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拿出呂半仙寫的文書在紅燭上點了,這就算是正式過戶了。
從此我就是閻家的女人閻劉氏。
然後媒婆領著我去洞房裡等著。
我娘清點完彩禮,樂了,又提醒閻屠戶:
「俺這閨女又瘋又野,今晚你在炕上可要給她好好立立規矩。」
我聽著我娘的那些話,氣得渾身發抖。
活了這些年,我一直在騙自己。
覺得我爹我娘雖然對我不太好,可他們畢竟是我爹娘,總不能有壞心。
可現在看來,他們根本就沒把我當閨女看。
閻屠戶在外面喝完酒,送我娘和三爺他們離開了。
回屋掀起蓋頭一看我,嘿嘿笑了。
嘴裡一股莫名的騷味。
我剛想躲,被閻屠戶一把扯住頭髮。
「都是我的人了還怕啥啊?」
「別怕,我剛吃了六個羊蛋兩根牛鞭,保證今晚讓你上天!」
「頭回怕,二回就該想啦!」
我嘴裡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閻屠戶一看,把我舌頭上的草繩扯了下去。
我大喊:
「你個傻球!我是喪門星!」
「敢娶我進門,小心剋死你一家子!」
閻屠戶一愣,然後哈哈笑:
「我殺了一輩牲口,從來不信這個,這就叫猛鬼怕惡人。」
然後捏著我的臉說:
「就你這模樣,別說是喪門星,就是個女鬼我今天也得給你沖沖喜!」
說完,他三兩下就把自己身上衣服脫個精光,露出一身黑粗的皮肉。
就像個立起來的野豬。
然後就來解我身上的繩子。
繩結打的緊,閻屠戶急,直接拿殺豬刀給割開了。
繩子一松我剛準備跑,就被他一把抓住,連裙子都給扯了下來。
閻屠戶渾身發燙,呼吸急促,就像個牲口。
抱起我丟回炕上。
「這身子比麵糰還軟,非弄到你天亮不可!」
說完跳到炕上。
我還想跑,突然脖子猛地往下一沉。
這感覺很熟悉。
我心裡害怕,知道她又來了,連忙對閻屠戶喊:
「你別過來!」
「我身上有女鬼!」
閻屠戶色迷迷瞅著:
「好啊,來,我連你帶女鬼一起搞!」
我吃力地把頭扭回去,果然又看見那個女鬼了。
正低著頭嗚嗚哭。
我氣的沖女鬼大喊:
「你老跟著我幹啥!」
女鬼沒理我,哭聲更大了。
炕上的被子蠕動,一個東西從裡面猛地竄了出來。
是旺財。
沒等閻屠戶反應過來,旺財一口咬在閻屠戶兩腿間的玩意上。
咔——
我清晰地聽到了兩聲捏碎雞蛋的聲音。
緊接著是閻屠戶殺豬般的嚎叫。
「啊啊啊啊啊——」
閻屠戶叫著,揮拳打在旺財頭上。
砰地一聲!
旺財的狗頭重重挨了一拳,飛了出去。
可它的狗嘴始終死死咬著沒撒開。
所以我馬上聽到一聲黃瓜拗斷的聲音。
旺財在地上滾了兩下站起來,呸地吐出一團血乎乎的東西。
有根肉還在血泊里噼里啪啦亂跳。
像一條快死的泥鰍。
閻屠戶臉色蠟黃,低頭一看。
兩腿間剛才還趾高氣昂蠢蠢欲動的東西沒了。
只剩一個血窟窿。
過襠風暢通無阻地嗖嗖吹著。
我也嚇壞了。
心想旺財這狗嘴啃的咋比刀切的還齊整?
閻屠戶尖著嗓子嚎了一聲,抓起殺豬刀就朝旺財衝過去:
「你個畜生王八蛋!」
「老子活剝了你的皮!」
我連忙喊:
「旺財快跑!」
這時渾身一輕,我身上的女鬼跳到了閻屠戶的脖子上。
閻屠戶突然腰一彎,差點趴在地上。
他扭頭一看,和女鬼打了個照面,立刻又是一聲慘叫。
我呆呆看著,心想是不是因為之前閻屠戶殺氣太重,所以女鬼近不了他的身。
但現在閻屠戶沒了陽氣的發源地,女鬼才敢過去?
