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聽完皺著眉頭,將手裡的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杵,冷哼一聲:
「真是反了天了,這府里我還在呢,一個賤妾竟敢欺負到你頭上?
「來人,將那蘇櫻娘給我帶來,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小蹄子,將我兒的魂勾了去。」
可她話音剛落,林明生便大步走了進來。
我立馬拿起帕子掩了掩鼻尖,藏起了眼裡那絲看好戲的幸災樂禍。
該到的都到了,好戲要開場了。
果不其然,林明生臉色陰沉,看向李盈盈的目光中帶著厭惡和失望道:
「我原本以為你知錯了,原來是又來母親這裡告狀了。」
說完他還略帶嘲諷地一笑。
李盈盈登時臉色變得慘白,淚水瞬間溢滿眼眶,她搖著頭想要解釋,林明生直接沒給她機會。
而是轉頭看向婆母道:
「娘,櫻娘性子溫順,向來是不爭不搶的,定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件事想必是下頭的人嘴不嚴,不關櫻娘的事。」
楊明生雖說是解釋,可話語間還是帶上了冰冷,明顯就是對婆母方才罵蘇櫻娘不悅。
婆母一聽,臉拉得比方才還長。
「明生,你為了一個賤妾,怎麼跟你娘、你表妹說話的?」
林明生爹走得早,婆母一個人將他拉扯長大。
這十幾年時間,林明生都得對婆母言聽計從,但凡有一個不字,婆母便開始抹眼淚,訴說自己的不易。
就連李盈盈,剛開始他也是秉承婆母的意志,聽婆母的話對這個表妹好。
加上李盈盈一直裝作善解人意的模樣,最後連林明生都分不出,他是真的喜歡李盈盈,還是其他。
我知曉後,便安排了蘇櫻娘。
她也是性子柔順,善解人意。
但她跟李盈盈最大的區別就是,她所做的一切真的都是為了林明生好,完全沒有任何私心。
哪怕是自己受委屈,也要緊著林明生。
從未被任何人真心付出過的林明生,在有了對比後,自然感受到了李盈盈對他的好夾雜的目的性。
這就是為什麼李盈盈和蘇櫻娘之間,她更會偏向後者的原因。
只要見識到了更好的,李盈盈這樣劣質的好就會讓林明生心裡膈應。
同時,也會對婆母的束縛感到厭煩。
婆母和李盈盈越是見不得蘇櫻娘,他就越是會跟蘇櫻娘站在同一戰線。
林明生沒說話,下一秒婆母的眼淚就抹了起來。
耳邊是婆母的指責與哭訴,還有李盈盈帶著哭腔的解釋。
場面一時間很是混亂。
林明生將茶盞重重磕在桌子上。
「母親也不必拿這些來壓我,我自會孝順於你。
「只是如今我已經入仕,早已成家立業,該有自己的決斷了。」
他這話說得極其不耐煩,也不容反駁。
說完林明生便起身離開。
婆母看著林明生的背影,充滿了不可置信。
如今她和李盈盈,皆與林明生離心。
我看著這個場景,心裡很是熨帖。
不枉我自己將消息散播出去,才搭起來戲台子,唱了今天這齣戲。
10
罕見的,晌午過後林明生來了我這裡。
他做主將管家權交給了我。
我推辭了幾番,他卻鮮有地對我和顏悅色道:
「這些日子委屈你了,但你絲毫沒有怨言,還去看望櫻娘。
「前兩日御史大夫家的夫人來府上,你招待得很是周到,雖然你不說,但我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既然你是當家主母,那掌家權還是要在你手上。」
林明生一副貼心的模樣。
我接過對牌鑰匙,心裡卻不認為林明生是真對我好,他只是不想被說寵妾滅妻。
且李盈盈剛惹了他不快,他要給她一個教訓罷了。
既然掌家權回來了,哪有拒絕的道理?
不過想著李盈盈,我道:「娘的生辰宴一直是盈盈妹妹在負責,我貿然接手有諸多不熟悉的地方,要是出岔子就不好了。
「不如就讓盈盈妹妹繼續負責,她需要什麼我全權配合,這樣也穩妥些。」
我話說得滴水不漏,林明生點了點頭同意了。
許是要用到我,他陪了我整個下午,晚上陪我用了晚膳後,罕見地歇在了我這兒。
我本來想找個由頭拒絕。
但是我往後要在林家立足,坐穩正室的位置,就必須要有個親生的孩子傍身。
深宅大院內,倘若孤身一人,那定是行不通的。
一夜無眠。
翌日,李盈盈便找人來跟我對接生辰宴一事。
林明生近來對我比從前要親切和善,李盈盈定然是受不了的。
她在蘇櫻娘那裡吃了癟,便想著從我身上找回來一些。
近來我假意做出極其喜歡身邊這幾塊古玉的模樣。
李盈盈眼珠子一轉,盯著我目光灼灼道:
「姐姐,我瞧著你這玉不錯,倘若能拿來為娘的生辰宴添彩,那肯定很不錯。」
她果然上鉤了。
我故意道:
「那自然是可以的,其餘的都行,只是這個是我祖母給我的,對我來說意義非凡,就不能給你用了。」
李盈盈點了點頭道:
「姐姐這說的什麼話,我想要給娘的生辰宴增色,再怎麼也不能奪人所愛。
「你且放心吧,這些我都省得的,我也不是那樣蠻不講理之人。」
她嘴上這樣說著,面上也滿是親切。
但眼裡的那抹算計、精光和怨毒卻沒有藏住。
