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頭人的身下出現了地下城的入口,他一下子摔了進去,順著階梯滾下。
蘇茶茶連忙跟了下去,我殿後,身後的洞口隨之關閉。
入口之下,動物們一擁而上,將牛頭人五花大綁,舉起他朝著更深的地方前行。
我們跟在隊伍末端,進到一間空房間。
牛頭人被扔到了地上,蘇茶茶上前抓住他的牛角用力搖晃:「醒醒,醒醒!」
在她的暴力搖晃中,牛頭人悠悠轉醒,看到周邊一圈動物時,牛眼睛驀然瞪大。
半獸人對純種動物有著先天壓制,剛剛還圍成一圈看熱鬧的動物們一鬨而散,全都跑得不見了蹤影。
牛頭人依舊瞪著眼睛:「你們剛剛對我做了什麼?」
「你是說這個嗎?」蘇茶茶掏出電擊棒。
看到電擊棒,牛頭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少廢話!」她將電擊棒抵在牛頭人額頭上,「老實交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牛頭人慾哭無淚了:「你別只讓我交代,你要我交代什麼倒是說啊!」
蘇茶茶瞬間語塞,回頭看向我求助。
威風是要耍的,思路是半點沒有的。
我走到牛頭人面前蹲下:「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因為身份的轉換,變成了被挾持方的牛頭人不再囂張狂熱,看向我的眼神中帶上了忌憚:「在這個世界,我曾經是誰已經不重要了。」
「所以說你記得自己曾經是人類。」我壓低聲音,「那剛剛那些動物是怎麼回事?他們怎麼會和你們完全不一樣?」
牛頭人眼中閃過一絲恐懼,蘇茶茶敏銳地捕捉到,手裡的電擊棒在他頭上按了按。
迫於電擊的威懾,他還是不情不願地說了:「那都是維克多的手筆,具體我也不清楚,但曾經他們和我們其實是一樣的。」
那個貓頭鷹魔術師?
每個世界都有個主宰,相當於最終 BOSS。
他們往往實力最強,也關係著整個世界的運行與最終秘密。
能用未知的方法隨意更換他人形態,那維克多應該就是這個世界的主宰了。
但他為什麼要將一部分半獸人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如果說是懲罰,那也不太像。
畢竟這些動物只是被趕到了地下城,雖然他們很害怕上面的半獸人,但總體上還是井水不犯河水。
「那你們口中的兔子又是誰?」
牛頭人莫名其妙:「你不就是兔子嗎?」
「我是人!」我簡直要被氣笑了,「怎麼?在你眼裡,我憑空長出了個兔頭是嗎?」
「但是維克多明明說你就是兔子……」
我抓住了關鍵:「所以你其實也不知道兔子是誰?」
「呃……」他仔細想了想,「這麼說也對,我確實不知道兔子長什麼,但維克多很恨他,總是說他是叛徒。」
我恍然大悟:「所以你這麼迫不及待地想抓我,其實是想把我抓去邀功?」
難怪他一見到我就兩眼放光,合著我就是他狗腿子前途的敲門磚唄?
最後一個問題:「既然他這麼恨兔子,為什麼這裡還要叫兔子樂園?」
牛頭人老實搖頭:「不知道。」
「那這裡原來叫什麼?」
他的臉抽了抽,突然猙獰地笑了:「你廢話真他媽的多,問這麼多做什麼?反正你已經落進維克多手裡了,他不會放過你的!」
我不為所動:「是珠杏湖遊樂園嗎?」
他面露懼色,甚至巨大的身體都開始抑制不住微微顫抖。
蘇茶茶的電擊棒從牛頭人的頭上移開了,戒備地緊握在手裡。
數秒過後,無事發生。
我四下看了看:「你在害怕這個名字?」
確定沒有異樣後,牛頭人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不要提這個名字,被維克多聽見就完了。」
這就是間接承認了兔子樂園的原型就是珠杏湖遊樂園。
而且維克多似乎很討厭樂園的本名。
但他為什麼要把名字更換成同樣憎恨的兔子呢?
我腦子快要被疑問給擠爆了,完全沒注意對面的牛頭人臉上閃過一絲陰鷙。
他被捆在身後的手臂微微聳動,突然掙脫暴起,向我撲了過來!
