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我想辦法緩和二者之間的敵意,黑貓從喉嚨里發出了一聲難以言喻的嘶吼,轉身頭也不回地跑了。
就在黑貓轉身的同時,秦昭也動了起來,乾脆利落地翻過去,直接追了上去。
他們動作太快,幾秒後我反應過來時,都已經跑沒影了。
蘇茶茶几乎和我同時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第一反應也是趕緊追上去。
「喂!別把我一個人丟外面啊,我怎麼翻回去啊!」
我孤身一人站在圍牆下,又一次體會到了身為普通人類的無力與心累。
就在我尋思著怎麼悄無聲息地繞著圍牆進入樂園時,一個木箱子從圍牆那頭扔了過來,擦著我右側砸到了地上。
「愣著幹嘛?」蘇茶茶從牆裡探出了個頭,「快點翻過來,我們得趕緊去追啊!」
12
追是不可能追的。
等我抱著兔子,踩著木箱子翻回樂園時,一人一貓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這下怎麼辦?」蘇茶茶眼巴巴地看著我,「你說黑貓……怎麼會對秦昭反應這麼大呢?」
好問題,我也想知道。
秦昭確實和其他的怪物都不太一樣,相比較而言,保留了更多的人性,而黑貓也對誤入人類十分友好,按理來說不該討厭秦昭。
除非,他倆之間也有過什麼過節。
不過比起他倆的陳年舊事,我更擔心的是,會不會秦昭一攪和,黑貓就不會再出現了?
蘇茶茶很明顯也在擔心同樣的問題。
但事已至此,黑貓是暫時指望不上了,秦昭又離開了,我們現在的處境變得更加危險。
樂園的邊緣空無一人,連一點活物都沒有,只有一排排綠化用的樹沉默矗立。
「總而言之,還是先苟著點吧。」就這麼暴露在視野極好的空地上非常沒有安全感,我轉而躲到樹後:「估計那群怪物應該把地下城翻了個遍,接下來要在樂園裡對我們進行圍追堵截了。
「但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在樂園裡小心行動吧。」
得虧樂園足夠大,而裡面的怪物相對而言不是那麼多。
加上影子一直在努力掩蓋我的氣息,就這麼躲躲藏藏地走了一段路,居然一直沒被發現。
「那兔子可真能躲,居然到現在還沒人發現他的蹤跡。
「得早點抓住他,萬一被別人先下手,難得的機會就沒了。
「實在不行,抓他旁邊那兩隻怪物也行啊……」
我躲在鬼屋後面,聽著三隻怪物交談著從鬼屋門口走過。
確定他們走遠後,我才放下了捂在嘴上的手。
蘇茶茶半個身子露在牆外面,憤憤不平:「他們抓你就算了,那個主宰半句沒提到我,怎麼還把主意打我身上來了!」
「有區別嗎,咱倆一直都在一條船上。」我往屋後的陰影深處躲了躲,「這些怪物還真是地毯式搜索,好幾次我都以為差點要被抓住了。」
「還不是有我在。」她輕哼一聲,「但這樣下去也不行呀,走了這麼久,樂園一半都快逛完了,感覺還是一無所獲。」
她說的沒錯,儘管我已經很努力地聯想童謠,依舊沒辦法將它和遊樂園的任何一處再聯繫起來。
「唉,我真是受夠了。」蘇茶茶忍不住碎碎念,「現在想來,我當初來這個遊樂園的時候,留下的記憶還是很美好的。但這三天一過,估計以後一想起來就要做噩夢。」
聽到她這麼說,我突然有點想笑。
她倒是挺樂觀,現在一籌莫展,卻還有信心去想以後的事,就好像篤定了自己能逃出去一樣。
不過她這麼一說,倒是給我提了個醒。
「或許,我不該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童謠上。」我試圖換個思路想辦法,「茶茶,這個樂園你曾經去過,那關於它的新聞應該也會更多地關注一點。當時的投毒案,那個投毒的員工,你有沒有什麼印象?」
「這還用問嗎?」蘇茶茶對我這個問題有些無語,「那員工可是毒死了幾十人,按照怪談世界的規則,肯定就是主宰啊!」
果然,當時投毒的就是魔術師維克多。
「那你知道他平時表演的地方在哪兒嗎?」
「他的魔術表演也算是樂園的一個特色,我當時也去看過,就在劇場。」她突然意識到了我的意圖,慌張地轉頭看我:「你不會還想回去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將懷裡快要掉下去的兔子往上提了提,「你還記得在劇院的時候,維克多曾經提過的那個幸福之境嗎?
