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新買的神仙水,才⽤一禮拜,就快空瓶了。
⼀千多塊呢。
我沒吵也沒鬧。
只是⾯⽆表情地往⾥頭兌了半瓶⻛油精。
第二天,我那個「好」室友頂著⼀雙兔⼦眼,哭了一整天。
01
舒雲坐在我對⾯,攪著咖啡。
「眠眠,你這黑眼圈,快掉地上了。」
「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她今天穿了件小⽩裙,長發披肩,裝得那叫⼀個清純無害。
我扯了扯嘴⻆,沒吭聲。
壓力大?
能不大嗎?
我啃了三個⽉饅頭才換來的⼀瓶神仙⽔。
才⼀個星期,就下去了一⼤半。
那個每天晚上趁我睡著,偷用我東西的耗子精,不就是眼前這位大⼩姐?
舒雲看我不說話,⼜開始她那套善解人意的表演。
「是不是在愁國家獎學⾦?其實你不用這麼拼的,女孩子嘛,對自己好⼀點。」
她說著,故意晃了晃⼿腕上那塊能抵我⼀年生活費的表。
「我爸都給我安排好了,畢業直接進他朋友公司。」
「獎學金這東西,對我就是個點綴。」
「但對你可不一樣,眠眠。」
「這可是你翻身的機會。」
那股子優越感,快要溢出來。
我垂下眼,盯著杯子裡扭曲的倒影。
可笑。
一個手腳不幹凈的小偷,居然在我面前擺出這麼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我心裡冷笑,臉上卻擠出個感激的笑容。
「謝謝你云云,你真好。」
舒雲滿意地笑了,伸手過來拍我的手背。
「誰讓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呢。」
是啊。
最好的朋友。
所以你偷用我的神仙水,用得理直氣壯。
所以你穿著我新買的裙子,在我面前招搖過市。
就連我剛到手的限量版口紅,你都得替我先「開個封」。
我看著她那張畫著精緻妝容的臉。
特別是那雙眼,眼圈紅紅的,眼尾還腫著。
看來,風油精兌神仙水,勁兒挺大。
02
國家獎學金的評選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我和舒雲是整個專業里最有力的競爭者。
輔導員把我們倆叫進辦公室,單獨開小會。
「你們倆的成績和綜測都頂尖,說實話,報誰上去,我都替另一個覺得可惜。」
輔導員一臉為難,手指在桌上「篤篤篤」地敲。
「所以學校決定,加賽一場。」
「一周後,交一篇關於行業前景的論文,誰寫得好就誰上。」
我和舒雲對視了一眼。
她臉上閃過一絲緊張,但很快又被自信蓋了過去。
「好的老師,我一定好好準備!」
我乎靜地點了下頭。
一出辦公室,舒雲立馬親熱地挽住我的胳膊。
「眠眠,一起加油!不過我寫論文最爛了,你可得讓著我點兒。」
她晃著我的手臂。
我笑了笑。
「好啊。」
回到宿舍,我打開電腦,一頭扎進文獻的海洋里。
舒雲呢,翹著二郎腿,一邊敷面膜,一邊刷劇。
那叫一個悠閒。
她當然不擔心。
擔心什麼?
她有我這個「最好」的朋友啊。
一個會把論文初稿留在桌上,然後「不小心」在圖書館待一整天的「好朋友」。
03
我每天白天扎在圖書館,晚上回宿舍爆肝趕論文。
桌上的草稿紙堆成了山,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思路和框架。
舒雲每天掐著點兒來「關心」我。
「眠眠,寫得怎麼樣啦?要不要我幫你瞅瞅?」
她的眼珠子,總是不住地往我電腦螢幕和草稿上瞟。
我假裝累得要死,揉著太陽穴。
「頭緒太多了,腦子要炸了。」
周四下午,我把一份看起來快寫完的論文列印出來,隨手往桌上一扔。
然後我背上包,對著正在描眉畫眼的舒雲說。
「云云,我出去一下,約了陸珩學長,問他點問題。」
陸珩,我們系的直系學長,上一屆的國獎得主,現在留校當助教,前途無量。
一提到陸珩,舒雲的眼睛「噌」地就亮了。
「陸學長?他可是我們系的男神啊!眠眠,我好羨慕你!」
我笑笑,沒搭腔。
我當然知道陸珩是她心裡的白月光。
全系誰不知道,她為了追陸珩,跟前跟後,就差跪下了。
可惜,陸珩對她,一直跟看空氣似的。
我走出宿舍樓,根本沒去找陸珩。
我拐進教學樓後面的咖啡館,點了杯拿鐵,打開了我的筆記本。
這裡面,才是我真正的論文。
桌上那份,是專門給舒雲準備的誘餌。
裡面引用的幾篇核心文獻,是我從一個犄角旮旯的國外網站扒拉出來的。
猛地一看,觀點新穎,數據完美。
但只要往深了挖,就會發現一個關鍵的數據模型,根本就是錯的。
還有另一篇,在國外學術圈,早就因ťü₎為嚴重抄襲被錘爛了。
用行話講,這叫「學術地雷」。
誰踩誰炸。
我慢悠悠地喝著咖啡,用手機打開了宿舍的監控。
一個偽裝成充電頭的小玩意兒,我前幾天剛裝的。
畫面里,我前腳剛走,舒雲後腳就撲到了我的座位上。
她拿起那份論文,跟得了什麼寶貝似的,一字一句地看。
還拿出手機,一頁一頁地拍照存檔。
看著她臉上那貪婪又竊喜的表情,我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
魚兒,上鉤了。
04
第二天,我回到宿舍。
桌上的論文,還和我走的時候一模一樣。
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舒雲一看見我,就熱情地撲了上來。
「眠眠你回來啦!昨天跟陸學長聊得怎麼樣?」
我裝出打了雞血的樣子。
「收穫巨大!陸學長給了我好多新思路,我感覺我的論文肯定沒問題!」
舒雲的臉僵了一下,但很快又笑起來。
「那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最棒了!」
我假裝沒看見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嫉妒,坐回位置,把那份「廢稿」收了起來。
「這份不行了,全部推翻重寫。」
我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鬆氣聲。
接下來兩天,舒雲也開始「忙」了。
她每天抱著電腦早出晚歸,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搗鼓什麼。
周日晚上,截止時間前一小時。
舒雲終於伸了個懶腰,臉上是那種大功告成的得意。
「搞定!眠眠,你呢?」
我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睛,打了個哈欠。
「差不多了,再檢查一遍格式。」
我們幾乎是同時按下了發送鍵。
舒雲走過來,親昵地靠在我肩膀上。
「眠眠,你知道嗎,我昨天碰到陸學長了。」
她開始炫耀:「他居然主動跟我說話,還誇我香水味好聞。」
我心裡冷笑。
能不好聞嗎?
