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拾別過臉,越過我下了床。
他的髮絲凌亂,半是焦躁地撓了撓頭髮。
「我說你啊!再怎麼樣也不能……」
我打斷他:「你到底是來幹嘛的?不好好說的話,我就告訴我媽媽了。」
蘇拾一噎,臉好像更紅了些。
連說話都結巴了起來。
「唔,嗯……呃,之前你聽到的,不是那樣的……」
他支支吾吾地解釋著,他從來沒參與「收保護費」的事情。
跟那幾個學生也並不熟,只是那天湊巧碰上。
我點點頭,困惑問詢:「有必要特地跟我解釋麼?」
他微張了張唇,與我目光交錯時,又倏然偏過了頭。
單手捂著唇,有些張皇:「我先走了。」
反應實在是奇怪。
我看著他利落地翻過窗,平穩落地。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面對蘇拾時,我總有一種自己潔白的裙擺會被拖入深淵,染上與他深沉墨黑眼眸一般的顏色的不安感。
這不安感忽上忽下,像一塊蜜糖,卡在我的嗓子處。
難受得想吐出來,卻又不捨得裡頭的甜。
我膽子很小,生怕染上麻煩事,給媽媽帶來負擔。
我不想跟蘇拾這樣的人扯上太多關係。
我一把拉上窗簾,人為地阻隔成兩個世界。
卻在房間昏黃的燈下。
發現我的校服早已經濕了一角。
10
明明是我約郁聞出來的,跟他待在一起的時候,卻又莫名想起了蘇拾。
實在是不禮貌。
這也太像腳踏兩條船的渣女了。
我腹誹自己。
與記憶中的濕熱夏雨不同,今天是陽光明媚的一天。
郁聞體貼地為我撐起遮陽傘。
我蹙起眉。
又不受控制地想起,記憶中的蘇拾總是冒著雨,可他現在連晴天都會撐一把黑傘。
前不久的重逢,他挎著一把黑傘。
過於蒼白的皮膚,手背的針孔。
有太多奇怪的事情。
天平一旦傾斜,對方說的話,就會像種子一樣,在心底生根發芽。
鬼使神差地,我忽然開口問:「郁聞,你有喜歡的女生嗎?」
先前,我確定過他還是單身,才主動拉近距離,培養感情。
郁聞有些詫異地瞥我一眼,兩眼彎彎:「怎麼突然這麼問?」
他的語氣溫和,沒有絲毫被冒犯到的不滿。
「如果有的話,我就不會答應和你單獨出來了。」
是啊。
我竭力將心底的疑竇除去,想全身心沉浸在約會中。
偏偏,他太事無巨細。
像是有人教過他如何做。
一切都剛剛好地踩在那個舒適點上。
我半開玩笑地試探他:「你這麼貼心,家裡是不是有姐妹呀?」
郁聞慢條斯理地替我切著牛排,聞言微彎起唇角。
卻是否認:「我是獨生子,可能和媽媽在一起的時候比較多,耳濡目染吧。」
也是一個可能。
可我總覺得哪裡有說不上來的怪異。
「你那位表弟怎麼樣?還在你家嗎?」
……表弟?
意識到他問的是蘇拾,我應了一聲。
「雖然是表弟,但到底不是能不顧男女大防一起住的年紀了。黎夏,要是有需要,我可以幫你表弟介紹工作,讓他單獨住出去。」
我對上他的目光,依舊是和煦溫潤。
敏銳如他,早已經發現這個易碎的謊言了吧。
只是他給了我台階,委婉地告訴我,他並不在意蘇拾是我的表弟還是什麼。
只要我能聽他的話,順著台階下,將蘇拾推離。
我理應這麼做。
可我的第六感總覺得微妙。
郁聞之前……似乎並不對我身邊的異性有如此大的「敵意」。
他太溫和,有時看不透他究竟是如何想的。
我該感謝蘇拾的出現,推進了郁聞和我的關係麼。
我想不通,總覺得迷霧重重。
就連郁聞看我的眼神,我也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11
我的精神狀態完全被蘇拾影響了。
用完餐,我匆匆和郁聞告別。
雖然有些對不住他,但我實在無法保持心平氣和。
總覺得他看著我的目光,並不是男人對好感對象的眼神。
像是透過我在看誰。
……我覺得我需要時間好好想想。
在離開前,郁聞破天荒地拉住了我的手腕。
他垂著眼,有些落寞地開口:「黎夏,我以為你對我也有好感,才那麼說的……讓你不舒服了嗎?」
也?
