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片刻後,「我抽煙,是為了躲開卿卿。
「也是為了給自己點時間好好想想,她們兩個,我該怎麼選擇。
「而且……」
靳野提到盛夏,語氣有些急促:
「盛夏今早說,要我陪她出去旅行一個月。
「如果一個月後,我還是選擇卿卿,她就永遠消失在我面前。」
我貼在門邊。
聽見靳野說:
「我沒辦法拒絕,畢竟當初的確是我,說盡了難聽的話,趕她走的。
「這也是讓你們今天來的原因。
「卿卿要是問,就說我出差了,別說漏嘴。
「還有,她膽子小,我不在家這一個月,你們幫我照顧著點。尤其上夜班……」
靳野沒說完。
就出去接了電話。
幾秒鐘後。
他留下一句「盛夏催我了」。
便匆忙離開。
外面徹底安靜後。
我將離婚協議,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背上雙肩包。
趕往了醫院。
11
大巴車上滿滿當當。
為了節省空間,我把雙肩包塞到了座位底下。
大家都是第一次參與地震救援。
一路上,交頭接耳,甚至有些激動。
隨著天色越來越暗。
車內也慢慢安靜下來。
我靠在窗邊,準備睡一會兒時。
突然收到了黎盛夏的信息。
她和以前一樣,發來搞怪的表情包:
【卿卿寶寶,你今天怎麼一整天沒有找我?
【在幹嘛?是不是又戀愛腦發作,黏著你那冰山老公了?】
我盯著對話框。
甚至能想像到,她叉著腰,戳我額頭,打趣我的樣子。
這一年裡。
她像小太陽一樣,照在我的生活里。
前幾年,為了照顧靳野的情緒,我很少參加朋友的活動。
加上心理和生理的長期壓抑,我能感覺到,自己有些鬱鬱寡歡。
可面對朋友同事,我又不知從何說起。
黎盛夏出現後。
主動接近。
熱情似火的她,說自己很願意成為我情緒的垃圾桶。
當然了,從我口中說得最多的,就是靳野……
每次我說對靳野如何好,黎盛夏都要義正言辭的給我上課,說我是戀愛腦。
還刻意詢問,我和靳野的夫妻生活……
現在想來。
一切都有跡可循。
我越想越頭疼。
乾脆沒有回覆。
可螢幕那端的黎盛夏,只消停了五分鐘。
【卿卿你說。
【這個世界上,有這樣一種女人。她明明知道自己老公不愛她,還偏偏挾恩圖報,霸占著他,不讓有情人在一起。
【這種女人,是不是很賤?】
12
我能感覺到,自己竭力壓抑的憤怒,即將爆發。
可車內除了兩個司機,大家都進入了睡眠。
聽著耳邊傳來的輕微鼾聲。
我手指翻動,裝作聽不懂,回覆:
【什麼有情人?不就是婚外情?
【插足別人婚姻,當小三,可是要被社會指責唾棄的哦。(偷笑)
【前兩天還刷到,有個小三被當街扒光了衣服,暴打了一頓呢!那個視頻你一搜就能看到,特別解氣,評論區都拍手叫好呢!】
黎盛夏那端,顯示正在輸入中很久。
就在我以為她偃旗息鼓,準備關上手機時。
她突然發來了張男人的腹肌照。
照片上,她纖細的手搭在男人的小腹上,曖昧至極。
而我一眼就看見。
八塊腹肌下方,那顆黑色的小痣。
儘管我已經做好了和靳野離婚的準備。
可當我看見照片時,仍覺得心裡揪疼得厲害。
她說:
【他是我初戀,我們最珍貴的第一次都給了彼此。
【可我們因為誤會分開了好幾年……不過好在,一切都不算晚。
【你知道嗎?一個男人真正動情時,就是在床上。當初他開葷後,食髓知味,整天纏著我……那段時間,我的腿都是軟的,你懂這種感覺嗎?】
最後。
黎盛夏發來一句話:
【感情中,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我覺得好笑。
還沒來得及回復,就接到了靳野的電話。
一向冷靜自持的他,此時聲音卻微微發顫:
「卿卿,你去了哪?」
13
剛好到了服務區。
大家都下車走動,順便買點吃的。
我站在空曠的地方:「跟你有關係嗎?」
靳野一愣。
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我從沒這樣冷漠的和他說話:
「你呢?你去了哪?」
高速上的汽車,一輛輛疾馳而過。
連帶著風聲。
讓我的聲音都有些模糊:
「出差嗎?靳律師。」
我輕笑道:
「和你的初戀女友,一起旅行,還順利嗎?」
14
靳野沉默了很久。
似乎沒想到,我會知道。
他呼吸紊亂,有些慌張:
「怎麼可能?她在我最難的時候拋棄我,一走了之,我恨她還來不及。
「這件事,我沒有瞞你,早在接觸時,我就告訴過你。
「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剛才我讓宋浩回家給你送東西,他說你根本不在家,你……」
「別裝了。」我冷漠打斷:「黎盛夏不就在你旁邊?