我垂下眼皮,將眼裡同樣那抹算計遮住。
李盈盈本就因為我拿回了管家權心裡不美,加上林明生這兩日歇在我這裡,她對我恨得都快咬碎一口銀牙了。
反正我餌已經撒下去,就等著魚兒咬鉤了。
11
李盈盈在林明生面前暫時失寵,管家權又回到了我手上。
這段時間她在林家的日子不太好過,就只能多多親近松鶴院那邊。
婆母也很是疼惜李盈盈,偏袒她的同時,對我也多了幾分不滿。
幾次三番地將我叫到松鶴院立規矩,話里話外都是對我的敲打。
她道:「你也知曉盈盈是嫡出,現在委身於明生做妾,已經是委屈。
「我妹妹就這麼一個女兒,我斷然是不能再讓她受更多委屈。
「你是庶出,自然曉得庶出的難處,即便是現在當上了正頭娘子,也不能忘本,要對盈盈將心比心才是。」
她將我的出身擺在明面上,將李盈盈踩在我的頭上,話也說得很難聽。
每每這時,我都裝作乖順的模樣,垂首稱是。
全然不把這些話放在心上。
嫁進府的這些日子,婆母也明里暗裡打聽著那枚玉佩的消息。
婆母是個很傳統的女子,雖有些拎不清貼補娘家,但是她骨子裡最想得到的是夫家林家的認可。
沒有這枚玉佩,在她心裡她永遠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如今她這樣偏袒李盈盈。
我腦子裡只想著,到時候李盈盈在她的生辰宴上,將她最心心念念的玉佩毀於一旦。
她會是什麼反應和感受。
到時候她還會將這個妹妹唯一的女兒捧在手心上袒護嗎?
12
生辰宴上,眾人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婆母坐在主位,周圍人說著吉祥話,她滿面紅光,高興極了。
下一秒,李盈盈起身,直言自己為宴會特地設計了「展玉」環節。
眾人從未聽說過這些,目光匯聚,很是好奇,就連婆母都微微前傾身子,期待非常。
李盈盈故作高深,拍了拍手掌,便有銀絲掛起,一個個精巧的琉璃展盒內放著成色上好又瑩潤的玉佩。
眾人皆驚嘆,紛紛夸李盈盈巧思。
但唯有婆母面色有些焦急,呼吸急促起來。
我知道,婆母看到了那枚玉佩。
但是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個裝著家傳玉佩的那個盒子,竟然無故跌落,盒子連帶著裡頭的玉佩,摔了個四分五裂。
在場賓客嚇了一跳,忍不住小聲驚呼起來。
我佯裝震驚與心痛道:
「盈盈妹妹,這不是我叮囑過你的那枚玉佩嗎?怎麼還是拿出來了, 如今還摔碎了?」
李盈盈見我這般反應, 面上浮現出得意, 念叨著碎碎平安。
而後又委屈看向我道:
「夫人, 您何時跟妾說過?」
她看向婆母, 正準備開口說話,婆母卻氣急攻心地指著李盈盈。
下一秒便暈了過去。
好好的生辰宴立馬亂作一鍋粥, 人仰馬翻。
林明生立馬叫人請了大夫, 隨後狠狠瞪了李盈盈一眼,最後背著婆母急急忙忙朝著松鶴院跑去。
我看著李盈盈一副受傷不可置信的樣子待在原地, 壓制住了嘴角的笑意。
這次, 我看李盈盈還有什麼可依仗的。
13
婆母昏迷時, 李盈盈一直跪在外面。
等婆母醒了, 第一件事就是將李盈盈趕出了松鶴院,並揚言以後再也不要見到她。
我站在床邊自責道:
「娘, 我也不知道, 盈盈妹妹會偷偷將那枚玉佩拿出去,還摔碎了, 一切都是兒媳的不是。」
婆母失魂落魄地躺在床上, 眼睛空蕩無神。
無聲的眼淚順著她的太陽穴滑落,整個人完全失去了精氣神。
林明生皺著眉頭,問我怎麼回事。
我將事情避重就輕地跟他說了,而後又補充一句,只說這玉佩是這兩日祖母才送過來的。
當初我叮囑了李盈盈,或許是她聽錯了,這才將那樣重要的東西拿出來, 還摔碎了。
林明生冷哼一聲, 直接叫人禁足在了清風居。
有了蘇櫻娘那次的事,他便對李盈盈不如從前。
再加上這些日子兩人鬧得矛盾,那些情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自此,從前那個在林家風生水起的李盈盈, 徹底失去了靠山。
14
婆母大病一場後, 身子便不太好了,之後便徹底住進了佛堂。
李盈盈失勢,府里的一切全都掌握在了我手上。
我當家主母的身份不再是一個空頭名號。
但李盈盈並不罷休,想給我下藥陷害我失節。
好在我早就察覺, 躲過一劫。
隨後我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蘇櫻娘假孕流產,栽贓在李盈盈身上。
最後造成一副一屍兩命的模樣, 讓蘇櫻娘假死脫身。
林明生徹底厭棄了李盈盈,將人杖責三十,送去了莊子上。
瞧著如今安生的林家,我不禁勾了勾唇。
林家婦, 也沒那麼難為。
一年後, 我成功生下兒子,徹底在林家站穩腳跟, 保住了後半生的榮華富貴。
從此以後,我將不再是如履薄冰的明家庶女。
我的孩子將不會再是庶出。
他們將在我的庇佑愛護下,安穩富足地長大。
直到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