當我回過神時,已經被他身下的陰影所籠罩。
「砰」的一聲,在我身邊充當背景板的蘇茶茶一腳踹開了他,同時伸出電擊棒……
半分鐘過後,空氣中傳來了疑似燒焦的味道。
「這人真蠢,已經吃過一次虧了,還犯同樣的錯誤。」蘇茶茶嫌棄地用腳尖踢了踢他,「他難道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戰力主力嗎?」
我悄悄擦了一把剛剛嚇出的冷汗:「幸好他挺不聰明的。」
「那現在怎麼辦?」蘇茶茶指了指被電翻的牛頭人,「等他醒過來再問?」
我看著被電得直冒黑煙的牛頭人,沉默片刻:「你說怪物會被電傻嗎?」
她遲疑了,不確信道:「應該……不會吧?」
我和她對視幾秒,試探性開口:「這個不行,我們再上去抓一個?」
7
這次,開口依舊在準備間門外。
我們順利地穿過準備間,走進了門後走廊。
走廊很短,左右兩側加起來一共只有六扇門,準備間是其中一間。
蘇茶茶手握電擊棒,悄悄穿牆將六個房間全都探了個遍,居然全都沒人。
這下,就只剩走廊盡頭的那扇大門了。
那應該就是通往劇院的後門。我躲在門邊,蘇茶茶選了個偏僻的角度,小心翼翼地靠近牆內。
短短几秒,她就慌張地回來了。
「好多人!」她刻意壓低聲音,但難掩心慌,「裡面確實是個劇場,但是前排的座位全都坐滿了,感覺像整個樂園的怪物都來了一樣!」
這麼巧,難不成他們剛好在裡面開會?
不用想,他們聚在一起,一定和我,或者說是和兔子的出現有關。
裡面都是怪物,那這樣走進去未免太過張揚。
我靈機一動,掏出筆在牆上畫上了一扇小窗。
蘇茶茶立馬會意,伸手按在上面,動用能力將小窗給打開了。
窗戶很小,又開在昏暗的角落,不仔細觀察很難被發現。
更何況,劇場裡的怪物們全都背對著後門。明明還沒有任何演出,他們卻都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從我的角度只能看到椅背上露出的各種動物後腦勺。
劇場裡沒有任何交談,安靜得仿佛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在這樣的氛圍下,我和蘇茶茶也不自覺地屏氣凝神,沒敢再發出任何聲音。
突然,燈全都熄滅了。
幾秒的黑暗過後,舞台上亮起了一束聚光燈。
光圈中間,維克多扶著帽子,對著台下優雅欠身。
他是今晚演出的組織者,也是表演者。
「辛苦各位來到劇院,相信大家來到這裡前,就已經做好了覺悟與期待。」
維克多仿佛吟誦一般,聲音帶著慵懶與蠱惑。
與之相反,台下的怪物們卻沒有任何反應,絲毫不受他話語的影響。
但他毫不在意,繼續著自己的表演:「我知道,大家一定很期待,今天將會選出哪個幸運兒,通往幸福之境……」
幸福之境?
難道說這裡的怪物並不是全部,而這個世界也有著一片隱秘區域?
我還沒來得及思考更多,維克多的話不急不緩地傳了過來:「但今天,我們將更換一種方式。」
他取下頭上的魔術帽,將帽子裡的紙片撒得紛紛揚揚。
他的臉上露出古怪的笑,棕黃色的眼睛突然上抬,死死盯著我們這個角落:「在抽選幸運兒之前,新出現的不定因素,可以為今天的抽選增添一點趣味性。
「只要是抓住『兔子』的幸運兒,就可以享有自由選擇進入幸福之境的權利!」
被發現了!
