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鬧得坊間人心惶惶。
我也有些急。
雖然彈幕一直飄著【女主別怕,男二會沒事的!】
我卻還是靜不下心。
直到一天夜裡,院子裡突然被人扔進來一塊石頭。
而石頭上,綁著一封手書。
字跡卻是朱辭鏡的。
內容很簡潔。
【酉時時來城西帽兒莊一敘,就你自己。】
19
帽兒莊是一處廢棄多年的宅子。
甫一看完信。
彈幕便開始沸騰。
【這封信肯定不是男二寫的的,女主別去!】
【對,一般受傷不便都是找親信,這封信,明顯就是有人做局。】
我又不傻。
當然知道信不可能是朱辭鏡寫的。
但是思索半日,還是出門,去了城西。
帽兒莊說是莊,不如說是一處宅子。
據說,前主人因為宅子鬧鬼搬走,此後宅子便荒廢了。
淪為乞丐的聚集地。
可今日推門進去,卻不見一個人影。
「朱辭鏡?」
邊往裡走,我邊輕聲喚。
無人應答。
只有「砰」地一聲悶響。
回頭望去。
只見門後走出兩個人影。
是陸青鳶和謝燕池。
陰影中,陸青鳶看向我的眼神陰狠。
而謝燕池神色複雜。
落在我身上的視線喜怒難辨。
「陸清歡。」
對視間,他輕聲問我:「你為何一回京,便著急與我退婚?」
大約他也知道,這話他問得很奇怪。
懸在身側的手ťú₌捏了捏。
半晌,才又道:「我不明白為何你變了那麼多?」
「明明從前的你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為何不過短短三年,性情變化就如此大?」
我也很奇怪。
「溫柔體貼,善解人意?」
「難道你想要的,是一個明知道你沒喜歡過我,明知道你和別的女子游湖泛舟、郎情妾意,還能善解人意,嫁給你的妻子?」
「那ţų⁹這些,我的確做不到。」
而且……
「不是我變了,我本該就是這樣的人。」
若非我爹自小耳提命面命。
若非我娘日日提點我不能行差踏錯。
我也本該是隨心而為,性子陽光熱烈的女子。
可明明我說的是實話。
也是認真回答的他的。
他卻不信。
「藉口!」
「明明是你變心朱辭鏡!」
哦。
原來他想聽的回答是這個呀?
可以成全他的。
「沒錯,我就是變心了,我就是愛上了朱辭鏡。」
話音落下。
謝燕池的表情狠狠一怔。
像是被踩著尾巴的貓一般。
表情突然兇狠。
他咬牙,似乎還想說什麼。
但還沒開口,便被陸青鳶拉住衣袖打斷。
「燕池哥哥,和她廢話什麼?」
「只要她沒了清白,別說太子妃了,放眼整個京城誰還敢要她?」
「到時候無論是妾還是外室,還不是任由你說?」
說話時,陸青鳶緊盯著我的眸子陰狠。
與此同時。
四五個衣衫襤褸的男人,自宅子陰暗處走出。
朝我圍過來。
20
知道陸青鳶惡毒。
卻沒想到她這樣惡毒。
竟然找人毀我的清白?
而謝燕池好像也惶不多讓。
見幾個男人朝我圍過來,他的臉色絲毫未變。
仍舊咬牙道:「陸清歡,我再給你一個機會。」
「只要你求我,不再退婚,安安心心嫁給我,我便讓他們住手,保你清白。」
他理Ţū₌直氣壯。
仿佛求著嫁給他,對我來說是什麼恩賜一般。
我不是個能被輕易氣笑的人。
但聽見這話。
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我有滿腹的話想說。
但一時間,實在不知道該從哪句開始。
動作比腦子快一步。
回過神時,已經對他和陸青鳶豎起了中指。
豎中指的含義,其實我也不是很明白。
外祖母教我的時候,我聽得雲里霧裡。
但莫名地,覺得此刻很適合用。
果然。
謝燕池雖然也不明白。
但他感覺到了侮辱。
呼吸一頓,閉了嘴。
咬牙不再阻攔。
沒人打斷,幾個乞丐的腳步越來越快。
走近時,我甚至能聽見他們猥瑣的笑聲。
仿佛預料到我的結局一般。
陸青鳶表情一喜,眸底隱隱閃爍著興奮。
但要讓她失望了。
圍過來的乞丐還沒近到我的身,便被我一腳一個踹開,輕輕鬆鬆撂倒在地。
我力氣不小。
這些人看著人高馬大,實際虛著。
被我一腳一個踹中心窩,疼得齜牙咧嘴,半天起不來。
謝燕池驚了。
陸青鳶也瞪大眼睛,一臉不敢置信。
「陸清歡,你竟然會武?」
「不然呢?」
她以為這些年我去常州,真的只是侍疾嗎?
