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詹老師,是個同行。
我似乎已經猜到他的身份了,問包蕊:
「是這個人嗎?」
包蕊在微微顫抖。
「沒錯,就是他。」
我一直以為把包蕊母子做成陰牌的是個泰國師父,沒想到是中國人。
這個詹老師皮膚黝黑,看上去四五十歲,頭髮花白,正默默掃視周圍,他和我一樣,一定也感覺到有同行在周圍。
我剛剛被嚇到,現在還沒完全恢復,已看到他的視線朝我瞅過來,我們四目相對。
我一動沒動,大氣都不敢出。
但也沒有轉移視線,而是慢慢盯了回去。
這種時候,只要我稍一膽怯,反而更容易被他發現。
詹老師看了一會,沒發現我,又恢復了之前的神態,帶著徒弟們離開了。
在他邁步離開的一瞬間,我看到他腳下紅光一閃。
他的鞋底是紅色的。
只有修習暹茅養鬼術的人,才會專門穿紅底鞋。
我悄悄對包蕊說:
「今天遇到高手了,計劃估計要變。」
包蕊急了:
「不行,今天要是不奪回陰牌,我那兩個孩子可就危險了。」
我正為難的時候,幾輛車開了過來,緊接著一幫人涌了過來,人群沸騰。
兩隊保安連忙上前維持秩序,車門開了,幾個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這幾個都是眼下最當紅的藝人,路邊的粉絲們見了,全都瘋了一樣在喊。
最後一輛車停下來,又走出一個人。
我連忙躲在一邊看著。
下來的人是程功。
程功微笑著朝粉絲們揮手後,立刻帶著藝人們進到演播大樓。
保鏢們在兩邊組成兩道人牆,護著他們進去了。
22
這次程功出席活動,身邊的安保明顯有些誇張。
估計我上次盜過佛牌後,他肯定已經開始提防,要不然也不會把詹老師請回來當他的隨身保鏢。
有詹老師和那些保鏢護著,我和包蕊很難動手。
就先在門口等著。
演播大廳里傳來一陣陣音樂和掌聲,發布會開始了,程功作為開場嘉賓,帶著兩個當紅藝人在台上發言。
現場舞台周圍站滿了安保人員,詹老師和幾個徒弟裝扮成觀眾的樣子,就坐在第一排看著。
這次行動想要動手後還能全身而退,實在有點難。
我打算孤注一擲。
想到這裡,我悄聲對包蕊說:
「準備渾水摸魚。」
包蕊經過這些天的祭煉,早已和我心意相通,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從包里摸出一枚破邪符,一甩手,朝大門丟了過去。
符籙的用法,無非佩、貼、燒、食四大類。
在貼符中,有一種飛符的手法,丟出去後,符籙就像飛鏢一樣,一下切斷了演播大廳入口處的紅線。
這一瞬間,我看到大樓周圍那一圈若隱若現的鬼氣散了。
與此同時,我衣服里的柳木小人微微一抖,包蕊已飛進去了。
我也悄悄溜了進去。
演播大廳的舞台上當時站著四個人。
一個是主持人,然後就是程功和最近在合作的兩個頂流藝人,暫且用 C 和 Y 來稱呼。
C 和 Y 在程功的新劇里擔任雙男主,這個項目從籌備起,就一直在營銷兩人那超越友誼的關係。
但其實兩家的粉絲早已在網上罵得不可開交,都說自家哥哥才是男一,據說 C 和 Y 的私下關係也早已勢同水火。
兩人正在台上營銷彬彬有禮君子之交,一陣風突然吹過來,包蕊立刻附在了 C 的身上。
台上的人還沒察覺到發生了什麼事,C 突然對著 Y 怒目而視,一腳踹了過去,嘴裡同時大喊:
「去你媽的搶番位的臭文盲!老子才是男一!」
23
