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可是你哥大喜的日子,別給家裡敗興!」
李老太也瞪了李霞一眼:
「趕緊帶你嫂子拜堂!」
李霞黑著臉罵罵咧咧換好衣服,又找了頂假髮戴上,繼續給我當伴娘。
她攙著我往前走,臉上擠出笑臉,嘴裡狠叨叨說:
「行啊,平時看你挺老實一人,想不到這麼奸!」
「我勸你還是認清形勢,別高興太早!」
我根本都懶得搭理她。
收拾李霞只是順手的事,最主要的是要搞定那個李五爺。
可不知為什麼,從始至終都沒見他露面。
16
李霞攙著我往裡走。
前院的屋裡院裡擺滿了酒席,村裡人在熱熱鬧鬧喝酒,看上去和正常婚禮也沒什麼不一樣。
但進了後院,氣氛立刻不一樣了。
大廳里空蕩蕩的,沒開電燈。
雖然點了很多紅燈籠,可一點喜慶的氛圍都沒有,燈籠的光都是冷的,看著陰森。
大廳桌上擺著一對龍鳳紅蠟燭,兩邊坐著李老頭和李老太,紅光在他們蒼白的臉上晃動,看著像人又像鬼。
鬼媒婆在旁邊尖著嗓子喊:
「新娘娶進門,福祿壽喜都進門。」
「新娘娶進廳,金銀財寶滿大廳。」
我走進去後,透過蓋頭看見大廳前擺了三排椅子,可上面沒坐人,擺的都是死人的牌位,應該是李家的歷代先人。
我站到大廳里,鬼媒婆又尖著嗓子喊:
「吉時已到,有請新郎!」
我的心咚咚跳起來。
雖然我是陰差,乾的都是接引亡魂的工作,但跟死人拜堂還是頭一次。
旁邊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一股香灰和屍臭混合的味道撲面而來。
兩個伴郎攙著新郎過來了,他穿著一身民國禮服,臉上戴著面具,是用金線穿了銅錢編織的,把臉遮得嚴嚴實實。
鬼媒婆對著新郎大聲說道:
「汝既早逝,大義未通,獨寢幽泉,死亦嫌單。」
「吳氏有女,復同霜葉,為汝禮聘,以會幽靈。」
「擇卜良辰,禮就合吉,汝宜降神,就席尚饗。」
鬼媒婆說完,沖我和新郎喊:
「新郎李貴,新娘吳倩,吉時已到,開始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我們對拜完,李貴在伴郎的攙扶下慢慢直起身子。
「嘿嘿嘿……」
我似乎聽到他笑出了聲。
這笑聲不像人,也不像鬼,頓時讓我毛骨悚然。
愣神間,鬼媒婆撒了一把紅色紙錢:
「送入洞房!」
17
洞房裡燈光昏暗,只點著兩紅蠟燭。
伴郎把新郎抬到床上放好。
李霞欣慰地看著:
「哥,你終於成親了。」
然後又看著我:
「剛才縣裡打電話,老四死了,老三做了切除手術……」
「再找不著本家來借種了。」
我微微嘆氣:
「可能是天意吧。」
李霞冷笑一聲:
「是啊,老天讓你只能懷上我哥的孩子。」
然後隔著蓋頭拍拍我的臉。
「今天晚上,你可一定要懷上啊。」
李霞沖鬼媒婆說:
「開始吧。」
我看著鬼媒婆陰森的樣子,一時有些慌。
「不是拜完堂了嗎?還要怎麼開始?」
鬼媒婆沖我一笑:
「拜完堂,接下來當然就是行房了!」
我被兩個伴郎按在床上,點了一根筷子粗的香,直接放在我兩腿間,要我夾緊。
然後又在李貴兩腿間夾了一根香。
鬼媒婆說:
「這陰陽和合香點了,才算開始行房,你要是敢把香頭弄滅,我把你腿打折!」
我連忙就假意順從:
「我不亂動,可你們站旁邊,我們還怎麼行房?」
鬼媒婆嘿嘿一笑:
「放心,只要你乖乖聽話,不打擾你們小兩口!」
鬼媒婆帶著伴郎笑嘻嘻出去了。
屋裡頓時安靜,只有我和新郎腿間的香煙霧繚繞。
兩股青煙逐漸纏繞在一起。
我心想這個陰陽先生果然厲害,做的香不是樣子貨,是真能溝通陰陽。
可等了一會兒,依然不見新郎的亡魂出現。
正疑惑的時候——
沙沙……
沙沙……
屋裡有什麼東西在動。
仔細聽了一會兒,才發現動的東西就在我身邊。
新郎的屍體,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聳動起來……
18
雖說我見過不少亡魂和屍體。
可詐屍還是頭一次見。
新郎慢慢坐起來了,隨著身體活動,肚子裡的臭氣也被擠壓出來,聞著令人作嘔。
他嘴裡發出吱吱的怪聲,臉上的銅錢面具掉落在床上。
這時我才看到,他臉上貼著一張靈符,符文怪異。
我突然想起水哥跟我說過的控屍術,是一種比趕屍更厲害的邪術,想不到今天給我撞見了。
更倒霉的是,這屍體還開始脫衣服了!
