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工被要求給領導女兒送水果完整後續

我是暑假臨時工，上班摸魚時，在匿名論壇刷到一條熱帖：

【求助！之前女⼉誤診⽩⾎病，公司幫我籌了十幾萬，但現在發現弄錯了，馬上集團總部要來探望，怎麼才能不露餡的把錢留下？！】

高贊第⼀的回答是：

【這還不簡單？讓你⼥⼉再「病」⼀次唄，越重越好，重到誰也⽆法探視，不就拖過去了嗎？】

【最好找個人先買點東西去看你的女⼉，回頭就說被她害得復發了。我推薦單位里的實習⽣，現在暑假工一抓⼀⼤把，又沒什麼⼼眼，最好拿來背鍋！】

【把責任全推她身上，你不僅能脫⾝，還能再賺一波，簡直完美！】

看著【帖主贊過】四個字。

我⼼里直犯噁心。

暑假工吃你家⼤⽶了？這樣迫害！

為了錢連親生女兒都不放過？畜生不如！

我剛準備截圖把這帖子舉報，我的領導張睿，突然端著杯子走了過來：

「⼩王啊，你⼀會下班了有空嘛？能不能幫張哥⼀個忙……」

1

我抬起頭，對上領導張睿那雙布滿紅⾎絲的眼睛。

他眼窩深陷，頭髮亂糟糟的，活脫脫一個為女兒病情操碎了心的單親父親。

他長嘆一口氣，聲音沙啞：

「唉，樂樂她……最近情況又不太好，花錢跟流水一樣。」

他說的是他女兒張樂樂，那個全公司無人不知、身患「白血病」的可憐女孩。

上個月，張睿剛以這個名義，在公司內部發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募捐。

同事們幾乎都掏了腰包，公司也撥了專項款幫扶。

「你們這些還沒成家的年輕人不知道，養孩子有多難，養個生病的孩子，簡直像在煉獄裡煎熬。」

他揉著太陽穴，滿臉痛苦。

辦公室里很安靜，只有空調的送風聲，他的嘆息像一塊塊石頭。

沉甸甸地壓在我的心上，也壓在周圍每一個豎起耳朵的同事心上。

我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違心地安慰：

「張哥，您辛苦了，樂樂一定會好起來的。」

「但願吧。」

張睿苦笑，話鋒一轉，目光直直地釘在我臉上。

「小王，我記得你是師範專業的對吧？」

我心裡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額……是。」

他仿佛看到了救星，臉上擠出一絲充滿希望的笑容。

「你看你馬上就要大四了，就要當小學老師了，哄孩子肯定有一套。」

「我晚上還要去跑一些報銷的流程，醫院那邊實在抽不開身。」

「你下班後能不能……能不能去醫院幫我陪樂樂一會兒？就一會兒。」

他見我面露猶豫，立刻補充道：

「就當是幫張哥一個忙，也算是提前給你自己積累點實踐經驗。」

「這可比在學校里學理論強多了，對你以後找工作也有好處。」

他巧妙地把一個無理的私人請求，輕飄飄地包裝成對我職業生涯的「提攜」。

「哦對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

「我們家樂樂啊，什麼都不愛吃，就喜歡吃蘋果，一天不吃就鬧騰。」

「你過去的時候，方便的話，順路幫她買點帶過去，孩子看見了肯定高興。」

整個辦公室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我能感覺到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

它們像無形的繩索，將我牢牢捆在原地。

在這樣密不透風的道德綁架之下，我一個臨時的暑假工，能怎麼拒絕？

我不能。

一旦開口，就是冷血無情。

我喉嚨發緊，半天才擠出一個字：

「……好。」

張睿瞬間鬆了口氣，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孩子！張哥就知道你心善。」

他轉身離開，背影都輕快了不少。

我呆坐在座位上，指尖冰涼。

腦海里，張睿那張「慈父」的臉，與匿名論壇里那段惡毒的文字，交織、重疊。

【我推薦單位里的實習生……最好拿來背鍋！】

不會吧？！

不會是他吧？！

2

我提著一袋水晶富士蘋果，站在了 VIP 病房的門口。

這幾個蘋果花了我近一百塊，是我一天的實習工資。

推開門，消毒水的味道撲面而來，但房間裡卻聽不到任何病痛的呻吟。

只有一個穿著粉色病號服的小女孩，正盤腿坐在病床上。

她戴著耳機，雙手飛快地在 iPad 上戳著，嘴裡還念念有詞：「打他！打他啊！笨蛋！」

她面色紅潤，精神頭十足，哪裡有半分重病的樣子？

這就是張睿口中「情況又不太好」的女兒，張樂樂。

我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這時，一個護士推門進來，看到我，先是一愣，隨即臉上堆起職業化的笑容：