就沒想過,我的膚色為何會曬得這般暗?
21
三十多年前,外祖母是大梁赫赫有名的女將軍。
這件事,連我娘都不知道。
她解甲歸田後,隱居常州,終身未嫁,收養了我娘。
雖然三十多年沒上戰場。
但她訓我如訓兵。
說我性子綿軟,手腳就不能軟。
嘴巴慢,動作就不能慢。
因此每日從晨起練到夜裡。
兩年下來,我的身手也算不錯。
此刻,見我不僅沒有害怕到痛哭流涕,反而不費吹灰之力撂倒四五個男人。
陸青鳶的表情很難看。
但他沒死心。
甚至催促謝燕池。
「燕池哥哥,換你來也一樣。」
「她失身於你,沒了清白,朱辭鏡就不可能再娶她。」
「以後你接她回府,無論說什麼,她也只能照做!」
謝燕池咬牙,沒有動。
但他落在我身上的視線滾燙、粘稠。
明顯意動了。
我有點慌。
君子六藝,謝燕池自小就在學。
他會武,且武藝不賴。
我這兩年學下來的功夫對上他,有沒有勝算,還真說不清楚。
不敢像踹那幾個乞丐一般貿然對他動手。
我只能沉住氣,緊盯他的動作。
眼見他上前一步,朝我伸出手。
陸青鳶的唇角徹底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然而,不等謝燕池走近。
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不過一息之間,破舊的大門便被人踹開。
眨眼間。
整座荒宅就被身披寒甲的將士包圍。
直到這時。
陸青鳶和謝燕池才終於反應過來。
「陸清歡!你做了什麼!」
我做了什麼?
真是個好問題。
「我當然報官了。」
22
太子失蹤,遍尋不到。
收到疑似他的手書後報官,這是常識。
因此,我出門往這邊來後,便讓夜盈拿著那封手書,尋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是皇后的弟弟。
朱辭鏡的舅舅。
無論手書真假,他一定會帶人來。
果然,時機卡的剛好。
也不出我所料。
不消片刻,便將謝燕池和陸青鳶擒住。
有手書為證。
涉嫌謀害太子,大理寺卿欲將二人帶回去審問。
可被擒住的陸青鳶卻像是瘋了一般,猩紅了眼睛。
她狠狠朝我咆哮:「陸清歡,憑什麼好事都被你占盡?憑什麼你一出生就是陸家嫡女,而我只能當見不得光的外室女?」
「論容貌、才情,你樣樣不如我,憑什麼你就得到城陽候府這樣的好親事?還能攀上太子?」
「這些東西應該都是我的!」
「是你!是你搶走了本該屬於我的東西!」
大約猜到她接下來要說什麼。
謝燕池臉色突變,厲聲道:「陸青鳶,住嘴!」
可罵上了頭的陸青鳶哪裡會聽?
她像是想到什麼好笑的事。
仿佛失心瘋一般,忽然大笑。
「陸清歡,你不會以為你真的能當太子妃吧?」
「今夜五皇子就要帶兵圍住皇宮,明日之後皇位就會易主,而你的太子,一定會沒命。」
「至於你……也要死!也要死!」
她的話,仿佛一記驚雷,驚得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就是這片刻的愣怔,令她逮住機會掙脫鉗制。
她拔出袖間的短刀猛地朝我刺來時。
我聽見不同方向,好幾聲驚呼:「清歡!小心!」
呼吸間,我毫無思考能力。
直到陸青鳶猝不及防撞上我的匕首,一臉不敢置信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
「你、你……怎麼可能……」
但她的話沒能說完,便被一支飛來的箭矢當胸貫穿倒地,沒了呼吸。
也沒能聽見我的回答。
我怎麼可能也藏著匕首?
怎麼可能快她一步嗎?
