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我有了主意。
我先是掏出手機,點了一份極為豪華的披薩意面套餐——這是崇洋媚外、喜歡西餐的女兒最愛的。
然後,我預約了明天上午十點的師傅,來家裡裝隱蔽式監控。
隨後,我一邊補妝,一邊打電話給向國平:「你媽來了,是你女兒打電話叫來的。」
向國平頓時急了:「什麼?!老婆,你別急啊!你等等!我馬上買最近的一班機票回去!」
我忙道:「不用,我能應付。你幫我一個忙就行——明天早上九點半到十點半,你把你媽支開,不要讓她在家裡待著,就行了!」
向國平思索片刻:「好!」
又試探地問,「真不用我回來?!」
我很肯定地回答:「真不用,你好好出差,把補助拿全!」
等披薩快送到的時候,我已經補好妝,回了家。
6
婆婆正把一小盆香菜牛肉湯端上桌。
看到我回來,她更得意了:「餓了就洗手吃飯!在媽眼裡,你們都是小輩。媽不會跟你們計較的。欣恬,洗手吃飯!小旻,你也洗手吃飯。」
我理也Ṫúₕ不理她。
剛換好鞋,披薩就送來了。
女兒狐疑地打開門,立刻歡呼:「是披薩!還有牛排!雙層漢堡!哇,居然還有奶酪意Ṫű₋面!這個套餐可貴了!」
她費力地把四大袋食物拎到餐桌上。
隨即把婆婆做的四菜一湯,全都挪到了一邊。
婆婆的臉,立刻黑如鍋底了。
女兒卻什麼都沒察覺,她十分開心地對我說:「媽,你是發大財了嗎?怎麼突然點這麼豪華的披薩套餐?!」
我笑了笑:「喜歡就多吃點兒。」
女兒重重點頭:「我一定都吃完!」
女兒大嚼漢堡,大吃披薩。
婆婆坐在一旁,試探地要給她遞筷子:「欣恬,也吃點紅燒肉啊,你小時候不是最喜歡吃鵪鶉蛋燉紅燒肉了嗎?」
女兒不屑一顧:「有披薩漢堡,誰吃鄉下土菜啊?!奶奶你愛吃,你就多吃!」
婆婆被噎得幾乎一個倒仰。
我小口吃著披薩,拿薯條蘸著番茄醬,幾乎壓不住嘴角。
修羅場,大家都滾一滾,才有趣。
那頓晚飯,婆婆做的菜,我和女兒一口沒吃。
婆婆一邊唉聲嘆氣地把菜收進冰箱,一邊用我們剛好能聽見的音量嘮叨:「造孽喲,這麼好的菜,城裡人就是浪費,油啊肉啊都不要錢的?我們那時候……」
女兒不耐煩地打斷她,眼睛卻盯著我:「明天早上誰做飯?誰送我?七點二十必須到校,不能遲到!」
婆婆立刻挺起胸脯,像是搶到了什麼美差,聲音洪亮:「奶奶來!奶奶給你做!奶奶送你!咱們坐地鐵,比你媽開車還快!」
她願意攬這活兒,那麼就讓給她好了。
擠一擠地鐵,多健康。
我聳聳肩,沒說話,徑直走向衛生間。
才不管餐桌上那些狼藉,我現在只想清凈。
洗漱完畢,我甚至還有心情從儲物櫃深處那一盒雜七雜八的面膜里,挑了一張還沒失效的,仔細敷上。
冰涼的觸感貼在臉上,似乎也稍稍冷卻了我心頭的火氣。
回到臥室,反鎖上門,世界終於清靜了。
我走到陽台,推開一點窗戶讓夜風吹進來,然後收拾了一下那個堆滿雜物的陽台小書桌,打開了我好久沒開過機的筆記本電腦。
開機鍵按下的瞬間,一陣灰塵在微弱光線下飛舞起來。
點開那個名為「三代專利研究」的加密文件夾,看著裡面密密麻麻的公式、圖紙和數據,我深吸一口氣,指尖碰上鍵盤的瞬間,幾乎是立刻就進入了心流狀態。
憋著一股氣的時候,真的很容易出成果。
那些曾經覺得棘手的難點,此刻在憤怒和清醒的雙重驅動下,竟然變得清晰起來。
我奮力敲擊鍵盤。
到了凌晨兩點,我已經完成了近 50% 的核心計算覆核,思路前所未有的通暢。
合上電腦,我倒在那張屬於我一個人的大床上,幾乎是瞬間就沉沉睡去,連夢都沒有。
7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女兒穿透門板的尖叫聲吵醒的。
「奶奶!你是耳朵聾了嗎?!我說了我要吃牛排!單面煎蛋!培根要焦一點的!還有鮮榨橙汁!不是這種油膩膩的小籠包!還有這噁心巴拉的小米粥和豆漿,看著就想吐!」