郁聞酸楚地笑了:「其實我對你……」
「等等。」
我截斷他的話。
郁聞待人很溫和,他一向體貼。
跟他在一起確實很舒服。
但我在此刻前,從來沒感覺到他對我有多餘的愛意。
我們一直像朋友一樣,連曖昧感都像是刻意營造。
「……我暫時還不想聊這些,抱歉,是我的問題。」
我斟酌地回絕:「對不起,我可能要好好捋捋。」
自從蘇拾出現後,我對郁聞的情感有些複雜。
我似乎在不經意間,將他當作了報復甦拾的工具人。
暫且先待在朋友的界限吧。
現在的我答應郁聞,對誰都不負責。
在一面承認自己被蘇拾的瘋言瘋語影響了判斷後,我一面又想知道那瘋言的後續。
蘇拾的突然出現,有太多理不清的謎團。
他當初的不辭而別,興許還是一根深埋在心底的刺。
沒察覺時,像是不存在,一旦察覺,就逐漸成了潰爛的傷口。
我乍然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我將蘇拾的聯繫號碼從黑名單里放出來後,撥打時卻被通知這是個空號。
我駭然大驚。
像是虛虛纏繞在手腕上的風箏線,即將順風而去。
抓不住一般的縹緲。
我推門離開餐廳,正想打車回去,餘光瞥見一抹身影。
一個撐著黑傘的男人蹲在門口。
傘面將他的上半身遮了個嚴嚴實實。
我的腳步一滯,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許多。
我走到他的身側,陽光刺眼。
他裸露的皮膚絢爛得像是透明。
「蘇拾?」
男人微微一偏傘面,睜著一雙眼仰視著我。
像是一隻被主人拋棄,流浪在外的小貓。
「約會……結束了嗎?」
他拘謹地措辭。
我沒問他是怎麼知道在這裡的。
也沒問他為什麼蹲在這裡。
只是點頭。
蘇拾抿了抿唇,勉強笑了笑。
「那我來接你回家。」
12
我沒應他。
蘇拾小心翼翼補充道:「可以嗎?」
「……」我抬步就走,沒等他,「走吧。」
過去很多次,都是他走在我身前。
相牽的手成了風箏線。
他會在假期去打零工,偷偷買下我想要的文具。
佯裝不屑地放在我桌上,當我驚喜地抬頭看他時,他卻偏過頭。
「撿的。」
在我想回禮時,又瞪我一眼。
意識到自己太兇後,會欲蓋彌彰地抿唇。
「不用……周六下午教我做題。」
說得太溫和,又會故意諷刺一句。
「反正大小姐你很閒吧?」
從來沒有「可不可以」的問詢。
是一陣突兀又熱烈的雨,想躲過,只能隨身帶傘。
可我也沒有帶傘的習慣,所以才會被蘇拾的風雨侵襲。
現在反而是他時刻帶著傘。
他安靜地跟著我,怕我曬,將傘面往我這裡偏移了幾分。
我盯著他握著傘柄的手。
「你手背上的針孔是怎麼回事?」
蘇拾暗下眼,笑得很淡:「不重要。」
「那又是我自作多情了嗎?」
以為他惺惺作態擺出這副可憐模樣,在郁聞面前彰顯占有,費盡心思賴在我家裡,是因為他還喜歡我。
想找我復合。
我意識到自己正在把心底的那根刺徒手拔出。
伴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疼痛。
不是不能忍耐,是太折磨。
「這次想陪我演什麼?看我會不會為你心軟,會不會在你和別的男人之間,選擇你?」
「然後又可以洋洋得意地拋棄我,欣賞我的敗犬模樣?」
蘇拾唇瓣嚅動。
「我從來沒這麼想。」
他的眸間心疼與痛苦一閃而過。
陽光很燙,和他並肩在傘下,卻涼得很。
「那你就該把你隱瞞我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我說清楚。」
「蘇拾,認清你現在的位置,我並不是非你不可。」
13
我卻很清楚。
他不想說的事情,再怎麼拿槍指著他,他也不會說半個字。
我不再糾結他手背上的針孔,轉而問他:
「你說郁聞最後會為了他喜歡的人,奪去我的心臟?」
「先不論是否匹配,心臟移植手術只能在我死亡的情況下,他才能有機會這麼做吧?」
而在他此前的說法中,像是直接推我上手術台開胸,導致我的死亡。
郁聞只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哪來的神通能做到。
他又不是霸道總裁文的男主。
……等等。
我都接受蘇拾是十年後穿越來的設定了,好像郁聞是男主的設定也沒有那麼玄幻了。
這麼說,移植心臟給心上人,難道我是虐文女主?