「你是……來看樂樂的？」

我點點頭，將手裡的蘋果提了提：

「我是她爸爸的同事，小王。張哥讓我下班來帶點水果來陪陪她。」

護士的視線在蘋果上停留了一秒，然後轉向病床上的張樂樂，聲音陡然拔高。

「哎呀，樂樂，你怎麼又在玩遊戲！快放下，你身體還沒好利索呢！」

張樂樂不耐煩地摘下耳機，衝著護士翻了個白眼。

但她眼角的餘光瞥見了我，小臉上的表情瞬間一變。

捂著胸口，發出一連串虛弱的咳嗽聲：

「咳咳……林阿姨，我……我有點喘不上氣……」

林護士立刻衝過去，煞有介事地拍著她的背，嘴裡念叨著：

「都說了讓你多休息，你這孩子就是不聽話！」

整個過程，就像一場排練過無數次，卻依舊漏洞百出的蹩腳戲劇。

林護士安撫了樂樂幾句，對我露出一個抱歉的微笑：

「不好意思啊，這孩子剛做完治療，情緒有點不穩定。」

「我得去配一下藥，你先陪她坐會兒。」

護士一走，剛才還奄奄一息的張樂樂立刻坐直了身子。

她將 iPad 丟到一邊，目光在我身上掃來掃去，最後不屑地「嘖」了一聲。

「你就是我爸說的那個暑假工？」她懶洋洋地開口。

她指著我帶來的那袋蘋果，下巴一揚：

「我爸說讓我隨便使喚你，說你是學怎麼帶小孩子的，需要多體會體會。」

「去，先把那個蘋果削了。」

我拿起一個蘋果，正準備削。

「等等，」她皺著眉，一臉嫌棄，「你洗手了嗎？」

我忍著火，轉身去洗手間。

在我削皮的時候，她不耐煩的催促聲在背後響起。

「皮削厚了，浪費。」

「快點，我等著呢。」

我把削好的蘋果遞過去，她卻一臉不滿：

「切成小兔子的樣子，上次那個護工阿姨就會。」

我面無表情地將蘋果切成普通的塊狀，放在盤裡遞給她。

她輕蔑地瞥了我一眼，小聲嘟囔了一句：「真笨。」

然後，她才慢悠悠地捏起一塊塞進嘴裡，嚼得咔嚓作響。

吃了差不多一半，她表情突然一變。

她捂住肚子，在床上痛苦地蜷縮起來。

「啊——！肚子！我肚子好痛！」

3

這誇張的反應，立刻給我嚇了一跳。

我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你別怕，我馬上叫護士！」

我撥通了護士站的電話，特意開了免提。

「林護士嗎？我是張樂樂病房的小王，樂樂她突然說肚子很痛，你快過來看看吧！」

電話那頭，林護士重重地嘆了口氣。

「哎，小王，孩子怎麼突然這樣了？」

「她從小就沒了媽，她爸爸一個人拉扯她多不容易。」

「現在又病得這麼重。」

「孩子嘛，就是想引起人注意，撒個嬌罷了。」

「你多陪陪她，哄哄她，耐心點，我這邊真的很忙，拜託你了。」

說完，不給我任何反駁的機會，電話就被「啪」地掛斷了。

見我掛了電話，林護士也沒來，張樂樂的「腹痛」奇蹟般地消失了。

她坐起身，沖我做了個鬼臉，笑嘻嘻地說：「逗你玩呢！看你緊張的樣子。」

接著，她重新拿起 iPad，點開遊戲，震耳欲聾的音效瞬間充滿了整個病房。

「上啊！怎麼不上啊！蠢貨！會不會玩！」

「沖啊！我靠，你怎麼死了！豬！」

尖銳的童聲混雜著遊戲的打殺聲，吵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我看著這個上躥下跳，精神頭比我還足的「重病患兒」，心頭火起。

喜歡演？

我陪你！

我深吸一口氣，走到床邊，一把抽走了她手裡的 iPad。

「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子，這麼大喊大叫，可不利於病情恢復哦。」

張樂樂的叫罵音效卡在喉嚨里，她瞪圓了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不等她發作，我從背包里掏出一本《黃岡小狀元》。

「啪——」

拍在她的床頭柜上。

我彎下腰，用最溫柔的聲音對她說出最殘忍的話。

「樂樂，看你現在精神這麼好，我們來學習吧。」

「你生病落下太多功課了，你爸爸把你託付給我，我得對你的學業負責。」

「來，先把第一單元的『混合運算』做了。」

張樂樂盯著習題冊上密密麻麻的數字，傻了眼。

下一秒，病房裡爆發出比剛才慘烈十倍的哭嚎。

「我不要做作業！我討厭數學！啊——！」

她哭得驚天動地，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她怎麼了。

這次不出三十秒，林護士像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

看到這場景，她臉都白了。

「你對她做什麼了！」

她衝過來，一把將我推開，指著我的鼻子質問。

「你怎麼能逼一個病人學習呢？到底有沒有同情心！」

隨後又開始道德綁架。

「小王啊，你不能讓孩子一直這樣哭的。」

「她從小沒了媽，她爸一個人拉扯她多不容易。」

「現在又生了這麼重的病，我們做陪護的，可得多擔待點。」

我退了一步，穩住身形，臉上是無辜又委屈的表情。

「林護士，你誤會了。」

「我看樂樂精神頭這麼足，就想帶她做做題，活動腦子，這對病情恢復有好處的。」

「再說，張哥工作那麼忙，肯定也希望孩子住院期間，學業別落下吧？」

我這番話，句句都是為了孩子好，為了領導著想。

林護士被我堵得啞口無言，一張臉憋得通紅。

她看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張樂樂，又看看我手裡那本「罪魁禍首」。

眼裡的火幾乎要噴出來，卻又不敢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