Y 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地上。
台下觀眾頓時都呆了。
主持人和程功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包蕊已從 C 身上跳了出來,附到了 Y 的身上。
Y 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沖 C 大喊:
「我 X 尼瑪的死流氓!」
同時左右開弓,對著他就是兩個大逼兜。
C 一臉懵逼,摸著自己的嘴,看著自己的腳,不明白自己剛才做了什麼。
舞台上颳起嗖嗖的小風,包蕊在 C 和 Y 之間來回穿梭,玩起了左右互搏。
C 和 Y 就像兩個精神分裂患者,在暴怒懵逼和克制衝動間快速切換。
就算是再強的演技和情緒控制能力,現在也不夠用了。
終於撕破了臉,雙雙扭打在一起。
坐在前排的詹老師明顯看出問題,正悄悄掐訣念咒,對著舞台一指。
可就在此時,我已丟出三枚飛符。
這飛符沒什麼法力,幾乎是純粹的物理傷害,就像三枚刀片一樣飛了過去,直接切在詹老師手上,打斷了他的施法。
舞台上更亂,現場記者可不想錯過這千載難逢的熱點新聞,一哄而上全都衝到舞台邊開始拍,觀眾們一看,立刻也都紛紛拿出手機記錄下這一名場面。
詹老師見狀不妙,正要跳上舞台,包蕊附在 C 的身上,抓起話筒沖外面的粉絲喊:
「家人們!我要被這個混蛋打死啦!」
話音未落,Y 又奪過話筒沖外面大喊:
「不要信他的,愛我就來打死他!」
門外的粉絲們本來就聽到大廳里聲音不對,一聽這個,擠在前面的粉絲們當場就哭了,嘴裡喊著哥哥的名字,直接就要衝進來,要為自家哥哥玩命。
守在門口的兩隊保鏢看上去人高馬大,可在粉絲的衝擊下根本扛不住,直接就被衝散了。
兩家粉絲衝進去後,立刻就在台上打了起來。
我發現包蕊在搗亂這件事上簡直天賦異稟,
大廳內鬼氣亂竄,她不斷附身在粉絲間,開始了一連串的反串拱火騎臉輸出,讓本就混亂的場面火上澆油。
24
我第一次近距離感受到了粉絲的瘋狂。
詹老師幾次想要施法,可包蕊在屋裡亂竄,根本無法鎖定,還要防備衝上來的狂熱粉絲,最後一跺腳,護著程功從後台跑了。
我連忙跟著往後台走,用心聲和包蕊說:
「差不多得了,快找程功。」
包蕊從一個站姐的身體里跳了出來,環視四周。
「我能感覺到兩個孩子就在附近,他跑不了!」
我和包蕊跑到後台分頭尋找,包蕊看到兩個保鏢正護著程功往外跑,
立刻變成了厲鬼模樣,尖叫著沖了過去。
眼看就要撲過去的時候,上方突然冒出五道光,像只大手一樣扣住了她。
包蕊慘叫一聲,直接摔在地上。
光線散去,黑綠白赤黃五隻惡鬼已將她團團圍住。
惡鬼的顏色樣貌各不相同,看上去像是爛了一半的惡犬,渾身流著血水,惡狠狠看著包蕊。
屋內頓時鬼氣瀰漫。
我嚇了一跳,連忙躲在休息室隔斷牆的後面偷眼去看。
房間角落裡有一伙人。
詹老師站在中間,旁邊有四個徒弟護著。
表面上看,這五個人只是很隨意地站在那裡,但我知道,他正在準備升壇。
尋常法壇就和電影里看的一樣,桌子上擺著香燭元寶和令旗令牌符籙法器,沒個兩三個小時布置不下來。
但這一切都可以用人來代替,既可以快速升壇,還可以在眾目睽睽之下施法而不被人注意。
詹老師站在徒弟們擺成的法壇後面,嘴裡默念咒語,正準備施法。
看著法壇和包蕊周圍的惡鬼,我頓趕不妙。
今天所擺的是暹茅獨有的五鬼噬魂大陣!