有點天馬行空了,我無語地笑了一下。
蘇拾壓低聲,悶悶地回:「他做得到。」
「從和你相遇開始,他就一直在欺騙你。」
我和郁聞初次見面是在地鐵站。
和蘇拾分手後,我一個人泄憤似的出去吃了頓大餐。
越吃越委屈,越委屈越想哭。
最終在回家的地鐵口,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不顧一點顏面。
雨很大,混著淚水,我狼狽地蹲在無人經過的角落。
是郁聞為我傾斜了傘面。
此後又巧合地在學校里碰了面。
我們的聯繫不咸不淡。
一直到前不久,我們才熱絡起來。
可我沒意識到,那個地鐵口從來不是他會路過的地方。
他連坐地鐵的次數都寥寥無幾。
郁聞和我趣味相投,我們一直很有共同話題。
全網參與量不過一百的冷門 CP 都能撞上。
很多時候,我都覺得他是世界上另一個我。
總能猜到我當下最想要的是什麼。
可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將情感剝離出來,客觀地看待問題,剩下再不可能的回答就是真相。
「……他其實是我 CP 對家嗎?」
蘇拾納悶地笑了一下:「?」
那我很傷心了。
14
可他調查我,刻意接近我,和我打好關係,又為什麼呢?
問題的答案,蘇拾已經告訴我了。
因為我的心臟正和郁聞喜歡的人匹配。
他的小康家庭也是騙我的。
郁並不是個常見的姓,我曾經開玩笑一般,說他指不定和那個郁家有什麼遠房親戚關係。
那個從未在媒體露過面的郁家少爺,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婚約對象。
婚約對象自小身體弱,據說是心臟有問題,不能劇烈運動,情緒不能有大波動,只能在家嬌養著。
郁家少爺屢次去陪她解悶。
這些豪門娛樂新聞,一查全都是。
我直截了當地給郁聞發消息,詢問他。
良久,他才回:「對不起,我不是想故意瞞你。」
可能還沒怎麼用情,我對這件事接受良好。
我對豪門少爺毫無興趣,甚至有些畏懼。
門第相差太大,而我亦沒有能釣住人的能力,就算並不是蘇拾說的那樣,就算對方是真的喜歡我,我們也走不到最後。
稱不上太難過。
還不及蘇拾當初分手的殺傷力的萬分之一。
時機正好,輕而易舉就能打出核爆傷害。
雖然被爆的是我。
我平淡地吃完飯,忽然有些疑惑。
「你為什麼不跟我一起吃?」
這些日子,蘇拾雖然承包了做飯的任務,可他從來只是在一邊乖乖地等我吃完。
我吃完就離桌回了房間,自然不知道他有沒有吃。
蘇拾收拾碗筷的動作一頓。
「我待會兒吃。」
我的目光掠過他的身形。
「那隨便你吧。」
瘦削得像是生了場大病。
但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們已經分手兩年了,早已經是連朋友都算不上。
我們現在明明毫無關係啊。
15
外面洗刷的聲音叮叮噹噹。
我有些靜不下心。
可能是當年飛蛾撲的火,太過明亮灼熱。
時至今日,被燙傷的痕跡還在彰顯存在感。
手機一震,是郁聞又發了消息:
「你在因為我隱瞞你而生氣嗎?」
我委婉地表示抱歉,沒有生氣,只是我當下心緒很亂,無法應對他白日未盡的告白。
「……你不用道歉,是我的錯。」
「看到你身邊有別的人出現,我有些急切了。」
「如果可以的話,這周末能再見一面嗎?」
有蘇拾在這裡賴著,我什麼時候能打掃乾淨心裡的屋子?
