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賀家老夫人曾在某家宴席上見過我。
更重要的是,在此之前,她偶然間曾見過賀瀟胤所繪製的關於我的畫像。
賀老夫人自小就最疼愛賀瀟胤這個賀家獨苗。
所以當她意識到我有可能就是自己孫兒的心儀之人時。
說什麼都要撮合我倆。
可當婚期臨近。
賀老夫人又怕我與她孫兒的心儀之人只是相似,並不是同一人。
所以故意瞞著賀瀟胤。
沒有將我可能是他心儀之人的消息告訴他。
老夫人想的是等我們成了親,兩個年輕人多的是時間去將事情說開。
卻沒料想到她這個孫兒這般有氣性。
面上答應得好好的,新婚之夜居然拋下新婦遠走邊疆。
「千錯萬錯都是老身的錯,孩子你千萬不要想不開。」
管事媽媽見情況不對。
早就派人去請了賀侯爺和大夫人過來。
夫婦倆連日操持婚事辛苦。
如今更是睡眼惺忪地踏進院子。
愣了好一會才看清堂內抱頭痛哭的兩人是誰。
賀侯焦急詢問。
「母親!發生何事了?」
大夫人也曾經在宴席上見過我。
「這不是胤兒的新婦嗎?怎……怎麼好端端地哭成一個淚人?」
老夫人將我按坐在椅子上,轉頭怒斥賀侯夫婦二人。
「胤兒這次算是闖下塌天大禍了!」
4
待賀侯夫婦從丫鬟口中將來龍去脈了解清楚後,皆是又氣又急。
賀侯慌忙讓人去詢問門房小廝,賀瀟胤是昨晚何時出的門。
大夫人也派人找來了賀瀟胤的隨身僕從。
僕從一五一十地交代。
只說這都是賀瀟胤自己的主意,吩咐過不許任何人驚動長輩。
如果被他發現有暗中通風報信的,就將逐出侯府永不再用。
我看著時機差不多便適時出聲。
「昨夜,賀小侯爺連蓋頭都未曾揭,想必在座的各位長輩都明白此舉的含義。」
春樂扶著我起身。
「煩請長輩們稍後幫我通知雙親,讓他們來替我收屍,沅兒仍為完璧之身,可清白葬入蘇家祖墳。」
說罷就決絕起身往外走去。
老夫人痛呼:
「你們快攔住她,傻孩子,胤兒他明明那麼喜歡你……都是老身造的孽,就讓老身代你去死!」
說罷老夫人竟起身欲去撞柱。
「母親不可!」
「快攔住母親!」
「快!把她們都攔住!」
......
一時間,鬧得人仰馬翻。
待到大家再次平靜地坐下來商討,已經是兩個時辰後了。
父親接到消息後便帶著母親和一眾親眷趕了過來。
此刻一眾長輩在侯府前廳端坐。
雖不發一言,但壓迫感十足。
而我作為受害者,自是垂首立於堂下。
賀侯環顧一圈才略感歉疚般開口。
「真是對不住親家,逆子行事乖張,我已派了一隊人馬去追,一定將他抓回來給您賠罪。」
父親冷哼一聲。
「不敢勞煩賀侯,聽說貴公子是向皇上請的旨意,這抗旨不遵的罪名我們可不背。」
母親接過話頭道。
「清沅從小被我們如珠似寶地呵護長大,你們若是不喜大可以早早拒親,非鬧到如今這般地步,是欺我們蘇家無人嗎?」
自知理虧的賀侯緊張地吞了吞口水,看向一側的老夫人。
老夫人嘆氣。
「都是老身的錯,是我真心實意喜歡清沅這孩子,卻不想事情竟鬧到了這步田地。」
「只是我還想問問清沅,你今後可還願意留在賀家?待胤兒一年後回京與你相見,你二人必將冰釋前嫌……」
母親聞言騰地一下就站起身,抬手直指父親。
「當初都說了不嫁不嫁,你非說這賀家千般萬般好,我兒將來必不會受苦,這就是你口中的好夫婿?」
父親狡辯道,「我哪知道他會新婚夜逃婚,扔下我們女兒不管?」
眼瞅著我的父母即將吵起來。
老夫人急忙開口。