剎那間,我的大腦空白了一瞬。
劇院裡那些一直一動不動的怪物們突然集體轉身,猩紅的眼睛在昏暗的觀眾席上紅得瘮人,如同一隻只即將捕獵的野獸。
本能促使我一把拉住蘇茶茶,頭也不回地朝出口跑去。
在即將跑出走廊前,我突然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撲,摔進了準備間裡。
我摔得眼冒金星,蘇茶茶也被我帶著摔得翻了個跟頭。
身後傳來巨大的轟鳴,我轉頭,被撲面而來的灰塵迷花了眼。
剛剛的走廊居然塌了,如果不是最後那一撲,只怕現在我們已經倒在了廢墟之下。
「影子?」
我的身體再次不受控制地動了起來,朝著準備間外跑了出去。
這熟悉的失控感,我基本可以確定是影子又一次出手了。
這是我在第一個世界遇到的怪物,能夠混入他人的影子中控制其行為。
和其他怪物不太一樣,他似乎不會說話,很沉默,也沒有什麼較強的攻擊性。
但卻總能在危險的時候拉我一把。
可他能力也有限,現在除了帶著我逃命,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跑出準備間後,跟在我身後的蘇茶茶果斷舉炮,將準備間的大門轟塌,企圖藉此來延緩怪物們的追擊速度。
但我們面對的畢竟是一群身負特殊能力的怪物,蘇茶茶一個人根本就無法對付。
廢墟很快被炸開,各形各異的怪物從裡面涌了出來,齊齊衝著我們追了過來。
「媽呀!」蘇茶茶本來膽子就不大,看見這群魔亂舞的景象,瞬間嚇破了膽,下意識躲進了旁邊的建築里。
風聲在我耳畔呼嘯,在影子的驅使下,我的速度近乎達到了身體的極限。
現在的情況對我非常不利,打也打不過,地形也不熟悉,被抓到不過是時間問題……
還沒等我來得及想應對方法,突然肩膀受力,腳下直接騰空。
我驚慌之下抬頭,鷹頭人身的怪物身後展開了羽翅,雙手掐在我的肩膀上,帶著我高高飛起。
「喂!」
蘇茶茶在牆上飛速閃現,想要追上來。可鷹頭怪物非常狡猾,他知道蘇茶茶必須依託於物體行動的缺點,一直控制著不靠近任何建築。
腳下的遊樂園逐漸變小,我被他抓著也不敢掙扎,生怕他一鬆手,我就直接摔死了。
終於,他的高度已經超過了遊樂園裡最高的鐘塔,蘇茶茶也追到了極限,站在塔尖不知所措。
他開始帶著我朝劇場的方向飛了過去。
空中太危險,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索回到地面後用什麼辦法逃生。
然而正當我開始思考時,鷹頭人突然開始劇烈晃動起來。
「我去,兄弟你飛穩一點啊!」
我在空中左右搖晃,心驚膽戰下脫口而出。
「你當人質怎麼還這麼多要求呢!」
鷹頭人一聲怒吼,緊接著,一顆石子從我面前掉落,伴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我肩膀上的力道一松,直接從空中掉了下去!
這下完犢子了……
在極速的墜落中,我失去了思考能力,腦中一片空白,甚至視線都變得模模糊糊。
直到失重感突然消失。
我機械地抬頭,秦昭抓著我的左手腕,半個身子都探出了窗外。
「好險!」他鬆了口氣,另一隻手也抓了過來,開始將我往上拉。
我的眼淚瞬間控制不住地流了出來。
「你,你怎麼了?」他愣了一下,「沒事了,我抓住你了,這就把你拉上來……」
聞言,我眼淚流得更歡了:「別動!求求你別動了!我手臂脫臼了,脫臼了!」
8
關節歸位的那一刻,我整個人應激地彈了起來,嚎了一嗓子後,就躺在地上不想動了。
從被追殺到躲到地下,前後不過十幾分鐘,於我而言卻像經歷了幾個世紀,身心俱疲。
「你還好嗎?」蘇茶茶蹲在我身後,小心翼翼發問。
誰都能看出來,我現在很不好。
但現在可沒時間讓我慢慢休養生息。我沖她擺了擺手,扭頭看向突然出現的秦昭:「你這次怎麼回來得這麼快?」
剛給我接骨的秦昭意猶未盡地甩了甩手:「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壞消息吧。」我無力地閉上了眼,「讓我聽聽,還有什麼更壞的事。」
「我出不去了。」秦昭言簡意賅,「這個世界似乎被主宰封閉了,前往其他世界的通道也都找不到了。」
也就是說,秦昭根本不是滿載而歸,而是壓根沒離開。
最重要的信息源就此消失了。
但經歷的大起大落的我此刻心理強得可怕,不僅毫無波瀾,甚至還能自嘲地笑出聲:「那好消息呢?我倒要看看現在還能有什麼好事發生。」
「額……」秦昭可能是被我現在莫名其妙的笑給嚇到了,猶豫道,「你要不要睜個眼?」
我睜開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隻被抓著耳朵的兔子。
等等,兔子?
