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淚俱下,指著地上瑟瑟發抖的安莉莉,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卸得一乾二淨。
「是她主動的!那些小說都是她意淫的!我根本不知道她寫了那些東西!老婆你信我,我愛的是你!我怎麼可能會為了這種女人不要你呢?都是她逼我的!」
安莉莉聽到這話,猛地抬起頭,臉上血色盡失:
「顧霖!你怎麼能這麼說!明明是你主動的!你說家裡的黃臉婆無趣……」
「你閉嘴!賤人!」
顧霖惡狠狠地瞪著她,又是一巴掌甩了過去,現在她的兩邊臉頰都高高腫起了。
「要不是你整天發騷在微信上勾引我,我會看上你這種貨色?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麼德行!」
刻薄惡毒的話像刀子一樣捅向安莉莉,她徹底癱軟在地,只能無聲地流淚顫抖。
顧霖又立刻轉向我,臉上堆滿哀求:
「蔓蔓,你看,她都承認了!都是她的錯!你原諒我這一次,就這一次!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敢了!我以後一定好好對你,我們回家好不好?」
他跪著向前挪了兩步,試圖再次靠近我。
我看著這個幾分鐘前還摟著情人扮演救世主的男人,此刻像條搖尾乞憐的狗一樣跪在地上,毫無尊嚴地把所有過錯推給剛剛還護在懷裡的女人。
內心只剩下無盡的噁心和鄙夷。
我緩緩蹲下身,與他平視。
顧霖眼中迸發出一抹希冀的光:「老婆……」
我輕輕開口:「顧霖,你現在的樣子,真難看。」
他臉上的表情瞬間破裂。
沉默許久的安莉莉突然淚流滿面地抬起頭。
「阿霖,我懷孕了,我懷了你的孩子。」
「你不是說過,很想要一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孩子嗎?」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內心已經沒有任何波瀾。
顧霖卻仿佛被雷擊過,整個人突然一動不動。
我把離婚協議再次推過去。
「簽吧。」
我知道,他會簽的。
因為顧霖是單親家庭,他的母親生他的時候難產去世了,他活著的二十八年,沒有一天不是在愧疚中。
包括我備孕的這段時間,他也很盡心盡力,早就預約了全國最好的婦產專家,訂好了五百萬一個月的月子中心。
但這並不妨礙他出軌。
「顧霖,如果你還不簽字,我不介意和你法庭見。」
我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安莉莉的肚子:「你的孩子,從出生起,就會有個身敗名裂,窮困潦倒的父親,你自己選。」
他紅著眼,最終還是撿起了地上的鋼筆。
7
我沒有回到那個家,直接聯繫了中介處理。
手機里,顧霖的未接來電和道歉信息一刻不停,我掃了一眼,沒有點開,只是平靜地將他所有的聯繫方式拉進了黑名單。
我媽很高興我能回來。
「沒事了,妞妞,有爸媽在。」她哽咽著拍著我的後背。
爸爸站在一旁,一向嚴肅的臉上滿是心疼和壓抑的怒火。
他沒多問,也沒有罵我。
只是沉聲說:「離了好,那個窮酸鬼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這麼些年,委屈你了。」
這一刻,強撐了一路的盔甲終於裂開了縫,我的眼淚無聲淌下,跟他們緊緊抱在一起。
晚上,我打開手機,發現安莉莉的小說又更新了。
【騎士大人再也不需要穿著那身偽裝啦,他終於完完全全屬於我一個人了!每天清晨,我都會在他的懷抱中醒來,看著他熟睡的側臉,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居然會為我做早餐!雖然只是簡單的煎蛋和烤吐司,但他說,以前從沒為別人做過呢!】
【我們一起布置了新家,淘到了超級柔軟的沙發,這樣他抱著我看電影的時候會更舒服,他說這裡才是他真正的港灣,沒有壓力,只有滿滿的溫暖。】
她把自己描繪成一個勇敢抵抗豪門迫害的純愛戰神,而顧霖則是為了她和孩子,寧願放棄一切、背負罵名的深情男主。
他們在夾縫中艱難相愛,字裡行間卻透著一股難以掩飾的得意。
我看著螢幕,忽然笑了出來。
原來她一直活在自己編織的夢裡,自得其樂。
她好像完全忘了,那天顧霖是怎麼打她,罵她賤人的。
往下翻,我突然看到一條被頂到熱評第一的留言,頭像和暱稱無比熟悉。
是我的閨蜜。
【好一對不要臉的狗男女!安莉莉你個慣三,偷來的男人和擠牙膏似的擠出來的那點廉價溫柔,也值得你敲鑼打鼓滿世界炫耀?顧霖,吃軟飯吃到人神共憤,靠老婆起家,轉頭就把良心喂了狗,現在裝什麼落魄深情?你們倆鎖死,千萬別出來禍害別人!另外,給大家看看這位騎士的真面目!】
她甩出一個視頻連結,正是我跟他們對峙的現場!
這條評論和視頻,像一顆炸雷,瞬間引爆了整個評論區。
【臥槽!驚天反轉!小甜文原來軟飯男和第三者的故事?】
【吐了,拿著原配的錢養小三,還立什麼深情人設!】
【這女的臉皮是城牆做的吧?知三當三還這麼囂張?還敢拿自己當小說原型?】
【視頻里原配姐姐好帥!懟得大快人心!渣男賤女鎖死,祝你們窮困潦倒一輩子!】
安莉莉這本精心撰寫的純愛甜文,瞬間變成了大型翻車現場。
看得出她一直在刪評,但評論卻越來越多,連圈外人都來圍觀了。
不少公司的員工提供了多個拍攝角度,讓莉莉安這個筆名狠狠火了一把。
第二天,我看到這本小說被刪除了,連作者都註銷了。
8
顧霖陪安莉莉產檢。
他看著身邊興高采烈的安莉莉,下意識就想迴避。
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婚都離了,蘇蔓早就徹底離開他的世界了,他還在期待什麼?害怕什麼?
