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我才重新看向念念。
我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髮,然後,伸出手,取下了那個草莓髮夾。
那一瞬間,孩童催促的叫聲戛然而止。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只剩下念念平穩的呼吸聲。
測試完畢,就是這個東西。
我看著手中的髮夾,用指甲用力地摳開發夾的背面,塑料的夾層里,嵌著一個比米粒還小的黑色晶片,旁邊還有一個微型的聲波發射器。
所以,上輩子讓我被矇騙的念念的「心聲」,不過是這麼個廉價又惡毒的小玩意兒。
一個童聲模擬器。
通過這個東西,背後的人可以隨時隨地對我進行語音輸出,模擬我女兒的心聲,操控我的行動。
我拿出手機,對著這個小小的晶片拍了張特寫,將照片發給了蔣川。
附上文字:「這是什麼?」
做完這一切,我將那個髮夾和晶片,一起放進了一個證物袋裡。
然後,我發動汽車,駛出了停車場。
但我去的方向,不是城郊,而是市公安局。
車剛開上主路,我的手機就跟瘋了一樣響了起來。
是蔣川。
我戴上藍牙耳機,接通了電話。
這一次,電話那頭傳來的不再是偽裝的溫和,而是氣急敗壞的咆哮。
「蘇華!你對髮夾做了什麼?!你把髮夾扔了是不是?!」
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扭曲。
「我問你話呢!你啞巴了?!」
我握著方向盤,看著前方的車流,語氣平靜得可怕。
「蔣川,別急啊。一個破塑料髮夾,也值得你這麼大動肝火?」
「對了,髮夾里的東西,是你放的,還是你的那個小情人放的?」
4
電話那頭,瞬間死寂。
我能清晰地聽到蔣川粗重而慌亂的呼吸聲。
他肯定沒想到,我不僅發現了,還敢如此直接地質問他。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他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但底氣明顯不足。
我輕笑一聲,笑聲里充滿了不加掩飾的嘲諷。
「蔣川,別裝了。」
「那個童聲模擬器,挺有創意的。模擬出念念的聲音,說著你想讓我聽到的話,一步步引我走進你們設好的陷阱。怎麼樣,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我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精準的錘子,敲碎他最後的偽裝。
「瘋子!你就是個瘋子!什麼模擬器,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還在負隅頑抗,試圖把一切都推到我「精神失常」上。
這是他和小情人的 B 計劃。
如果我僥倖逃脫,或者中途起了疑心,他們就會反咬一口,說我因為照顧自閉症女兒壓力太大,產生了幻聽,精神出了問題。然後把我送進去精神病院。
真是好算計。
「蔣川,」我打斷他的咆哮,聲音冷得像冰,「你猜我現在開車去哪兒?」
他沒有回答。
我自顧自地說下去:「我在去市局的路上。我已經預約了報案,罪名是……故意殺人未遂。」
「你神經病!」他脫口而出,聲音里是純粹的驚恐。
我看著前方不遠處的警徽標誌,一字一頓地說,「你,還有你的那個小情人,一個都跑不掉。」
「蘇華!你發瘋了,別逼我!」他的聲音裡帶上了濃濃的威脅。
「逼你?蔣川,是你逼我的。」我的眼眶有些發熱。
「從你把那個髮夾戴在念念頭上的那一刻起,你就親手把我們母女推向了地獄。你放心,我就是從地獄裡爬出來,也要親眼看著你們這對狗男女,血債血償!」
我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後將手機調成飛行模式。
我不想再聽他任何一句廢話。
將車穩穩停在市公安局的訪客停車位上,我解開安全帶,回頭看了看后座的念念。
她安安靜靜地坐在兒童座椅里,懷裡抱著我剛給她買的兔子玩偶,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我沖她笑了笑,那笑容裡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和力量。
「念念,別怕,媽媽在。」
我抱著念念,拿著裝有證據的物證袋,走進了市公安局報案大廳。
負責接待我的是一位看起來很乾練的女警官。
我將事情的經過,言簡意賅地敘述了一遍。
從蔣川反常地送給念念那個廉價的髮夾,到我腦中憑空出現的「心聲」,再到「心聲」如何誘導我去偏僻的城郊,以及我如何發現髮夾里的晶片。
當然,我隱去了重生的部分,只說我心思縝密,察覺到了不對勁。
女警官聽完我的陳述,表情變得異常嚴肅。她接過我遞過去的證物袋,仔細查看了裡面的晶片。
「蘇女士,您的意思是,有人利用這個裝置,冒充您女兒的心聲,試圖誘導您去某個特定的危險地點?」
「是的。」我點頭。
女警官的神情很專注,但也很謹慎。「蘇女士,這個指控非常嚴重。單憑這個來源不明的晶片,我們很難……」
我打斷了她的話。
「警官,我懷疑他們的動機,是為了騙保。」
我直視著她的眼睛。
「我懷疑,我的丈夫蔣川,瞞著我給我買了一份巨額的人身意外險,受益人,是他自己。」
5
從警局出來,我沒有回家。
那個地方,現在對我來說比任何地方都危險。
我帶著念念,住進了市中心一家安保嚴密的五星級酒店。
安頓好念念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我父母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我很好,只是最近有些事要處理,暫時不回去了。
我不敢告訴他們真相,怕他們擔心。但也提醒他們,蔣川現在跟其他女人有情況,不要接他的任何電話也不要去我那個家找他。
我那個所謂的「家」,現在就是龍潭虎穴。
剛掛掉父母的電話,一個陌生號碼就打了進來。
我猶豫了一下,接了。
電話那頭,是一個陌生的女聲,聲音很年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是蘇華嗎?」
我沒有說話。
對方似乎並不在意,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是林悠。我想,我們有必要談談。」
林悠?