「聽他的口氣,那地方並不是誰都能進去的。所以我懷疑,這個世界可能還有一片我們沒有發現的隱藏區域。」
「那這個世界可真大啊,又是地上又是地下,這個幸福之境總不可能在天上吧?」
說著,蘇茶茶居然真的看了一眼天:「但你看這些怪物瘋狂的樣子,說明這個幸福之境可沒那麼容易進去,而且入口或者進入辦法,只有維克多知道。
「你要真想進去,實在不行你就隨便挑個怪物,讓他把你抓走,那樣機會還大一點。」
聞言,我哭笑不得:「你想得倒挺美。維克多隻說要把我抓過去,又沒說把我抓過去後送到幸福之境裡面。
「所以我想,劇院還是要去一趟的,那裡應該算是維克多的地盤,雖然危險,但信息一定也是最多的。運氣好一點,說不定還能找到他當年投毒的真相,這肯定和整個世界的維繫息息相關。」
「那萬一在劇院裡什麼都沒有找到呢?」
「那就再去投毒的地方看看。」我一邊思考一邊回答,「如果投毒的地方也什麼都沒有找到,那我們只能在這個世界慢慢摸索了,這樣雖然難,但……」
我的聲音戛然而止,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
剛剛問我問題的那個聲音,怎麼是個陌生的男聲啊?
與此同時,我的耳邊響起了一聲槍響。
蘇茶茶舉著槍,子彈從我耳邊擦過,槍聲震得我耳朵發鳴。
她一把拽著我跑開了,面露驚恐,握著槍的手微微顫抖。
我緩緩轉過頭,看見我原來的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個怪物,鷹頭人身,正是一開始把我抓上天的那個。
那枚子彈正中他的眉心,在他額頭上開了一朵黑色的血花。
黑紅的血順著他的臉流了下來,可他卻像毫無感覺那樣,看著我笑容詭異:「讓你跑了一次,這回可跑不掉了。」
13
懷裡的兔子用力掙扎兩下,我這才意識到因為緊張,手裡抓得有點緊。
對面只有一個怪物,蘇茶茶未必不能應付,主要問題是他現在的樣子實在是太瘮人了。
長著鷹頭不說,頭上還被開了個孔,血源源不斷地往下流,笑得又那麼詭異。
蘇茶茶本來膽子就小,被他這麼一嚇,抖得更厲害。
就在我擔心她會不會被嚇得不戰而敗時,又是接連幾聲槍聲。
鷹頭怪物被子彈打得身體都變了形,腳步停了一下,繼而抬起頭向前,動作扭曲而怪異。
別說蘇茶茶了,我都被他這瘋魔的樣子給嚇得後背發涼。
「你們逃不掉的……」
話音剛落,鷹頭怪物突然就朝我們這邊扭曲地沖了過來。
與此同時,蘇茶茶扔掉了手槍,直接將武器升級成了炮,眼中含淚,被嚇得準備對著他直接炮轟。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黑影從空中降落,一腳踢翻了全力衝刺的鷹頭怪物。
「把炮放下!」秦昭厲喝一聲,腳底又狠狠地補了一擊,把怪物剛剛抬起的頭顱又狠狠踢了下去。
剎那間,那個鷹頭就變成了一團需要打馬賽克的模糊血肉,看得人生理不適。
我不忍地撇過頭,下一秒就感覺身體騰空,眼前天旋地轉。
秦朝居然把我給扛起來了!