「床照我都收到了,你要看的話,直接找她要吧。」
靳野安靜下來。
但僅僅幾秒。
他就恢復了平時的冷靜。
靳野聲音平靜,像在說一件平平無奇的小事:
「我就是怕你生氣,才沒有告訴你。」
他舒了口氣:
「你看,你果然生氣了,居然玩起了小女生離家出走那一招。
「你聽我講。她爸和我爸是幾十年的戰友,她為了緩解失戀,出門玩,她爸不放心,才讓我陪著她。
「卿卿,你這麼善解人意,會理解的吧?盛夏就那個樣子,萬一真有什麼事,你也會為她難過對吧?」
我感到十分驚詫。
靳野說謊。
居然可以如此冠冕堂皇。
15
我嘆了口氣:「照顧到一張床上去了?
「靳律師,你應該很清楚,出軌在婚姻中意味著什麼吧?
「哦怪不得黎盛夏選擇去日本呢,小三合法是吧?」
許是我語氣太過陰陽怪氣。
一向自尊心強的靳野,直接發了怒:
「宋卿卿,你說話怎麼這麼難聽?什麼叫小三?你就這樣講自己的閨蜜嗎?」
「別他媽糟蹋閨蜜這個詞了行嗎?」我忍無可忍:「將我像個傻子一樣蒙在鼓裡,你們渣男賤女就該去死……」
「夠了!」靳野厲聲打斷:
「這一年裡,我這麼避嫌,還不是因為你?
「我要是還愛她,為什麼要和她分手,和你結婚呢?
「你要是怪我,沒提前講明和她戀愛過的事情,那我也沒辦法。我還不是怕你吃醋多想?你看,你果然生氣了。」
短短几句。
靳野便將自己放在了道德制高點。
甚至還要來指責我,不夠善解人意。
現在的我,對他除了噁心,沒有任何感情。
見我不說話,靳野以為我聽進去了。
他放平語氣,「至於什麼床照,更是無稽之談。
「我可以對天發誓,我要是和黎盛夏睡了,就叫我天打雷劈!
