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遲回頭一看,眼睛頓時瞪圓:「旺旺?你怎麼在這裡!」
我四爪用力摳住地板,緊盯著床上的冒牌貨怒吼:「你是誰?!」
然而聽在眾人耳朵里只是一陣嘈雜的狗吠。
「老公!哪來的狗?我好怕!」
冒牌貨瑟瑟發抖,烏溜溜的大眼睛噙滿淚水,脆弱得仿佛稍一驚嚇便會香消玉殞。
照了這麼多年鏡子,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楚楚可憐的自己。
我怒火中燒,衝上前又是一頓狂吠:
「你是不是聽得懂我說話?你究竟是誰?」
她花容失色:「老公救我!」
孟月遲連忙將她護在身後,沉著臉呵斥我。
「旺旺閉嘴!你又在發哪門子瘋?」
多麼諷刺!結婚四年從沒見他這麼疼惜過我。
我都不敢想,擱以前我敢在孟二面前這麼矯揉造作,他會怎麼對待我?
怕是又覺得我在耍花招勾引他吧。
定然少不了對我言語加肉體狠狠羞辱一番。
一顆心似被酸水腐蝕,我委屈地咬住他的褲腿:「笨蛋!她不是你老婆!」
醫生見狀大驚,抄起抱枕想將我打開。
孟月遲一把揪起我的項圈,將我用力扔出病房,砰地合上門。
我聽見孟二在裡面溫聲安撫冒牌貨。
冒牌貨一口一個老公,比我一年喊孟月遲的次數都多。
我瘋狂撓門,破口大罵,狗吠聲響徹整層樓。
半晌孟月遲打開門,臉色冷得能抖落一層冰。
他將我提到角落,指著我的鼻子警告我:「再叫一聲試試!」
「我栓得好好的,你竟能掙脫束縛跟蹤我!」
「因為我是活生生的人啊!」
可惜他無論如何也聽不懂。
我險些急吐血,望著孟月遲委屈得眼睛發酸。
孟月遲瞪著我,冷硬的臉色逐漸破碎。
他扶額低嘆,蹲下來平視我:
「你這小傢伙怪得很!誰把你養得這麼鬼精的?」
他氣得一戳我的腦門:「鬧完脾氣就哭?嗯?」
我撇開頭不理他,心中絕望萬分。
眼下有個未知的靈魂霸占著我的軀體,對方能演會道。
而我卻被困在一具狗身里,話都說不出!
我的眼淚瞬間兜不住了,連忙將腦袋埋進牆角。
孟月遲撲哧一笑:「小東西還挺愛面子!」
他伸手揉搓我的腦袋。
我憤而躲開,他強行捧住我的臉使勁捏了捏。
「狗兒有淚不輕彈!好寶貝,跟爸爸回家。」
你少他媽占我便宜!
孟月遲牽我下了樓,才將我塞進車,背後便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
「阿遲?」
我和孟月遲同時回頭,一身黑衣的師姐正站在對面。
她見到我,瞳孔一縮,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阿…阿遲…你這狗哪來的?」
13
孟月遲道:「朋友送的,這麼晚還來探望小江?」
「是…是啊!」
師姐白著臉湊過來,摸著我的頭仔細打量。
手上的貓眼美甲在黑暗中如同惡魔的眼睛。
「你不是說家人怕狗所以不養嗎?怎麼還收了條捷克狼?」
孟月遲道:「她暫時不在家,不過等她出院後,只能把這傢伙養在外面了。」
師姐聞言一怔:「啊?原來是小江啊……」
她雪白的臉籠罩在漁夫帽的陰影下,顯得格外陰沉。
朝我吐出一句微不可聞的呢喃:「Arthur」
什麼意思?我迷惑地看著她。
師姐又乾巴巴道:「好可愛的狗狗,真的是朋友送的嗎?」
孟月遲淡淡「嗯」了聲,道:
「小江已經醒了,剛剛受了點驚嚇,才睡下,現在應該不方便見人。」
師姐聞言臉色驟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真是太好了!那我改天來看她吧。」
她挎著包匆忙離去,連招呼都忘了打。
我感覺她十分不對勁,而且他倆似乎也不太親密。
難道是我的突然車禍把他倆的好事攪黃了?