「傻愣著幹什麼?快走!」他沖還在發獃的蘇茶茶喊道,「你的槍聲動靜太大了,再不走,其他怪物全都要過來了!」
我被他扛在肩上,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強忍著噁心,對著原地漸漸遠去的蘇茶茶大喊:「把他帶上,記得把他帶上!」
剛跑進牆裡的蘇茶茶猛地探出了腦袋,哪怕隔著距離,我都能看清她臉上的震驚。
但我已經無暇顧及她了,再多說一句話,只怕我就要直接被顛得嘔吐出來。
情況危急,秦朝也顧不上照顧我的感受了,一路上風馳電掣,索性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
被他放到地上的第一秒,我就扶著牆乾嘔了起來。
我嘔得頭昏腦脹,好半天才緩了過來,剛轉過身,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就從門口飛了進來,直接趴在了我腳邊。
現實可沒人給我打馬賽克,我看著那模糊的一團,沒忍住又轉過身嘔了起來。
秦昭一腳把他從我身邊踹開了。等我順過氣,扭過視線儘量不去看地上面目全非的怪物:「他怎麼變成這樣了?」
「嗯……」秦昭看了眼牆裡的蘇茶茶,「這你得問她了。」
「這有什麼好問的!」蘇茶茶委屈巴巴,聲音還帶著哭腔,「你倆跑得倒挺快,把我一個人丟下來,還要帶上這麼嚇人的怪物,我能拿著繩子把他綁好帶過來,已經是極限了好嗎!」
我看著怪物身上和她手裡那段不短的繩子,突然就明白了。
難怪怪物會變成這樣,這要放現實,不就相當於被綁在汽車後面顛簸了一路嗎?
蘇茶茶又氣又委屈,乾脆躲在牆裡不出來了。
每次都逼著她做這種事,無論有意無意,都讓我有點心虛,只能敲著牆壁好言好語地哄她出來。
鷹頭怪物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秦昭踢了他一腳:「別裝死了,趕緊變回來。」
眼看不能渾水摸魚,在秦昭的壓迫下,怪物只能抬起頭,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經歷了血肉模糊的視覺洗禮,現在看這個鷹頭,都覺得眉清目秀了幾分。
沒想到一開始再抓一個怪物盤問的計劃,居然就這麼陰差陽錯地完成了。
經歷了秦昭和蘇茶茶的連番暴力,鷹頭怪物明顯老實了不少,雖然看我的眼神還是陰森森的,但總歸沒有先前那麼神經質了。
「你們把我抓過來也沒什麼用。」他一臉的無所謂,「維克多可不會管我們的死活,你就算把全樂園的怪物綁起來,他都不會在乎。」
看來他是誤會了我們的意圖。我接過蘇茶茶手中的繩子,輕輕扯了扯:「我們不是把你當人質,而是有些事情想問你。」
我想了想,將問題一股腦地拋了出來,包括之前問牛頭怪物的那些。
鷹頭怪物倒也算配合,只可惜,他一問三不知。
無論是童謠還是樂園外圍的墓地,他臉上的茫然都不像是裝的。
這個世界到底隱瞞著什麼秘密,連一直生活在這裡的怪物都一無所知。
問到最後,我都有些泄氣了:「你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算了,最後這個問題,我可不信你一點不了解。
「那個幸福之境到底是個什麼地方,怎麼你們全都瘋狂地想要去那裡?」
「瘋狂地想去?」怪物古怪地笑了,「你錯了,沒有人想去那個地方。
「正相反,我們這麼拚命地想抓你,就是為了拿到選擇權,逃過維克多的抽籤!」
14
「你們應該見過地下城的那些動物了吧?」
鷹頭怪物眼睛眯起,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怪異:「你們難道就不好奇,為什麼他們和我們不一樣嗎?」
「他們和我們曾經是一樣的,直到他們去了幸福之境。」沒等任何人接話,他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維克多那個騙子,告訴我們幸福之境是這個世界的天堂,去了那裡無病無痛,也不會再是現在這個醜陋的樣子。」
他側過頭,旁邊的玻璃柜子上反光出他非人的模樣:「一開始我們也都信了,直到接連進去幾個人後,我們發現這個世界突然出現了幾隻奇怪的怪物。
「他們長著動物的外貌,但卻有著人的智商,沒有過去的記憶。最重要的是,他們的物種剛好和之前那些進入幸福之境的人對上了!」
鷹頭怪物恰到好處地停下了。蘇茶茶聽得有些害怕,忍不住追問:「你怎麼能確定這些動物就是之前那些人變的呢?萬一只是巧合呢?」
「我們當然也希望這只是巧合,但我們看到的卻不是這樣。」怪物的聲音有些沙啞,「在又一次抽籤後,我們幾個人留了個心眼,沒有離開,而是躲在劇院裡,眼睜睜地看著維克多提著只昏迷的動物走了出來。而那個動物和當天中獎的幸運兒是同一物種。」
我覺得有些匪夷所思,甚至有種在怪談世界裡聽本土怪談的錯覺。
每個主宰在自己的世界裡都是戰力無敵的存在,這我知道。
但這個世界的主宰,怎麼還能隨意改造其他怪物呢?