不好意思哦。
論說話,我排不上名號。
但若不說話不動腦子。
我速度包第一的。
23
「清歡!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焦急的男聲拉回我的思緒。
回神時,我才發現收弓下馬,朝我跑來的人是朱辭鏡。
他一身銀色鎧甲,不知道什麼時候策馬來的。
身後還跟著同樣一身銀色鎧甲的外祖母。
他眉頭緊皺,上下打量我。
外祖母也眉頭緊皺。
沒有京城重逢的喜悅。
臉上全是對朱辭鏡的不耐煩:「還進不進宮了?」
「**!最煩戀愛腦的人!」
「再膩歪一槍崩了你。」
朱辭鏡:……
被罵得有些不好意思。
朱辭鏡耳朵紅紅。
確認我並無大礙,他又飛快上馬,叮囑大理寺卿。
「舅舅,勞煩你護送清歡回去。」
「清歡,現下我有些忙,等我忙完再來同你解釋!」
說完,像突然來時那般。
他和外祖母又策馬,突然離開。
直到馬蹄聲漸漸消失,我才恍然回神。
和夜盈面面相覷。
我用眼神問:解釋什麼?
夜盈搖頭:不知道,應該是解釋五皇子造反的事。
但彈幕不認同。
甚至笑瘋:【哈哈哈哈!】
【男二媚眼拋給瞎子看。】
【外祖母:愛你們,這個世界僅剩的兩個鋼鐵直女。】
看不懂。
沒關係。
他平安就行。
心底暗暗鬆一口氣,我與夜盈便準備離開。
然而踏出大Ṱŭ̀₈門時,卻被謝燕池喚住:「清歡。」
「你信我,我從始至終沒想過害你。」
夜色漸濃。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能看見他的臉色很白țṻₜ。
他後沒後悔我不知道。
但事實勝於雄辯。
「我不信。」
24
陸青鳶沒說錯。
五皇子果然造反了。
他勾結禁軍將整個皇宮都圍了起來。
欲趁朱辭鏡失蹤,逼宮稱帝。
但沒想到,他前腳剛逼宮。
後腳朱辭鏡便率五萬常州軍殺回了京。
這一夜,京中處處不太平。
直到天亮,一切才塵埃落定。
外祖母回來的時候,渾身是血。
她嘴裡念叨著:「虐待老年人,死大梁,祝它倒閉。」
洗乾淨後,便躺床上睡了過去。
直到傍晚朱辭鏡來,才幽幽轉醒。
彼時,朱辭鏡正在解釋。
「那日我收到消息說你遇險,不敢多想便出了城,但中途遭遇伏擊,還好沒受什麼傷。」
「我在刺客身上發現獨屬於五弟的標識,猜到他要搞事,於是就快馬加鞭回了一趟常州,沒想到半路便遇到你外祖母。」
「清歡,父皇年紀大了,準備過完年便退位,母后近日在替我相看妻子,你、你……你願意不願意……留在京城?」
我搖頭。
很果斷。
「我要回常州。」
這是我早就做好的決定。
聽見我的回答,朱辭鏡一如既往,不甚在意。
他笑笑:「沒關係,我也不是很著急成親。」
彈幕笑瘋了。
【別看男二笑得開朗,信不信走出這道門,他就哭了。】
外祖母也在院子門口笑到拍大腿。
但笑什麼?
她不說。
也沒能笑很久。
在聽見夜盈說,我娘來了之後。
她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了。
偏廳里。
我娘一身素衣,跪在外祖母面前,痛哭流涕。
「娘,我錯了。」
「我不該寵信外室的女兒,但陸郎他並非有心造反,他只是受牽連而已。」
「您既然能救我和停兒一命,肯定也有辦法能救陸郎。」
「娘,求求你了,沒有陸郎,我活不下去……」
她一次都沒有提到我,令外祖母很是生氣。
將衣擺從她手裡抽出來,退遠了些。
外祖母冷聲道:「你十四歲和我大吵一架離家,若非三年前我寫信要清歡回來侍疾,你一次都沒想起過我這個老婆子。」
「你又不是我親生的,我養你多年,又救你和孩子們一命,已經仁至義盡。」
「趕緊走吧,從此以後,清歡跟著我,你的日子過成什麼樣,都和我沒關係。」
我娘不走。
被夜盈趕出去,仍站在門口哭哭啼啼。
大約被纏得煩了。
外祖母當即收拾行禮,準備從後門連夜出城。
她來問我時,朱辭鏡也還沒走。
還在寬慰我。
「清歡別難過,以後我當你的家人。」
我沒什麼難過的。
但外祖母很難過。
「走嗎?京城克我,再不走折壽了。」
走的。
沒什麼行禮。
簡單帶了兩身衣裳,便跟外祖母和夜盈從後門偷偷坐上馬車。
車外,朱辭鏡扒拉著門框。
依依不捨。
「清歡,真的這麼快就要走嗎?」
「你還會再回來嗎?」
「會的吧……」
說完這句。
看著朱辭鏡突然明媚的笑容。
不知為何,我的心情竟一陣輕鬆。
直到車門合上。
車軲轆輕轉,緩緩前行。
朱辭鏡如夢出醒,一路小跑跟著喊:「我會等你的!」
「你什麼時候想回來,寫信給我,我來接你!」
「別忘了!」
……
「嗯。」
我在心裡默默回答。
透過車簾瞥一眼窗外的夜色。
我忍不住緩緩勾唇。
因為雖然向夜而行,前路未知。
但我的人生,才是新生。
番外
1
十三歲那年,穿來第一天。
知道自己是剛剛罵完的那本,無腦虐文小說中的炮灰男二後。
朱辭鏡雙手交疊, 一臉深沉,在書房思考了一整夜。
天亮時, 他終於提筆。
鄭重寫下幾個字。
「拯救乳腺!拯救虐文女主!」
2
如何拯救?