很有可能!
師姐一聽我醒了,臉色那叫一個難看。
她一定恨死我了,不知她是否會再扇我幾個耳光?
不過這回替我挨打的就是冒牌貨了。
我趴在車裡苦中作樂,回到別墅後如同丟了三魂七魄。
狗糧不吃,肉也不香了,無精打采地趴在沙發上。
孟月遲拿我沒轍,徑直去書房辦自己的事兒。
我一覺睡到大天亮,醒來後一直找不到孟月遲。
我鑽進他的書房,也沒發現他的身影。
不過書桌上的電腦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靈機一動,何不通過電腦告知孟月遲真相?
我連忙啟動電腦,然而孟月遲卻設了密碼。
我把他自己的生日、他全家的生日,甚至師姐的生日都試遍了也沒解鎖成功。
狗掌難以伸展,正確按中小小的鍵格十分費力。
我失敗了無數次,忙活了一上午,累得腳趾抽筋。
本輪還剩一次機會,失敗後又要等半小時。
我望著散發著藍光的螢幕,心中燃起了微弱的火苗。
爪子緩緩敲出了我的生日。
按下確定。
14
密碼錯誤。
我的心一下摔回谷底,自嘲地笑了笑。
我在自作多情什麼?
我累癱在椅子上,一口咬住抽屜,憤憤磨牙。
抽屜無意中被我抽開,一個平板端端正正地躺在一摞文件夾上。
我喜出望外,連忙將平板叼出來。
發現平板沒設密碼,好耶!
平板桌面上幾乎全是遊戲,大多是孟月遲公司旗下的。
我打開文檔,裡面空空如也。
我狗爪滑動,嘗試給孟月遲手寫信息。
然而狗趾頭不靈活,輸入法難以辨認我寫的字,頻頻出錯。
這時阿姨忽然進屋,將我趕出書房。
午飯時告訴我孟月遲出門了,叫我乖乖隨她出門遛彎。
於是我被阿姨強行拉出去遛了一下午。
我心急如焚,回家後立即打開書房,奮爪疾書。
忙活半天才正確寫出五個字,爪子已累得哆嗦,只得稍作休息。
我修長的鼻子隨意點開短視頻軟體。
上來一則視頻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剛好講的是我當年禁賽事件。
我才看一會兒就難受得劃開,結果下一個視頻還是類似的內容。
我直接划走,結果連著幾個視頻都在講這件事。
我最近可真是太火了!
隨即我注意到一個問題。
大數據的推送基於本人最近的興趣,也就是說孟二最近回顧過我的禁賽風波。
他當年就已給我蓋棺定論,對我失望至極。
為何突然又對這事感興趣了?
我心中一動,連忙翻出他的歷史記錄,發現近一個月的記錄都是關於我的。
除了爭議,還有我的比賽視頻。
我甚至還翻到了我的安利視頻,看時間是我還沒塌房前粉絲剪的。
一個接一個,傾注了粉絲對我的愛意。
然而點開主頁,發現都在禁賽事件後停更了。
還有直接成了我的黑粉,將原視頻的標題改成對我的諷刺。
我眼眶發酸,雖知自己早已聲名狼藉,都被罵習慣了。
可再次看見這種內容還是會難受到胸口發窒。
我狠狠吸了吸鼻子,狗爪下劃,忽然看到了我和師姐的 cp 剪輯。
「姐狗年下」病嬌忠犬師妹攻×明媚釣系師姐受。
我狗爪一顫,誤觸視頻,發現孟月遲點了個踩。
我:......
一眼掃去看到好幾個我和師姐的 cp 剪輯。
孟月遲給每一個視頻都點了踩。
還把 cp 頭子的帳號拉黑了。
15
他幹嘛這麼破防?
他恐同嗎?
還是恨她們拆散了他和師姐的 cp?
