。
從分⼿後,我就已經將他的電話拉⿊。
他現在反而⼜能借路人的手機聯絡我。
竟然還能說出穿越這種話,編造出什麼畢業後三年我們就結婚了的謠言。
我冷笑了幾聲。
甚至還敢造我的黃謠。
儘管曾經和蘇拾談過一段時間,但也只限於牽手擁抱的尺度。
畢竟,在熱戀期的時候,就喜得他單方面宣告分手。
那個時候,我正滿心歡喜地想給他看,我得的獎學金是一等獎,我們可以去吃一頓好的慶祝一下。
「黎夏啊。」
蘇拾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他很少叫我的全名,一向是帶著戲謔的「大小姐」。
在家裡破產後,每個這麼叫我的人,都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和陰陽怪氣。
包括一開始的蘇拾。
我抬眼看他,卻見他垂著眼,咧出一個笑來。
「我好像有點膩了,我們分手吧。」
我愣愣地看著他,有些難以置信:「什麼?」
「破產的大小姐啊,好像沒什麼意思呀。」
他彎著眼,還是笑:「有點陪你演不下去了,我們分手吧。」
他的眉眼依舊,一直像平靜無瀾的湖水。
就連說分手也是平淡如此。
我盯著他的眼睛,想找出破綻,他卻偏移了視線。
帶著疲倦的、困惑的語氣。
「很多時候,你都讓我感到噁心,像是牛皮糖一樣黏在我的咽喉里,不上不下。」
分手後無縫出國,更是像出殯了一樣,再也沒有他的相關消息。
聽說是被家大業大的親生父母認了回去。
只留我一個人像個小丑一般,連為什麼分手都不明白。
獨自舔舐失戀傷口。
好不容易從他的陰影里走了出來,他偏偏又毫無徵兆地出現,想打亂我的生活。
他到底想幹什麼。
我將手機靜音,收拾心情繼續和郁聞交談。
郁聞和蘇拾是完全不像的兩個人。
他細膩貼心,有時候卻會有些天然呆。
兩相對比的反差萌,襯得他可愛起來。
郁聞微微抿唇,兩眼彎彎,也沒再多問。
「如果……你遇到什麼麻煩了的話,記得告訴我。」
他待人真誠,和那個只顧自己的瘋子真是完全不同。
曾經的我,到底是怎麼喜歡上蘇拾的?
2
我跟蘇拾從小就見過面。
他是被親生父母丟棄的孩子,被好心的殘疾拾荒者撿了回來。
所以他的名字只是一個「拾」字。
在我坐著豪奢的私家車,穿著光鮮亮麗的公主裙的時候。
車窗搖落,我和昏暗角落裡骯髒凌亂的他對上視線。
他的眼眸如墨黑,卻亮亮的,平靜得毫無波瀾。
保姆說那是個可憐的壞孩子。
稚幼的我,自然是不懂「可憐」和「壞孩子」是怎麼組合在一起的。
直到中學時期,一朝破產負債。
父親躲債逃去了國外,母親帶著我生活,我們搬進了 30 平的出租屋。
日子需要精打細算。
學校需要交錢的通知,總能讓我提心弔膽。
因為回家會見到媽媽強撐的笑顏,背過身的輕聲嘆息。
而我揣著錢,在去學校的路上,被不知道是什麼學校的幾個學生攔住要錢的時候。
我只會囁喏小聲地恐嚇他們,我會告訴老師,我會報警。
他們只是無所畏懼地嬉笑,眼神下流地在我身上打轉。
是路過的蘇拾,單手拎著校服外套,居高臨下地瞥我一眼。
他身上還有別的傷,可能是和別人打架留下的,洗得褪色的校服還有破口。
冷著臉從那些人手裡搶回了錢,一張一張地數著,放在我的手裡。
「沒少?」
我膽怯地點點頭,連「謝謝」都因驚懼卡在喉嚨里。
「那就走吧,大小姐。」
他長腿一邁,回過頭睨我一眼,冷聲提醒:「好學生遲到扣分就不好了吧?」
我忙不迭跟上他,卻見他熟稔地將書包丟了進去,不走尋常路地翻牆進去了。
見我還在外頭隔著欄杆震驚地瞧他,他撿起書包,有些諷刺地咧唇一笑。
「再見,大小姐,看你吃癟,我很開心。」
他瀟洒地揚長而去。