閻屠戶嚇得面無血色,兩腿直打晃。
可能是尿,也可能是血,總之下面直接噴了,尖著嗓子叫:
「鬼!鬼啊!「
閻屠戶瘋了一樣抓著殺豬刀往女鬼身上戳。
可每一下都戳在自己肩膀和後脖子上。
眨眼間就把自己戳成了一個血葫蘆。
女鬼一邊哭著,一邊猛地往下一壓——
嘎嘣一聲,閻屠戶的脊梁骨斷了,頭重重垂了下去,幾乎貼在肚皮上。
像條爛蝦一樣跪在地上死了。
我連忙穿好衣服往外跑。
嗖——
女鬼以詭異的速度站在我面前,依然在嗚嗚哭著,伸出枯枝一樣的手抓在我頭上。
我嚇的閉上了眼,動都不敢動。
過了好一會,才發現她在摸我的頭。
我睜開眼,看見她還在哭,但面容卻變得正常起來。
最後變成一個穿白裙的漂亮女人,一把抱住了我。
「對不起啊閨女,娘現在才來。」
那天,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十三年前,三叔和三嬸從外地賣山貨,買回來一個女人。
他把這個女人送給了我大伯當媳婦。
成親當年,女人懷孕生下了一個女兒。
沒多久大伯死了,女人成了寡婦,獨自帶著女兒生活。
家裡的幾畝地很快被大伯的兄弟們侵占了。
還有族裡的男人以照顧她為名,趁機姦污了她,臨走時丟下兩塊錢了事。
這個女人為了照顧女兒活下去,也只好忍了。
來找她的男人越來越多,村裡逐漸都傳開了。
說她是個婊子,給錢就行。
可這些男人的老婆不幹了,一起上門找她算帳。
女人實在受不了,抱著女兒打算逃走。
又被男人抓了回來。
有一天這個女人打水的時候,被人推進井裡淹死了。
死後才發現她當時穿的紅裙。
怕她作祟,又在她身上壓了三個磨盤給鎮上了。
從此永世不得翻身。
因為老二成親後一直沒孩子,所以收養了她留下的女兒。
那個女兒現在長大了,就是我。
之前養育我的父母,其實是我的二叔二嬸。
聽女鬼說完這些。
我哭著抱緊了她:
「娘!」
「這麼多年了,為啥你現在才來找我?」
我娘說:
「這些年我一直被磨盤鎮著,前幾天那口井壞了,才找機會跑了出來。」
「出來後就撞見了你的三叔和三嬸。」
「那天他們想帶你去鎮上趕集,其實是要把你賣給人販子,是你二嬸主意。」
「所以我提前一步變成你三叔的樣子,騙你進山躲過這一劫。」
「我太想你了,所以附身在一個死猴身上想要保護你。」
「沒想到嚇到了你……」
我一聽,頓時明白了。
我娘是鬼,不能直接殺人,所以先附身在半扇豬上殺死了三嬸。
接著又殺死了我爹和三叔。
我娘哭著點頭:
「我現在大仇已報,沒了怨氣,恐怕也要離開了。」
「可惜不能多陪你幾天。」
我抱著我娘不撒手:
「不能走不能走!」
「這怎麼就沒怨氣了呢?」
「村裡那些逼死你的人一個個還活的好好的哩!」
我娘苦笑:
「可他們畢竟沒有親手殺了我。」
「再說了,法不責眾,全村幾十口子人,我還能一個個跟他們計較?」
我抱著我娘說:
「娘啊,不是當閨女的說你。」
「你都當厲鬼了,咋脾氣還這麼好?」
然後忍不住哭了出來:
「那活著的時候該是個多好的人啊!」
「他們怎麼下得去手?」
後半夜起了風,烏雲密布,天邊隱隱能聽到雷聲。
村裡的祠堂燈火通明。
三叔和那個養過我的二叔已經下葬了。
呂半仙設了法壇,正給村裡人驅邪,免得喪氣進門。
院子上空砰地一聲槍響——
呂半仙嚇了一跳,手裡的桃木劍都撒手丟了,左右看著。
「抬頭!「
院子裡的人抬頭看,都嚇了一跳。