孟蘇夫婦當年的確火到爆,師姐的 cp 再多,都不及一個孟月遲。
當年媒體帶頭嗑,堪稱國民 cp。
後來我一戰成名火遍大江南北,師姐的大熱 cp 中也多出一個我。
沒人知道我與孟月遲早就相識,在大眾眼裡我與他根本是兩路人。
有人寧願當我暗戀師姐,也不會想到我與孟月遲會在一起。
我正打算關掉視頻,樓下陡然傳來孟月遲的聲音,腳步聲直逼二樓。
我嚇得一抖,急烘烘關掉平板丟進抽屜里。
然而忘了退出軟體,平板接著響起視頻聲。
我連忙叼出平板,慌忙中連帶著下面的文件夾也被我叼了出來。
裡面的東西嘩啦散落一地。
我急忙趴下來收拾,目光卻猝然凝住。
地毯上鋪滿了我的照片。
全部穿著賽服,有近些年的,也有高中時的。
我細細看去,照片中的我姿態各異。
從起跑到跳躍,到落在沙坑裡,到站在領獎台。
甚至在台下休息時鼓了下臉頰,都被鏡頭抓拍下來。
從四年前最後一場比賽,到十六歲第一次正式站上跳遠賽場。
這六年間每一場比賽都未落下,上面我或淚或笑,或堅毅或疲憊。
都是我未曾見過的照片。
花花綠綠的一沓,詳細記錄了我整個職業生涯。
我渾身震顫,腦中浮現起那些年在台下看到的孟月遲。
房門倏然打開,孟月遲逆光立於門前。
幾縷暖光灑在他半邊臉上,一如第一次來醫院探望我時的模樣。
我望著他,眼淚斷線珠子似地落了下來。
猛然撲進他懷裡。
原來你是為我而來的……
孟月遲嚇了一跳,單手接住我,摸著我的腦袋道:
「旺旺!你怎麼在這裡?」
餘光瞥見散落一地的照片,頓時勃然色變。
「好呀!你竟敢亂翻我的東西!」
他用力給了我個腦瓜崩,將我拍下去。
連忙拾起地上的照片,仔仔細細塞迴文件夾。
黑臉罵道:「我說你怎麼忽然這麼親熱,原來是乾了壞事心虛!」
他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訓我,我低眉順眼地蹲在地上挨訓。
末了,我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將臉擱在他膝蓋上輕輕磨蹭。
孟月遲身形一僵,罵聲瞬間縮回喉嚨里,薅著我毛茸茸的耳朵道:
「小東西,誰教你的招式?」
16
孟月遲輕輕放過了我。
這晚我一反常態地黏他,我想我跟他之間錯過了太多。
原來他一直是喜歡我的,然而一切都在那場誤會中粉碎成渣。
難怪他會對我失望成那樣。
他一定覺得自己瞎了眼,錯愛了我這樣虛榮貪婪的卑鄙小人。
再多的喜歡也會在這一場場的重擊和充滿算計的婚姻中消磨掉吧?
所以他殘忍到非要在生日當晚跟我離婚。
我蜷縮在孟月遲腿邊,淚眼婆娑。
心臟如同被鹽水浸濕,陣陣抽疼。
他順著我的毛髮,十分不解。
「至於做賊心虛成這樣?我又不會揍你,這就嚇哭了?」
我聽得一陣心梗,口中嗚嗚兩聲,心道不是的。
隨即一想:罷了!我和他充滿隔閡的一生也不差這一出誤會。
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讓孟月遲得知我的身份。
可不幸的是,孟月遲雖沒懲罰我,但經此一役,他給每個抽屜都上了指紋鎖。
包括那至關重要的平板也被鎖了進去!
我急得嗷嗷叫,緊緊抱住他的腿,伸爪猛拍櫃門。
「還敢刨柜子!你將我的平板含得滿是口水,我還沒跟你算帳!」
「電都被你耗光了,小畜生網癮還挺大!你看得懂嗎?」
孟月遲虎著臉將我拎出書房,將門鎖上。
我氣得撓他褲腿,他只當我又使性子,將我丟回狗窩面壁思過。
我與他好不容易聚起的溫情不過一會兒便煙消雲散。
孟二這個笨蛋!