這時,我才朦朧意識到,他好像也認識我。
像我記得他小時候髒兮兮的模樣,他也記得我光鮮亮麗的時候。
我感激他幫了我,想對他說謝謝。
他懨懨地把髒了的外套丟給我,那是早上幫我的時候,被他隨手一丟弄髒的。
單手托著臉,連一個眼神都沒給我。
皮笑肉不笑似的。
「那就給我洗衣服?」
我乖乖地抱著衣服回去,被同學關心著問,是不是被蘇拾欺負了。
蘇拾可是個壞學生,經常和別的學校的人打架,如此云云。
我搖頭,只想起小時候他那雙亮晶晶的、毫無惡意的眼睛。
這雙眼直到現在,都沒有變化。
他卻從「壞孩子」成長為了「壞學生」。
細想全是孽緣。
服務員端上點心的器具叮鈴聲,將我的神思拉回。
我擰起眉,意識到剛剛想的是蘇拾時,突然有些厭煩。
強撐著笑顏,跟郁聞用完餐,我抱歉地說下次再約。
郁聞說沒事,然後湊近我,輕輕碰觸我的指尖。
一觸即離。
「如果有事,不要自己扛著。」
我目眩地點點頭。
下一瞬,就被另一隻強硬的手牢牢扣住,擠進指間。
那隻手寒得我心底發怵。
像是急切想證明什麼似的。
「大小姐……黎夏是我的。」
「你離她遠點。」
3
算是兩年沒見。
今天又是電話轟炸,又是突然出現,十指相扣地對我的心動男嘉賓宣告我的「歸屬權」。
方才平復的心情,再次波濤洶湧起來。
我想掙開蘇拾的手,卻被他牽得緊。
他的另一隻手還撐著黑傘遮陽,斜斜靠在肩上。
側臉緊繃著,一步都不肯讓,盯著郁聞。
「放手。」
我冷冷瞪著他。
兩年的時間,能改變很多事。
自然包括,我再也不喜歡他,對他的感情,消散隨風。
郁聞關切地看向我,「黎夏,他是?」
「不認識。」
「她未來老公。」
我和蘇拾的聲音同時響起。
我真是氣笑了,當時是他單方面分手,現在又在糾纏什麼?
興許是見我臉色不對,郁聞伸手過來,想將蘇拾的手扯開。
面色沉鬱得駭人,我頭一遭見到郁聞這副樣子。
「這位先生,你沒看到她很拒絕你麼?」
蘇拾側頭看我一眼,他抿起唇,似乎有些傷心地鬆了些力。
我將手掙脫出來的時候,他微微蜷起指尖,輕輕勾了我一下。
曾經,不想被其他人發現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經常如此一般,果決地鬆開他的手。
而他則是戀戀不捨,只敢偷偷地再碰一下。
面上卻仍是不變的那副屑表情。
很多時候,我都覺得口是心非的蘇拾可愛。
但現在,我只覺得他賤。
4
蘇拾垂下眼,看著像是妥協一般,實際上仍橫在我與郁聞之間。
他與兩年前的最後一面相差無幾,時間在他的身上似乎停滯了。
「……抱歉,我有些急了。」
蘇拾扯出一個笑,這樣的他陌生得令我皺眉。
「我有話想對你說,可以讓他離開嗎?」
和蘇拾在一起的時候,他對我的示弱次數寥寥無幾。
我蹙起眉,和郁聞道了別。
郁聞在走前,悄聲又俯在我耳畔。
「我不會走遠,有事隨時聯繫我。」
我感激地點點頭。
回頭就見著蘇拾難言的神色。
他緊抿著唇,視線在我和郁聞之間徘徊。
我像是故意想氣他,以此報復他兩年前的單方面分手。
「怎麼,我的眼光是不是有進步多了?」
蘇拾稍有黯然,抬眸卻是心疼。
我心頭一跳,再仔細看去,又是那副毫無波瀾的樣子。
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和他在一起時,似乎我永遠是那個被牽著鼻子走的人。
重新落座後,我示意他有屁快放。
他垂眸盯著玻璃杯的樣子,乖巧得和我印象里意氣風發、桀驁不馴的他完全不同。
膚色似乎也更蒼白了些,身形好像也消瘦了幾分。
眸色也顯出幾分淺淡的琥珀色。
我百無聊賴地等著他的發言,稍微有些走神地心想。
國外伙食這麼差麼?