那個跟蔣川聯合搞了童聲模擬器的小三?
「談什麼?」我終於開了口。
林悠似乎對我冷靜的反應有些意外,她頓了頓,才繼續說道:「談你和蔣川的離婚事宜。還有,你女兒的撫養權。」
「離婚?」我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林小姐,你是不是搞錯了?你以什麼身份,來跟我談離婚?」
「我是蔣川的愛人。」她理直氣壯地說。
「蘇華,你已經人老珠黃,還帶著一個自閉症的拖油瓶,你根本配不上蔣川。他跟你在一起,每一天都是煎熬。是我,才能給他未來,給他一個正常、完美的家庭。」
「正常、完美的家庭?」我冷笑,「就是通過謀殺他的原配和親生女兒來實現嗎?林小姐,你的三觀,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電話那頭的林悠,呼吸一滯。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什麼謀殺,那是你自己的幻覺。警察已經聯繫過蔣川了,他說你最近精神狀態很不穩定,有被迫害妄想症。蘇華,你病了,應該去看看醫生。」
看,他們的說辭已經統一了。
「我是不是病了,警察會調查清楚。」
「至於你林悠,我給你一個機會,把你和蔣川所有的計劃,你們怎麼設計那個髮夾,怎麼找人準備在城郊動手,所有的細節,都原原本本地告訴我。我可以考慮,在法庭上為你求情。」
林悠沉默半晌,「蘇華,你沒有證據,那個破髮夾能證明什麼?你以為警察會信你的一面之詞嗎?最後你只會被當成一個瘋女人關進精神病院!」
「是嗎?」我慢條斯理地說,「可是警察已經相信我,並且正式立案了呢?你們等著傳票吧。」
我停頓了一下,清晰地感覺到電話那頭,林悠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6
電話那頭,徹底沒了聲音。
這份巨額保險,是我重生回來後,想起來的最關鍵的線索之一。
上一世,我和念念死後,蔣川順利地拿到了這筆高達五百萬的賠償金。
他和林悠用這筆沾滿了我們母女鮮血的錢,買了豪宅,換了豪車,從此過上了他們所謂的「完美生活」。
而我,一個為家庭付出了全部青春和精力的女人,一個盡心盡力照顧著特殊孩子的母親,在他們眼裡,價值就只剩下這冰冷的五百萬。
何其諷刺。
「林悠,你是個高材生,應該懂法吧?」我繼續不緊不慢地施壓,「在謀殺案中,巨額保險,就是最直接的殺人動機。現在,你還覺得,我沒有證據嗎?」
「……你……」林悠的聲音終於再次響起,卻充滿了驚慌,「你這是汙衊!那份保險只是正常的家庭資產配置!」
「是不是汙衊,讓警察去查好了。」
我懶得再和她廢話。
「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件事,你們用來製作童聲模擬器的核心晶片,來源很特殊,市面上根本買不到。警方只要順著晶片的來源去查,你猜,能查到誰的頭上?」
這個信息,是我詐她的。
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晶片,但我賭,像林悠這樣自視甚高的人,為了計劃的萬無一失,一定會用最高端、最不容易被破解的技術。
而這種技術,往往來源特殊,渠道單一,一查一個準。
果然,電話那頭的林悠,徹底崩潰了。
「蘇華!你到底想怎麼樣!」她沒轍了,語氣帶了點氣急敗壞,應該是懊悔自己打這個電話。
但已經沒辦法挽救了。
我淡淡道:「我不想怎麼樣。」
「我只是想讓你們,為你們做過的事,付出應有的代價。」
說完,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林悠聰明,但太多疑。
蔣川自私,且膽小。
這樣兩個人組成的犯罪同盟,看似牢固,實則一盤散沙。
只要我稍加施壓,他們就會互相猜忌,互相撕咬,最終,不攻自破。
當晚,我接到了負責我案子的張警官的電話。
「蘇女士,我們已經查證,蔣川確實在三個月前為您購買了一份五百萬的人身意外險。另外,我們技術科的同事也對那個晶片進行了初步分析,確實來源很特殊,我們已經順著線索追查下去了。」
「好,謝謝你們。」
「另外,我們傳喚了蔣川,他堅決否認一切指控,並聲稱您有精神方面的問題。我們可能需要您這邊提供一些證明,來反駁他的說法。」
「沒問題。」我早就料到了這一步,「我明天會去醫院做一個全面的精神鑑定。另外,我也會聯繫我的朋友和家人,他們都可以證明我精神正常,思維清晰。」
掛斷電話,我看著窗外城市的萬家燈火,心中一片平靜。
蔣川,林悠,這只是我送給你們的第一份大禮。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