不過我豈會輕易放棄,隔天就尋到新方法。
我從阿姨房中偷了紙和筆,決心咬著筆頭給他寫信。
此法難度更甚,我叼著簽字筆,筆尖落在紙上的一撇一捺都竭盡全力。
不過一會兒雪白的 A4 紙就被我的口水打濕,一戳就破。
我只得等紙乾了再寫,忙活一天沒寫幾個字,嘴卻被磨出血泡。
如此堅持下來,才五天我已疼得進食困難。
這晚孟月遲回來,發現我吃飯時表情痛苦。
不由掰開我的嘴查看,發現我滿嘴潰瘍,頓時眉頭緊皺。
「你這傢伙白天都去做賊了嗎,怎麼弄得滿嘴傷?」
我心中憤懣:還不是為了給你寫信!
他翻出藥箱,掰開我的嘴,拿棉簽蘸碘伏細細給我消毒。
燈光下的臉如玉生光,溫情脈脈。
一絲酸甜漫上心頭,我頓時氣消,直起身來朝他臉頰送上一個吻。
孟月遲,你快點發現我呀!
「這麼乖!」
孟月遲展顏一笑,在我的毛茸茸的腦門上親了一口。
17
孟月遲翌日便親自送我去寵物醫院看傷。
醫完傷又牽我去遛彎,一路上頻頻有母狗來跟我搭訕,搖著尾巴叫我帥哥。
對,我穿進了一條公狗的身體里。
此狗高大俊美,貌似灰狼,堪稱狗中德普。
孟月遲笑著打趣我:「旺旺,你可真受歡迎!」
我第一次聽到這麼多狗說話,感覺十分奇妙。
他們性格各異,和人一樣喜歡嘮嗑。
我聽見公園裡的狗子們正在盛傳一則都市怪談。
聽聞最近有大批流浪狗悄然失蹤,還有些狗被咬碎了喉嚨橫屍野外。
寵物犬們紛紛慶幸自己有鏟屎官保護,而流浪狗們則狗狗自危。
此時孟月遲收到一條信息,神情一肅,連忙帶我回家。
他徑直走向書房,我跟著他溜進去,發現他正在啟動電腦。
我趁機將密碼牢牢記在心中:201303016。
我瞬間愣住,這串數字不就是我第一次撞見他的日子嗎?
我心中震動,一時間五味雜陳,我跟他究竟錯失了多少?
孟月遲接收了一個視頻,見我目光定在螢幕上,連忙將我趕出去,反鎖房門。
可惡的孟月遲!
我蜷縮在門口等他,他在書房待了好半天才出來。
我連忙撒嬌地朝他搖尾巴,可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親昵地摸摸我。
只是插兜站著,冷冷地佇立在我面前看著我,如同一座沉默的火山。
我看著他冰冷疏離的眼神,嗅到了一絲不祥的味道。
我小心翼翼地蹭著他的腿,眼神乞求。
他冷眼看著,淡淡道:「改天還是給你找個新主人吧。」
我腦中轟然一聲,呆呆地望著他。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要將我送走?