但此外,我又幸災樂禍地想著。
他過得不好,我很開心。
「我是從十年後穿越來的。」
我攪了攪面前的飲品,對他說的話,有些心累。
「儘管從前多有坎坷,但我們最後還是結婚了。」
事到如今,我為什麼還對他抱有期待?
「要幫你聯繫精神病院嗎?」
我笑吟吟地問他。
是毫不掩飾的惡意。
蘇拾苦澀地笑了笑:「你一定覺得我在發瘋,但是大小姐,你聽好。」
「十年後的你,會因為郁聞而死,我是來救你的。」
5
我單手托著臉,敷衍地「嗯」了幾聲。
「所以呢?」
無故失去聯繫兩年,回來一開口就是說這些無厘頭的東西。
我的耐心告罄。
見我起身欲走,他慌不擇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溫冰冷得刺骨,滲著寒氣。
「還有四年,四年後我們會結婚。」
我盯著他。
「那和郁聞有什麼關係?」
一聽到郁聞的名字,蘇拾的手勁不自覺大了些,我受痛蹙起眉。
「他不是個好人,他說是愛你,其實心裡裝著其他人。」
「接受你的好意,與你虛情假意,是因為你的心臟,正好和他喜歡的人匹配。」
我難以言喻地看著他。
小說看多了,把腦子都看壞了嗎?
「我和你結婚之後,他還刻意和你保持著朋友之間的聯繫。」
「但在我出差時,他借著同學會的名義,將你騙了出去……」
蘇拾聲色一頓,長睫忽閃。
這個角度看去,像是他眼眶中盈著淚一般。
僵持片刻,我還是重新坐下了。
古怪,太古怪了。
兩年時間,人的變化會這麼大嗎?
從我認識蘇拾起,我就沒見過他掉過眼淚。
他利己又狂妄,為我流淚?
是他瘋了,還是我瘋了?
「讓我相信你的話,你總得有依據吧?你怎麼證明我會和你結婚,我未來會被郁聞害死……」
後者要證明確實有些困難。
我改了口:「我怎麼相信你的穿越是真的?」
情事上的就算了。
我的胸口和腰窩確實有顆痣,但沉淪慾海的反應並不能算什麼有用的依據。
那只能算他性騷擾。
蘇拾的指節輕輕叩在玻璃杯上,水露順著淌下,在潔凈烏亮的桌面上匯成一小汪水鏡。
水鏡里只映出輕輕晃蕩的水杯。
分明是讓他說些足以令我信服的私事,他卻偏偏說些有的沒的。
「我出差回來的那天,家裡的貓砂多日沒有人鏟,臭味熏天。」
「小九餓瘦了一圈。」
「我四處尋你,哪裡都找不到。可你的手機仍在回我的消息,說你和朋友在一起。」
我蹙起眉。
「小九是誰?」
「你撿的一隻流浪貓,你起的名。」
我半信半疑。
很久很久以前,我悄悄試探過蘇拾要不要改個名字。
名字蘊含著親生父母對孩子的期許與愛意。
他的名字太過草率,像是路邊隨處可見的野草。
偏偏他肆意張揚,不抓緊他的手,就要如斷線的風箏一般飛走了。
與這世界的聯繫太少。
當時的蘇拾是如何說的?
