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兼職刷盤子時,我刷到一條熱帖:「⼥⼉上⼤學叛逆了,該怎麼管?」
評論區點贊最高的一條說:「姐妹,這事我有經驗,直接斷她的⽣活費,讓⼥兒用海量的打卡來換錢,每彙報一條日常,才給 1 分錢。」
「從刷牙吃飯到老師同學說了什麼,事無巨細,全面監控。」
「這樣⼀天幾百條信息,只能換來幾塊錢,更沒時間叛逆了。」
當⽹友質疑這會讓⼥⼉餓死且無法驗證時,她竟得意地表示:「早就花錢買通了她的室友和⽼師,隨時抽查!」
這媽媽的控制欲,簡直讓⼈窒息。
可當我仔細看⾼贊答主頭像時,才發現她是我媽。
1
我不信邪,⽤小號註冊了一個帳號,換成了中年婦⼥風格的頭像發私信問她。
「我⼥兒也相當不聽話,能不能給我操作演示一下,我讓我的朋友都學習一下。」
沒過多久手機傳來震動。
「當然可以,我現在就給你演示一下,讓你的朋友都學習一下。」
同時,媽媽發來了消息。
「你怎麼 10 分鐘都沒給我報備了,寶貝你要做個聽話的好孩子。」
我思考了一下,給媽媽回消息:「媽媽,我剛才在食堂吃飯,這裡面信號不好,我打算吃完飯之後去教室學習。」
「寶貝真是個好孩子,媽媽獎勵你一個紅包。」
點開紅包,一如往常,只有一分錢。
緊接著刷帖軟體彈送了私聊消息,是一張截圖。
我心裡砰砰直跳,點開之後,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截圖正是我跟媽媽的聊天記錄,所以這個帖子就是我媽媽發的。
我一點都不理解媽媽為什麼這麼做,上大學之後,爸爸媽媽就離婚了,說是高考怕我分心,所以選擇上大學了才離婚。
之後爸爸就去國外打工,很久都沒聯繫。
上大學第一個月,媽媽說讓我每天都給她報備,以此來證明我對她的愛,同時也能了解我的大學生活,來彌補她沒上過大學的遺憾。
第一次報備的時候,媽媽給我發了紅包獎勵我,我說了謝謝媽媽之後,興奮地點開,發現裡面只有一分錢。
「你每報備一次,我就給你一分錢,這就作為你每天的生活費來用。」
我每天絞盡腦汁地想怎麼才能賺錢,老師說的話我全都配上照片給媽媽發過去,就這樣每天也才 5 塊錢。
學校食堂最便宜的飯,一個饅頭 1 塊錢,一份炒大白菜 2 塊錢,再加上電話費、電費、水費。
我每天把一個饅頭和一份炒白菜分成 3 頓吃,把饅頭分成三份,泡熱水吃,這樣能勉強果腹。
我試著跟媽媽說給我加一點生活費,這些根本不夠我的開銷,可是媽媽卻說……
「寶貝,媽媽很愛你,媽媽也想給你漲生活費,但是和你爸爸離婚以後,我們沒有經濟來源,你也知道,媽媽這麼多年一直在家照顧你們,沒有什麼存款,我們省一點是一點。」
同時發來了她的午飯照片,是半個拳頭大的饅頭,和一小勺的辣椒醬。
我想媽媽也這麼吃,我有什麼不能接受的。每天在自我 PUA,儘可能多打卡一些,讓媽媽知道即使爸爸不和我們在一起,我也還是會愛媽媽的。
就這樣我上大學半年,打卡了半年。
這半年來,使得本來只有 1 米 7 的個頭、90 斤的我,瘦到了 80 斤不到。
每次上課同學們都指指點點的,說我像難民營來的,面黃肌瘦的,而且身上還有一股味兒。
因為我沒有多餘的錢洗澡,一水壺的熱水也要 5 毛錢,我就用水盆接涼水在廁所裡面簡單地擦擦。
而且因為沒錢買洗髮水,自己用剪刀把頭髮剪得很短,像狗啃的一樣。
在我把手機放下準備刷盤子的時候,遇到了我的室友們,她們看了我一眼說了一句什麼就走了。
因為我從來都不和她們一起吃飯,再加上身上有不好聞的味道,她們都很討厭我,從來都不和我一起玩。
突然手機瘋狂震動,想起了那個帖子,心裡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點開一看,果然是媽媽打來的。
「你不是去學習嗎,怎麼在食堂刷盤子?」
2
「沒有媽媽,我沒在食堂刷盤子啊!」
「你還敢撒謊,你的同學都給我發了,你就是在食堂刷盤子,媽媽這麼愛你,你怎麼能騙媽媽呢?」
「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難道不是好好學習嗎?你刷盤子是嫌生活費少嗎?你怎麼變得這麼物質了?我現在就給你們老師打電話,讓食堂把你辭退。」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就被掛斷了。
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食堂老闆來了。
「明天開始你不用來了,今天的費用我也不會給你,畢竟你剛乾 20 分鐘都不到。」老闆一臉鄙夷。
「為什麼?老闆是我哪裡做得不好嗎?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苦苦哀求。