明明白天還好好的,明明才陪我玩了一下午。
我喉間發出嗚咽,不斷拿頭蹭著他。
他只是厭惡地走開,回了自己房中。
我傷心欲絕,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蹲在他房門外默默咽下苦水。
藥效過去,嘴裡的潰瘍腐皮鑽肉般疼。
我輕輕撓著門,想告訴他我疼,可他再也不會出來給我上藥了。
眼淚模糊了視線,我在他房門外趴了一夜,他卻不肯看我一眼。
翌日清晨房門終於打開,我連忙起身朝他搖尾乞憐。
他淡淡掃了眼我傷痕累累的舌頭,吩咐阿姨給我上藥。
接著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鼻子狠狠一抽,倒在地上淚流滿面。
18
孟月遲一定是看到了什麼才對我這樣。
我得抓緊給他傳信,於是接下來兩天我廢寢忘食地給孟月遲寫信。
而孟月遲一直沒回來過。
我嘴裡的傷長好又破掉,落在信紙上的口水,漸漸成了血水。
阿姨每次給我上藥時就會震驚我的傷怎麼惡化得這麼厲害。
終於在第三天忍不住給孟月遲打電話,告知他我的病情。
我也終於趁阿姨開鎖打掃房間時,尋到機會溜進孟月遲的書房。
我跳到電腦前,輸入密碼,找出最近下載的文件。
正是我四年前車禍的監控。
我打開視頻,忍不住屏住呼吸。
只見車禍前幾分鐘,明珠橋上有一條捷克狼犬徑直走向隧道。
只見他徘徊在隧道口,半晌一輛黑色邁巴赫飛馳而來,而他也正好沖向路中央。
我記得當時孟月遲迅速右打方向盤,隨著轟然一聲,車輛側翻,狠狠撞向圍欄。
而懷孕的我正好坐在副駕駛。
監控中邁巴赫與狗擦邊而過,那條狗徑直跳出圍欄,落入江里。
視頻經過剪輯處理,那條狗從出現在隧道口到撞向車的過程被一幀幀慢放。
數十幀精修過的照片,全方位展示出那條狗的樣貌。
我渾身發軟,癱坐在椅子上。
絕對不會有錯!四年前那條捷克狼犬就是我所在這條。
我正在殺死我孩子的兇手的身體里。
它害我殘廢,四年後再次奪走了我的身體。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現在占著我身體的就是這條雄性捷克狼犬!
可是一條狗怎麼會聰明成這樣?
我牙齒咯咯打顫,緊張地險些嘔出來。
目光落回正在播放的視頻。
監控中孟月遲渾身是血,拚命將我從車裡抱出來,跌跌撞撞地逃離燃燒的邁巴赫。
我隆起的腹部一片鮮紅。
源源不斷的血順著我的小腿滑到地上,在瀝青路面染出一條刺目的血痕。
孟月遲撲通跪在地上,顫巍巍地撥通急救電話。
燃燒的火光映照在他身上,他一遍遍撫摸著我冰冷的臉。
眼淚斷線珠簾般,一顆緊追著一顆落在我頸間。
鮮血在我身下漫開,我聽見他一遍又一遍地叫我——
「望望」
原來他叫我的從不是旺旺,而是望望。
時隔三天,此時樓外再次傳來熟悉的聲音。
孟月遲終於回來了。
我連忙關掉電腦,衝出書房。
我要立即把我的信拿給孟月遲看!
19
我激動地奔跑在樓梯間,迎面見到孟月遲推著冒牌貨緩緩進廳。
我猝然僵住,目光死死地落在輪椅上那具熟悉的身體上。
冒牌貨頂著我的臉朝我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嗨,望望!」
那一刻,我渾身凍結。
隨即我怒目圓瞪,朝他吼道:「是你!捷克狼犬!」
他眉梢微微一挑,隨即露出一個恐懼的表情,柔弱地抓緊孟月遲的手:「老公!」
孟月遲立即朝我冷叱道:「望望!不許吼媽媽!」
媽媽?!
我噁心得渾身炸毛:「你可知道你面前的妻子其實是一條公狗!」
孟月遲自然聽不懂我的話。
見我對冒牌貨敵意滿滿,便將我拴到了陽台的欄杆上。
狗繩長度只夠我抵達飯盆和狗窩。
我急得死命掙扎,孟月遲警告道:「再敢凶一聲,我馬上將你送走!」
我心痛不已,咬著他的褲腿求他看狗窩一眼,裡面有我寫給他的信。
然而他只是煩躁地丟下我,轉身安慰冒牌貨。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對冒牌貨溫言軟語,關懷備至。
抱著她參觀別墅,吃飯時全程照顧。
胸口像被狠狠擰了一把,又悶又痛。
那都是我從前夢寐以求的場景。
翌日清晨我在淚光中睜開眼,卻瞧見冒牌貨坐在輪椅上拿著一張紙查看。
我驚得炸毛,猛撲過去:「我的信!」
冒牌貨推著輪椅絲滑地避開,朝我抖抖信紙:「原來是想通風報信啊!」
我被狗繩勒得死緊,急得大叫:「還給我!你這條公狗!」
他撇嘴道:「別狗來狗去的!我叫 Arthur,你也可以叫我亞瑟。」
Arthur!這不就是師姐那天對我念的詞嗎?
