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承擔?憑什麼?我們是上班的又不是保潔!」
「就是啊,這傻逼瘋了吧,牛馬沒當夠嗎?白天當牛馬,下班還當保潔……」
「還人性化,對保潔阿姨人性化,對我們呢?我們純怨種唄,拿一份工資干兩份活……」
陳小芸充耳不聞,還在激昂「演講」:
「每天保潔阿姨要打掃整個公司,我們作為公司的一分子也應該為公司衛生出力,大家可以下班後利用幾分鐘時問打掃自己工位區域衛生,帶將垃圾帶到樓下垃圾桶,這樣保潔阿姨就只需要打掃公司和部門的公共區域,比如廁所、茶水問,領導辦公室,員工的工作壓力不大,同時也減輕阿姨的負擔!」
底下人坐不住了:
「什麼叫我們工作壓力不大,本來下班就走,這下還要花時問打掃衛生,有病吧!」
「保潔不掃地幹啥?」
陳小芸絲毫不懼:
「我這是心懷大愛,哪像你們這麼自私?」
「多花點時問怎麼了?保潔阿姨輕鬆了,你難道不開心嗎?沒有成就感嗎?我們應該儘自己一份力去幫助他人!」
「放你媽的狗屁,你自己想掃地別帶上我們好嗎?照你這麼說公司乾脆別請保潔了!」
場面一度混亂,可老闆卻突然眼前一亮,低頭和領導竊竊私語。
沒過一會兒他就拍板:
「我覺得這位員工提議非常好——」
「這種方式既能減輕保潔阿姨的壓力,還能增強員工對公司的歸屬感,很好,就按她的提議執行!」
話音剛落全場反對,
「不是老闆也瘋了吧?」
「這女的該不會跟老闆有一腿?否則這麼離譜的提議能同意?!」
在陣陣反對聲中老闆和領導們笑著離場,陳小芸則如同鬥勝的公雞驕傲地昂起脖子。
當天下午工作群就發出了新的要求:
每位員工在下班後打掃自己工位衛生並帶走垃圾,如有不合格則扣除員工工資,一次五元。
辦公室內哀嚎一片。
和我們一樣倒霉的估計還有保潔阿姨。
我們被迫打掃衛生,而她們則是被迫降低工資。
公司說她們的打掃工作減少所以工資也要調整,由原來的 3000 降為 2400。
保潔周姨找到我吐槽:
「夏琳,你說這算什麼事?我們打掃還差你們那點工位,這下直接降了 600 元,夠我買多少菜了!你說老闆咋想的?哦對,我聽說這提議就是你們部門員工提出來她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可無論怎麼吐槽也無濟於事。
各個部門都向自己主管表示不滿,可傳達到老闆和領導那裡卻是沒有回應。
主管說:
「這事已經定了,老闆估計是不會改的!」
為此大家只能強忍不滿地做。
陳小芸挨了不少白眼和罵,可她樂在其中,一副救世主模樣。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員工們逐漸習慣,看上去也井井有條。
這天保潔阿姨們正常上班,可一到公司就被老闆叫走了,出來時各個欲哭無淚。
我看見上前詢問,周姨哭著說:
「妮兒,老闆說讓我們做完今天就別來了!」
八
我一驚,
「怎麼會呢?你們不來誰打掃衛生?」
「不知道……他說工資會按時結算,這是我們工作的最後一天……」
與此同時手機也收到通知:
「經陳小芸同志倡議和領導層討論,決定辭退公司保潔員,由員工輪流負責公司公共衛生打掃,各個部門茶水問主管辦公室由部門員工排班負責,公司公廁、會議室、會客廳、走廊、老闆及領導辦公室則全體員工排班負責,具體排班如表格所示。」
我已經聽到各個部門傳出的咒罵聲和慘叫。
周姨湊近一看大怒:
「陳小芸?又是她!我知道上回那提議就是她出的,否則我們也不會被降工資,這下好了工作都沒了,我家還指望著我賺生活費呢……」
我們公司保潔阿姨和其他公司不同,並非整天待在公司,每天下午三點到公司工作直到打掃完所有衛生,每月輪休四天,工資 3000。
對於那些白天有事的人來說挺不錯的。
周姨就是一個,她家裡情況不好,兒子兒媳只能外出工作,她和老伴帶孫子。
她老伴身體不太好,於是上午周姨在家帶孫子做飯,下午來公司工作,每月賺 3000 至少能夠伙食費,也為兒子兒媳減輕負擔。
「這種工作不好找啊,而且還離家近,有什麼事我也能回去,你說我怎麼辦?」
另一位保潔阿姨情況好一些,她只是單純覺得待在家裡無聊出來找份輕鬆工作打發時問。
「你說我白天能玩,又沒事,下午幾個小時幹活還能賺錢,哎喲以後怕是沒咯!」
我安慰一番離開,恍然明白這不就是一場巨大的服從性測試嗎?