「你自己跟你們老師說吧。」
我的導員打電話給我,讓我立馬去辦公室一趟。
我無奈,只能脫掉工服,去了導員辦公室。
「金池同學,你媽打電話說讓你不要兼職,她說每個月給你 2000 的生活費,足夠你花了,希望你能好好學習,如果不辭退你,她就打電話投訴我們。」
「不是這樣的老師,我媽媽每個月只給我 200 的生活費,不夠我用。」我語氣哀求,「我真的需要這個兼職來增加我的生活費。」
「你還撒謊,果然像你媽說的一樣,撒謊成性。」導員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你媽說你從小就愛撒謊,還說你每天不吃飯就為了減肥勾引男生的喜歡。也就是你親媽,你看你一身臭味,面黃肌瘦的,不知道還以為你 30 多歲了,誰能看上你?」
聽了老師的話,我感覺一口氣要上不來了,我從來都不知道媽媽居然是這麼和別人說我的。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室友見我回來了,忍不住嘲諷了一句:「呦呦,看看誰回來了,是我們學校的撒謊精啊。」
我沒搭理她,躺在床上把被子蒙到頭上無聲地流淚。
媽媽發來消息:「為了懲罰你不聽話撒謊這件事,我已經給你的老師說了讓她重點關注你。」
「媽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撒謊也只是因為我想多賺點幫你分擔一下而已。」
「你現在的任務是好好學習,而不是提高物質慾望。媽媽也是為了你好,好了不要說了,你也不要忘記打卡。」
就這樣打卡了幾天,媽媽比以前要求更多,什麼說的話不詳細,照片太模糊,還要我在指定位置做指定動作自拍打卡。
我打卡了幾天就開始敷衍媽媽,一天只發幾條。
媽媽的消息不斷,我一條也沒看,把手機關機了,反正我不想打卡也沒錢。
又過了幾天,媽媽可能怕我餓死,又或者良心發現?
她給我發了 50 塊錢,讓我繼續給她報備。
我第一次覺得,付出實際行動的反抗是有用的。
我又開始了給媽媽打卡,但不像以前那樣勤快,每天可能打個幾次就沒有了。
「寶貝,你不乖,不給媽媽報備,這樣媽媽會懲罰你的,從明天開始你就沒有生活費了。」
我想著有沒有都無所謂了,那幾塊錢,我每天幫同學取快遞、列印東西也比用打卡換紅包賺得多。
與此同時,我利用大學裡的圖書館,學習了有關設計的知識,並且開始動手設計一些小飾品。
有廠家看到了我的作品,很欣賞我,給了我 1000 塊錢買下飾品的版權。
我內心歡喜,這是我賺的第一筆錢,我不敢存在手機里,也沒銀行卡,就去找小賣部老闆換成紙幣,夾在課本里,壓在枕頭下。
就在我沒給媽媽報備的第 20 天,媽媽突然衝進了我的寢室。
把我一把從被子裡拽了出來,拽到了走廊里,什麼話都沒說,啪啪的兩個巴掌打到了我的臉上。
「你這孩子,手機關機,20 天都不跟我報備,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兒。」媽媽聲嘶力竭地喊著,走廊里一片寂靜,別的寢室的同學探出腦袋看熱鬧。
「我不就是給你生活費少了嗎?我以後多給你一些,我自己少吃點不就行了,你至於這麼多天不給我發消息嗎?」
我被打得說不出話來,坐在地上,頭一陣發暈。
有同學把媽媽拉開,給她拿了礦泉水,讓她消消氣。
我看得很清楚,是一瓶 3 塊錢的礦泉水。
我舔了舔嘴唇,我已經好久沒有喝過礦泉水了。
「我跟你們說,我們家崔金池,從小到大都特別愛撒謊,也不愛洗澡,還愛勾引男生,我不知道為她操了多少心,苦口婆心地勸她,現在嫌我給的生活費少,就好幾天不跟我報備,我害怕她被騙,連夜坐車來看她。」媽媽一邊哭,一邊跟看熱鬧的同學們說。
「你騙人媽媽……」我話還沒說完,就被同學打斷,「崔金池,你還有什麼說的,看來導員說的都是真的,你就是一個撒謊精。」
「我沒有,我不是……」我語無倫次,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我不知道該如何辯解,來解釋媽媽說的都是假的,我沒有勾引男生,我也沒有撒過謊。
媽媽看大家都力挺她,滿意地笑了,這時候導員也聞訊趕來,看見我坐在地上,眉頭緊蹙。
正當我以為導員要為我說話,就聽見她說:「怎麼又是你崔金池,怎麼每天你都有這麼多事,前幾天剛教育過你不要撒謊,今天又整么蛾子。」
同學們看導員都這麼說,議論聲更多了。
「自己親媽都這麼說了,還能是假的?真是個好媽,這樣都不嫌棄。」
「可不是,我要是這樣,我媽能把我打得讓我後悔出生在這世界。」
「可我看她每次都吃饅頭和白菜,難道不是因為生活費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