我心中翻江倒海,顫聲道:「你該不會……是師姐的狗吧!」
亞瑟朝我邪邪一笑:「回答正確!」
我渾身膽寒,既然他是師姐的狗,那麼……
「也是她指使你搶奪我的身體的?」
亞瑟懶洋洋道:「也不是。」
不知為何,我心口一松。
亞瑟活動著手指冷冷道:「她讓我直接殺了你。」
20
我聞言涼徹心骨。
亞瑟淡淡道:「可惜你命大,四年前只是瘸了腿。」
「這回本來也是讓我直接弄死你的,不過我想當回人,乾脆要了你的身體。」
我渾身發軟,頹然道:「師姐為什麼要殺我?」
亞瑟眼冒寒光:「當然是你礙著主人啦!你處處壓她一頭,搶走她的冠軍不說,還搶走她的男人!」
我驚奇道:「搶她的冠軍?」
「同期世界排名在她前面的還有好幾位,就算沒有我,冠軍也不會是她。」
亞瑟聳聳肩道:「沒有你,至少在國內和全亞她再無敵手!」
我憤恨道:「我都被禁賽了,她何必再下此毒手?」
亞瑟道:「我雖成功使你被禁賽,但你只被禁了四年,她說四年後你一定會捲土重來。」
我冷笑一聲:「她倒是了解我……慢著!你害我被禁賽?你一條狗是如何辦到的?」
亞瑟得意道:「你喝了我的狼血。」
「一滴便能催情,兩滴便能使肌肉興奮。」
「若長期服用則能使身體一直維持巔峰狀態,永葆青春!」
我瞪大眼睛:「狗血還有這種奇效!」
亞瑟冷傲道:「當然不是!那些沒開智的蠢物怎能跟我相提並論?我可是狼祖的後裔!」
我悚然一驚:「一滴催情,這麼說當年酒里的東西也是你下的?」
「你為什麼要設計我和孟二?不怕師姐宰了你?」
亞瑟噘嘴道:「誰叫她成天不是關心孟月遲,就是盯著你!把我當血包還敢打我!」
「哼!氣死她!反正在她心裡都是你這個賤人勾引孟二。」
原來我的種種悲劇都是你下的手!
我氣得渾身發抖,朝他發狠咬去,卻被狗繩勒住。
亞瑟哈哈大笑,賤兮兮地在我面前揮舞信紙。
我跳上陽台,拚命咬開繩結。
背後忽然傳來「撕拉」一聲。
亞瑟當著我的面,一點點撕碎了我寫給孟月遲的信。
21
我目眥欲裂,憤怒地撲向亞瑟。
他卻豁然從輪椅站起,伸手將我禁錮在懷裡。
我大驚:「你怎麼這麼快就恢復了?」
亞瑟死死勒住我,笑道:「我自有我的方法!」
我奮力掙脫他,一口咬住他的胳膊。
他痛呼一聲,用力將我撕開,看著血淋淋的胳膊道:
「這可是你自己的身體!下口這麼狠?」
費盡心血寫給孟月遲的信被這賤狗撕毀,我已理智全無,只想咬死他!