婆婆的聲音帶著無措和尷尬:「哎喲我的小祖宗,你說的那些,奶奶不會做啊……這小籠包樓下買的,肉多實在!配上小米粥,最養胃了!欣恬啊,你長身體,可不能這麼挑嘴啊……」
「我不吃!豬才吃這些!」女兒的聲音尖利得能劃破玻璃。
她聽到我開門的聲音,立刻像找到救星一樣蹭過來,語氣軟了不少,但依舊帶著命令口吻:「媽!你醒了?你快給我做吧!就做平時你做的早餐!你動作快點兒,然後開車送我上學,一會兒出發我還不會遲到的!」
我靠在門框上,捂著嘴輕輕咳了兩聲:「咳……媽昨晚可能著涼了,不太舒服,渾身沒勁。你就吃奶奶準備的吧,別折騰了,啊,乖。」
女兒原地愣住,像是不認識我一樣看了十幾秒。
她大概從沒想過我會拒絕得如此乾脆直接,連個藉口都懶得編圓乎。
她一跺腳,書包甩得哐當響:「這些東西,跟學校的豬食有什麼區別?!我不吃了!」
婆婆在一旁,臉徹底掛不住了,嘟囔著「辛辛苦苦還不討好」,一把摔上客房的門,發出巨大的聲響。
我沒理會,慢條斯理地洗漱完畢,然後回到主臥,再次——咔噠——鎖上了門。
門外安靜了幾分鐘,然後是女兒怒氣沖沖摔門離去的聲音,震得牆皮似乎都抖了抖。
又過了一會兒,我估摸時間差不多了,才打開門出來。
餐桌上,那籠小籠包,每一個上面都被賭氣地咬了一小口,像是某種幼稚的示威。
小米粥和豆漿的液面,也都下去了一些,顯然小祖宗最後還是扛不住餓,妥協了。
婆婆也正好從客房出來,臉色鐵青,看到餐桌的景象,更是氣得嘴唇發抖。
就在這時,她那個聲音巨大的老年手機響了——「喂?啊對,兒子啊,是我……是是是,就是你外孫女,非讓我來家裡給她做飯,伺候她的!唉,你家這個小祖宗可太挑嘴了!我一大早起來……」
她抱怨的話還沒說完,不知道電話那頭的向國平說了什麼,婆婆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八度,帶著驚喜:
「啊?什麼?!你中獎了兩箱雞蛋?超市抽獎中的?哎喲喂!真的假的?去哪兒取?你等等,媽記下來,好好好,媽這就去!肯定不能錯過啊!」
她忙不迭地找紙筆,嘴裡絮絮叨叨:
「這城裡雞蛋可貴了,還是我兒子運氣好……」
我彎了彎嘴角,走向咖啡機。
向國平這傢伙,還挺賊。
這調虎離山的藉口,真是精準地戳中了老太太的命門。
十分鐘後,婆婆換上了她最好的一件外套,風風火火地出門了,臨走前還揚聲對我說:
「小旻啊,我兒子中獎了,叫我去取雞蛋!我去去就回!鍋里有粥你自己盛!」
「砰」的一聲,大門關上。
家裡徹底安靜下來。
我端著咖啡,看著窗外婆婆矮胖的身影急匆匆地消失在小區路口,嘴角那抹笑意加深了。
很好,舞台清空了。
好戲,馬上登場。
8
九點五十分,門鈴準時響起。
裝監控的師傅來了。
動作麻利,話也不多。
師傅技術很好,在客廳的空調出風口、書櫃擺件後、電視櫃角落以及餐廳吊燈旁,極為巧妙地裝了四個微型攝像頭。
幾乎覆蓋了所有主要活動區域,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師傅幫我下載好手機 APP,教我如何遠程查看、錄像和存儲。
送走師傅,我看著手機螢幕上清晰的客廳畫面,一種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油然而生。
接下來,我開始收拾行李。
我要「出差」幾天,讓女兒和她的「好奶奶」兩人,好好「相處」一下。
很久沒有獨自離開過家了。
拉出行李箱,收拾換洗衣物和洗漱用品時,我竟然找到了一點兒年輕時東奔西走出差的感覺——那種對未來有期待、對自己有把握的感覺。
那時候,如果我沒有為了這個家、為了向欣恬放棄自己的事業,現在恐怕早已功成名就,而不是在公司里像個透明人一樣被邊緣化了吧?
