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我提到開枝散葉,他立馬就想起來自己唯有的一個兒子,滿腦子都是凌兒,哪裡還顧得上宋清婉?
畢竟裴昭是太子,將來會是皇帝,最看中的還是自己的權勢和繼承人。
宋清婉僵在原地,手緊緊攥著,離開時眼中甚至泛起了淚花。
我看著,心底嗤笑一聲。
這不都是她所求的嗎?成為裴昭有正經名分的女人。
猶記得我剛嫁進來時,府中下人暗地裡是如何稱呼她這個裴昭身邊最受信任的管事侍女的?
隱形太子妃。
後院沒有女主人,一切事物都由宋清婉做主,更有裴昭寵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倒真能擔得這一聲「隱形太子妃」。
更有甚者,有些見風使舵的下人,甚至捧著宋清婉,不把我這個正牌太子妃放在眼中,這是何等的風光?
甚至我這個太子妃想去主院找裴昭,都得宋清婉點頭才能通傳。
宋清婉放著這尊貴的宋管事不做,一心想做裴昭後院的女人,我會告訴她這是多麼愚蠢的決定。
畢竟,宋管事是主院一手遮天的話事人,而宋姨娘,只是太子後院的一介妾室,我若想罰她,一句她不敬我,連裴昭都不會說什麼。
往後十日,裴昭晚晚都去海棠院陪宋清婉,數不清的賞賜送進了海棠院,宋清婉眼看著尾巴就翹了起來。
一日花園相遇,宋清婉搖曳生姿地扭著腰,囂張地站在路中間讓我給她讓路。
「姐姐勿怪,殿下今早出門時說要來陪我用午膳,妹妹我趕時間,勞姐姐讓路了。」
我看著她,輕輕抬了抬下巴,「宋姨娘對本宮不敬,在這跪兩個時辰。」
宋清婉怒目而視,「你敢?殿下最寵我!你敢罰我跪?殿下不會放過你的!」
我端詳著新染的指甲,示意身旁的嬤嬤,「看來宋姨娘規矩學得不好,去拿宮規來,讓宋姨娘跪著讀。」
太子府內規矩,一律遵循宮中。
嬤嬤領命,揮手喊上幾個粗使丫鬟,走過去就把宋清婉按著跪下,連帶著她身邊那個嘚瑟的丫鬟,主僕二人排排跪在石子路上,氣得眼眶發紅。
我逛了會,便帶著人回了院子,後續聽聞裴昭回府時路過花園,看見了跪著的宋清婉。
他記得我院子裡的嬤嬤,詢問了前後經過後,並沒有理會宋清婉欲語還休的可憐姿態,默認了我的懲治,徑直走開了。
晚上時,裴昭盯著凌兒吃完,讓人帶凌兒出去消食,坐著一言不發,明顯在生氣。
他這幅模樣,是在給宋清婉撐腰,給我施壓。
現在凌兒是他唯一的子嗣,我是他唯一孩子的親娘,他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待他來日登基,我便是皇后。
他心裡可能對我沒有多少喜歡,但心裡把我放在了重要的位置上,我是他認同的妻子。
白天他不理會宋清婉的哭求,默認我的懲治,便是同理,在外面對妾室時,他會尊重我的體面,但他喜歡宋清婉,對我罰了他的心上人,心裡也是同樣生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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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中間沒有多少愛不愛,只是皇室教育而已。
妾室不能越過正室,這是規矩體統。
若今日我服軟了,往後就要對妾室僭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是我自己咽下了委屈,他就能裝作看不見,心安理得地偏寵妾室了。
我嗤笑一聲,偏不接這個茬。
「妾身今日給凌兒量尺寸做冬衣,發現凌兒又長高一截,妾身都快抱不動他了。」
裴昭見我轉移話題,全程未提一句今日的事,陪著聊了幾句,便氣悶起身離開了。
往後幾日,他除了上朝外,全部時間都用在了海棠院,也再未帶著下學的凌兒一起來我院子裡。
府中風言風語漸起,偏裴昭像不知道一般,依舊日日流連海棠院,日常考教凌兒也止於前院,再未踏足我的院子。
我知道,他是在給我教訓,想讓我服軟。
可他考教凌兒日日不落,就他不來這教訓,跟給我撓痒痒差不多。
十五時我進宮去請安,現在宮中做主的是貴妃,我走時,她給了我幾個貌美的姑娘讓我帶回去。
貴妃膝下有皇子,不喜歡太子連帶著也不喜歡我這個太子妃。
她讓我給裴昭納妾,目的是為了噁心我,畢竟沒有哪個妻子會願意給夫君塞女人。
對於貴妃的刁難,我不痛不癢,笑盈盈領著人回去了,當晚就安排好了人給裴昭遞了消息。
後院多了幾個女人,因是貴妃所賜,地位還比宋清婉高,都是貴妾。
幾個女人整日裡在後院裡爭來爭去,斗生斗死,熱鬧極了。
裴昭已不能人道,但他把消息瞞得死死的,為了應付後院的女人,還特意尋了個跟自己身形相似長相相似的死士,撲上妝粉修飾便像了有八分,他給死士灌了絕育藥,讓這死士去替他睡後院的女人。
只除了宋清婉,裴昭還是給她用了迷香,對於心上人,裴昭不想讓他人染指。
幾個貴妾纏人得厲害,宋清婉整日裡忙著爭寵,自顧不暇,沒再往我跟前湊。
裴昭不來,我樂得清閒,安心窩著養兒子。
幾個貴妾中有一柳氏,長相艷麗,更有一身高超舞技,裴昭看著有幾分喜歡。
也不知道貴妃打哪找來這些身懷絕技、風姿綽約還風格不同的女子,真是把宋清婉煩透了。
這日我陪凌兒用完晚膳,就見徐嬤嬤急匆匆走進來,說是請我去梅院。
梅院是柳氏的院子。
路上,徐嬤嬤簡明扼要地給我說了發生的事情:宋清婉在柳氏平日裡吃的藥膳里下了紅花。
柳氏擅舞,自小便練,身子也因此不太好,一直喝著補藥。宋清婉買通了熬藥的丫鬟,往藥里下了紅花。
我走進梅院,一眼便看見了站著的裴昭看向宋清婉眼中的複雜。
複雜什麼呢?
