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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了翻手冊,沉聲說:「首先感謝各位審判員的判斷,直播間有一億審判員,其中 99.99% 的審判員判罰了 Oil 有罪。根據刑法第七章 113 條,對特殊情況的犯罪人實行教育、感化、挽救的方針,判 Oil 必須完成 320 個小時的社區勞動。但鑒於 Oil 患有極度危險的精神疾病,不適合社區勞動,所以暫不執行。」
說到這裡,Oil 厚厚的嘴唇向上彎起,忍不住囂張大笑起來。
Oil 的父母顯然也鬆了一口氣。
受害者家屬聲淚俱下:「這不公平!我的孩子死了,被打穿了後腦勺死了!可這個畜生卻什麼懲罰都沒有……」
我合上手冊,嚴肅地說道:「還有罰金,Oil 的監護人必須賠償每位受害者 200 萬,38 位共計 7600 萬元。但我們封存對方帳戶的時候,發現 Oil 監護人的戶頭只剩下 3000 元,根本不足以支付這筆賠款。監護人的房產、車產都統統為 0,無法抵扣。」
【他爸爸是我們學校的教授,光別墅就有四套,體面著呢。前幾天全轉到別人名下去了,原來是資產轉移啊!】
【他媽媽是財團老總的女兒,怎麼可能沒錢!】
【一家人壞透了!】
【拿不出錢就去死吧。兒子犯罪,父母承擔責任!】
賀元白馬上站了起來,對螢幕深深鞠了一躬:「各位審判員,這就是大家希望看到的結果嗎?一個槍殺了 38 人的惡魔,還當庭宣布出來後要槍殺證人,就因為他有精神病,沒有得到任何的懲戒,這公平嗎?」
鄭宗站起來道:「法官都已經判了,你還想煽動審判員們幹什麼?」
賀元白不理他,繼續說道:「法官大人,審判員說得很對,兒子犯罪,父母擔責。他一個學生是無法購買槍枝的,那麼 Oil 的槍枝彈藥是哪裡來的?Oil 藏了這麼多的槍枝彈藥,他的父母會不知道?」
「射擊場一發子彈的價格是 50 元,他打了 100 多發,一口氣花掉了 5000 元以上。這還是一場次花掉的錢,這是一般還在讀書的學生負擔得起的價格嗎?」
「Oil 患有嚴重的精神障礙,可是卻不服藥控制,這難道不是父母的責任?」
「父母的責任導致出現了這樣重大的社會慘案,他們卻毫無悔意,甚至偷偷轉移了所有財產。難道不該當庭審判這對父母嗎?」
【好有道理,附議!】
【附議!】
【附議!】
Oil 父母肉眼可見地慌了,他的父親馬上大聲說道:「我們沒有轉移財產,我們真的沒有錢了!兒子那些花費我們一點也不知情。我會努力賺錢,雖然可能不夠,但會用一生去彌補這些受害家庭!」
他的母親也馬上附和道:「我們根本不知道兒子藏了槍。他不和我們住一起,住在另外一套房子裡。」
【喲,房子很多啊。不是說沒有轉移資產,很窮的嗎?】
他的父親狠狠瞪了他母親一眼,她為自己的嘴漏懊悔不已。
鄭宗還想說話,我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頭,說道:「有句古話,子不教父之過。出現這麼重大的安全事故,完全是因為 Oil 父母的瀆職。而事發後,Oil 的父母不但不積極補償受害者家屬,還惡意轉移資產。綜上情況,本法官同意審判 Oil 的父母。」
5
我對著螢幕伸出手:「現在請各位審判員操作,點贊無罪,點踩有罪。當踩超過 50% 時,則被判有罪。」
螢幕上點踩的人數一路高歌猛進,很快達到了 50%。我宣布他們有罪。
Oil 的父母面如土色。
鄭宗馬上說:「法官大人,根據法律條例,Oil 的父母只是疏忽瀆職罪,最多各判 3 年。」
我翻看了一下資料,抬起頭來說:「確實如此。」
Oil 父母鬆了一口氣。
我接著說:「根據我國量刑可疊加執行的原則,本次案件受害者 38 人,3 乘以 38 等於 114。Oil 父母總共各要服刑 114 年,且不得減刑。清算所有轉移的資產,全部賠償給受害人。」
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他的父親不服判決,怒喝道:「混帳東西,你知道你惹的是誰嗎?」
我不理睬他,示意法警把他帶走。
法警走過去,他卻拚命抗拒,法警只能給他注射了鎮靜劑。
Oil 看見自己的父母被如此對待,大叫一聲,憤怒地衝出被告席,卻被法警死死地壓住。
Oil 父母被拖出去時,他的母親還對著螢幕大喊著:「爸爸,快救救我,爸爸!」
助手在耳麥里對我說話,說有人找我。我對他搖搖頭,不為所動。
緊接著我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不停地振動,我看見備註是司法署署長。
我把手機扔進了桌子下面的抽屜里。
Oil 的頭被壓在柱子上,眼鏡掉地上碎了,他雙目赤紅,怒極反笑。
「所以說,殺掉你們這些雜碎是對的。你們這些底層的渣滓,憑什麼審判我們這些上等人!」他邊說邊用一雙銳利陰鷙的眼睛死死盯著我:「殺誰呢?就從你開始吧!」
我朝他笑笑,整理了一下法官服的領子,繼續說道:「相信大家看到了,Oil 的精神病十分嚴重,且極度危險。這樣的危險人物,我們不可以放到社會上去禍害他人。我宣布把 Oil 關進第十精神病院,不到病情痊癒,不得釋放。」
受害者家屬中有人激動地對我點頭道謝。他正是第十精神病醫院的醫生,相信他一定會把 Oil 照顧得很好。