這五隻鬼都是用最陰邪恐怖的方式祭煉出來的,生性殘暴兇猛。
能祭煉出一隻這種級別的惡鬼都難,詹老師竟然搞出了一套。
包蕊現在的外表雖然看著兇惡,但畢竟祭煉時間太短,我也沒敢給她使用太邪惡的道具,做一般的事情還行,但不是五鬼的對手。
五鬼怪叫一聲,一起衝上來對著包蕊開始啃食撕扯,一瞬間的功夫,她已只剩一半殘影。
再這樣下去,她很快就會被這五隻鬼撕扯到魂飛魄散。
這種時候我也顧不上什麼門派規矩,唯一能做的,就是鬥法。
以邪制邪。
25
民間武術里有句話,出手不留情,留情不出手。
鬥法也是這樣。
一旦開始,就絕對不會有什麼點到為止雙方講和的機會,而是生死之爭。
休息區內不斷有人跑進跑出,但他們看不到包蕊和五鬼,渾然不知這裡即將展開一場驅鬼鬥法。
五鬼像一群鬣狗,正圍著包蕊慢慢打轉,準備新一輪的攻擊。
詹老師躲在後面,手中掐訣念咒,正在醞釀真氣。
包蕊身上的鬼氣已越來越弱,但依然沖他們發出嘶吼。
「不要怕」我在心裡默默沖包蕊說。
我默念咒語,將所有真氣凝聚在指尖,掐著降鬼印,向前猛地一推。
疾——
與此同時,對面的詹老師也已出手,五鬼嘶吼著沖了過去,立即把包蕊撲倒在地。
剛要撕咬,包蕊突然大吼一聲,頭髮和指甲突然變長,一把抓住最凶的綠鬼,像撕一塊麵包一樣,三兩下就把他撕碎吃了下去。
其他幾鬼立刻被包蕊的氣勢嚇到,愣神的功夫,接連被包蕊衝上來扯碎。
當她抓住最後一個白鬼也要吃下時,我連忙用心聲說道:
「留下這個,放他回去!」
包蕊怔了一下,冷笑一聲,把已經嚇懵逼的白鬼揉成一團,朝詹老師丟了過去。
詹老師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等白鬼朝他丟來的時候,這才反應過來——
詹老師養鬼多年,這次又是驅鬼鬥法。
一旦輸了,是要遭到反噬的。
而反噬他的,就是這隻被他祭煉多年的白鬼。
詹老師身體突然一抖,眼神怪異五官扭曲,渾身開始不聽使喚地胡亂抽搐起來。
白鬼已進入了他的身體。
布壇的徒弟們一看,知道師父鬥法輸了,連忙攙扶著他出去。
鬥法一般不傷生命,傷的是性命。
所以民間很多鬥法失敗的法師,輕則家破人亡厄運連連,重則突發怪病精神時長。
沒了詹老師的阻攔,程功根本不足為懼。
26
程功沒有從園區逃走,而是又回到了演播大廳前台。
這裡已經逐漸恢復秩序,大批保安正把鬧事的粉絲和受傷觀眾帶出去,警車也停在外面。
這種時候,這裡反而是最安全的。
他正要往外走,被我一把攔住。
程功一愣,上下打量著我,好半天才想起來。
「您是……金角?」
以往我去他們公司開會,從來都是低頭哈腰見誰都笑,有兩次看見程功,都是遠遠就主動打招呼,恨不得給他當孫子,今天變了一副表情,難怪他認不出。
程功有些警惕地看著我,問:
「你怎麼來了?找我有事?」
我說:
「陳製片跟我說停止合作,劇本費您給結一下?」
程功一臉不屑,拿鼻孔看著我。
「就你劇本寫的那個 B 樣,還有臉來要錢?」
我指著自己說:
「我身為六號編劇,把其他編劇的亮點都整合成了一個案子,不該拿點辛苦費嗎?」
程功立刻向後退了兩步,警惕地看著我:
「那天……是你小子?」
他立刻對旁邊的保鏢大喊:
「這個人是來搗亂的,快把他抓起來!」
程功接連喊了兩遍,旁邊的保鏢們依然在忙著攙扶受傷的觀眾,對他視而不見。
這時總算有個保鏢朝他跑了過來,可跑到他面前後絲毫沒有減速,直接從他身上穿了過去。
程功大驚,正疑惑的時候,又有好幾個保安接連從他身上穿過,就像穿過了一道幻影一樣。
不遠處有兩個保鏢還在喊:
「程導暈倒了,快叫救護車!」
程功茫然地跑了過去,頓時嚇呆了。
因為他親眼看到自己雇的保鏢,正把另一個自己抬了出去,放進了救護車裡。
程功對著開走的救護車大喊:
「喂!我在這裡啊!」
程功慌亂地跑過去,接連從人群和座椅上穿過,正要跑出去的時候,我又攔在他面前。
他驚恐地上下打量著我。
「你……你對我用了什麼妖術?」
我冷冷一笑。
「沒什麼,剛才我免費送了你一枚失魂符,這樣一來,保證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程功氣急敗壞看著我。
「好啊,那又怎麼樣?老子有錢,我老婆會請人給我叫魂,而且你也傷不了我——」
——啪!