「都是我們的錯,如果清沅願意,就由我做主,認下胤兒做哥哥,所有聘禮皆為認親禮,另外賀家願再附上莊子三處、良田二十畝、商鋪數十間,外加金銀珠寶三抬……不,五抬。」
母親冷哼一聲。
「謝老夫人好意,只怕老夫人有所不知,清沅的外公家在杭城,複姓澹臺。」
堂上賀家人皆面面相覷,杭城澹臺一族富可敵國他們早有耳聞。
眼下言外之意就是,我們看不上這點三瓜兩棗的補償。
老夫人一時語塞。
除了金銀,賀家貌似也拿不出更好的補償了……
我看出了她的猶豫。
隨即撈起帕子掩唇開咳。
春樂秒懂,慌忙扶住我,「小姐!小姐您沒事吧?」
母親也心疼地上前。
「我這女兒,自生來就帶有弱症,這麼多年一直靠藥吊著命,原以為成婚後有夫婿照拂定能好些,不成想竟遇上這樣的事,女兒,你的命好苦啊!」
賀家人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老夫人立即讓下人去庫房將先帝御賜給她夫君的藥取出來。
「那藥是先帝御賜,聽聞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奇效,清沅用藥後身體定能好轉。」
我誠惶誠恐地搖頭。
「老夫人不可,清沅何德何能受此良藥。」
老夫人牽住我的手。
「都是賀家對不住你,原本你與胤兒成婚,那藥就是該給你的,可胤兒沒福氣,如今你成了他的妹妹,也算是半個賀家人,給你自是應該的。」
下人動作很快。
不一會兒就端著金絲錦盒進了前廳。
「拿著吧孩子,此藥雖是無價之寶,但仍不足以彌補你所受委屈之萬一啊。」
賀侯眼睜睜看著藥被遞到了我手裡。
一臉地痛心疾首卻又無可奈何。
世間罕有的神藥,還是先帝御賜。
本該成為他們賀家的傳家寶。
現在卻因為賀瀟胤的任性之舉而拱手讓人,讓他如何能不生氣?
只怕是恨不得現在就插翅飛到邊疆把自己的逆子抓回來。
春樂伸手接過錦盒。
我欠身謝過。
5
回家的馬車上,我閉目養神。
車外吵吵嚷嚷,都是在議論著賀家與蘇家的這門親事。,
世人皆道荒唐。
「明明都拜過天地了,現下賀家又只說是認親宴,搞的什麼么蛾子?」
「多半是蘇家女兒貌丑剽悍,直接把賀小侯爺嚇得連夜離京了哈哈哈!」
「也是委屈賀小侯爺了,多好一個男子呀,偏偏配了個這麼上不得的正妻,要我我也跑!」
......
不出三日,京城遍傳我如何貌丑、性子如何不堪云云。
才使夫婿在新婚當夜連蓋頭都不敢揭,嚇得連夜逃出京城。
但其實那些話我一句都沒聽到。
只是沈蘭澤在寄來的信上略微提及了幾句。
彼時的我已經在趕往杭城的船上了。
師傅還在杭城等我。
待我好不容易趕到杭城住處時,才看到師傅壓在藥架上的留信。
師傅在信中說她家中有急事,就回南疆了。
若我到杭城時自己還沒有回來,可以攜藥前往南疆尋她。
我扶額,
「賀瀟胤請旨去的,不會正是南疆吧?」
春樂沉思了一會。
「小姐,好像就是南疆。」
……偏就這麼巧。
罷了,反正他也沒有見過我,更何況南疆這麼大,可不一定會遇見。
我和春樂又踏上了前往南疆的路。
還好師傅已經將我身體調養得大好。
不然就這段時間的舟車勞頓,我小命搞不好就直接交代了。
一行人晃晃悠悠到了南疆。
多番打聽才知我師傅如今正在大將軍溫承煜的軍營內。
春樂朝士兵遞了名帖。
卻不見師傅出來。
反而見到了身著鎧甲的溫將軍。
「敢問可是蘇家小姐?在下溫承煜。」
我欠身行禮。
「正是,見過溫將軍。」
抬頭一看,溫承煜此人樣貌生得極好,五官凌厲不怒自威。