因為想不出。
在中毒差點身亡, 被皇后以養病為藉口送去江南的第二個月。
他逃了。
他想回京。
但行到半路, 行禮被一夥騙子騙了個精光。
無奈, 他只能學當山匪打劫。
然而第一單,他就劫到秦明月。
——
陸清歡的外祖母。
得知她也是穿來的後,朱辭鏡抱著她的大腿,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在告訴秦明月,她的外孫女將是這個世界的下一個女主後。
他很急。
「姐,咱們得想辦法幫幫她!你都不知道, 她將來會有多受氣?」
「氣到我一個男人得乳腺癌,你說嚇人不嚇人。」
秦明月沒覺得嚇人。
但一個大男人看虐文氣出乳腺癌這件事,還是讓他笑瘋了。
笑了好久,她才說:「不急,時機沒到。」
時機是三年多以後到的。
秦明月一封書信寄去京城, 輕而易舉便換來了陸清歡。
十五六歲的女生,臉上稚氣還未脫。
但僅一眼,就令朱辭鏡怔住, 大腦一片空白。
當晚他又在房間裡,枯坐一宿。
天亮時, 把從前寫下的「拯救女主計劃」的大字叉掉。
換成——「男二上位計劃」。
3
上位不成功。
朱辭鏡感覺自己隨時都在丟臉。
他抱著秦明月的大腿撒潑。
「姐, 我好像戀愛了。」
「我們各論各的行不?我叫你姐,你叫我孫子,你把清歡嫁給我。」
秦明月沒說話,看向他身後。
順著視線回頭,他看見陸清歡慘白著一張臉, 在院門口瘋狂搖頭。
想要挽回些形象。
他摘了一朵艷麗的花含在嘴裡,同侍從確認。
「好看嗎?」
「好看的!小的從未見過殿下這般俊美的男人!」
這回答, 他很滿意。
果然,陸清歡看見他的第一眼便愣住了。
可就在他沾沾自喜,以為清歡被自己的帥氣折服時。
卻聽對方幽幽開口:「殿下, 這是夾竹桃, 有毒……」
朱辭鏡崩潰了。
狂漱八遍口後,他在房間裡 emo 了好幾天,決定苦練情話。
「清歡, 你知道我最喜歡什麼神嗎?」
「你的眼神。」
「清歡, 你今天有點不像話。」
「美得不像話。」
「清歡, 你不問問我要喝什麼嗎?」
「呵護你啊,寶貝~」
沒有一點效果。
陸清歡甚至害怕到一邊喊「祖母」,一邊霸主狂奔。
朱辭鏡發誓。
他從未見她跑得如此快過。
4
登基的第二年。
朝堂上奏請立後的摺子越來越多。
就連皇后也勸:「再不立後,你死早了這天下交給誰?交給我嗎?」
朱辭鏡有點扛不住。
送去常州的信一封接一封。
但久久等不到回信, 他心態也有點崩。
就在內閣首輔痛心疾首,一把鼻涕一把淚控訴他那日。
他正打算破罐子破摔,扯謊告訴老臣他是斷袖。
就聽侍衛來報。
「皇上, 陸姑娘回來了!」
二話沒說,他拔腿就跑。
首輔一把老骨頭, 想追追不上。
「皇上!臣在說立後呢!您去哪兒?!」
朱辭鏡一蹦三尺高。
興奮嘹亮的聲音,穿過重重宮牆。
「朕去問問清歡,她願不願意當皇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