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都在拖欠的生活費完整後續

緊接著，我就發現自己被拉黑了。

我媽為了不讓我問她要生活費，把我拉黑了！

我有些脫力地靠在桌子上。

半天沒吃飯讓我有點低血糖，眼前一陣發黑。

最後沒辦法，打開了跟李樂回的聊天框。

「你還缺小貓嗎？」

對面幾乎是秒回。

「缺。」

轉帳兩千。

「你在哪？我來找你。」

「給你帶好吃的。」

5

有了李樂回，我不用再一遍遍地厚著臉皮問我媽要錢了。

反而是我媽。

把我拉黑了一周後，又把我拉回來了。

揚揚得意地給我發：

「我就知道你還有錢，怎麼可能餓死？這下被我詐出來了吧？你是我生的，有什么小心思，以為我不知道？」

我被氣笑了。

打出來的字一句比一句譏諷。

「我有什么小心思？」

「我只是想問你要點生活費吃飯我能有什么小心思？」

「我說了我沒錢你究竟還要我說幾遍？看我沒被餓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我媽還在胡攪蠻纏。

她總有她的一套歪理。

「你看看你，又急了，我都不稀地說你，暑假你不是打了兩個半月的暑假工嗎？一共發了 7500 塊，我就不信你交完學費一分都沒剩。」

「再說了，你要是真徹底沒錢吃飯，早在我拉黑你的時候，你就該去找你爸，找你弟，找你奶奶求情了，或者在家族群里求我給你生活費，你都沒有，那肯定就是還有錢花。」

我媽輕飄飄的兩句話，就把我埋藏在心底，永遠都不想想起來的往事全勾起來了。

我不知道我媽哪來的惡趣味。

她很喜歡看我難堪。

看我被眾人指指點點。

看我低三下四地求她。

她再像個救世主一樣高高在上地替我解決問題。

還說這點小事算什麼，至於嗎？

至於！

非常至於！

我打暑假工，工資一個月兩千五，當月的工資次月 15 號發。

但是學費要求開學前先交上。

我讀的雖然是公立本科，費用不高，但學校採取的是按學分交錢。

一學分兩百。

我大一上學期幾乎全是滿課，學費就異常高。

加上住宿費，軍訓服費。

雜七雜八的。

一共 7800。

我打暑假工的錢不僅不夠，還要倒貼三百。

我跟我媽說。

結果她抬手就給了我一巴掌，翻了個白眼道：

「蘇桃，你再給我撒謊一次試試！」

「讀個大學哪有那麼貴，你表哥三年前剛從大學畢業，跟你一樣，都是一本，人家一學期就 4500 塊錢，加上住宿費也才 5300，上哪去近八千，我看你就是想騙我錢花。」

我解釋說現在不一樣了，是按學分收錢。

往後大三大四課少了，學費也會少很多。

我媽根本不聽。

一直嚷嚷著：

「聽不懂。」

「什麼學分不學分，我就知道讀一學期就沒有這麼貴的！」

我說不過她，只能退一步。

「行，你要非這麼以為我也沒辦法，你不想給我錢交學費，那這裡是助學貸款，你幫我簽個字，畢業了我自己還。」

一聽貸款。

我媽當場就炸了。

「貸什麼款？你上個學貸什麼款？」

「咱家又不是窮得供不起你讀書了，不准貸款，讓親戚知道了平白笑話咱家。」

6

助學貸款必須要監護人簽字。

我媽不給我簽，我就去找我爸。

剛開口。

我媽就從臥室里衝出來，一把搶過助學貸款的申請單撕成了碎片。

一邊撕一邊吼：

「我都說了不准申請！」

「為什麼不聽話！蘇桃你為什麼總是不聽話！」

「你知不知道要是別人家知道你讀個大學還要貸款會怎麼看我跟你爸？本來你爸就賺得少，比不上別個家的男人，你姑夫，你大伯，二伯，小舅，小姨父，哪個不比他賺得多？人家都等著看咱家笑話呢，你倒好，主動讓你爸媽丟臉，你真行，我怎麼生出你這種沒皮沒臉的貨！」