這個念頭讓我的手下意識收緊,但隨即又鬆開。
現在,還不晚。
我剛拉好行李箱的拉鏈,大門就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婆婆拎著兩大箱看起來就十分沉重的雞蛋回來了,累得氣喘吁吁,卻喜笑顏開:「哎喲喂,可累死我了!我兒子這手氣,真是沒誰了!中這麼多雞蛋,夠吃好幾個月了!」
我瞥了一眼那雞蛋盒包裝上那個不太顯眼的某團跑腿訂單貼紙,什麼都沒說,只是儘量壓住想要上揚的嘴角。
向國平這戲,做得還挺全套。
婆婆這時才注意到我腳邊的行李箱,愣住了:「小旻,你……你這是要幹啥去?」
我拉上行李箱拉杆,語氣輕飄飄的:「哦,公司臨時安排緊急出差。正好媽您來了,真是幫大忙了。照顧欣恬的擔子,可就交到您肩上了!欣恬這孩子被我們慣壞了,毛病多,早飯非要吃牛排橙汁,上下學必須接送,衣服是一天換一套,您多遷就她一點兒!」
我從來沒這麼「客氣」又「依賴」地跟婆婆說過話,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呆在原地。
我沒給她深思的機會,拉著行李箱就進了電梯。
她這才回過神,衝過來想攔:「等等!等等!你去多久啊?啥時候回來?我……」
電梯門緩緩關上,隔絕了她後面的話和那張驚疑不定的臉。
我徑直開車,去了離公司不遠的一家四星級酒店,定了一țųₘ周的豪華套間。
很貴,但也就八千元——還不到給向欣恬報那個西北研學班的三分之一。
酒店的環境真好。
安靜,整潔,空氣里瀰漫著淡淡的香氛。
包一天三頓自助餐,還有免費的健身房和恆溫游泳館。
我辦完入住,早上的自助餐還沒完全收尾。
雖然我平時不吃早餐,但看著琳琅滿目的各色食物——從中式點心粥面到西式麵包沙拉——我忽然食指大動。
我悠閒地挑揀了一小碗陽春麵,喝了一杯鮮榨橙汁,還吃了一塊小巧的抹茶蛋糕。
真不錯。
尤其是喝那杯別人榨好的橙汁時,感覺真是爽透了!
不用自己挑水果、洗水果、切水果,更不用事後仔細清洗粘膩的榨汁機濾網。
只需端起來,一仰脖子,一口悶。
向欣恬多少年來,每天早晨都是這樣理所當然地享受著我為她榨好的果汁。
如今換我來享受,感覺……果然好極了。
吃完早餐,我溜達到游泳館。
沒帶泳衣,直接在前台買了一套新的泳衣泳鏡。
一頭扎進清澈見底的泳池裡,水溫恰到好處。
我奮力划水,一口氣遊了三個來回,直到肺活量告急才冒出水面。
水波蕩漾中,我的整個靈魂似乎都跟著舒展開來。
我這才恍惚記起,在沒有向欣恬之前,在成為一個「母親」之前,我蘇旻,曾經是個多麼熱愛生活、精力充沛的人啊!
我喜歡徒步露營,喜歡游泳健身,喜歡安靜地看書,也喜歡拿著相機到處攝影,甚至還會寫點矯情的小文章。
這些愛好,幾乎都被這十五年的歲月和「母親」的身份磨平了。
游完泳,我預約的按摩師傅就到了。
一個看上去比欣恬大不了幾歲的女孩子,手法卻異常嫻熟老道,按得我酸爽無比。
我竟在按摩床上毫無防備地睡著了,連一個夢都沒有。
這一覺睡得沉極了,醒來時渾身鬆快,一看時間,中午的自助餐又開餐了。
不用自己買菜、做飯、洗碗,就能吃到花樣繁多的現成美食,這種感覺真是久違了。
甚至……讓我生出一點奢侈的負罪感。
但是,又有什麼可負罪的呢?