「但你因為莫須有的事,給我扣帽子,鬧脾氣,我不能接受。你這樣鬧,只會將我越推越遠。」
我看著大家陸陸續續趕了回來。
便提前上車,坐回了位置。
我壓低聲音:
「靳野,你是律師靠嘴吃飯。
「我不想和你爭辯了,等你回家自己看吧。」
沒等靳野再說話。
我就關掉了手機。
車輛再次迎著月光出發了。
16
離目的地越來越近。
大家睜大眼睛看向窗外。
看著倒塌的房屋,不停往裡進的消防車……
還有遍地的傷員。
都屏住呼吸。
沒人再說話。
隱約,還能聽到啜泣聲。
我渾身發麻,死死掐著手心,眼都不敢眨。
生怕錯過,有可能被壓在廢墟下的傷員:
「師傅,停車吧。」
我提著醫藥箱站了起來。
司機在後視鏡看過來,欲言又止:
「可是這裡可能會有餘震,你們應該去避難所……」
「我也下。」護士長也站了起來:「運輸傷員也需要時間,在現場救治,還要及時一些。」
漫天灰塵飄揚。
外面幾乎沒什麼慘叫聲。
只有伴隨著呼嘯的風聲,傳來的低沉的呻吟聲。
有幾個消防員正忙著抬著擔架,往車上運。
所有人咬著牙。
一聲不吭。
偶爾有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抬手擦一把眼淚。
我下定決心。
和護士長對視一眼,「走吧。」
「我也下。
「我也下,我心臟復甦做得最好。
「我也下,我力氣大,也能幫忙。」
……
沒幾秒鐘。
車上人幾乎走了一半。
司機拗不過。
嘆了口氣,開車去了避難所。
當晚,司機便開車折返。
沒想到,剛出災區,就遇上了餘震。
車子被落石砸到,徹底毀了。
好在,聽說司機棄車逃命,已經安全被安置。
我想起我放在車裡的包還沒拿下來。
嘆了口氣。
算了,反正也顧不上乾淨了。
只是沒想到。
遠在日本的靳野,看見新聞上的報道。
一向冷靜自持的他,像是瘋了。
17
其實,靳野是不喜歡看電視的。
是宋卿卿喜歡看。
記得那幾年,他坐在輪椅上,宋卿卿總是一邊看著電視,一邊為他按摩。
靳野那時總在想。
一部綜藝,一群瘋子一樣,可宋卿卿總是對著電視,勾起唇角。
煽情時,她也會哭。
靳野不能理解。
於是,大多數時間,他都半眯著眼睛,任由宋卿卿嬌嫩白皙的手,在他腿上動作。
偶爾聽見宋卿卿開口,想和靳野討論人設。
他每次不想搭理,都是淡淡的看向窗外。
過上幾次,宋卿卿也不再提起了。
而這次開電視,是為了遮住黎盛夏的聲音……
她纏得太緊了。
總是藉口怕黑怕鬼怕陌生人,來他房間找他。
今晚的黎盛夏,穿著火辣又性感,直接提著紅酒,說要和他敘舊。
這一敘。
就敘到了床上。
不過。
念及婚內,靳野還是守住了最後一道防線。
看著半跪在雙腿間的女人。
他仰著頭。
喉間偶爾發出低沉的呻吟聲。
「靳野。」黎盛夏仰望著他,眼神迷離又勾人:
「你離婚吧。」
不知怎的。
靳野搖擺不定的心,好像突然安穩下來。
他突然想起,和宋卿卿的第一次。
是他紅著眼,哄著宋卿卿坐了上來。
可宋卿卿太純情,眼淚都掉了出來,也沒找對位置。
還是靳野,踢翻輪椅,抱著她在床上……
「不行。」靳野突然回答:「她對我有恩。」
他聲音嘶啞:「我不能辜負她。」
黎盛夏沒想到。
靳野會這樣直白的拒絕。
她鬆開手,想以此來威脅靳野:「那我算什麼?」
可面前的男人,儘管眼裡是掩飾不住的情慾,依舊不改口:
「也許你說得對,我們的婚姻不純粹。
「不管是報恩,還是愛情,我都確信,我不想改變現狀。」
黎盛夏紅了眼眶。
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了下來。
剛要開口。
靳野就一眼注意到了。
新聞上,那輛面目全非的大巴車裡,熟悉的雙肩包。
18
全國各地來的救援人員很多。
大家不相熟。
卻為了一個目標努力。
我已經記不清,多久沒好好睡覺了。
我們親手救活了很多人。
也親眼看著很多人死去。
一開始,抬出屍體時,還會哭到喘不上氣。
再後來,見多了生死,感覺眼淚都流乾了。
只是麻木,機械的不停搶救。
在天災面前,生命顯得格外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