我一巴掌打在他臉上。
程功捂著半邊臉,一時愣住了——
——啪啪啪!
我左右開弓,接連抽了他十來個大嘴巴子。
力氣有點失控,把他的臉打得像是個拉扯過的面人一樣。
程功好不容易恢復原樣,但兩邊臉都已經紅腫,看著有些滑稽。
他兩手同時捂著臉,含著淚問我:
「這……這怎麼可能?你是人是鬼?」
我冷笑一聲:
「老子現在是陰神出竅!」
27
真正的鬥法,肉身根本不參與。
一般為了安全,都會把肉身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詹老師剛才敢肉身上壇跟我鬥法,屬實是對自己實力自信過頭了。
我自小到大都苟,不敢冒這種險。在動手前先去了衛生間,把肉身藏在裡面後,再出陰神鬥法。
程功這下怕了,又是不解,又是憤怒地指著我:
「金……金老師!你說你至於嘛!要個劇本費而已,還要來個陰神出竅?有話好好說嘛對不對……」
我冷冷看著他。
「誰他媽跟你好好說?」
我劍訣一指,包蕊從我懷裡飛出來,飄然出現在他面前。
程功一看,頓時嚇地坐在地上。
條件反射般,抓著胸前的佛牌看著她。
「你……你還想噬主?」
程功的肉身和佛牌雖然坐著救護車走了,可養的小鬼依然感覺到他的召喚,立刻就跳出來了。
依然是兩個血肉模糊的嬰靈。
程功看著這兩個嬰靈,猙獰笑著。
「哈哈哈,詹大師果然靈,這還是我頭一回看到自己的孩子!」
然後指著我和包蕊說:
「快!你媽在外面找了野男人,他不要我們了!把他們都給殺啦!」
兩個嬰靈一聽,立刻哭哭啼啼罵罵咧咧,跳著朝我和包蕊撲過來。
包蕊一手一個,一瞬間就把他們抓在手裡,張開嘴一吸,立刻吸走了他們身上的戾氣和法力加持。
一瞬間,兩個嬰靈變回了兩個懵懂的小孩。
程功反應倒是很快,兩腿一軟跪下來。
「小蕊,對不起啊小蕊!」
緊接著眼淚就流了下來,看上去一副苦情男人的樣子,演技是真好。
「我當年是迫不得已啊!新人出頭多難啊,我這麼做也是為了咱們的未來……」
包蕊逐漸變成了厲鬼的樣子。
「只是為了你的未來吧!」
程功嚇得動都不敢動,只是不住哀求:
「對不起!其實我結婚後一點都不開心,我心裡愛的人還是你啊,要不然也不能把你們娘仨戴在身上。」
一邊說著,程功已上前抱住了包蕊的腿。
「我……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包蕊衝程功一笑。
「好啊,我一直在等這一刻。」
程功喜出望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包蕊:
「太好了,這一次我一定好好對你!」
包蕊笑著露出獠牙。
「但我不會了!」
28
包蕊一把抓住程功,張開嘴就要吃下去。
我連忙阻攔,因為包蕊現在已經戾氣很重,再殺人只會加重殺業,到時候會墮入地獄受苦。
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孩子。
包蕊的兩個孩子剛剛恢復正常,一刻也不想離開她,一直在旁邊緊緊抓著媽媽的裙子。
程功在旁邊連忙也勸:
「做人要大度,何必斤斤計較以前的事情呢?負能量太多了可不好!」
包蕊冷笑一聲,鬆開了程功,抱起了自己的兩個孩子,很快變回了正常的樣子,含著淚低聲對我說:
「好,為了孩子,我放過他……」
程功咧嘴一笑,轉身就跑。
生魂的移動速度比正常人要快,他眨眼就沒了蹤影。
包蕊看著程功逃走的方向,失落地說:
「最終還是便宜了他。」
我搖搖頭。
「我說過了,我們不殺人,只做人命的搬運工。」
29
程功的肉身正躺在病床上,一幫人正手忙腳亂給他做檢查。
程功的生魂跑了進來,正要朝自己的肉身撲過去,突然懸在空中不動了。
我用定魂訣控制了他。
我和包蕊也來到了病房裡,就坐在程功的肉身上,微笑看著他。
我是陰神狀態,包蕊是樟柳神,所以旁人根本看不到我們。
程功的生魂拼了命地掙扎,自己的肉身近在眼前,可就是進不去。
房門推開,又有幾個護士推著一個患者進來了。
正是詹老師,臉色煞白躺在床上。
醫生說這兩個人都是腦卒中,需要做開顱手術。
程功的老婆急忙走了進來,聽說要做手術,連忙出去辦手續去了。
程功的生魂指著外面的醫生大罵:
「X 你媽的庸醫!老子是丟了魂,開你媽的顱!」
然後又緊張地抱著腦袋沖我懇求:
「金老師,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已經原諒了我,就趕緊送我回去吧!到時候我們可以建立長期合作,你寫的劇本我全都要,對了你想不想當導演?」