他說:「我覺得這個名字很好,銘著我的來處,刻著爸爸對我的恩情。」
「可以做大小姐一輩子的踏腳石,也是十全十美。」
他豁達洒脫,我心疼萬分。
幾乎是瞬間,我就能想到我給撿來的流浪貓起名「小九」的原因。
能做「長長久久」之意,也有與蘇拾作伴的意思。
做他與這個世界連接的風箏線。
我圓著他的說法,又在恍惚間,聽得他的下一句。
「而十年後的我來到這裡,是因為我為你殉情了。」
6
我吐出一口濁氣。
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一般。
可心裡的天平早已傾斜。
我對那生出的幾分信任感到幾分荒謬。
他的措辭錯漏百出。
蘇拾這麼愛惜生命的人,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選擇。
更何況,他不是在被富豪親生父母認回後,就背棄了他從前的一切嗎?
收養他的那位拾荒者得到了一筆並不算豐厚的報酬。
他的自私自利刻在了骨子裡。
用名字來銘記恩情?
恩情只值九千元。
九千元最後也隨拾荒者的骨灰一同散了。
那位拾荒者生前做了數不清的善事,死後更是有人驅車遠道而來為他哀悼。
蘇拾卻是音信全無。
他就是這樣一個自私自利、冷漠無情的人啊。
對沒有價值的過去,說拋就拋。
理智上,我並不該信他。
情感上,我卻在好奇他編造的未來。
看他扮演深情角色。
所以我假裝信了他。
見我信了他,他如釋重負地扯出一個笑。
正值暑期,學校里也沒有別的任務。
他陰魂不散地跟著我回了出租屋。
我給郁聞報了個平安,只說蘇拾是遠房表弟。
蘇拾見此也只是抿了抿唇。
他意識到我已經對他毫無情意,再像從前那樣,只會將我推遠。
「大少爺,」我出聲諷刺他,「不是認祖歸宗了嗎,怎麼紆尊降貴地也來跟我擠出租屋?」
他說現在的他應該在國外,回去會解釋不清。
我想說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的出租屋就這麼點大。
他死皮賴臉要留下只能睡客廳。
大夏天的,客廳沒有空調,多待一會兒都會出汗。
他卻像是感受不到似的。
見我鬆口,乖乖說道:「沒關係,我只是想跟你多待一會兒。」
我一陣惡寒,像看奇行種一樣看著他。
兩年前斷崖式分手,話語淬毒一般地往我心口捅的人。
說喜歡我只是逢場作戲,說早已經膩了我的人。
現在又在裝什麼。
但一想到他給自己安排的戲份可是能為我殉情的深情男,初穿越來,看到還活著的「亡妻」,會這樣也不奇怪。
我毫不掩飾我對他的嫌惡,他只是苦澀一笑,全受下了。
7
我很好奇,這次他能演多久。
這麼溫良的人設,並不適合他。
我早起出門實習,他已經收拾好客廳衛生,做了早餐。
不知道是不是對他的厭惡深入骨髓,化作實質,連客廳都盛滿冷氣。
我叼著麵包就出了門,跟他沒說上幾句話。
他想當保姆就當吧。
出租屋裡的洗衣機已經不太中用。
他細細看過衣服標籤,才放心地手洗。
我的衣服大多是幾十塊,並不名貴。
下班後,我靠在一側,靜靜地看著他將手浸入水中,揉搓著衣料。
他的手指骨節分明,白皙修長,手背上有幾個針孔,周圍還泛著青紫。
看著他乖乖低著頭洗我的衣服的模樣,我像是有口氣,不上不下地吊著。
說不出是暢快,還是酸澀。