別看他上半身毫無血色像個排骨精,可下半身已經支起了個小帳篷。
死都死了,還能這麼不安分?
這時我才反應過來……
進洞房前,李霞讓我懷上她哥的孩子。
我以為只是個氣話,可沒想到他們來真的!
從來只有猥褻屍體的,哪有屍體猥褻大活人的?
可眨眼間,新郎已經一點點往我身上爬。
我剛要掙扎,感覺感覺渾身無力,根本都動不了,看著腿間的香頭頓時反應過來。
這個香除了用來溝通陰婚男女,還能麻醉,難怪鬼媒婆根本不擔心我會反抗。
我四肢越來越僵,眼睜睜看著新郎把我衣服扯開。
驚慌之下,我連忙沖新郎喊:
「老公!」
新郎一愣。
我一看管用,連忙把嘴唇嘟了起來。
新郎嘿嘿怪笑了兩聲,也嘟著嘴朝我親過來,嘴裡的臭氣聞著想吐。
看他湊近了,我使出渾身力氣,猛地沖他臉上一吹——
新郎臉上的控屍符立刻掀起,雖然沒有被完全吹掉,但只剩一個角黏在上面,露出了他大半張臉。
新郎的表情頓時茫然,動作也遲鈍了許多,就像樹懶一樣慢騰騰的。
我使勁渾身力氣翻身,壓滅了兩腿間的香頭,連滾帶爬下床,推開窗戶大口喘著氣。
本想自己搞定,現在也只能呼叫當地陰差來幫忙了。
我在手心畫了一道召請符,念動咒語呼叫當地陰差。
手心立刻突突跳起來,已經聯繫上了。
可我更害怕了。
因為手心力度顯示,當地陰差就在附近。
距離不超三尺。
也就是說,陰差就在房間裡。
可房間裡除了我和新郎,再沒別人了啊?
19
我左右看著,床下突然有兩點寒光閃過。
一條鐵索從裡面飛出來,纏住了我的脖子。
這是陰差才有的拘魂鐵索,可以把人的生魂從肉身里直接扯出來,一般人肉眼看不到。
鐵索發紅,級別比我的要高許多。
一個老頭從下面鑽了出來,怪笑看著我。
不用說我也認出來了,他就是當地的陰陽先生李五爺。
從一開始,他就躲在床下操控著新郎的屍體。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你……你竟然還是陰差?」
李五爺冷笑一聲:
「早就警告你不要多管閒事,還來找死!」
李五爺身後鬼影晃動,我看到幾個熟悉的面孔,玲玲也在其中,旁邊還有曉萍,她已經被拘魂鐵索纏住了。
李五爺猛地一扯,我的生魂從肉身里被抽了出來。
肉身撲通倒在地上。
看著自己肉身,頓時感覺不妙。
我恐怕就要和這些女鬼一樣下場了。
20
我想掙扎,可李五爺的鐵索級別太高,根本無法掙脫。
我大聲質問他:
「你也是個陰差,為什麼要幹這種事?」
李五爺抽著煙,重新貼好了新郎的控屍符:
「我李老五修了一輩子道,縱橫陰陽兩界,風水術數的手段用盡了,可一輩子還是受窮,家裡晚輩們全都短命無福,憑什麼啊?」
我冷笑一聲:
「還不是因為你一心想鑽空子,缺德事干多了!」
李五爺點點頭:
「可修道就是竊天機啊,我有什麼錯?」
「我不甘心,所以找來你這個女陰差給我家祖墳改改風水!」
我一驚:
「你們早就知道我是陰差?一直在打我的主意?」
李五爺笑了:
「沒錯,像你這樣極陰八字,實在是可遇不可求的上好轉運材料!」
李五爺手裡掐出一個煉魂手印對準我:
「我要拿你生魂煉成守墓鬼,旺一旺我家祖墳風水,陰極陽生,逆天改運!」
李五爺嘴裡念動咒語,我才發現地面上早就畫好了符籙結界,這些符文隱隱發出綠光,把我的生魂困在裡面。
李五爺雙手向前一推,一個巨大的煉魂印朝我砸來。
一旦被砸中,我的生魂就要被帶去他家祖墳里。
我猛一甩頭,左邊耳朵跳出一條哭喪棒。
李五爺的拘魂鐵索一看我的哭喪棒,頓時消散。
在他遲疑的瞬間,我已抓住哭喪棒反手抽回去。
轟隆一聲,他的煉魂印被我打散,他整個人都坐在地上,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手中的哭喪棒:
「不可能……你怎麼能有地府里的法器?」
21
我的生魂抓著哭喪棒回到肉身,站起來後,渾身都在發抖,這哭喪棒力量果然不一樣:
「出發前,我們部門老大擔心我遇到意外,借我這東西防身。」
「你身為陰差知法犯法,觸犯陰律,跟我走一趟吧!」
李五爺收了鐵索,舉手站起來,突然沖旁邊一笑:
「撕了她!」
新郎立刻像殭屍一樣朝我撲過來。
我一棍橫掃過去,新郎稍一觸碰到哭喪棒,立刻像觸電一樣彈開。
趁這工夫,李五爺已經從屋裡逃走了。
我連忙追了出去。
迎面看見李霞跑了過來,手裡還拿著一把殺豬刀,身後還跟著幾個李家後生。
我沖她喊:
「閃開,我只抓李五爺。」
李霞拿殺豬刀指著我:
「陰差是吧?會法術是吧?我就問你殺豬刀怕不怕?」
接著獰笑一聲,抓著殺豬刀朝我扎過來:
「早就看你不爽了!」
我真是無語,可又不好拿哭喪棒對付她,只好收了起來。
然後抬腳踢在她手腕上。
李霞的刀飛了出去,同時臉上又挨了我一腳,臉朝下重重摔在地上。
我真是無語,心想你是不是傻?