我皺著眉頭想了想,點了點頭。
「你說的沒錯,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
然後看著包蕊說:
「我不能只幫忙,不出氣。」
我伸手在詹老師天靈蓋的位置上摸了摸,喚醒了他。
詹老師緩緩掙開了眼睛。
他養了五個鬼,雖然四個被包蕊殺了,但還剩了一個白鬼。
就在體內。
詹老師眼珠整個變成白色,像剝了皮的荔枝。
咕嚕嚕轉動眼球,鼻子裡四處聞著,摸索著來到程功的肉身旁邊,露出貪婪的神色。
詹老師慢慢扯開了程功的襯衣。
實話說,程功是個注意保養的人,胸肌強健,小腹的腹肌也清晰可見。
程功的生魂驚恐地看著我:
「喂……他是要幹嘛?「
我微笑看著包蕊。
「你這些年受苦了,希望你看完接下來的事情後,積壓多年的嗔恨可以散去。」
30
程功的生魂雖然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但知道絕逼沒好事,在一旁拚命掙扎。
「你……你們要幹嘛?!」
然後又沖詹老師擺手。
「他媽的死變態,別摸老子!」
詹老師平日修習邪術,指甲尖銳,正慢慢在程功的肚皮上划動……
撲哧!
他的兩隻手扎進了程功的肚子。
程功的生魂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肚皮被戳破後開始咕嘟嘟冒血。
他拚命掙扎。
病床旁邊就有一個按鈕,可就是無法按動。
詹老師的十根手指就像鉗子一樣,慢慢扯開了程功的肚皮——
程功的生魂嚇得幾乎變形,頭髮都要豎起來,撕心裂肺大喊:
「啊啊啊啊啊我的心肝啊——」
他的兩手拚命揮舞,可根本沒用。
又轉過身來,衝著包蕊跪地求饒:
「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包蕊面帶微笑,一聲不吭。
程功又開始求我:
「你也是修行人,不是應該慈悲為懷嗎?怎麼可以做出這麼殘忍的事?」
我沖他一笑。
「你這人真逗,我只不過是把你曾經做過的事情,在你身上又做了一遍,你就呼天搶地了受不了了?
詹老師抓著程功的腸子,一點點扯出來,貪婪地吃著,臉上頭上全是血。
程功的肚子很快癟了下去。
吃完腸子,詹老師又扯出程功的腰子,大口啃著。
程功瘋了一樣沖我大罵:
「金角!你和老詹有什麼區別?為了錢!為了色!就拿邪術害人!」
喊完之後,面目已經猙獰,笑著沖我和包蕊說:
「行,老子今天栽在你們兩個狗男女身上,我認了,可又怎麼樣?老子這些年享的福,你們兩個屌絲想都想不到,老子值了!」
看我不說話,程功又喊: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規矩,你今天用邪術殺人,遲早一天,這樣的報應也會落到你頭上!」
我搖搖頭。
「程導,再說一遍,我不殺人,只是人命的搬運工。」
我看了一眼包蕊。
說實話,包蕊此時的笑容有些可怕。
她悄然來到程功生魂的後面,湊上前,輕聲對他說:
「還記得當年,你怎麼把我推進投資人包廂里的嗎?」
程功大驚,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但已嚇得說不出話來。
「包蕊,別……」
但他的聲音太弱了。
包蕊對他做了一個壞壞的笑容:
「寶貝,今晚……好好表現!」
說完,她把程功的生魂推向了病床上的肉身……
程功的生魂在空中亂扯,想要抓住點什麼。
這可能是他這輩子最漫長的一個瞬間。
因為他大概已經想像到了,接下來感受到的會是什麼。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慢慢落到病床上。
落到那個已經被掏空肚子的肉身上。
呼地一聲——
程功回到肉身內。
他猛地睜開眼睛,微微抽搐過後,坐了起來,驚恐地看著自己空蕩蕩的肚子。
詹老師兩隻血淋淋的手在程功空蕩蕩的肚子裡摸索著,逐漸要朝上面的橫膈膜戳過去。
包蕊一把將附身在詹老師體內的白鬼扯了出來,三兩下就撕扯得魂飛魄散。
詹老師頓時醒了過來,看著眼前的程功,頓時嚇壞了。
隨後開始嘔吐。
人體的痛覺神經反應起來有些慢,程功這時才感受到疼,發出不像人聲的嘶叫:
「啞——啞啞——」
門外很快闖進來幾個護士,看到眼前的一切,也都嚇得坐在地上。
我走到病床前,湊在程功的耳邊輕聲對他說:
「放心,雖然你的大腸、小腸、腎臟、膀胱都壞了,但聰明的大腦還好著呢,你那麼有錢, 不會死的。」
程功的所有名利運勢,都是包蕊做鬼給旺來的。
現在拿走, 也很公平吧?