當時,我將他丟給我的校服認認真真地洗乾淨。
曬乾後,散發著好聞的,混著陽光和洗衣粉的味道。
抱著他的校服外套,戰戰兢兢地去他的班級找他。
多次都是撲了空。
他的同學告訴我,他八成又翹課去打架了。
讓我將衣服放在他的課桌上就行。
我沒有照做。
直到放學,我再一次去他的班級撲了個空,才緩緩意識到。
原來蘇拾真的不是個好學生啊。
但是他幫我拿回了錢,還為了不遲到扣分而翻牆。
我抱著潔凈的校服外套獨自回家。
在拐角處,卻正巧碰到一天都沒去上學的他。
他背對著我,校服寬大,夕陽下的和風撩起一角,金輝描摹少年頎長的身形。
蘇拾單手插在兜里,他的身前正是先前搶我錢的幾個不良少年。
「拾哥,你裝什麼好人啊。」
「大小姐再落魄也比我們這些人有錢啊。」
我頓在原地。
連懷裡洗得乾乾淨淨的校服,都變得污濁不堪起來。
他們很快就察覺到了我的存在,我也沒想假裝自己沒聽見。
我將校服外套塞進他的懷裡,拖欠了幾天的「謝謝」終於道出聲。
蘇拾臉上錯愕一瞬。
「等等……」
他可能是在喊我。
可我膽子很小,不敢和「不良少年」有任何聯繫。
之前以為他本性不壞,也許是我想錯了。
我頭也不回地離開,最後幾步沒忍住跑了起來。
我怕他追上我,可到最後也只是我自己的妄想。
本來就是兩條平行線,是我自作多情了。
只是我蠢笨,直到分手,才知道一直是我一廂情願。
蘇拾將衣服的水擰乾,晾在衣架上,條條褶皺,像山川河流,是無法再跨越的天塹,是無法再回去的曾經。
他有些落寞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開口:
「晚飯做好了,現在要吃了嗎?」
8
他出現的這幾天,我經常會想起過去的事情。
這很不好。
雖然他免費給我當著保姆,承包一切家務。
但頻繁想起過去的事情,只會說明我還在受他這個人的影響。
那把他趕出去,徹底斷聯?
倒像是我心裡還有他一樣。
況且,我陰暗地想讓他吃一次我從前的苦。
於是我在他殷勤盛飯的時候,給郁聞發了條消息。
郁聞爽快地答應了我臨時的邀約。
正巧是雙休,我起了個大早,準備好好捯飭一下自己。
客廳里依舊黢黑,蘇拾不太喜歡拉開窗簾。
前幾日工作忙,我也沒太在意。
我剛想拉開窗簾一角,就見他蜷在沙發的身形一動。
像是受不了強光刺激似的,可憐地縮成一團。
我掩去心裡那點莫名其妙的心疼,將窗簾整個拉開。
欣賞著他臉上無意識顯現的不耐。
然後頤指氣使地呼喚他:「我餓了。」
蘇拾乖乖起身,進了廚房。
他的手藝並不好,只能勉強湊合。
但我就想為難他。
我嫌棄地說罵他,他抿著唇,倏而笑了起來。
只是笑得很澀。
「你笑什麼?」
蘇拾垂著眼,輕聲說:「你今天特地打扮了,很好看。」
「……好久沒見了。」
我張著唇,未盡的言語被我咽下。
舌下像含了片生薑,辣得我難受。
我蹙起眉,惡聲惡氣:「算了,我出門了。」
「今天約了郁聞,你不用管我的午飯了。」
9
我像是逃離一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
我受不了這樣的蘇拾。
他如果是演的,那他很成功。
踩在我從未言明的心底軟塌之處。
但我依舊厭惡他。
我重新收拾心情,強迫自己將蘇拾的那抹笑忘掉。