此時阿姨聽到動靜急忙趕來:「望望住口!」
我的利齒狠狠扎進自己的胳膊里,我聽見亞瑟用我的聲線發出慘叫。
阿姨舉著拖把用力敲打我的頭。
我眼冒金星,被亞瑟一腳踢飛。
二人合力將我牢牢拴住,阿姨連忙撥通了孟月遲的電話。
不久孟月遲火速趕回家,亞瑟立即擠出幾滴馬尿。
孟月遲心疼極了,將亞瑟摟在懷裡,扭頭瞪向我,眼裡滿是冰冷的恨意。
「你這畜生究竟跟我們有什麼仇怨?」
「為何頻頻傷害小江?為何害死我的孩子後還要來糾纏我?」
我一個勁地搖頭:「不是的!害死孩子的兇手就在你懷裡!」
孟月遲失望道:「還敢沖我叫!果真狗性難移!」
亞瑟縮在他懷裡幸災樂禍地朝我揚了揚眉。
我有苦難言,委屈地匍匐在地上,淚水決堤而出。
孟月遲看著我哀求的眼睛,只是厭惡道:「又拿眼淚來麻痹我?你這條狡猾的惡犬!你滾!」
「我再也不要你了!」
孟月遲火速聯繫了要領養我的人,很快領養者便開著保姆車來到別墅。
孟月遲親自將我鎖進狗籠,我心如刀絞,拚命將爪子從狗籠里伸出來扒拉他。
「不要!不要拋棄我!」
「孟月遲!你看看我!我才是江望來啊!」
淚水洶湧而出,我張口啃咬鎖扣。
滿嘴潰瘍被割破,將狗籠染得血跡斑斑。
孟月遲牙關緊咬,撇開眼,狠心將我勾在他襯衫上的爪子扯開。
「望望,好好跟新主人生活吧。」
車門砰地一聲合上,將他的臉牢牢阻隔在外。
汽車載著我緩緩駛離別墅,我奮力直起身來,朝孟月遲拚命哭喊。
而孟月遲靜靜地站在原地,身影愈來愈小。
直至化為一個小小的墨點,如同燙在我心底的一粒疤。
22
我蹲在籠子裡哭了一路,領養我的先生始終沒出言安慰我。
保姆車東拐西拐,停在一家寵物店門口。
隨即領養者連同老闆將我抬進店裡。
我發現裡面十分陰沉,雖是寵物店裡面卻只有寥寥幾隻貓,慵懶地臥在籠子裡。
一隻橘貓見我進來,打個哈欠道:「喲,又來一個倒霉蛋!」
我正襟危坐:「什麼意思?」
一隻白貓道:「你快被送去屠宰場了。」
我嚇得一激靈,便聽領養者撥通了電話。
「蘇小姐,我已按你的指示把狗接到這家寵物店了。」
師姐的聲音冰冷傳來:「好的,記得給她打鎮定劑,千萬別讓她跑了。」
我聞聲狂吠:「又是你!你就這麼恨我!」
師姐聽見我的犬吠,話音一頓,接著無情道:
「小江,別怪我狠心,怪只怪你不該來到阿遲身邊。」
我心中發寒,被抬進了後院。
一股刺鼻的屎尿味撲面而來,我瞧見不少被關在籠子裡的狗。
一隻大黃狗見我進來,驚訝道:「帥哥,你不是流浪狗吧?怎麼也被逮進來了?」
我連忙撲到籠子前道:「你們都是被抓來的流浪狗嗎?」
隔壁籠里一隻毛髮五顏六色的小狗汪汪叫道:「我才不是流浪狗,我是博美犬!我有主人的!」
一隻短腿串串嘲道:「我說美美,你都被你主子丟了就別擺譜了!」
小博美氣得齜牙咧嘴,在籠子裡罵得超髒。
我從眾狗口中得知這家店是個幌子,不時會抓一批流浪狗,據說是拿去賣狗肉。
我聞言瘋狂咬起籠子,眾狗勸我消停點,弄傷自己嘴不說,還要挨頓毒打。
我這才注意到所有狗嘴裡都帶著傷,病懨懨地臥在籠子裡。
此時老闆聽到倉庫里群狗開會,拎著電棍進來,見我精神奕奕,上來就賞我一頓電擊。
我渾身抽搐地倒在籠子裡,惡狠狠地瞪著老闆。
眾狗嚇得瑟瑟發抖,不敢看他。
月光鹽一樣灑在我身上,我肌肉劇痛,滿嘴傷口刮骨剜肉地疼。
然而都不及心上的痛楚一分。
眼淚在地上緩緩淌開,我透過那輪皎白明月,恍惚間瞧見孟月遲的臉。
他目光擔憂地落在我身上,朝我道:
「望望對不起,堅持一下!我馬上來接你!」
我陷入了一個漫長的美夢。
23
翌日我在一陣開鎖聲中醒來,瞧見老闆舉著針管逼近我。
尖銳的針頭狠狠扎進我的身體,我頭腦發麻,被老闆裝進了一個行李箱。
狗聲嘈雜,我暈乎乎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蜷縮在漆黑的行李箱裡,嘴上鑲著嘴套。
鼻端傳來貨車特有的汽油味,以及一股濃烈的腳臭。
司機在耳邊怒罵,我這才知此時正在堵車,而我就在駕駛室里。
行李箱內空氣稀薄,我呼吸困難,頭昏腦漲,竟隱約聽到孟月遲的聲音。
我想我被悶出幻覺了。
那道聲音陡然提高:「你他媽把我的狗弄哪裡去了?!」
我渾身一激靈,真的是孟月遲!