我一個激靈從地上坐了起來:「你從哪兒找到的?」
這不就是我們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碰見的那隻兔子嗎?
「在樂園外面碰見的。」秦昭將兔子塞進我懷裡,「雖然不知道這東西有什麼用,但直覺告訴我,它一定是個很重要的存在。」
他說的沒錯,雖然目前不清楚它的用途,但在這個沒有兔子的「兔子樂園」,它一定很重要。
兔子窩在我懷裡,三瓣嘴不停地蠕動,似乎在嚼著什麼東西。
我抓住兔子的四肢,蘇茶茶掰開它的嘴,從裡面掏出了一些木屑。
「這是什麼?」她拿著木屑翻來覆去,「這兔子是靠啃樹皮為生嗎?」
被奪走了口糧,這兔子也不惱,紅色的眼睛看了一眼蘇茶茶,繼續窩在我懷裡蠕動著三瓣嘴。
我盯著這兔子,冷不丁開口:「這兔子怎麼那麼像兔子呢?」
「啊?」
「我們在這個樂園裡遇到的動物,無一例外全都是怪物,可你們看這隻兔子。」我捏著它的後頸提了起來:「這看起來完全就是一隻普通兔子啊。」
「嗯……」蘇茶茶端詳了一下,「確實,不僅普通,而且看起來還不太聰明的樣子。」
「對了!」她突然問,「在前兩個世界,你不是靠著一首怪談寓言詩找到了很多關鍵信息嗎?那首寓言詩里有關於兔子的嗎?」
9
「巧了,還真有。」
在蘇茶茶期待的目光中,我尷尬地笑了笑:「但是,我不記得了。」
蘇茶茶:「……」
「別這樣看著我啊。」我無奈地擼了兩把懷裡的兔子,「我都不記得那首寓言詩是哪裡見到的了,還能記得前兩句,已經算很不錯了。」
話音剛落,不遠處突然響起了一陣騷動。
小老鼠突然竄了進來,聲音里是掩蓋不住的驚慌:「不好了,上面的大傢伙們突然開始向下挖,已經挖進地下城了!」
蘇茶茶直接從地上跳了起來:「他們居然追下來了?!」
小老鼠瑟瑟發抖,我在他背後順毛安撫:「之前有出現過這種情況嗎?」
「沒……沒……」他的聲音帶上了哭腔,看起來嚇得不輕。
我心下瞭然,這完全就是衝著我們來的了。
「我們得趕緊走了。」我抱著兔子從地上站了起來,「你放心,我們這就離開,不會牽連到你們的。」
「可,可你們又能去哪兒?」小老鼠擔憂道,「上面都是他們的地盤,你們就這樣上去,那不是……」
他沒能說得下去,黑色的豆豆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我們。
「沒關係,我們會小心的,不過還得麻煩你們先送我們上去,就送到……發現這個兔子的地方吧。」
秦昭立馬會意:「兔子是在遊樂園外圍發現的,就把我們送到遊樂園最北邊吧。
「你們跟我來。」
小老鼠躥進了一條地道,我們緊跟而上。
地道盡頭,老山羊已經在那裡等著了。
小老鼠跳到了他頭上,嘰嘰咕咕嘀咕幾句後,老山羊側開身,一條向上的樓梯出現在了我們面前。
「多謝。」
道過謝,我正打算走上去,卻被秦昭攔住了:「你跟在我身後吧。」
想到現在外面危機四伏,我要是第一個出去,很有可能露頭就被秒。
於是,我後退一步,讓他第一個上了。
確認上面安全無誤後,我跟著走了上去,發現地道開在了一片灌木之中。
這裡是遊樂園的邊界,灌木旁便是圍牆。
那群怪物估計全都下去堵我們了,周圍倒是一個怪物都沒看見。
秦昭不知道從哪兒抱了個木箱子過來:「兔子是在遊樂園外圍發現的,我們需要從這裡翻牆出去。」
蘇茶茶可以穿牆,秦昭身手矯健,想都不用想都知道這木箱子是給誰準備的。
兩人先我一步翻牆去了對面。而我踩著木箱子,在他們的接應下,總算有驚無險地落了地。
遊樂園的外圍也有一圈灌木鮮花作為裝飾,但現實中的遊樂園地處偏僻,再遠一些就是簡單的草皮,看不到任何建築裝飾。更遠的地方則是世界的邊界,被一團模糊的迷霧籠罩虛化。
「就是這裡了,在花叢裡面抓住的。」
跟著秦昭沿著圍牆走了一段後,他停了下來。
我四處打量了一番,圍牆,灌木,花叢,和其他地方沒有什麼不同。
確認沒有什麼值得留意的點後,我在花叢前蹲下,開始扒拉。
「你在找什麼?」蘇茶茶彎腰好奇道。
「兔子嘴裡的木屑。」我手上動作不停,「這附近沒有樹,而它又是在花叢里被發現的,那被抓走前,吃的東西應該就在花叢裡面……找到了!」
我從花叢的土壤里挖出了拇指大小的一小塊木板碎片,擦去泥土後攤在手心。
蘇茶茶仔細看了看:「看起來,好像和兔子吃的一樣……但這有什麼用呢?