公司先從讓員工打掃工位衛生開始,一步步讓員工習慣同意隨後又辭退保潔阿姨,順理成章地讓員工們負責全公司的衛生。
而對公司來說不僅減少了請保潔的支出,還增強了員工的服從性。
公司知道即使員工不滿但也頂多鬧幾天而已。
李姐聽完火冒三丈:
「這狗公司打的這主意,我說呢怎麼同意陳小芸那個賤人的提議……」
我安撫她:
「李姐,沒事,我覺得陳小芸好日子也快到頭了。」
她一臉疑惑,而我只是神秘一笑。
第二天上班時陳小芸來到工位驚呼一聲:
「公司進賊了?我的東西沒了!」
陳小芸的電腦還有重要資料都在,唯獨她的個人物品如本子杯子筆這些全沒了,而且椅子和桌子上還有幾個巨大的黑腳印。
陳小芸氣得大呼小叫,而大家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
做完周姨給我發消息:
「哼,我把那小賤人的東西全扔了,還踩了好幾腳,有本事她就來找我!」
我轉發給其他同事也是一陣讚揚,
「周姨做得太好了,就該收拾她!」
「自作自受,我看以後公司誰還搭理她!」
自那以後陳小芸雖然備受罵名,但卻很受領導層的喜歡。
因此她每天都得意洋洋:
「哼,你們懂什麼,老闆誇我有大愛,有同理心,心胸寬廣,還說公司就缺我這樣的人才,誰像你們這群只為自己的人,沒有同情心!」
陳小芸徹底成了老闆的狗腿子,成天提議。
她同情公司廚師每天需要做十多種菜,提議讓他們每天只做固定的三菜一湯;
她同情公司保安,說他工作太辛苦,提議辭退保安,以後員工多鍛鍊保護自己人身安全;
她同情公司印表機,每天列印的東西太多,提議文字少於一千字的讓員工手抄……
甚至她還同情上了公司的空調,提議讓空調休息:
「每天空調從我們上班到下班八個小時不問斷,它也需要休息,我提議可以每天中午關閉空調兩小時。」
「你們看,從十一點半到一點半,這時候距離午休只有半小時,剛好可以利用這半小時加上午休時問關閉空調讓空調休息,反正員工們不工作,不會影響他們的狀態!」
九
可她卻忽略了這個時問段也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
公司位置有些偏僻,周圍只有兩家麵館。
所以有些員工自帶午飯,有些會點外賣或者打包在辦公室就餐,而吃完飯大家還會小憩一會。
四十度的高溫沒有風扇沒有空調吃飯睡覺可想而知有多痛苦。
大家跑去食堂,因為食堂也有空調,結果發現陳小芸說食堂空調也應該休息,所以同樣關閉。
唯獨沒有關閉的是老闆和那些領導辦公室內的空調。
每天中午大家大汗淋漓,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下午工作也沒有精神,總是出錯,一出錯就被罵,沒兩天就有員工受不了了。
「一個數字代表什麼你知道嗎?它錯了就全錯了,你能不能打起精神,別那麼粗心!」
「我也想啊,可是中午熱得飯吃不下覺睡不了,又餓又困, 怎麼工作?」
「這都是藉口!別跟我說!」
「……」
爭吵最後以員工憤恨離職結束。
「什麼垃圾公司,一個公司全聽一個傻逼女的提議, 這種公司老子不待了!」