中午吃完飯,我精神百倍地回到安靜的房間,打開了筆記本電腦。
奇怪得很,離開了那個令人窒息的家,我的思路變得異常清晰流暢。
酒店的網絡很快,環境舒適,沒有任何打擾。
我只用了不到三個Ťû₁小時,就高效地完成了三代技術剩餘部分近 30% 的計算覆核!
效率高得驚人。
酒店的晚餐自助更加豐盛,三文魚、牛排、各色海鮮應有盡有。
我吃飽喝足,慢悠悠回到房間,挑挑揀揀地吃著酒店贈送的鮮切果盤。
這時,我才終於想起來,打開手機上的監控 APP,看看家裡的「好戲」上演到哪一出了。
9
看看時間,晚上七點多,正是平時我家吃晚飯的時候。
監控 APP 剛一點開,洶湧激烈的爭吵聲,就瞬間充斥了酒店安靜的房間。
向欣恬的聲音尖利得幾乎破音:
「奶!我都跟你說了一萬遍了!我要吃意面!吃牛排!你不會做,那你倒是給我點外賣啊!掃碼!用手機掃碼點!給,掃這個碼!我們家,從來不吃剩菜!更別說這是昨晚的剩菜了!你看這紅燒肉都黑了!」
我從另一個攝像頭的角度調整視角看去——果然,餐桌上擺著的,正是婆婆把昨晚的剩菜!
那盤黑乎乎的紅燒肉、有點乾癟的炸蝦、蔫了的青菜,還有渾濁的香菜牛肉湯,全都熱了一遍重新端上桌!
看起來,的確毫無食慾。
婆婆的聲音則帶著一種陰狠的訓斥:
「毛病多!慣的你!欣恬!我告訴你,你爸媽現在都不在家!出差了!你最好給我識相點!有現成的飯吃就燒高香了!沒有奶奶我給你做飯,你等著喝西北風吧!還點外賣?美得你!」
向欣恬顯然不吃這一套,她掏出手機,語氣不以為然:「你不點我自己點!我用我自己的零花錢!」
婆婆一下子炸了,畫面里她猛地衝過去搶奪手機:「不許點!敗家玩意兒!我兒子的錢,不是讓你這個賠錢貨這麼糟蹋的!拿過來!」
向欣恬畢竟是個十五歲的女孩,力氣哪裡乾得過常年做農活的婆婆?
手機很快被粗暴地搶走了。
她在畫面里氣得跳腳大哭起來:
「錢是我媽給我的!你這個壞老太太!野蠻!粗魯!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你重男輕女!你小時候就想把我賣掉!我現在願意搭理你,都是為了氣我媽!陪你演戲罷了!你真以為我喜歡你啊?你給我滾!從我家滾出去!」
女兒說著,起身衝到玄關,一把拉開了大門,指著外面。
婆婆在原地呆愣了幾秒鐘,臉上的肌肉抽搐著。
突然,她像一頭被激怒的母牛,猛地衝過去,一揚手,狠狠給了向欣恬一記響亮的耳光!