我爸被連帶著罵了。

氣得推了我一把。

「現在你高興了？就非要鬧得這個家都不愉快你就開心了？」

吵吵嚷嚷間，沒人管我的學費。

我的申請表被撕成碎片灑在地上，他倆來來回回地踩。

一如我的尊嚴。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一直到開學，我都沒交學費。

輔導員找我談話。

我說我暑假工最後一個月的錢還沒發，我媽不給我墊錢，我很快就能發了，一定交上。

輔導員看不過去，給我媽打了電話。

電話接通後。

對面有些吵，像是有好幾個人在，聽聲音應該是我姑一家。

我心裡咯噔一下。

我媽這人最好面子。

果不其然，輔導員剛一提交學費的事，就被我媽打斷了。

「哎呀，就那麼點學費我們怎麼可能拖欠？錢早就給蘇桃了，我看就是她偷偷把錢花了，不敢跟家裡吭聲才瞞著。」

「老師你不用管她，她馬上發工資了，讓她自己補，不然她長不了教訓。」

面對輔導員質疑的目光，我臉唰的就紅了。

辦公室其他人也跟著看了過來。

鄙夷。

不屑。

嘲諷。

各種眼神定在我身上，我難堪極了。

輔導員最後讓我回去了。

一拿到暑假工的錢，也不管還差三百了，我從生活費里挪出來趕緊湊夠交上了。

這樣一來，我生活費就剩兩百了。

可以說，要不是有食堂半個月的兼職和舍友偶爾的資助。

我可能大一剛開學第一個月就活不下去了。

而這種難堪。

我從小到大，幾乎體會了成百上千次。

每次問我媽要生活費，她永遠都會拖到我崩潰，拖到我去家族群求她。

她再來一句：

「就這點小錢看把你急的，顯得我對你多刻薄一樣。」

我這次只是不想再像條狗一樣在所有親戚面前求她了。

只是想留最後一點點自尊。

她就覺得我還有錢花。

所以這次我直接跟她撕破了臉皮道：

「我是還有錢花。」

「不過不是你給的，你上次不是讓我去賣嗎？這就是別的男人給我的。」

「一個月給我兩千呢，再也不用你掏生活費了，我這麼說，你高興了嗎？我的好媽媽！」

7

我媽沉默了好一會。

就在我以為她不會回我了後，突然發語音開始破口大罵：

「蘇桃，你不用激我！不就是想問我要生活費，給你行了吧？你個天生討債的死丫頭，當初就不該讓你去讀大學，浪費那個錢，早早嫁了人我看你還敢跟我這麼說話，早就被婆家打得只會抱著我哭了！」

「還一個月兩千，你不看看自己穿的什麼窮酸樣子，人家有錢的男的能看得上你？土了吧唧的，瘦得跟個骷髏一樣，倒貼人家都不看你一眼，也就配嫁給村裡那些老光棍了。」

「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在學校好好讀書，拿不了獎學金你書也別讀了，個廢物點心，跟你爸一樣沒用，家裡本來就沒幾個錢，還要一個勁地花花花！欠你們蘇家的。」