孟月遲緊接著又道:「少給我裝蒜!我已經查過你們小區監控,你昨天根本沒帶任何狗回家!」
看來他正在跟領養人通話。
隨即我聽見他道:「他在寵物醫院跑了?哪家醫院?你為何不立馬通知我?」
半晌,孟月遲砰地一聲關掉車門,陰惻惻道:
「你最好跟我說實話!我已記下你的車牌號,你究竟去了哪兒我一查便知!」
「如果讓我發現你有一句不實,你就等著傾家蕩產吧!」
隨即他掛掉電話,大步朝貨車的位置逼近,我聽見他吩咐秘書去發布懸賞尋狗。
我心口狂跳,嗅到他的味道離我越來越近。
隨即停下,朝司機道:「你好,請問你有見過這條狗嗎?」
司機頓了頓道:「沒有。」
我簡直想跳起來,然而身子像灌了鉛,動彈不得分毫,連聲音也被嘴套緊緊封住。
孟月遲道:「真的沒見過嗎?如果你能幫我找到狗,我立即給你五萬酬金。」
司機沉默一陣,儼然內心掙扎,半晌道:「我真的沒見過你的狗。」
我喉嚨震顫,拚命從嘴裡發出嗚咽。
孟月遲聞聲立即道:「我好像聽見狗在哭!」
司機道:「先生,我後箱籠子裡一堆狗在叫,你說的哪一隻?」
孟月遲鍥而不捨:「能否給我看看這些狗?」
「不行!」
孟月遲乾脆道:「你這車狗總共多少錢,我全買了!」
司機一愣,怒道:「嘿你這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啦?不賣!」
「我給你十萬!」
司機頓時噤聲,半晌咬牙道:「這位老闆!我這車狗早已被客戶訂下,多少錢都不賣!」
我拼盡全力嗚鳴起來,然而滿車的狗見了孟月遲如同見了親爹,鉚足勁朝他呼救。
我嘶啞的嗚咽被嘈雜的狗吠牢牢蓋住。
孟月遲不依不饒地湊到駕駛室前:「我好像聽到了我的狗在叫,麻煩你讓我看看狗!」
「你神經病吧!」
司機怒罵一聲,火急火燎地啟動貨車:「路通了,我沒時間跟你胡攪蠻纏!走了!」
車輪滑動,孟月遲的味道隔著一扇門與我擦肩而過。
我淚水暴涌,拚命想抓住那一絲屬於他的氣味。
然而它如同一個美好的泡影,在貨車的轟鳴中,轉瞬即逝。
我想我的心也隨之而逝了。
這趟通往死亡的旅途真的好漫長。
長到足夠讓我將這貧苦、短暫、悲壯的一生細細回顧。
我想我該為自己哭喪一曲。
可我的淚腺已經枯涸,再流不出一絲眼淚了。
24
我又做了個夢。
這一次我站在了鮮紅的跑道上,面前是巨大的 10 米沙坑。
我心潮起伏,嚮往地朝沙坑小跑過去,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哦,差點忘了,我已經瘸了。
我捶打著右腿,不甘心地哭起來。
「望望!」
我聞聲抬頭,孟月遲站在沙坑盡頭,朝我柔柔笑道:「跳過來,我在終點等你。」
我朝他哭道:「不行,我的腿斷了,再也跳不起來了!」
「你可以的,你是世界冠軍。」
「過來望望,我已經等你四年了。」
孟月遲迎著朝陽,朝我張開雙臂。
我怔怔地望著他,擦乾眼淚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