我除了會法術,還是大運會的散打冠軍,這你都忘了?
我三拳兩腳打翻了那幾個後生,扯著李霞的衣服把她提起來:
「李霞,我好心幫你,你就這麼對我?」
「騙我陰婚也就算了,可我懷疑你們家干過拐賣婦女的事情,到時候法律饒不了你!」
李霞這才知道怕了,撲通跪下,抱著我的腿開始求饒:
「別別別,那我一輩子可就全毀了!」
我一腳踹開她:
「你毀別人的時候想過這個問題嗎?」
李霞又跪著過來:
「我知道錯了,看在咱們一個宿舍的份上,饒過我吧!」
說著緊緊抱著我的腿不撒手。
我感覺不對, 剛要踹開她,突然感覺上方一陣腥氣撲面而來——
嘩地一聲。
我渾身濕淋淋的,聞著一身腥臭立刻反應過來了:
是狗血混了糞。
22
我嘴上連忙呸呸呸,一膝蓋頂在李霞臉上,當場把她撞了出去,可心裡發慌。
現在這種狀態,法術施展肯定大打折扣。
李五爺正站在屋頂,丟了糞桶,抓起桃木劍和棗木釘對著我。
我剛要說話,身上突然一緊, 剛才被我打倒的新郎又沖了過來,兩手像鐵條一樣緊緊箍住我, 嘴裡一遍遍念叨著:
「行房……行房……」
就在我掙扎間, 李五爺用桃木劍挑了靈符點燃,咬破舌尖,沖木劍吐了一口血, 聲嘶力竭大喊一聲:
「吳倩!給我家祖墳鎮墓轉運去吧!」
「萬道流通,鬼神受治!」
轟隆一聲, 桃木劍猛地朝我扎過來, 符籙上帶著李五爺畢生修煉的邪術功夫。
我見過不少會飛劍的人,可像李五爺這樣有壓迫感的還是頭一次見。
我現在渾身狗血大糞, 法力大打折扣,連忙轉身甩開新郎, 就地翻滾。
桃木劍邪門地拐彎追著我扎過來。
我翻滾過後,一把抓起李霞擋在身前。
咔的一聲——
木劍扎進李霞胸口。
這木劍雖然沒什麼物理傷害, 但法術傷害爆表。
李霞雖然昏迷,但生魂哀號著被打了出來。
只一瞬間,幾十條生魂飛了過來。
這是參加陰婚拜堂的李家祖先們, 他們聞著味從牌位里飛了出來,抓住李霞的生魂一頓撕扯。
他們把李霞當成了李五爺煉的守墓鬼,扯著她往祖墳的方向飛去。
李霞大聲哀號著,可根本沒用,轉瞬間就消失不見, 以後的生生世世,她恐怕都要在裡面伺候那些變態的老鬼了。
李五爺在屋頂上頹然坐下,剛才那一擊已耗盡了他的畢生功力, 可終究還是落空。
他沖我悽慘一笑:
「我認栽了,隨你去吧。」
可剛說完, 身邊鬼影幢幢。
當年那些被他囚禁在村裡無法出去的女鬼, 此時已圍上了他。
他玩了一輩子邪術,最終沒能躲過反噬的報應。
我沒空聽他哀號求饒,直接跑了。
因為我渾身狗血,需要洗澡。
23
事情圓滿解決。
我的陰親戒自動脫落。
村裡的孤魂野鬼們重新投胎做人。
當地重新在村子裡委派了新的陰差並加強監管。
不久, 警察又去村裡抓走了幾名拐賣婦女的人販子。
我因為幫部門沖了業績,正式當了女陰差。
可依然在陰間年會上被編進脫口秀段子裡:
他們說我是世界上最狗血的女陰差。
不知道是不是受這影響,我好長時間找不著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