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時,追著周言上同一所大學的校花暈倒了。
周⾔二話不說給她做了⼈工呼吸。
我提出分⼿。
「又鬧?」周言⽬光淡漠。
「是她又裝暈,⽽你⼜伸了舌頭。」
我給出理由。
周⾔隨意點頭:「行,算我的錯,允許你鬧三天。」
他向來如此,任由我鬧。
反正,鬧完了還是會回到他⾝邊。
可三天後,我拉⿊了他的所有聯繫方式,申請換了專業,避開了與他的每一次碰⾯。
因為,我真的不想鬧了。
1
我提分手時,周⾔是背對著我的。
他在目送何瑤,眼睛都沒有眨⼀下。
何瑤被他人工呼吸救醒後,在滿堂起鬨聲中,含羞帶笑地跑往醫務室。
天⽓很熱,風很毒辣,⼀⾝迷彩服的周⾔碎發微亂,側臉帥得不像話。
我卻不合時宜地提出了分⼿,聲⾳很輕,以至於周⾔沒有聽清楚。
他扭頭看我:「什麼?」
「分手吧。」我重複了一遍。
周言眉眼一挑:「⼜鬧?就因為我給何瑤做⼈工呼吸?」
「對,何瑤的口⽔甜嗎?」我不知道是什麼表情,只覺得惡⼼。
周言沉下了臉:「什麼意思?」
「她裝暈不是第一次了,你也不是第一次伸舌頭了吧?」
我想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刻薄,可話一出口卻不自覺帶上了幾分哭腔。
我怎麼能不哭呢?
十年相識,三年相戀,我們從形影不離的朋友到耳鬢廝磨的情侶,早已如親人般無法割捨。
可現在,我主動提出分手。
周言的目光閃爍起來,隨即輕呼一口氣,似無奈似煩躁。
他抬手摸摸我的腦袋:「不是我主動伸舌頭,是何瑤……她吸過去的,她裝暈太像了,我又上當了。」
2
何瑤裝暈確實太像了。
因為她經驗豐富。
自從她在高中對周言一見鍾情後,便無所不用其極地接近他。
周言一次次拒絕她,她從不氣餒,甚至玩起了小心機。
比如校運會長跑後,她故意在周言身邊暈倒,周言不得不施救。
那是他們第一次「接吻」。
第二次是模擬考時,緊張的何瑤又暈倒了。
周言便很合理地又上當了。
第三次,同學們畢業旅行,爬山到半山腰,何瑤再一次暈倒。
現在,是第四次了。
傻子都看得出,何瑤在裝。
偏偏,周言毫不猶豫地中計了。
我沒忍住譏笑了起來,笑得一片淒涼。
很多事無需解釋,一切心知肚明。
我轉身離去。
還要解釋的周言一把拉住我的手:「顧薇,你等我把話說完!」
「我知道你討厭何瑤,我開始也很討厭她,覺得她心機重,綠茶婊,可漸漸的,我發現她熱烈、執著,為了我不顧一切。」
「尤其是在高考志願上,她的理想大學是南大,喜歡的專業是醫學,她卻為了我來了復大,還選了跟我們一樣的金融專業。」
周言嘆了口氣繼續道:「我不會愛上她,但很感動,所以把她當親妹妹看待,她也值得我這樣待她。」
「因此,我不怪她裝暈騙我,她有時候就是這麼古靈精怪,希望你能大度一點。」
大度一點?
我自嘲地抹了一下眼角。
突然想起我也不喜歡金融,我喜歡外語。
可從來都是周言去哪裡我便去哪裡,他做什麼我便做什麼。
一切都習以為常,所以微不足道。
可換作何瑤來做,那便非比尋常了,都可以當親妹妹了。
「她真偉大,下次人工呼吸,吻久點吧。」
我甩開周言的手,頭也不回。
周言惱了。
他沒有追我,只是不耐煩地點頭:「行,白費口舌,鬧吧,這次允許你鬧三天,夠了嗎?」
3
周言生氣了。
我太了解他了。
他一生氣,便什麼都無所謂了。
他不會再哄我了,而是要等我自己氣消。
他也太了解我了。
他知道我鬧不了多久。
畢竟有前車之鑑,我最久只鬧過七天,七天不理他已經達到了我的極限。
我會流著淚認錯,投入他的懷抱,再也不想離開他了。
有時候我恨自己的懦弱和不爭氣,為什麼不能離開周言呢?