秦昭的表情有些凝重,很明顯,他也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
可能是在這個世界待久了,鷹頭怪物多少有些心理扭曲,說著說著居然笑出了聲:「就算我們知道了幸福之境是個騙局,那又怎樣?維克多可是世界的主宰,他願意編一個謊話來哄我們,我們也就只能裝傻陪他,這樣還能有機會晚點被抓走。」
「但你們遲早也都會被抓走。」
「那也分個早晚。」他盯著我,眼中迸發出狂熱,「隨著人數的減少,每一次抽籤我們都提心弔膽,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次能自由選擇的機會,誰都不會想放過!」
我突然覺得他有點可憐。
明明是個已死之人,卻還在這個怪談世界裡有著如此強的求生欲。
或許,這是因為他在現實中根本不想死吧。
見我不說話,鷹頭怪物又開始了碎碎念:「我也不知道你和維克多之間有什麼過節,但你看大家都是死過一回的了,很多事情也該看開了,說不定維克多這次抓你,也沒想著對你怎樣,你說是吧?」
我愣了一下,立馬反應過來他這是意識到武力值不夠,想用花言巧語把我騙過去送人頭。
能問的都已經問到了,但這怪物也不能隨便放出去,畢竟他看起來精神就不太正常,誰知道會不會腦子一抽,就跑去給其他怪物通風報信?
我直接背過身,用動作表示不想再搭理他。
「整個世界都是他的地盤,你能逃得了多久?還不如跟我一起主動去找他,說不定能……呃呃呃呃!」
身後傳來一陣意義不明的聲音,我帶著納悶轉過頭,正巧看見鷹頭怪物的身體斜著倒了下去。
蘇茶茶揮了揮手裡的電擊棒:「解決了,這下暫時不用擔心他再整出什麼么蛾子。」
我默默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經歷了兩個世界,她現在是越來越上道了。
「對了,黑貓!」沒了安全威脅,看到秦昭我就一下子想了起來,「你追到它了嗎?」
他本來正面色凝重地想著什麼事情,聞言直接笑了出來:「你看我這樣子像是追到了嗎?」
「你說你突然追它幹什麼?」蘇茶茶忍不住抱怨,「之前兩個世界它可幫了我們大忙,這次估計本來也是想來幫忙的,結果直接跑了。」
「冤枉啊!」秦昭誇張地大聲喊冤,「我也不想追它啊,可它轉頭就跑,不追不行啊。
「不過聽你們的意思,之前兩個世界它就跟著你們了?」
我和蘇茶茶不約而同地點頭。
跟著我們近乎同步的動作,他可能覺得有些好笑,歪著頭直接笑了出來:「你們還真是惹上了一個不得了的東西。」
15
「你認得這隻黑貓?」
「不認得。」秦昭立馬否認,「我在這個世界這麼久,根本就沒見過它。當然,看它今天那樣子,很有可能是一直在刻意躲著我。」
蘇茶茶疑惑道:「那你怎麼這麼篤定它是個『不得了』的東西?」
「因為它整整跟了你們三個世界!」他說完,見我們倆沒有太大的反應,一拍腦袋,「我差點忘了,你倆不是這裡的怪物……
「好吧,那我就不賣關子了。在怪談世界,每個怪物都會被綁定在固定的世界裡。你們倆是因為一直遵循著三日原則,暫時未被任何世界綁定。
「我比較特殊,你們可以理解為因為我足夠強大,所以能無視這個規則。
「那隻黑貓呢?它又是為什麼能在各個世界穿梭?」
「黑貓算怪物嗎?」我好奇道,「其實我一直是把他當成怪談世界的某種通關規則來看的。」
「它當然是。」秦昭頓了頓,「但它也確實有點奇怪,明明氣息是怪物,行為舉止看起來怎麼那麼動物化?甚至還不如那些被維克多轉化的動物,他們好歹還保留著人類的心智。」