「對不起,這幾天先算了吧。」
回完消息,正巧傳來敲門聲。
開門就見著表情有些拘謹的蘇拾。
飄忽不定的眼神。
就像高考出分後,他又叩響窗扉。
緊張地繃著臉,告訴我他應該能和我進同一所大學。
他並非是我媽媽口中不學無術的「不良少年」。
好像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頭一次有了恐懼的事情。
他怕我拒絕他,連表白的話語都透著不自信。
而現在,又是這副令我心醉的表情。
「過幾日是七夕,我……」
「我和郁聞不會有未來,我也會避免和他見面。」
我先開了口。
「你擔心的事情應該也不會發生,你什麼時候能離開我家?」
他瞬間微微睜大了眼。
「我們已經分手兩年了,」我強調,「我可能給了你不該有的錯覺,對不起。」
「就算你說我們四年後會結婚,那也是四年後的事情。」
「你來自十年後,強行干預命運,往後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
或許,他很快就會消失。
如果我沒有被郁聞利用挖心,我沒有因此而死,十年後的蘇拾也不會殉情,更不會出現在這裡。
又或許,從始至終,都是蘇拾的謊言。
沒有什麼十年後的穿越。
所以——
「你能離開嗎?」
我將他的原話奉還。
「我有點演不下去了呢,蘇大少爺。」
「追妻火葬場的戲碼,我膩了。」
16
我罕見地又失眠了。
閉上眼就是蘇拾最後泫然欲泣的臉。
零落而散碎。
偏偏又強裝無事,想笑得釋然,卻皺得比哭都醜陋。
「嗯,我知道。是我一直在打擾你,對不起。」
他來時除了那把黑傘什麼都沒帶,走時也什麼都沒留下。
明明是該拍手稱快,我卻體會到了他當初說的那種噁心感。
黏膩得卡在咽喉處。
不管是糖塊還是什麼,卡久了都是在折磨人。
他知道個鬼。
我痛恨自己這副樣子。
又被蘇拾玩弄在股掌之間。
曾經是,現在依舊是。
我從來沒放下。
只是生活不會給我靜下來斬亂麻的時間。
該上的班依舊要去上,沒有人會關心牛馬的心情。
蘇拾離開後,再也沒有消息。
日子似乎又和從前一樣。
我的手機充斥著工作消息,和郁聞時不時的邀約。
我一次又一次地拒絕了他的示好。
我從來不做灰姑娘的夢。
太縹緲空虛,我把握不住。
從前想留下如風箏一般的蘇拾,到頭來風箏線纏成了我心底的亂麻。
我一頭栽進工作,用忙碌來麻痹自己。
時間會是最好的良藥。
17
可總有人吝嗇地不肯給我時間。
這幾日上下班的路上,總覺得有人在暗中窺伺我。
偏偏我回過頭去,什麼都沒發現。
我的第六感在警示我。
那視線如影隨形。
會在我踏出公司門的時候出現,一直到關上出租屋的門才消失。
如是幾日,我的精神高度緊繃。
想報警,卻又沒有實質證據。
我開始拉上順路的同事。
但總會有落單的時候。
我懷疑是蘇拾。
我對他的舉止感到困惑而煩躁。
終於,在那個視線再次不懷好意地出現時。
「能別再這樣了嗎,我真的很困擾。」
我深呼一口氣。
「我說得很清楚了吧?我明年就要畢業了,我沒有時間陪你這種大少爺玩戀愛遊戲。」
周遭有幾個過路人,我才大了膽子。
繼續道:「能不能別跟蹤我了?」
一直藏在暗處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我們早就結束了,蘇——」
我愕然止聲。
是從來沒見過的臉,就連路人都是故意安排來降低我戒心的。
我被綁架了。
18
不知道被注射了什麼藥劑,我很快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時,是陌生的天花板。
充斥著刺鼻的消毒水味。
說是醒來,實際渾身乏力,連掀眼皮都無力。
大腦混沌得厲害。
細微的交談聲,忽遠忽近地傳過來。
是郁聞的音色。
他的聲音冷漠又殘忍。
「她一直在念叨一個死人的名字,確定她的精神沒問題?」
什麼?
我想思考,大腦卻如漿糊。
「一個臆想症患者的心臟,會不會有影響?」
什麼臆想症?