我拿著獵槍站在屋頂上。
曾經養我的那個娘,也就是二嬸,跳腳指著我喊:
「英子你個不孝的東西咋回來了?」
我說:
「我孝不孝關你屁事,你又不是我娘!」
大家立刻都呆住了。
我冷冷看著他們:
「十三年前,村裡的劉老三從外面買了個女人回來,給他哥劉老大當了媳婦。」
「那個媳婦後來被人害死,還拿磨盤壓在枯井下面。」
「你們都有份吧?」
聽完這話,院子裡的人開始怕了。
呂半仙抓起一支符點著,喊:
「小小怨鬼也敢闖我法壇,速速退下!」
砰地一聲——
靈符還沒丟出來,就被我一槍打的灰飛煙滅。
呂半仙嚇的縮了手不敢動。
我拿槍指著他的禿頭問:
「拿三塊磨盤鎮壓我娘的主意,就是你出的吧?」
呂半仙被嚇住了,嘴裡嗯一聲。
砰——
他的禿頭爆了,腦花濺了三爺一臉。
院子裡一陣尖叫,之前給我說親的媒婆嚇的往外跑。
砰——
媒婆衝出大門撲在地上,後腦勺多了個血窟窿。
「誰動,誰死。」
六爺一看連忙說:
「都別動,英子槍法可准。」
所有人都一動不動僵在原地,有幾個嚇的腿軟,可又不敢坐下。
我回頭問:
「娘,這些人都在嗎?」
我娘的影子從我身後飄出來,看著院子裡的人。
可能是之前殺人用光了怨氣,我娘現在變得有些怯怯的。
輕輕跟我說:
「都在,可也有不相干的……」
我對院子裡的人說:
「年紀小的出去,和我娘不相干的人出去。」
幾個十多歲的後生連忙跑了。
三爺舉著手也要往外走:
「英子,我當年可沒睡過你娘!」
我冷笑一聲:
「可你是村長。」
他不吭聲了,沒敢再動。
我對所有人說:
「跪下,給我娘賠罪!」
養過我的二嬸喊:
「英子你要逆天啊!」
「看清楚這是什麼地方?劉氏宗祠!」
「不管怎麼說你也是劉家的人!」
「逼著我們給個臭不要臉的婊子磕頭?」
「不怕雷劈了你!」
這時狂風大作,一個炸雷打在我旁邊。
屋頂上的瓦片咯咯作響,我險些沒站穩。
其他人一看,也都跟著喊:
「當初是你娘勾引村裡男人,全村人都能作證!」
「你這是鬼迷心竅顛倒黑白!」
「大逆不道的東西,你也不怕報應?」
我娘氣的直哭:
「是……是他們闖進我屋裡的!」
我攔住我娘,繼續對他們說:
「跟我說報應?」
「好,今天老天在上,劉家的祖宗在上。」
「我要是濫殺無辜,就讓這天雷劈死我。」
「可你們要是給我打死了,那就該死!」
六爺明顯慌了:
「英子,你槍里現在就一發子彈了,下來吧!」
「萬事好商量——」
砰——
我用槍里的最後一發子彈打爆了六爺的頭。
他是當年第一個鑽進我娘屋裡的人。
然後我開始裝彈。
院子裡的人依然沒敢動,我笑著說:
「不跑嗎?」
「跑出祠堂我就放過你們。」
一幫人瘋了一樣往外跑。
大門本來寬敞,但這些人卻都擠在一起。
砰——
砰——
砰——
每一聲槍響過後, 都有腦袋爆開。
當年這些強占我家地的。
鑽進我娘屋裡欺負她的。
堵著門逼我娘去死的。
一個個都倒在祠堂里。
接連裝過幾次子彈後, 院子裡終於安靜了。
只剩一個人還站著。
那個曾經養過我十二年的人。
二嬸看著滿院子的死人, 渾身發抖,一臉怨毒看著我:
「英子,這些年一直是我收養你!」
「你不能恩將仇報!」
我冷笑一聲:
「當年你為啥收養我,自己不清楚嗎?」
「你不過是想給你的寶貝兒子找個伺候他的丫環!」
「幹活的牛馬!」
「打野味的獵狗!」
「撒氣的沙包!」
「還有冬天裡暖被窩的熱水袋!」
二嬸面目猙獰:
「那又咋樣?要不然我憑啥給你吃給你喝?」
「可要是沒有我, 你早死啦!」
我搖搖頭:
「要是沒有你, 還會跟我娘過的好好的!」
「別以為我不知道……」
「當年把我娘推下井的, 就是你!」
二嬸跳著腳罵:
「那是因為你那個千人騎萬人枕母狗一樣的騷貨娘勾引我家男人!」
「我替天行道問心無愧!」
「有種就把養育了你十二年的人殺了啊!」
「我死了一樣能做鬼,一樣饒不過你!」
砰地一聲——
二嬸臉上一臉的血,隨後慘叫起來。
我一槍打在她耳朵上,沒有殺她。
「我們兩清了。」
她捂著耳朵, 跪在地上用世上最惡毒的話咒罵著我和我娘。
我從屋頂上跳下來, 走到她身邊,湊到她另一個完好的耳邊說:
「你要好好活著, 好好在這個村裡當個寡婦。」
「等著被人吃絕戶, 等著自己的東西被家裡人拿走。」
「等著有人晚上闖進你屋裡。」
「也許到時候你可能會後悔。」
「但凡你當年沒那麼惡毒。」
「但凡能對我有一點良心,你也不會過上今天的日子。」
大廳里的祖宗牌位依然整整齊齊擺著,默默看著地上的屍體。
大雨滂沱, 沖刷著血色的祠堂。
我走出大門, 感覺從未有過這樣的暢快。
突然發現自己身上一點都沒有濕。
一抬頭才發現, 從始至終,我娘一直在旁邊給我撐著一柄紅色雨傘。
有生以來,我第一次體會到被人庇護的感覺。
天色放晴了。
陽光很好。
我從村外枯井裡找出我娘的屍骨鄭重埋了。
又給她燒了好多紙錢。
我娘就站在旁邊, 眨眼間身上的衣服換成了綾羅綢緞,還增添了很多首飾。
我說對不起。
「第一次孝敬您,竟然只能用這種方式……」
我娘也哭著不想跟我分開。
我努力擠出笑臉:
「娘, 你做了這些年厲鬼,現在馬上投胎, 好事, 不哭啊……」
「一定要找個疼你的好人家啊,下輩子小心點, 別再給人騙了……」
我娘哭著點頭。
在升騰的紙錢中逐漸消失。
我背著獵槍, 領著旺財, 順著大道走著。
遠遠又遇見貨郎。
他笑著給了我一塊糖:
「看你喪氣沒了, 以後可都是好日子了。」
我笑著謝過他。
貨郎又問:
「以後什麼打算?」
我說: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貨郎拍拍自行車后座:
「要不跟我賣貨去吧?」
「走街串巷的,挺有意思。」
「每天還有糖吃。」
然後看著我背著的獵槍:
「能看看嗎?」
我把獵槍交給了他。
貨郎雙手接過, 嘴角露出一絲笑。
但笑容很快凝固。
我一刀插進了他的心口。
貨郎呆呆看著我:
「你……」
我吐出剛才吃下的糖,冷笑一聲:
「前幾天三叔去鎮上找的人販子, 就是你吧?」
「你來我們村賣貨是假, 看我這個貨才是真。」
「對了, 你第一次跟三叔做生意, 就是把我娘賣給她,也沒錯吧?」
貨郎臉色慘白,慢慢蹲在地上不動了。
趕在他斷氣前, 我連忙說: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那天對我的提醒,不要相信大人的話。」
為表感謝,我在路邊刨坑把他埋了。
春風吹拂, 貨架上的小風車轉的飛快。
我騎著車子在大道上飛馳。
旺財撒歡地在車前車後來回跑著。
貨郎說的真沒錯,這工作挺好的。
走街串巷,每天還有糖吃。
糖可真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