「管那麼多幹什麼?只要它能幫我們,幹嘛要在意它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蘇茶茶對這些並不感興趣,「再說了,能穿梭世界的又不只是我們幾個,別忘了,影子可是也跟著我們跑了三個世界了。」
我和秦昭皆是一愣。
影子這一路上的存在感都很低,我倆居然都自動把他給忽略了。
「對啊……」秦昭看向我的影子,「這麼說來,影子又是為什麼能跑出世界呢?」
影子沒有回應,很明顯在裝死。
「喂,你有什麼想說的嗎?」我敲了敲牆上的影子,他依舊不搭理我。
雖然他平時和我們也沒有什麼交流,但我就是能感覺到,他在刻意迴避這個問題。
「……算了。」
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影子怎麼說也算是自己人,沒必要這時候搞內訌。
「所以我們現在在哪兒?」我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房間。
這裡看起來像個休息室,沙發茶几一應俱全,旁邊的柜子里還能看見茶罐。
秦昭直截了當:「劇院。」
「什麼?」蘇茶茶反應最為激烈,「這裡可是維克多的地盤,你怎麼把我們帶這兒來了?」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一攤手,「外面那群怪物肯定想不到,我們會躲到這個地方來。」
「理是這個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萬一維克多剛好在劇院呢?」
蘇茶茶有些崩潰,對於危險的地方,她本能地想逃避,但最後還是被帶了過來。
不過這也正合我意。
「我倒覺得維克多現在不一定在劇院。」
身為主宰,抓我於他而言輕而易舉。但他卻下令讓其他怪物抓捕我,無非是想折磨我。
這會兒他應該在外面轉悠,期待看到我四處逃竄的樣子。
「來都來了,那就再好好查一查這個劇院。」我抱起了從進來後就一直被丟在角落裡的兔子,「畢竟我們剛剛來的時候,可沒看見這個房間,說明劇院比我們想像的大,可以注意的地方還有很多。」
蘇茶茶還是有些不情願,不過我和秦昭都在,一定程度上給予了她一些安全感。
她糾結了一會兒,還是認命地去探路了。
我們第一次來時,進入的是劇院一樓。
那裡也是劇院的主要表演地,所有的房間都是為了表演而準備。
而我們現在在劇場二樓。
與一樓不同,這裡沒有任何與表演有關的東西,反倒多是諸如休息間,桌球室這樣的地方,看起來像是用來接待客人的。
在嘈雜的劇場上方安排接待室,這個劇院的設計還真是特別。
「這邊有個房間裡有床!」
我和秦昭正在桌球室里翻箱倒櫃時,蘇茶茶突然從牆裡探出了個頭,鬼鬼祟祟地壓低聲音。
那很有可能就是維克多的臥室,裡面一定放了和他有關的東西。
我連忙跟著去了。
說是臥室其實也有點勉強,畢竟這個房間只有一張床和桌子,甚至連張凳子都沒有。
牆壁也是最簡樸的白牆,其他房間都鋪有地板,這個房間卻和外面走廊上一樣鋪的地磚。
不過簡潔也有簡潔的好處,我和秦昭對視一眼,分別跑向了桌子和床。
我將兔子放到桌上,拉開桌子抽屜,發現裡面居然滿滿當當塞滿了東西。
見我收穫頗豐,蘇茶茶湊了過來,開始和我一起翻起了抽屜。
抽屜里的東西多且雜,很多都是些讓人無法理解的東西。
比方說有明顯打磨痕跡的石子,一罐枯葉碎片,還有疑似用膠帶和魚骨頭粘起來的不明物品。
「這都是些什麼啊?」蘇茶茶將這些東西翻看了一遍,「這些難道是魔術道具?可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魔術道具啊?」