我媽這麼說，我一點都不意外。

從小到大。

我永遠都在貶低我，把我罵得一無是處。

每當看見我臉上的自卑，她的腰杆總會挺得特別直，覺得又能掌控我了。

但同時我又覺得心酸。

我媽雖然總是在說缺錢，可我們家一沒房貸，二沒車貸，我媽一個月工資四千，我爸五千，錢全都交給我媽保管。

雙方老人也都有退休金，孩子也多，基本不用我爸媽贍養。

給我弟花錢的時候也毫不吝嗇。

補習班。

水果零食。

牌子衣服鞋子。

我媽都會給他買。

說到底，我媽只是對我窮。

想到這，我深吸了一口氣，回了我媽一句：

「既然你這麼看不上我，那以後別聯繫了。」

就把她拉黑了。

這十八年來，我受夠了！

8

等我收拾好下樓，李樂回已經在我宿舍樓下等我了。

一看到他，我心情瞬間就沒那麼沉重了。

李樂回是個很好的人。

我倆認識一周，從早飯到午飯到晚飯，他頓頓都會陪我吃，除非是系裡有事趕不過來。

還隔三岔五往我手裡塞零食。

從頭到尾，一分錢沒讓我花過。

那兩千塊。

還真就是完全給我的。

我有次好奇地問他：

「為什麼給我買這麼多吃的？」

當時他是怎麼說的來著？

哦對。

他皺著眉捏了捏我的臉頰，有些不爽。

「太瘦了。」

「我喜歡肉一點的小貓。」

我繼續追問：

「把人當小貓，你不覺得奇怪嗎？」

李樂回沒正面回答我，而是反問我：

「你拿了我的錢，是不是就會一直給我當小貓。」

我點了點頭。

當然了。

拿人的手短，何況只是陪吃。

我的答案似乎讓李樂回很高興，笑得眉眼彎彎。

「那就好。」

今晚是周六，沒有晚自習，李樂回說要帶我去校外吃燒烤。

小吃街上人很多。

擠來擠去的。

李樂回乾脆牽著我的手往前走。

我盯著他牽我的那隻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暖暖的，讓我心裡湧起了一股安心的感覺。

小時候跟我媽我弟出門，她永遠只會拉著我弟。

生怕我弟太調皮跑丟。

我一個人墜在他倆後面，差點就被人拐走，幸好旁邊路過的大哥喊了一聲，把人嚇跑了。

我媽聽到聲往後瞥了一眼。

當不知道。

原來被人放在心上，是這種感覺嗎？

到了燒烤攤，李樂回又點了很多，還給我買了杯奶茶。

他也不怎麼吃。

就撐著下巴坐在我對面看我。

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想低頭，卻被他掐著下巴用衛生紙給我擦了擦嘴角，順便戳了下我吃得鼓鼓的腮幫子。

「好可愛。」

跟李樂回相處久了，仗著他脾氣好，我用膝蓋碰了碰他腿。

「我上次問你的，你還沒跟我說呢，你究竟為什麼非要讓我給你當小貓啊？就因為貓毛過敏？」

李樂回搖了搖頭。

「不完全是。」

他說他十歲的時候從外面撿了只小貓，那隻小貓瘦得跟杆子一樣，長得黃不拉幾的，是只狸花貓。

唯有一雙眼睛。

又大又圓。

盯著他看時，他心都軟了。

他養了它一年，把它養得胖乎乎的，吃起貓條來，小腮幫一鼓一鼓的，還特別黏他。

他愛極了那隻貓。

可他媽不樂意了，覺得李樂回玩物喪志，當著他的面，把小貓活活摔死了，還把他跟摔死的小貓關在臥室里整整一個晚上。

從那天起，李樂回就對貓毛過敏了。

9

但他還是想有一隻小貓。

一隻屬於他的小貓。

一隻他媽摔不死的小貓。

小貓是唯一一個，絕對屬於他的。

所以當他第一眼見到我，看到我跟當年那隻小貓一樣瘦弱，一樣有雙大眼睛時，就想到了他的小貓。

他想我做他的小貓。

沒想到李樂回還有這種故事，我安慰地沖他笑了笑。

「別難過，以後我做你的小貓啊！」

「你媽絕對摔不死我，皮厚得很！」

吃完燒烤，我倆樂顛顛地往回走，剛到校門口，我手機就響了。

是我爸。

我掛斷，他又打過來，反覆了幾次，我受不了接了。

我爸張口對我就是一頓臭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