約摸是在他眼中與他一路扶持同甘共苦的純善侍女,現在卻為了爭寵給柳氏下了紅花,做出了絕了一個女子生育這樣的惡事吧。
畢竟在他心裡,宋清婉一直都是再好不過的人。
宋清婉跌坐在地上,看不見裴昭眼中的複雜以及稍減的愛意,依舊拽著裴昭的袖子哭。
「殿下,妾身只是一時糊塗!柳氏日日纏著殿下,妾身是一時不忿才錯了主意,您饒了妾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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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婉哭得可憐,裴昭應得也快,畢竟柳氏在他眼中只是一個有趣的玩意而已,根本比不得宋清婉。
於是這場鬧劇,以宋清婉毫髮無損為結束。
宋清婉被裴昭抱著離開時,滿眼都是得意洋洋,她回頭瞥了梅院一眼,眼中滿是不屑。
她得意於裴昭對她的偏寵,她害了柳氏卻仗著裴昭的寵愛沒有絲毫懲罰。
可這份偏愛,還能持續多久呢?
梅院中,伺候柳氏的丫鬟哭得傷心,在這太子的後院,沒了生育能力的女子,下場一眼就看得到頭,整個梅院的天都塌了。
我進去看了看柳氏,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
「殿下……竟這般狠心……」
我嘆口氣,坐在床榻旁,「需要什麼藥材儘管去找管事,重要的是要養好身子。」
裴昭將來會登基,只要自己不鑽死胡同,將來便能撈到一後宮的娘娘當。
「這後院還是我做主,不會短了你的用度,活著比什麼都好。」
終歸裴昭再生不出孩子,從太子府後院到後宮,都是我做主,只要不求恩寵,便能過清閒日子。
柳氏哭著應了,經過裴昭剛才那一番偏寵宋清婉的絕情處理,柳氏早已經死了心。
後面半月,宋清婉更加有恃無恐,磋磨其他幾個貴妾的手段層出不窮。
剩下幾個女人見識過了柳氏的下場,更加不敢與宋清婉爭鋒。
我沒理,畢竟宋清婉的種種惡毒行徑,都在讓裴昭對她的愛意一日少過一日。
當初那個在後宮陪他吃苦的女子,已經全然沒了當初的模樣,變得惡毒可憎。
他甚至還有些怨恨宋清婉毀了他心裡的凈土。
於是,裴昭又開始踏足我的院子了。
他坐著用完晚膳,眼底浮現輕鬆之色。
他摸摸凌兒的頭,側目看我,嘆息一聲,「還是你這裡讓人待著舒服。」
我垂眸飲茶,不置可否,賢妻愛子,溫情脈脈,可不讓人放鬆嗎?
我和凌兒都演戲哄著他,能不舒服?
裴昭走後,凌兒依偎過來,「昨日舅舅帶我出去跑馬,我已經能拉開舅舅的弓了。」
我摸摸他的頭,「凌兒真棒。」
凌兒笑著,「外祖父說,讓娘不必擔心,放手去做,沈家永遠站在我們身後。」
我攬住兒子,拍著他的肩膀。
我做的事,從未想瞞著凌兒。
我是他的母親,會護佑他,但不會護得他什麼都不懂,畢竟將來他要執掌的,是整個大庸江山。
前世我毒死了裴昭和宋清婉,靈魂卻飄了三年。
我看著大庸國因皇帝驟然崩逝,又未留下繼承人,國家分崩離析。
世家貴族紛紛冒出來搶奪皇位,打得不可開交,百姓苦不堪言,最後打勝的人坐上皇位,卻早已是強弩之末,外邦異族抓住機會,鐵蹄踏進,最終……國破。
我看在眼裡,心裡很複雜。
我認為自己沒有錯,我的親子被害死,我做的一切不過是為子報仇。
可這代價……太大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國家安定,百姓能不受戰亂之苦,安居樂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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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被後院爭寵之事煩得厲害,開始越來越喜歡待在我這裡。
他平日裡一有空就帶著凌兒,考教功課,陪著玩耍。
凌兒的笑聲日日迴蕩在後院裡,玩累了,裴昭就帶著凌兒回來用膳,晚上就宿下。
一連三月,都是如此。
宋清婉徹底坐不住,她想不明白,明明裴昭連她給柳氏下紅花都能包庇,為何突然就不寵她了。
她想了許多,得出一個結論,是因為凌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