我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所幸抽屜里除了這些,還有幾本筆記。
翻開第一本,紙面已經泛黃,看起來已經有了些歲月。
但筆記里並沒有任何文字記錄,反而是十分幼稚的簡筆畫。
看線條的筆觸,這似乎真的是一個孩子畫出來的。
畫的內容也有些雜亂無章,只能看到一個個兔頭人身的小人在畫紙上。或許是畫者表達能力不充足,這些畫里有一半以上我看不懂在做什麼。
值得一提的是,整本筆記都是最簡單的鉛筆塗鴉,沒有任何上色,看起來就像是無聊時的隨手塗抹。
蘇茶茶打開了另一本,表情有點蒙。
她手上的倒不是簡筆畫冊,反而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只不過這本筆記像是在水裡浸泡過一樣,紙頁泛皺,上面的字跡更是被暈染得模糊不清。
「不行,完全看不清。」蘇茶茶恨不得鼻尖都蹭到了書頁上,最後還是選擇了放棄。
此時我已經將手伸向了最後一本筆記。
一張紙片從筆記里掉落。
我從桌上撿起,發現這居然是一張照片。
照片同樣有了些年代感,顏色發黃,但並不影響畫面。
這是一張合照,十多個孩子簇擁著畫面中央的老人,背景是照相館的室內。
大部分臉上都掛著笑,少部分沒有笑的,表情也十分輕鬆自然。
然而這十多個孩子中,卻有一個的頭被用黑色的水筆抹掉了。
「這個就是兔子吧?」蘇茶茶湊了過來,「沒想到維克多和兔子居然是童年舊識,不過這張照片里的其他人都是誰,老師和學生?」
「不太像。」
照片里的孩子們明顯年齡不一,最小的看起來不過四五歲,可最大的目測已經有了十歲。
「維克多又是哪個?」她將照片上的每張人臉都仔細看了一遍,「唔……不行啊,就他那張貓頭鷹的臉,我也沒辦法分辨出來啊。
「桌子這邊搜完了,那床那邊呢?」
回過頭,秦昭正蹲在地上,床剛好擋住了他的動作。
我將照片收了起來,其他東西全部歸位,然後走了過去。
繞過床,我這才看見他原來在拼碎片。
「床底下有個箱子,打開箱子,裡面有幾塊碎木片。」秦昭思索片刻,將兩塊木板的位置對換:「你們覺得這個圖案這樣看像什麼?」
雖然有些抽象,但經過特意聯想,還是能看出一點卡通兔子的雛形。
「這維克多,是對兔子魔怔了吧?」蘇茶茶忍不住吐槽,「這東西也就勉強有點像兔子吧,他還要特意摧毀,完了還用個箱子裝起來留作紀念。」
我沒吭聲,一直盯著這拼湊出來的木板看,居然看出了一絲詭異的熟悉感。
這木板,我怎麼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
正當我全神貫注地回憶時,秦昭猛地轉身,給我嚇了一跳。
「怎麼了?」
我回過頭,緊接著看到了讓人血液凝固的一幕。
一隻與人等高的超大兔子玩偶,此刻正扒著門邊,陰惻惻地露出了半張臉,不知道站在門口看了我們多久。
16
「唔!」
蘇茶茶及時捂住了嘴,把那一聲慘叫憋回了肚子裡。
眼看被發現了,玩偶從門口消失了,走廊上傳來了有節奏的悶響,似乎是它奔跑的聲音。
眨眼間,秦昭直接沖了出去,奔跑時的勁風颳得我半張臉生疼。
「我們也快過去!」
「那是什麼啊!」蘇茶茶欲哭無淚,「好嚇人的玩偶,我們真的要追嗎?」
「快啊!」
我生怕像剛剛那樣再次和秦昭走散,急忙跑了出去。
可我剛跑到走廊上,突然就眼前一花,腰間受力,整個人直接騰空。
「快跑!」
耳邊傳來秦昭的聲音,等我的視線重新聚焦時,已經被他半抱著跑到了走廊的窗戶邊。
「他們什麼時候在外面的!」
蘇茶茶驚慌失措,我抬起頭,維克多步態優雅地從拐角處走出,手裡提著那隻被我們匆忙間落下的兔子。