可每次狠下心時,我的腦海里總會浮現稚氣未脫的他拉著滿臉是血的我,在路燈下狂奔的情形。
身後,是我那發酒瘋的父親和他手裡明晃晃的菜刀。
「我砍死你個賤丫頭!」
「賠錢貨,跟你媽一樣賤!」
「你媽敢跑,你也敢跑!」
我不敢跑,是周言帶著我跑。
我們躲在漆黑的巷子裡,他用還很瘦弱的胸膛緊緊護著我,安慰我別怕。
後來,他長大了,英挺高大了,不用帶著我跑了。
他舉起鐵棍,一下又一下地砸我爸的頭,砸得我爸頭破血流,再也拿不穩菜刀了。
或許,這就是我離不開周言的原因吧。
於我而言,他是多麼驚艷的少年啊。
可是現在,他的身上沒有光了。
只有唇齒間,那一抹屬於另一個女生的口水。
4
回到宿舍,我洗了個澡,平靜了許多。
開始考慮換專業的事了。
我不願跟周言和何瑤一個專業一個班級。
我也不想讀金融,我想讀外語,我想去學自己真正喜歡的東西。
可突然又想起高考前,周言坐在課室窗邊信誓旦旦地跟我說過的話。
「顧薇,跟我讀金融,將來我開公司當總裁你當總裁夫人。」
我不知道讀了金融是不是就能開公司了。
但我向來聽周言的,我也想當總裁夫人。
可惜,我當不了他的總裁夫人了。
心臟還是絞痛了一下。
幾乎同時,一道身影快步走入宿舍,是扎著高馬尾的何瑤。
她滿臉急切地拉住我:「顧薇,你跟周言分手了?他剛才跟我吃飯說了,我看他心情都不好了。」
我捕捉到了她眼底那一閃而過的竊喜。
所以我不語,只是靜靜地看她表演。
她繼續自顧自話:「哎呀,都怪我,體質太弱了,竟然中暑暈倒了。」
「周言也真是的,為什麼非要人工呼吸嘛,這不引人誤會嗎?」
她嘰嘰喳喳地,滿臉的愧疚卻藏不住那一抹神采飛揚。
我有點反胃,直接撕開她的偽裝。
「行了,別裝了!」
她僵了一下,故作小心翼翼地詢問:「顧薇,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解?」
我掃了她一眼:「我說了,別裝了,小三成功上位當正宮,你可以放肆地笑了。」
何瑤臉色變幻起來,終於裝不下去了。
她突兀譏笑:「真沒家教,不過我也能理解,畢竟你沒有媽媽,沒人教你禮貌。」
我的手掌猛地一頓。
我媽受不了父親的家暴,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逃了。
剩下我獨自面對父親。
這是我隱藏在心底的秘密,我從未對外透露過。
只有周言知道,可他也從來不會說出去。
「喲喲喲,臉色不對咯,不好意思啊,戳到你痛處了,對了,這是周言告訴我的哦。」
何瑤笑得愉悅:「那是高三模擬考的時候,我不是緊張暈倒了嘛,周言給我做了人工呼吸,然後你鬧脾氣,七天不理他。」
何瑤嘴角彎彎,愈發得意:「他一時氣急,跟我吐槽,說你從小沒有媽媽,所以脾氣才那麼壞,他說得真對。」
我嘴唇抿緊,猛地抬手給了何瑤一巴掌!
她當場愣住,難以置信地捂住臉。
不等我讓她滾,她轉身便跑了出去,眼眶都紅了。
我還以為她去報警了,結果是去告狀了。
很快,周言在食堂攔住我。
他面沉似水,語氣不容置疑。
「立刻跟我走,去給何瑤道歉!」
5
這是相識十年來,周言第一次這麼冷冽地呵斥我。
我抿抿嘴,扯出一個譏笑:「你知道她說我什麼嗎?」
周言深吸一口氣,目光依舊冷然。
「我不管她說了什麼,你打她就是不對!」
「她是為了我才來復大的,她放棄了自己的夢中學府,放棄了自己熱愛的專業!」
頓了一下,周言盯著我的眼睛:「而且,何瑤也接受了我的提議,認我當哥哥,她甚至願意認你當姐姐,並且祝福我們永遠幸福。」
「她從未想過與你爭鬥,而你幾次三番欺辱她,一再排斥她,今天更是扇了她耳光!」
周言字字句句,猶如鋼刀。
言罷,他最後問我一句:「顧薇,你真不覺得自己有錯嗎?」
6
我沉默地站著,心頭仿佛掛著千斤鉛石,疲累之極。
我真的有錯嗎?
我只不過是討厭一個沒臉沒皮非要糾纏我男友的女人啊。
我昂起頭,想開口反駁。
可看著周言前所未有的冷冽臉頰,我的話涌不出喉嚨,只剩下無盡的默然和疲倦。
三年了,我真的累了。
我也真的不想鬧了。
「嗯,我沒錯,所以分手吧。」
我轉過身去,竟意外地平靜。
我以為自己會哭,就像軍訓結束後第一次提分手那般。
可並沒有。
「看來你是要跟我鬧到底了。」
周言搖搖頭,對我失望無比,語氣也重了七分:「我之前說允許你鬧三天,看來還不夠。」
「你鬧七天吧,好好反省一下,七天後再給何瑤道歉,否則……」
周言並沒有說後果,而是決絕地離去了。
我知道後果,七天是我能忍受的極限,我從來都離不開他。
周言也知道,他從來不會忍心跟我分開七天。
可這次,我若七天後還不道歉,他就要讓我嘗嘗分開八天、十天、一個月,甚至徹底分手的滋味。
我注視著他的背影,眼底有熱熱的東西在涌動,可終究還是沒有流出來。
周言,七天太久了。
三天就夠了。
夠我換掉專業,徹底離開你了。
7
申請換專業的流程並不複雜,跟輔導員一番溝通後,我如願通過了申請。
我可以去外語系了。
外語系的教學樓和宿舍樓都在最西邊,離金融系最遠。
那邊還有獨立的食堂和西門商業區,正常情況下,我的整個大學生涯都可以不接觸金融系了。
第二天搬好宿舍後,我鬆了口氣。
短暫的迷茫後,我從腦海里翻出了塵封已久的兒時夢想。
我想當外交官。
兒時稚嫩,只是在電視里看見女外交官英姿颯爽,走路帶風,覺得太酷了,便心生嚮往。
這大概也是我潛意識裡想擺脫父親的映照吧。
懦弱的女孩,渴望變成霸氣強大的女外交官。
後來我跟周言提到我的夢想,他寵溺地捏我鼻子:「外交官可不好當,很累的,你還是當我的老婆吧。」
我心想好,我就當你的老婆。
反正你能保護我一輩子。
誰料,這一輩子短得像鏡花水月。
我自嘲地笑了笑,現在,該自己保護自己了。
不知為何,內心深處突然湧起一股炙熱的力量。
我立刻查閱資料,規劃人生,像是有使不完的精力。
等我累倒在床上,已經是半夜了。
微信上有好幾條信息,都是周言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