【我擦嘞,第十精神病院專門關押極度危險的精神病人,可是比監獄還堅固的存在。任何一個精神病都別想逃出去。】
【介於 Oil 精神病間歇性發作,很難說什麼時候痊癒,評估困難,我估計進去就是一輩子。】
【我相信 Oil 會後悔自己怎麼沒去死,因為他的後半生將生不如死。】
【哈哈哈,大快人心。「地獄法官」名不虛傳!】
鄭宗六神無主地跌坐在椅子上,相信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有人來找他做辯護律師了。
6
審判 Oil 的直播剛剛結束,我還未脫下法官服,司法署的人就來了。
「張正義,現在我們懷疑你涉嫌操縱直播投票,請配合調查。」
司法署是我們國家的最高司法機構,署長是我的頂頭上司。
在拒接他電話的時候,我就知道該來的還是會來。
我平靜地看著他們,微笑著說道:「當然。」
他們二話不說查封了我辦公室的資料和設備。
我被關進審訊室足足 24 小時,玻璃後有一雙眼睛盯著我,想看見我精神崩潰的樣子。
不過讓他失望了,我情緒十分穩定。
24 小時後,審訊室的門被推開了,署長趙風華親自來了。
他是個慣於發號施令的人,骨子裡透著傲慢:「張正義,你認罪嗎?」
我淡然地說:「你們查了 24 小時,有查到什麼證據嗎?」
他把那些證據擺放在我面前。
一樁樁一件件,都是違規的事,也確實是我做的事。
他緩緩走過來,拉開椅子坐下:「咱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從審判左輝開始,你就得罪了『復興會』那邊的人。他們的權力比你想像的大,他們在背後掌握著整個國家,與他們為敵,就是死路一條。你那麼精明,肯定猜得到的。左武、Oil 的父母,都是復興會的人,但你把他們殺的殺,關的關。」
「署長,糾正你一下,不是我害了他們,而是他們觸犯了法律,受到了人民審判。」
趙風華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傲慢:「不得不說,你是我們署最出類拔萃的法官。可是你卻偏偏要和他們為敵。我出手阻攔過你,是你自己拒絕了生的機會。這次你鬥不過他們的,上頭下了命令,你必須死。」
我笑了,他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其實在我被抓走時,助手偷偷錄了視頻。賀元白為首的律師在網上公布了我被抓走的視頻,並開了直播呼籲司法署放人。
因為我的國民認可度很高,是大家心目中的正義化身,所以全國人民都在為我鳴不平。
現在網上鋪天蓋地是要求放人的消息,甚至有人在司法署外拉橫幅。
我就是要把事情鬧大,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他們才不敢把我偷偷殺死。
現在他們能做的,就是把我的名聲搞臭,變成人人喊打的老鼠,就不會有人支持我了。經過這 24 小時,他們應該做得差不多了。
趙風華揉了揉額角,說:「這樣吧,我給你一個機會,你再做一次直播審判,但這次被審判的人是你自己,如果國民認為你無罪,你就可以活下來。」
「我如果拒絕呢?」
「那你就會直接死在牢里,不會有人知道。」
「成交。」
7
這一次我沒有穿法官服,因為這一場直播審判的是我自己。
直播間的人數又創了紀錄,人人都想看正義化身的大法官究竟犯了什麼事。
在台下站著的是那些恨我入骨的律師們,他們一個個曾經是耀眼的明星律師,卻在我主持的審判中名聲掃地。
現在他們恨不得把我剝皮抽筋。
趙風華也坐在正中央,盯著我的眼神就像在看案板上的肉。
而我拒絕了請辯護律師,我將為自己辯護。
「各位審判員大家好,相信大家看到了,這一次審判的是張正義法官。司法署認為他在行使法官權利中,做出了違規的行為。請各位審判員來判定他是否有罪。」
司法署的監察官問道:「在 Oil 那場審判中,他臉部的碼臨時消失了。當時你說是技術故障。但是在我們的搜查官檢查設備時,卻發現是你故意指使助手關掉的。」
螢幕中同步播放了一個視頻,視頻中助手承認了自己聽從我的安排,關掉了臉部的碼。
「你違反了法律中保護涉罪特殊犯人隱私權一項,而且身為大法官知法犯法,你承認嗎?」
我點點頭:「我承認。是我故意做的。」
監察官臉上露出了自得的笑容,他接著說:「Oil 審判中,那兩位證人並不是看見他的樣子後連線的,而是你提前就找到了他們,並勸說他們當庭連線作證的。」
他又播放了一個視頻,是那兩個證人的證詞。
他們在視頻中說:「我剛開始根本不知道犯案的 Oil 就是之前認識的那個少年。是法官大人拿著照片來詢問,我才知道犯案的是他。」
「我肯定不敢出庭作證了,畢竟誰都知道精神病人犯法不會死啊,他隨時可能來報復我。大法官來找了我幾次,並且保證絕對會讓 Oil 死刑或者終身監禁,我才敢連線的。」
監察官一臉沉痛地說:「身為大法官,泄露原告的身份信息,並且私下聯繫證人,還威逼利誘證人出庭。你承認你的罪行嗎?」
我從容地說:「威逼利誘沒有,但我確實勸服了他們。」
監察官更得意了,大聲斥責我說:「誰給你的膽量,在沒開始審判前就信誓旦旦說可以讓 Oil 死刑或者終身監禁?這說明你在操縱投票,引導審判員去投死 Oil。正義大法官,你觸犯了司法人員的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