想來因常年帶兵打仗,他不似京都公子白瘦,膚色偏向小麥色,身形健壯。
「蘇小姐客氣,一路過來辛苦,我帶你去師母的住處吧?」
我詫異,
「師母?」
溫承煜略感意外,悉心解釋道。
「就是你的師傅,她是我師傅的妻子,故而稱師母。」
我更疑惑了。
「師傅她成婚了?!」
溫承煜笑起來。
「蘇小姐有所不知,能娶到師母,全靠我師傅這麼多年窮追不捨和死纏爛打,師母方才勉強應下婚事。而在二人婚後,師母依舊四處雲遊,留下我師傅一個人獨守家院。」
我還是頭一次聽到關於自家師傅的八卦,一時聽得入迷。
「好啊你!溫小子你皮癢了是吧?連自己師傅的謠都敢造!當年明明就是你師母追的我好吧?」
我一抬頭就看到一個神采奕奕的大叔拿著鍋鏟叉腰站在門前。
溫承煜露出一副「我就靜靜看著你不說話」的表情。
大叔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咳,那什麼,你師母出去義診了,我剛剛說的你別跟她說……」
「什麼?我可是都聽到了!」
一轉身就看到了我的師傅,她挎著藥箱站在門口。
「我的好阿沅,你終於來了!師傅好想你。」
她將藥箱一把扔給溫承煜就衝上來抱住我。
「你受苦了,之前好不容易將你喂胖了點,現下又瘦回去了。」
「為師知道你受委屈了,那味藥拿到了嗎?」
我點點頭。
師傅又伸手胡亂在我腦袋上揉了一把。
「那就好那就好,這次師傅一定能把你的弱症治好。」
大叔笑著上前拍拍師母的肩膀。
「娘子,你點的菜我都做好了,咱們先吃飯吧。」
溫聲細語地牽著師母就往院裡走去。
看著大叔與剛才叉腰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我捂嘴偷笑。
「師傅師母是這樣的,十分恩愛,羨煞旁人。」
溫承煜走近我,做了一個往裡請的手勢。
「蘇小姐,請。」
6
一頓飯吃得十分輕鬆。
師傅和她夫君兩個湊在一起簡直就是一對活寶。
溫承煜十分照顧地為我布菜。
「師傅手藝很好,你多吃些。」
我師傅一臉「我明白了」。
「溫小子,我記得你尚未婚配吧?」
溫承煜夾菜的手一頓,雙頰微微染上緋紅。
「是的,師母。」
師傅又笑著轉向我。
「阿沅呢?如今可有心上人?」
我搖頭。
師傅當即放下筷子。
「好,很好,今天這道魚做得真好!」
大叔笑著往師傅碗里夾了一塊魚肉,「覺得好那就多吃些。」
我和溫承煜面面相覷。
師傅那個話頭怎麼看都是想要給我和溫將軍牽線的樣子。
只是不知怎麼話到嘴邊又改口了。
因為用藥療程頗長,我需要在南疆住上一段時間。
飯後溫承煜陪著我去找正在出租的小院。
「蘇小姐,你看這處院子還不錯吧?這綠樹布置得巧妙,住在此處想必有助於紓解情緒。」
我點頭,示意春樂去取銀子。
溫承煜攔住她。
「蘇小姐遠道而來,怎麼還能讓你出錢呢?」
溫承煜從袖中取出一錠銀子遞給主人。
「好生照料蘇小姐。」
主人笑吟吟接過,「是,溫將軍客氣了。」
出了院子,溫承煜說可以帶我在附近逛逛,好熟悉一下周圍環境。
見春樂他們在收拾屋子,我便跟著溫承煜出了門。
沿街都是些小商販在叫賣,他們幾乎人人都認識溫承煜。
不僅每到一處都會有人笑著問他好。
更有甚者會將自己攤位上的商品塞進溫承煜懷裡。
「蘇小姐看看可有瞧得上的小物件。」溫承煜一邊推拒好意,一邊溫聲詢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