「我剛剛還在想跑去哪兒了,原來跑這裡來了。」他盯著手裡的兔子,意有所指,「不錯,省了我不少工夫。」
我轉過頭,窗戶外,全樂園的怪物全都聚集了過來,圍繞在劇院樓下,虎視眈眈地抬頭盯著我們。
前後夾擊,這下麻煩了。
只是幾秒鐘,秦昭就做出了決定,貼著牆朝一樓跑去。
「蘇茶茶,做好準備,主宰我們打不過,只能試試能不能從下面突圍了!」
情況危急,蘇茶茶也顧不上害怕了:「好,他們大部分聚集在正門,我們從準備間那裡出去,應該怪物相對少一點。等會兒我直接一炮轟上去!」
秦昭默認了她的方案,到了一樓的劇院大廳後,直接衝進了後台走廊,朝著準備間跑了過去。
蘇茶茶已經拿出了炮,準備搶先開門,給怪物們來一發科技的洗禮。
可就在此時,大地突然開始劇烈搖晃,準備間的大門被震裂,一條條藤蔓將整個劇團包得密不透風,完全阻隔了所有出路。
這就是主宰的能力,毀天滅地,根本沒有抗衡的餘地。
維克多不緊不慢地抱著兔子走進了準備間,眼神輕蔑,滿是對弱者垂死掙扎的嘲弄。
剛剛的震動將準備間的物品也都移了位,蓋在物品上的紅布掉了下來,露出了那面被我蓋住的哈哈鏡。
越是危急的情況下,我的大腦反而愈發冷靜。
我突然發現, 維克多被哈哈鏡照得扭曲變形,可他手裡的兔子卻消失不見了。
這面哈哈鏡,居然也無法照出兔子!
可它難道不是只有活人無法照出嗎?
我有些迷惑了。
秦昭突然放下了我, 輕輕一推, 將我推到了蘇茶茶身邊。
「蘇茶茶, 全力攻擊一處,想辦法打開一個缺口。」
我看著他轉過身直面維克多,頓感不妙:「你想幹什麼?」
「放心,在這個世界, 怪物死不掉的。」他活動了一下手腕,周身氣場驟變。
伴隨著炮火聲的響起,維克多臉上終於閃過一絲錯愕, 他似乎完全沒想到秦昭居然會主動攻擊他。
他下意識地後退半步,就在秦昭幾乎要一拳揍到他身上時,藤蔓從他面前拔地而起, 擋住了這一擊。
秦昭被藤蔓彈回,後退了好幾步才堪堪穩住平衡。
一道白色的身影從藤蔓的縫隙中竄了出來。兔子掙脫出維克多的束縛, 輕巧落地, 猩紅的眼睛看了我一眼,突然發力朝鏡子撞了過去!
它雪球般的身體融進了那面照不出它的鏡子,伴隨著兔子的沒入, 鏡面像是盪起了波紋的湖面, 漸漸浮現出了另一幅畫面。
鏡子裡,一條小道蜿蜒向遠方, 兩側樹木蔥鬱,像是迎賓邀人進入。
這面鏡子, 竟變成了一條通往未知領域的通道!
劇院已經被封死, 現在這是唯一的出路了,我們別無選擇。
「秦昭!」我按住了還想繼續攻擊大門的蘇茶茶。
只是對視一眼, 他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不再近身攻擊, 轉而抓起身邊一切可以拿到的東西,朝著維克多扔去。
蘇茶茶也轉換目標,一邊移動,一邊朝著維克多開火。
在他倆的猛烈攻擊下,藤蔓只能呈保護姿態, 無法分身攻擊。
鐘聲從遠處響起,若有若無地飄蕩在我耳邊。
踏進鏡子的最後一刻, 我回過頭, 煙霧繚繞間, 我似乎看到維克多正站在原地不動,看著我們這個方向,似笑非笑。
在我們進入之後,鏡子的通道居然就關閉了。
兔子不知道去了哪裡。剛剛經歷了險境逃生,我和蘇茶茶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
「走吧,只能去前面看看了。」
秦昭看起來倒沒受什麼影響, 帶頭向前走去。
沒走多遠,小道的盡頭就出現了一棟房子。
房子外圍有一圈圍欄,大門上方有一塊用墨水寫上的門牌——
平城孤兒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