「說不定這本來是這裡的風景牌子,後來因為意外壞了,就埋進了土裡。」
「不可能。」我立馬否認,指著挖出木板的地方,「這木板幾乎是嵌在了土裡,只在地上冒出了一點頭,而樂園現實中也只運營了兩年,如果不是被用力壓過,根本不會埋得這麼深。
「這些木頭碎塊,一定是在種上花叢前就壓在土裡了。」
「那這也沒什麼吧。」蘇茶茶依舊不以為意,「這裡這麼偏,樂園建成前估計也就是塊荒地,有些木板雜物在建造時被不小心埋進地下不是很正常嗎?」
她說得很有道理,但我還是感覺這片花叢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秦昭從隔壁花叢里站起身:「周圍我都已經看過了,好像都沒有這種木板碎片。」
我下意識循著他的聲音看向他,突然就意識到了這種怪異源於何處。
「我知道哪裡不一樣了。」我站起身拉著蘇茶茶後退幾步,「你看這一片的花叢,是不是長得比周圍都要好一些?」
她仔細對比了一下:「還真是!」
這裡是樂園的外圍,按理來說應當是同樣的照料的,怎麼偏偏就這一塊長得如此茂盛?
除非是這地底下有東西。
一陣寒意爬上了我的脊背,手裡的碎木片突然變得有些燙手,收也不是扔也不是。
蘇茶茶几乎和我是同時想到了原因,再說話時聲音都有些打戰:「所以,所以那些木頭碎片根本就不是被無心壓在土裡的雜物,而……而這裡,本來其實應該是,是……」
是一片墓地。
花叢之所以會長得如此艷麗,是因為底下有充足的養分。
至於這些營養的來源……
10
「我,我想起來了,那個童謠……」蘇茶茶的聲音越來越小,「裡面有一句是:第二隻躲到地坑裡,大家將他遺忘啦。還有最後的:外出的小兔子回到家,他是最後一隻小兔子啦。」
最後一隻小兔子……
三道目光齊刷刷地盯到了地上那隻唯一的兔子。
明明是被我們抓過來的,這隻兔子卻非常隨遇而安,這會兒正趴在花叢旁啃地上的草。
看來這個童謠應該和這個樂園有關,雖然蘇茶茶沒聽全,但已經有兩句話對應上了。
那其他又是什麼意思呢?
童謠的開篇就是捉迷藏,應該就是為了躲開下文中的黑色怪物。
圍牆應該就象徵著安全的邊界,離開這個邊界的「兔子」就會被怪物殺死。
那兔子們是誰?難道是樂園中的遊客?
不,不是遊客,現在被埋在地下的應該就是兔子之一,他的死亡時間早在樂園建成之前。
兔子們應該另有指代。
難道是在樂園建成之前,這裡曾經有人居住過?
可又是什麼樣的人,會選擇居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
童謠里的怪物又是什麼?
其他的兔子們都消失了,又去了哪裡?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可是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這個童謠怎麼都想不明白。
而另一邊,蘇茶茶卻在思考另一個問題:「這個樂園也太缺德了吧!直接蓋在人家墓上,也不怕影響風水,活該後來發生那麼大的事……」
她想的這些也有道理。
一般做生意的,不是最忌諱風水嗎?