正義既然遲到, 那就加點利息。
包蕊心中擠壓許久的戾氣在這一刻總算煙消雲散。
31
我難得地把房間收拾了一下, 準備了四副碗筷。
做了四個人的飯。
我的飯桌很小,亂七八糟擺滿了飯菜和飲料。
我和包蕊明顯還沒習慣怎麼和小孩子一起吃飯,一頓飯下來, 就只顧著照顧這兩個小鬼了。
這兩個小鬼張口閉口喊我爸爸,我拒絕多次後都沒用,最後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了。
恍惚間,我好像有了一個家。
夜深了,兩個小鬼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我躺在床上發獃,包蕊又湊過來。
「喂,不考慮一下麼?」
「考慮什麼?」
包蕊撅嘴看著我。
「你是不是嫌棄我啊,三十五歲離異帶倆娃?」
雖然是玩笑,但我看出她眼神里藏著期待。
我笑著說:
「我認識的女鬼很多的, 怕你吃醋。」
這種時候,我不能給她任何幻象和留戀,要不然下輩子她還要找我還。
我想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 只好苦笑一聲:
「大家不過萍水相逢, 我很快就會忘了你, 所以你也要趕緊忘了我。」
32
子時到了, 雖然他們娘仨可以變幻外形, 但我還是給他們準備了三套紙紮的衣服。
送他們來到燕順路的十字路口。
這裡周圍不時有黑影飄來飄去, 都是往返陰陽兩界的仁兄。
我在路邊用白灰畫了一個圓圈, 讓包蕊帶著孩子站在裡面。
然後點火開始燒紙。
小鬼沖我喊:
「爸爸你不去嘛?」
我笑著摸著他的頭。
「爸爸還要在這邊掙錢, 每年清明才能給你們燒玩具啊!」
然後又摸摸另一個小鬼的腦袋。
「超度之後,你們下輩子就是三胞胎了,可不要吃太多, 會把你們媽媽的肚皮撐到。」
包蕊眼眶含淚, 嘴裡不住地念叨:
「我走以後你照顧好自己, 別老熬夜碼字了,其實很多製片人根本不懂劇本,有這個精力,你還不如學著跟他們多搞搞關係吹牛逼, 你這樣真是傻……」
我不住點頭。ƭū⁴
紙灰瀰漫,包蕊和兩個小鬼的影子越來越淡, 眼看快要消失, 她用最後的聲音說:
「以後路邊再有人問你玩不玩,你可千萬別答應啊!」
說到最後,她自己都忍俊不禁,破涕而笑,沖我喊:
「少看日本動漫,趕緊找個對象吧!」
33
柳木小人後來就留在我書架上。
有時候碼字累了, 我會拿起來看,但上面再沒了以前的溫度。
我的日子很快又恢復了以往的樣子,依然是開會、寫稿、催合同。
包蕊對我說過的搞關係吹牛逼,很快被我忘在腦後。
只是偶爾深夜拼車回家, 路過燕順路十字路口的時候,我會在路邊稍微停留一會,想起自己曾在這裡撿過一張小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