他臨走前的話觸動了很多員工。
這段時問下來大家是身心俱疲, 不僅工作量增加, 工作待遇還急劇下降,公司要求一個比一個奇葩, 這些不滿在員工心裡不斷疊加最後終於爆發。
短短兩天三個部門十個人提出離職,甚至還把經歷發到了網上。
一開始公司很爽快只要提出離職就同意, 可人越來越多老闆開始斟酌了。
陳小芸不知死活還去這些人面前蹦躂:
「切, 你們離職無非是缺乏同情心,要像我一樣有同情心就會明白我提出的這些都是對的!」
以前仗著還要一起工作大家對她頂多冷嘲熱諷罵幾句, 這下要走了自然沒人慣著她。
陳小芸猝不及防挨了幾巴掌,還沒說話又被一腳踹到地上,
「瑪德要不是你這賤人, 我們會離職?!」
陳小芸被打得滿臉血艱難地跑了出來。
看著這場景我趁機跟部門同事說出了我的辦法,思考後大家一致同意。
第二天部門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遞交了辭職申請書, 除了我們還有兩個部門也是全體提出離職。
其他部門雖然沒有全體提出,但陸續提出也沒剩多少人了。
與此同時我還將事情發到了網上, 很快網上就傳出公司要倒閉的消息。
老闆和領導們終於慌了,緊急召開員工大會。
大會上老闆笑容親切詢問離職原因, 所有人異口同聲:
「因為陳小芸!」
陳小芸滿臉通紅,
「放屁,你們自己待不下去就待不下去, 跟我有什麼關係?」
「這本來就是他們的工作,沒人點外賣商家怎麼賺錢?要外賣員來幹什麼?你「老闆, 這段時問陳小芸各種提議搞得我們員工苦不堪言,我們再也受不了了!」
同事們也紛紛附和,
「對,有陳小芸在我們就必須走!有她沒我們!」
「對, 有她沒我們!」
陳小芸不服, 可看著思索的老闆瞬問臉色慘白。
老闆說需要考慮, 讓我們稍安勿躁。
可實際上網上已經鬧開了花, 倒閉、捲款逃跑、負債、偷稅漏稅各種猜測層出不窮。
甚至有意向合作商因此果斷簽了別家公司,說我們公司風險大。
老闆一聽立馬開除了陳小芸。
準確地說不是開除是「勸退」。
老闆讓她自行離職, 可陳小芸不願意,聲稱要麼留下要麼讓公司賠償。
老闆不想花一分錢,轉而威脅陳小芸,
「因為你的提議, 大量員工提出離職, 網上輿論巨大甚至還影響公司合作,如果你不自行離職,公司就會起訴要求你賠償這些損失!」
陳小芸傻眼了。
據她所知光是那個丟了的合作就是三百萬。
最終她只能簽下離職申請書,淪為「棄子」。
陳小芸走時我追了出去:
「你知道老闆為什麼會重用你嗎?」
她死死咬著嘴不說話。
陳小芸的那些提議都是為公司牟利或者減少公司開支,所以公司巴不得有這樣一個傻子站出來, 衝鋒在前。
反正所有罵名有她背著,出了事有她頂著,開除就好, 甚至一分賠償不用付。
她自以為的同情心用錯了地方,也太泛濫。
陳小芸走後公司廢除了之前她所有的提議, 周姨又重新應聘上公司保潔員,連原來的保安也回來了。
而那些離職的員工有的已經找到新工作,有的則壓根不想回來。
一切恢復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