就算一定要把樂園蓋在這裡,你好歹蓋之前給人家遷個墳啊。
那墓前可是插著木牌呢,我可不信施工的時候沒人注意。
就在此時,秦昭冷不丁道:「你們說的那個童謠……」
我這才想起來,那個時候他不在,連忙將聽清的半首童謠轉述給他。
聽完,他摸著下巴思索片刻,轉身朝遠處的空地走去:「你們過來看。」
我和蘇茶茶對視一眼,繞過花叢走了過去。
這裡已經靠近了世界的邊界,現實中應該也沒人打理,長著一些雜亂的野草野花。
他指著地上的那朵黃色野花:「你們有沒有覺得,這邊的野花長得也比其他地方的好?」
野花色澤明艷,看得蘇茶茶摸著胳膊:「你別嚇我啊……」
「童謠里說小兔子們消失了,我猜應該就是被故事裡的黑色怪物給殺死了。而童謠里又說,『外出的小兔子回到家』,如果最後的兔子回來,看到同伴的屍體,一定不會置之不理。」
秦昭踩了踩地面:「之前已經有隻小兔子被埋在了這裡,那剩下的兔子們,很有可能也就埋在這附近做伴。」
「媽呀!」聞言,蘇茶茶連蹦帶跳地跑回了圍牆邊,一臉驚恐,「你們還站在那裡幹什麼?就這麼站在人家墳上面,不瘮得慌嗎?」
秦昭有些無語:「這有什麼?別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地底下的東西說不定早就跑出來了。」
「不聽不聽不聽!」蘇茶茶捂著耳朵,「我才不聽你說這些嚇人的東西!」
終於,秦昭忍無可忍:「你到底在怕什麼?咱倆現在和他們有什麼區別?」
剎那間一片沉默。
蘇茶茶:「……對不起,我忘了。」
或許是有些尷尬,她問我:「那你呢,你一個活人,不害怕嗎?」
我看了她一眼,答非所問:「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維克多認定我是兔子,這個兔子,應該是童謠里的某一隻吧?」
「應該是吧?」她想了想,「這裡現在叫兔子樂園,又有兔子童謠,至少在這個樂園裡,兔子應該都和童謠有關。」
「在童謠里,一共指明了有兩隻兔子離開了家,一隻被怪物吃掉了,而另一隻卻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而老山羊說過,他們之所以這麼崇敬『兔子』,是因為他是唯一一個成功逃出去的。
「那是不是說明,維克多憎恨的兔子,正是最後這隻回來的兔子?」
11
「你是兔子,然後你現在回來了……」蘇茶茶不可思議地捂住嘴,「天吶,童謠居然連這個都能預言到嗎?!」
「錯,我根本就不是兔子!」我連忙打斷她的猜想,「我活了十八年,一直都記憶清晰,從未出現過失憶或者記憶斷層,所以我非常肯定從沒來過這個樂園,也沒有和這群莫名其妙的人打過交道,更不可能讓別人喊我兔子!
「有意思……」秦昭抱起地上的兔子,「那現在看來這最後歸家的兔子是誰還有所分歧,有可能是維克多憎恨的兔子,當然也有可能是這隻已經出現的兔子。」
「如果是這隻兔子的話,那他是經歷了什麼,才會變成現在這種毫無靈智的模樣?如果是維克多憎恨的兔子,真正的他又在哪裡?」
我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深知不能再在這裡浪費時間,哪怕樂園現在是龍潭虎穴,為了搞清事情的真相逃出去,還是得闖一闖。
可接下來,我們又該從哪個方向開始調查呢?
就在此時一聲輕微的貓叫聲從頭頂傳來。
在怪談世界,貓叫聲於我而言簡直是天籟之音。
我驚喜回頭,果然看到了那隻穿著紅靴子的黑貓。
如果在一個陌生的世界迷了路,穿著紅靴子的貓會帶領你找到正確的路。
在前兩個世界,這隻穿著紅靴子的黑貓也都出現過,並且幫我們指出了正確的出口。
此刻,它正蹲坐在圍牆上,低頭看著我們,黑色的尾巴在身後小幅度擺動。
突然,它跳了起來,後背弓起,嗓子裡發出低沉的嗚咽,尾巴上的毛仿佛都炸了,整隻貓都陷入了極度的戒備。
出什麼事了?
我順著貓的目光看去,發現它正盯著秦昭。
而秦昭也緊皺眉頭,眼神中充斥著探究。
我這才想起來,這好像是他倆第一次見面。
可黑貓的反應怎麼會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