他變得和從前真的太不同了。
從前的他,就像是夜裡灼燒的火焰,而我是弱小的飛蛾。
我撲向了他,最後死得一塌糊塗。
而現在的他,反而像是被火燎去了翅膀的蛾。
看向我的眼神總是帶著掙扎。
又像是瀕死之人抓住的唯一救命稻草。
胡思亂想之際,郁聞出現了。
他朝我招了招手。
矜持的微笑,得體又不冒犯的距離。
我很喜歡和他待在一起。
他總能將分寸感拿捏得剛好,和蘇拾完全不同。
郁聞是春日潤物細無聲的溫柔,蘇拾則是夏日捉摸不透的一刻狂風暴雨。
他熱烈又囂張,伴著雨點叩響我房間的窗。
在我撞見放學後搶錢的真相後。
我鐵了心與他劃清界限。
他似乎有什麼事找我,我偏偏故意避開了他。
特意假裝不知道。
一連半個月都是如此,只要我身邊有人,他就會停下邁向我的腳步,只是視線如芒刺在背。
他沒必要向我解釋或是道歉。
我們本來就不認識。
我暗暗想著。
以為他放棄找我說話後,我鬆懈了精神。
直到傍晚一場大雨,風呼呼作響,混雜著雨珠。
像是有誰在敲叩玻璃窗,禮貌又有節奏地一下又一下。
我拉開窗簾,赫然見著是蘇拾。
他不知道怎麼爬上了二樓,翻窗進了我的房間。
「抱歉。」他的嗓音摻雜著幾分困惑。
「因為這些天你一直躲著我。」
「關於那件事,我總覺得要跟你解釋清楚。」
他微微歪了歪頭,似乎也搞不懂自己的想法,為什麼執意要和我解釋。
「我沒想……」
忽然有人叩門,「囡囡,聽到你房間有聲音,下大雨不要開窗呀。」
我幾乎是跳過思考,一把捂住了蘇拾的嘴,倉皇之下,連同他的鼻子也捂住了。
我緊張得聲音有些變調:「媽媽,我關了。」
蘇拾的氣息灑在我掌心,伴著濡濕的熱意。
「好,媽媽想進來跟你聊些事情,可以嗎?」
我一向不會拒絕媽媽,如今情形下,更是大腦宕機,連個像樣的藉口都編不出來。
我張皇地想把蘇拾往窗外推,他抓著我的手腕制止了我。
蘇拾壓低聲音:「你要謀害同學嗎?我還沒準備好你就讓我跳……」
跳窗不行,那就衣櫃——
不行,我忘了我根本沒衣櫃,收納衣服的都是箱子。
連書桌底下也躲不了人。
狹小的一個房間,我咬咬牙,拽了條幹凈毛巾,將人圍住,一把將他推上床。
「喂你干……」
連同他的聲音一起塞進了被子裡。
鼓著包的被子太過詭異,我心一橫,一起躺了進去。
下一秒,媽媽就開門進來了。
她有些吃驚地看著我,「這麼早就躺床上了?」
我訕笑了幾聲,頭一回做「壞事」,心臟砰砰跳得飛快。
他的腦袋似乎貼在我的腿上,我不敢挪動半分。
毛巾沒能完全阻隔他身上的濕意。
我在不知覺中,被染上磅礴大雨。
成了他的共犯。
媽媽說的事情也不外乎是些別人家的八卦。
她有些可惜地嘆氣,說是鄰居家的姐姐本來成績很好,不知怎的跟一幫壞學生廝混在一起,現在連學也不肯去上,不知道是不是早戀了。
媽媽有些擔憂地摸了摸我的腦袋,我緊張得不敢動。
「要是被欺負了,一定要告訴媽媽,知道嗎?」
我乖乖地點頭,直到她離開房間。
我掀開被子,正對上蘇拾的眼神。
他以一個彆扭的姿勢卡在我的雙腿間。
也許是被窩裡空氣不流通,熱得他臉紅。
不知道是不是媽媽的話在作祟,也不知道是不是蘇拾長得實在太好看。
我莫名被他吸引,明知這樣是不對的,還是沒忍住多看了他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