另一個人聲音完全陌生,回應著郁聞。
「黎小姐沒有精神方面的病史。」
「這兩年一直跟進她的體檢報告,她很健康。」
「只是……」
那人斟酌著措辭,「人還活著,現在做心臟移植,會不會太著急了些……」
我猛然一驚。
郁聞靜靜地道。
「……十分鐘後,北街會發生一場車禍,黎夏當場身亡。」
「父親不是都安排好了麼?這樣就正好有一個心臟適配,可以捐獻的死人了。」
19
哦。
原來我在錄節目呀。
也沒人跟我說我報名了《今日說法》啊。
行程滿了,這個通告能推掉嗎?
來不及大腦宕機了,許是估摸著麻醉藥效快過了。
他們止了聲,有人過來看了看我的情況。
我閉著眼,假裝自己還在昏。
郁聞的聲音近在咫尺。
依舊是冷漠的。
「她什麼時候醒?」
另一個聲音耐心解釋:「因人而異,有些人會醒得早一點,有些人就是久一些。」
「但她已經不胡說話了,心率也比之前上來許多,估計也快醒了。」
又歸於寂靜。
我知道他們還沒離開。
片刻後,那個人有些疑惑:「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為什麼要等她醒過來?」
「……」
郁聞沒應。
一陣冷香侵襲,他溫熱的指尖在我臉上輕輕撫過。
從眉眼一路向下,在唇角停滯幾息。
帶著癢意。
我依舊不敢動。
隨著冷香散去,郁聞和那個人離開了。
說是要去看看他的婚約對象。
我大氣不敢出地又躺了會兒,沒再聽見聲音,才勉力撐坐起來。
手機不在身邊。
雙腿還不是很能使力。
我拖著身子爬到窗邊,所在的樓層高得我目眩。
像是所私立醫院。
……不妙了。
郁聞他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回來。
沒有人守著我,說明他很自信,就算我醒來察覺到不對,也逃不出去。
我打開病房門,走廊上空無一人。
我想好說辭,大著膽子在外走著。
這層的病房似乎都空著。
我滲出些密密麻麻的恐懼來。
我的眼光真是稀爛啊,怎麼都是爛桃花。
我苦笑了一下。
看著電梯停留在 17 樓,估摸著那位心臟不好的婚約對象就住在 17 樓的病房。
是賭電梯,還是走樓梯?
20
這是 10 層。
我的麻醉藥效還沒完全消散,等電梯的時候,隨時會有人發現我。
在我爭分奪秒做出命運分岔路的選擇時,像是有誰幫我做了決定一般,電梯按鍵亮了。
好吧,可能是哪個好心鬼。
我決定順應命運,等電梯。
醫院的電梯慢得厲害,我焦急等待,冷汗涔涔。
終於,它叮的一聲,在我面前開了門。
幾乎是下意識,我拔腿就跑。
原來不是好心鬼,是索命鬼。
把郁聞直接送到了我面前。
藥效還沒散,我跑得像亂七八糟。
但人的潛力真是沒話說,我愣是跑出二里地。
雖然還是被逮住了。
郁聞淺淺勾起一抹笑,我瘮得慌。
「你暈在了路邊,有人把你送來了醫院,正巧我在給你發消息,所以他們通知了我。」
他在裝蒜。
我也嘗試融入:「這樣啊,辛苦你了,其實我在找洗手間。」
郁聞笑得溫柔,我被他逮回了先前躺的病房。
我絞盡腦汁想著說辭,糊弄他。
以此降低他的戒心。
我嘰嘰喳喳從這醫院好豪,私人病房比我的出租屋都大,好心人把我送這裡來太有實力了,又說到我們的情感問題上。
我表示很抱歉,前陣子工作忙,現在我可以好好考慮了!
……希望他對我的心臟這件事慢慢來,起碼不是現在。
但我明知他即將干出寫在刑法里的事,還是不免驚懼,聲音帶了幾分顫。
郁聞笑了,一直傾聽的他忽然說道:
「幸好你沒走樓梯,那裡守著的不是我的人。」
這話說得好像我走樓梯可能會直接迎接死亡一樣。
我嚇呆了。
連表情管理都有些不受控。
「那還真是……」我牙齒髮顫,擠出一個笑,「……幸運啊。」
哈哈。
好心鬼我錯怪你了,您能再次顯靈救我一次嗎?
郁聞輕輕嘆了口氣,不再看我。
他正好背對著我,望著門外。
「跟我再說說話吧,除了你,我沒什麼朋友。」
21
我硬著頭皮跟他聊。
但我的生活本來就枯燥乏味。
聊到最後,我認命地嘆了口氣。
「對不起,郁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