他想起剛離婚那天,父親打來電話,語氣痛心疾首:
「顧霖!孽障!你他媽是不是瘋了?!為了一個寫三流小說的前台,跟蔓姐離婚,你圖什麼啊?」
「那女的有哪點比得上蔓蔓?一個月有沒有五千塊工資啊?蔓蔓家產百億,身後都是資源和大佬,還這麼對你這麼掏心掏肺!你眼瞎啊!」
「我告訴你,你會後悔的!以後我不認你這個兒子!」
他一言不發,眼前一片迷茫。
身邊的安莉莉一如既往的嬌俏活潑,他卻第一次感到了一陣莫名的煩躁。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要走到這一步。
也許她只是喜歡安莉莉看向他時,那崇拜的眼神。
這樣的眼神,他從未在蘇蔓臉上看到過。
蘇蔓太強勢了,他一直活在她的陰影下,每當他做出點成績,人家都會評判,說他全是靠女人。
他甩甩頭,試圖驅散這些不該有的比較。
事已至此,他只能告訴自己,選擇安莉莉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才是他想要的充滿激情的新生活。
他在外人面前竭力扮演好一個準爸爸的角色,醫院裡那些女人都對他們投來羨慕的目光。
安莉莉更加得意地挽住他的手臂。
有個兄弟突然打電話過來。
「我去,哥們兒你上熱搜了!」
顧霖的心臟猛地一沉!
手指顫抖著點開微博熱搜榜。
他點進去,第一條熱門就是一個清晰的視頻。
正是那天他穿著外賣服衝進去英雄救美,卻被蘇蔓當場拆穿,最後他下跪求饒的全程!
拍攝把他所有的狼狽拍得一清二楚!
評論區早已淪陷,全網都在唾罵他和安莉莉。
昨天面試通過的公司人事發來簡訊,委婉地把他拒了。
安莉莉還在刷著淘寶,眼裡都是笑意:
「阿霖!你看我買了好多寶寶用的東西……咦?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她湊過來,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顧霖雙眼血紅,指著螢幕:
「你問我?安莉莉!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又寫了什麼不該寫的東西?!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
安莉莉被他猙獰的樣子嚇得連連後退:「我沒有!我這次真的沒有!我只是寫了我們很幸福……」
「幸福?!」
顧霖猛地將手機狠狠摔在地上!
「我他媽都被你害得身敗名裂了!你還想著幸福?!」
安莉莉尖叫一聲,護著肚子連連後退, 撞到了身後的檢查床, 臉色煞白如紙。
「阿霖……你別這樣……我害怕……」
她聲音發抖, 試圖用往日的柔弱喚起他一絲憐惜。
顧霖最後一根理智的弦繃斷了, 他抓住她的肩膀, 瘋狂搖晃:
「工作沒了!名聲臭了!我爸都不認我了!全都是因為你!因為你那些狗屁不通的破小說!」
「還有誰會這麼蠢!這麼迫不及待地向全世界宣告你偷來的勝利?你毀了我!你知不知道你毀了我!」
剛剛那些還對他們讚不絕口的路人們全都長大了嘴,不少人想勸, 又不敢靠近。
顧霖抬起腳, 用盡全身力氣,把安莉莉踹飛了出去!
安莉莉發出一聲痛呼, 整個人撞到了堅硬的牆面, 一股溫熱的暖流湧出, 迅速浸透了她的裙擺。
世界仿佛瞬間靜止了。
混亂中, 醫護人員沖了進來,迅速將幾乎昏厥的安莉莉放上推床, 沖向急救室。
顧霖被趕到的安保人員按倒在地, 痴傻地笑起來。
9
閨蜜給我發來消息。
【驚天大瓜!我說最近怎麼沒聽說過顧霖的破事兒呢,原來他把安莉莉打到流產, 被關進了看守所!】
【但是安莉莉居然同意和解, 顧霖關了三十天就放出來了。】
【你猜我今天點的下午茶是誰送的?是顧霖!他真的在做外賣員了!真是大快人心!你是沒看到他現在的模樣,半頭白髮,皮膚黑得像鍋底!】
指尖在螢幕上停頓了半秒,我平靜地回復了一個表情包。
他們已經激不起我內心半分漣漪了。
我按下內部電話:「李助理,把下午的會議紀要送進來。」
晚上回家,母親特意燉了我喜歡的湯。
飯桌上,她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的臉色:
「妞妞, 今天你張阿姨來了, 說起她侄子,剛從國外回來,在投行做得很好,人特別穩重踏實。「
「你看, 什麼時候有空, 就當認識個新朋友,一起吃個飯?」
我給她夾了一塊她愛吃的魚,語氣平和地說:
「好啊,媽。您看著安排時間吧, 我會試著接觸看看。」
母親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綻放出難以置信的驚喜和寬慰,連聲說:
「好, 好!媽媽來安排,不合適咱們就不聊,沒關係的!」
我笑了笑,繼續低頭喝湯。
我知道母親在擔心什麼, 也明白她的好意。
我並不急於投入另一段感情, 但我願意對新的可能敞開懷抱。
不是因為寂寞,也不是為了忘卻, 而是因為我真正走出了那片泥沼。
窗外月朗星稀,一片澄澈。
我的內心,亦然。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