那瓶香水叫「禁忌之果」,我託人從法國帶回來的限量款。
我自己都捨不得噴一下。
「是嗎?那恭喜你啊。」我淡淡地說。
舒雲裝作沒聽出我的敷衍,更來勁了。
「他還約我這周末一起去看畫展呢!」
她興奮得臉都紅了。
「眠眠,你說,我是不是有機會了?」
我看著她那副春心蕩漾的德行,突然覺得特別好笑。
「當然。」
我一邊說,一邊打Ŧũ̂ₜ開衣櫃。
拿出一條真絲弔帶裙,為了參加一個重要晚宴特意買的。
我對著鏡子比了比。
「云云,你看,這條裙子好看嗎?」
舒雲的眼睛都直了。
「好看!美死了!眠眠,你穿上絕對是仙女下凡!」
我笑了笑,把裙子放回了衣櫃里。
我知道。
不出三天,這條裙子就會「不小心」穿在舒雲身上。
05
周一,論文結果還沒出。
但系裡已經傳開了。
都說這次有篇論文寫得絕了,觀點犀利,角度刁鑽,幾個評審教授都拍案叫絕。
所有人都猜,那個人是舒雲。
因為她這幾天走路都帶風。
她看我的眼神都帶上了憐憫。
好像我已經是她的手下敗將。
中午在食堂,她甚至「大方」地要請我吃飯。
「眠眠,別不開心啦,不就是一次獎學金嘛,說明不了什麼。」
「以後等我發達了,一定罩著你。」
她說完,還咯咯地笑起來。
周圍幾個她的跟屁蟲也跟著附和。
「就是啊,眠眠,別鑽牛角尖。」
「云云家裡條件那麼好,以後前途一片光明,你跟著她混,肯定錯不了。」
我低著頭,一口一口扒拉著飯,沒說話。
舒雲看著我這副「喪家之犬」的樣子,嘴角的笑更深了。
吃完飯,她接了個電話,臉上的喜色都快溢出來了。
「眠眠,院辦老師讓我過去一趟,估計是獎學金的事兒定下來了。」
她一邊說,一邊得意地撩了下頭髮。
「我先走啦。」
我看著她迫不及待衝出去的背影,緩緩放下了筷子。
好戲,開場了。
我拿出手機,給陸珩發了條微信。
【學長,在嗎?關於論文,我還有點問題想請教你。】
陸珩秒回。
【來我辦公室。】
我走進院辦公樓的時候,正好和舒雲擦肩而過。
她剛從主任辦公室出來,眼ṱū́₄眶通紅,明顯是剛哭過。
她看見我,臉上全是怨毒和不敢相信。
「是你!是你害我!」
她尖叫著,瘋了一樣朝我撲過來。
06
舒雲的指甲又尖又長,塗著血紅的顏色。
她撲過來的瞬間,我一側身,就讓她撲了個空。
她踉蹌幾步,狼狽地一頭栽在地上。
走廊里來來往往的學生都停下來看熱鬧。
「沈眠!你這個賤人!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舒雲趴在地上,頭髮亂糟糟的,哪還有半點乎時優雅女神的樣子。
我冷漠地看著她。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還裝!」
舒雲從地上爬起來,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我的論文被認定是學術不端!說我抄襲!引用錯誤!你敢說不是你搞的鬼?」
聲音尖利刺耳,引來了更多人圍觀。
「哦——原來國獎內定的是她啊?」
「看著人模狗樣的,沒想到幹這種事。」
「真夠丟人的,我們系的臉都被她丟光了。」
周圍的人指指點點,舒雲的臉一陣白一陣青。
「不是我!是她!是她陷害我!」
舒雲指著我,歇斯底里地吼道。
「她的初稿就放在桌上,我只是……我只是借鑑了一下思路!」
這話一出,全場嘩Ṭüₘ然。
借鑑?
說得真他媽好聽。
那不就是偷嗎?
我冷笑一聲,盯著她。
「舒雲,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說我陷害你,證據呢?」
「證據?」
舒雲傻了。
她當然沒證據。
我桌上那份廢稿,早被我燒成灰了。
「我……」
她張著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從人群後面傳來。
「我可以作證。」
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
陸珩走了過來,站到我身邊。
「周四下午,沈眠確實來找我討論過論文。」
「她當時提出的觀點,和她最終提交的論文核心內容,完全一致。」
「而那個時候,舒雲同學,你應該還在宿舍吧?」
07
舒雲徹底慌了神。
她求助似的看著周圍,希望有人能幫她說句話。
但回應她的,只有鄙夷和嘲笑。
她以前那些所謂的「朋友」,現在一個個躲得比誰都遠。
「不是的……陸學長,你聽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