「啪」的一聲,透過手機揚聲器,都仿佛能感受到那股力道。
我看到這裡,心臟猛地一縮,下意識地從椅子上「蹭」地站了起來。
監控畫面里,向欣恬徹底懵了。
她捂著臉,眼睛瞪得溜圓,難以置信地看著婆婆,聲音都帶了顫音:「你……你敢打我?這輩子……這輩子沒人打過我!我爸我媽都沒……」
婆婆反而得意起來,叉著腰:
「打你怎麼了?你就是挨打挨少了!欠收拾!我實話告訴你吧,小賠錢貨,你媽這次叫我來,就是讓我來好好管教管你的!她親口跟我說的,你無法無天了!再不治就廢了!讓我該打就打,該罵就罵!打死了算她的!」
她說著,一把揪住向欣恬的馬尾辮,粗暴地將她拖拽到餐桌前,把筷子硬塞進她手裡:「給我吃!把這些都吃完!敢剩一口,看我怎麼收拾你!」
向欣恬淚如雨下,身體因哭泣和恐懼微微發抖,她還在掙扎:「你騙人!你胡說!明明是我打電話叫你來的……你把我手機還給我!我要告訴我爸!」
婆婆把向欣恬的手機狠狠塞進自己的褲兜里,哼起了荒腔走板的小調。
過了好一陣,才陰陽怪氣道:「告啊?看你爸信你這個賠錢貨,還是信我?你個中學生,要手機幹什麼?!不務正業!心思都用在攀比打扮和頂撞長輩上了!」
向欣恬真的急了,帶著哭腔喊:「我們老師的作業都發在群里!沒有手機我看不到作業!我怎麼做?明天怎麼交?!」
婆婆充耳不聞,自顧自地坐下,拿起筷子開始吃那些剩菜,吃得嘖嘖有聲。
僵持了幾分鐘,在婆婆兇狠的目光逼視下,監控畫面里,向欣恬拿著筷子的手,最終還是顫抖著、極其不情願地伸向了那盤顏色最深、看起來最膩味的紅燒肉……
我看到這裡,手指有些發涼,猛地按下了螢幕鎖鍵,關閉了監控畫面。
這種感覺,很難描述。
酒店房間裡瞬間恢復了極致的安靜,安靜得只能聽到我自己有些過速的心跳聲。
我慢慢坐回椅子,看著窗外城市的璀璨燈火,久久沒有說話。
10
半小時後,手機螢幕亮起,是向國平的消息發了過來。
沒有多餘的話,只有一張聊天記錄的截圖。
點開一看,是女兒用那個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註冊的小號發的。
滿屏都是哭訴和抱怨:「爸!奶奶簡直是個瘋子!她打我!還逼我吃剩菜!你快把她趕走!我一分鐘都受不了了!」
下面向國平的回覆,帶著罕見的嚴厲:「向欣恬!你怎麼跟你奶奶說話的?奶奶年紀大了,去照顧你不容易,你要懂事!聽話!別添亂!」
訓斥的話不多,但態度明確。
我看著截圖,忽然想起了那個被女兒藏起來的,來路不明的平板。
這條消息,必然是用那個平板登錄小號發的。
她很喜歡玩那些沒什麼營養的垃圾小遊戲,平時家裡的平板電腦,都是由我嚴格保管,限制使用時間。
家裡的平板,如今正躺在我行李箱夾層里。
現在,她唯一的通訊工具被婆婆沒收,所以只能靠這個藏起來的平板偷偷聯繫外界。
而她,沒有找我。
找了她爸。
事實上,從小到大,她似乎一直都更親她爸。
向國平常年在外,每次回家都是短暫的「甜蜜期」,帶點小禮物,說幾句好話,扮演慈父。
而我這個日夜操勞、管她吃喝拉撒、督促她學習成長的母親,付出的一切她都視而不見。
她只記得我不讓她穿露臍裝,不讓她畫眉毛,不讓她看那些亂七八糟的耽美漫畫。
只記得我對她「管手管腳」。
只記得我「逼」著她上補習班和鋼琴課。
對了,鋼琴課!
女兒確實沒什麼音樂天賦,練了這麼多年,磕磕絆絆,連八級都還沒過。
既然她都「擺爛」了,我又何必再勉強她,勉強我自己?
我掏出手機,找到鋼琴老師的微信,言簡意賅地發了消息,把剩下的所有課程都退了。
老師很快回復表示理解,款項十幾分鐘後,就原路退回了。
我搖了搖頭,仿佛要把這些紛亂的思緒甩開,打開了我以前工作時單曲循環的背景音樂,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筆記本電腦上。
心無旁騖,效率驚人。
晚上一點時,三代技術的全部計算和驗算,竟然都完成了!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螢幕上完美的數據流和模型圖。
我曾經以為要花上數月甚至更久才能攻克的難關,在這種極致專注和……憋著一口氣的驅動下,竟然只用了三天就徹底完成了?!
轉念一想,這原本就是我最為熟悉和擅長的技術領域,其中的所有弊端、難點和可能的突破口,其實早已在我腦海中盤旋多年,只是被日常瑣碎硬生生壓了下去。
我不放心,又快速而嚴謹地驗算了一遍。
確認無誤後,我毫不猶豫地登錄了專利申請平台,支付了一千塊錢,迅速提交了所有材料。
快的話三天,慢的話一周,專利申請應該就能批下來了!
一股巨大的成就感,混合著難以言喻的解脫感,湧上心頭。
我敷上一張酒店贈送的昂貴面膜,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幾乎是秒睡。
沉沉睡去,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