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盯著她的背影,指甲掐進掌心。
一周後,晉升名單公布。
林曼的名字赫然在列。
辦公室里響起稀稀拉拉的道賀聲,幾個同事偷偷看我,眼神複雜。
林曼站在前面,笑得溫婉得體,仿佛在嘲笑我此刻的狼狽。
「謝謝大家的支持。」
沒有人反駁林曼。
也沒人提起那張偽造的聊天記錄。
下班時,我在電梯口撞見她。
她正低頭擺弄手機,見我走近,抬頭沖我一笑。
「周芸,」她晃了晃手機,螢幕上赫然是那張偽造的聊天截圖,「你說,如果我不小心把這個發到公司大群里,會怎麼樣?」
我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她歪了歪頭,笑容無辜又惡毒:
「開玩笑的啦。」
電梯門緩緩關上,她的臉在縫隙里漸漸消失,只剩下那抹刺眼的笑。
4
辦公室的空調賣力地運轉著,發出沉悶的嗡嗡聲,混雜著鍵盤敲擊聲。
我正全神貫注地沉浸在季度方案的修改中,就在這時,口袋裡的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
瞥見螢幕上顯示的陌生本地號碼,一種莫名的不安籠罩了我。
我下意識地接起,聽筒那端傳來的女聲,讓我的血液幾乎瞬間冷凝。
「是周芸小姐嗎?這裡是市第一醫院急診科。您父親周建國先生二次腦梗發作,情況非常危急,必須立即進行手術,請您儘快趕來醫院簽字!」
我大腦一片空白,嗡嗡聲不再是來自空調,而是來自我自己的顱內。
我猛地從工位上彈起來,椅子腿與地板摩擦,發出的噪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怎麼了?」隔壁工位的小張被嚇了一跳,探過頭來,臉上寫滿了關切。
我張了張嘴,喉嚨發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爸……在醫院……急救……」
話音未落,一聲拖著長腔的嘆息從身後響起。
「唉——」
林曼端著馬克杯,踩著不緊不慢的步子晃了過來。
「最近項目這麼緊,deadline 一個接一個,」她聲音甜得發膩,「有些人倒是說走就走,輕鬆自在,留下我們這些老實人扛雷,真是命苦啊。」
我沒有精力在這個時候和她糾纏。
我一把抓過桌上的請假條,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筆尖幾次滑開,才勉強寫下歪歪扭扭的事由。
幾乎是掐著點,在我拿著假條走向行政部的時候,林曼也恰好從那個方向迎面走來。
她極其自然地伸手抽走了我手裡的假條。
「三天?」她猛地拔高了音調,「周芸,你沒搞錯吧?後天下午陳總要親自聽項目彙報啊!這個節骨眼上,你請三天假?」
我的手機再次瘋狂震動起來,是醫院又來催促我簽字了。
林曼的目光落在我震動的手機上,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揚起一個刻毒的弧度。
十分鐘後,我抱著材料去總監辦公室,隔著門聽見她的聲音:
「陳總,不是我背後說人,周芸最近狀態是真的很差……昨天交上來的那份方案,您是沒細看,全是些不可思議的低級錯誤,數據都對不上,這要是直接給客戶,後果不堪設想啊……唉,我也提醒過她,可能就是家裡事多,分心了吧……」
第二天,我的請假申請狀態更新了,「審批駁回:事由不充分,建議協調時間。」
最終的批假時間,只有半天。
我甚至沒有時間去憤怒或爭辯,用最快的速度搶了最近一趟航班的機票,直接從機場奔往醫院。
頭頂「手術中」的指示燈亮著刺目的紅光,我靠牆蹲著,巨大的焦慮和恐懼幾乎要將我吞噬。
就在此時,手機再次響起,是林曼。
「周芸,客戶那邊剛來了新需求,數據要大改,非常急,對方老闆明天一早就要看,你現在必須處理一下,發我確認。」
我盯著那盞「手術中」的紅燈,咬著牙打開了筆記本電腦,蹲在地板上,借著走廊昏暗的光線開始修改那些數據。
我的手機突然開始持續不斷地發出新消息提示音。
我煩躁地劃開螢幕,是公司那個幾百人的大群。
林曼發了一張照片,赫然是我此刻蹲在 ICU 病房外、蜷縮在走廊地上對著電腦螢幕的畫面。
照片里,我的影子被走廊燈拉得很長,像條被抽了骨頭的狗。
配圖的文字:「所有人都來看看什麼叫真正的敬業!感動![玫瑰][玫瑰][玫瑰]」
凌晨三點。父親暫時脫離了最危險的時期,但仍在昏迷中。我癱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累得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
手機亮起,林曼發來語音:
「家人當然重要,但職場要有責任心啊!」
「對了,明早記得帶公章來哦。」
後面還緊跟了個黃色的「擁抱」表情。
我抬起頭,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窗,看著父親身上插滿的各種管子,聽著旁邊監護儀規律卻冰冷的滴答聲。
我的視線徹底模糊,滾燙的眼淚毫無預兆地湧出,一滴接一滴,無聲地砸落在 ICU 的地板上。
5
我擦了擦眼淚,眼神變得堅定,緊緊盯著電腦螢幕,手指在鍵盤上輕輕敲著。
這是一份即將交給林曼的客戶數據報告,我在最後一頁的角落裡,故意留了一個錯誤,我把某個關鍵數據的小數點往後移了一位。
這個錯誤足夠明顯,但又不至於影響整體結論,只有在仔細核對時才會被發現。
我保存文件,發給了林曼,然後拿起手機,給陳總發了條消息:
「陳總,我剛更新了客戶數據,但發現有個地方可能有疑問,已經標黃了,您有空時幫我看看?」
陳總很快回覆:「好,我待會兒看看。」
這樣,陳經理知道這個錯誤的存在,也知道是我主動提出的。
而林曼,一定會搶著彙報這份報告。
果然,第二天早會上,林曼笑容甜美地舉起文件夾。
「陳總,客戶數據我已經全部核對過了,沒有問題,我們可以按這個推進。」
陳總抬眼道:「你確定?」
林曼自信點頭:「當然,我檢查了三遍。」
陳總沒說話,只是把目光轉向我。
我微微低頭,假裝猶豫了一下,才輕聲說:
「其實……第 17 頁的 ROI 數據,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林曼的笑容僵了一瞬,立刻翻到那一頁,匆匆掃了一眼,然後——
「哦,這個啊!」她笑得輕鬆,「周芸之前算錯了,我已經修正了。」
空氣安靜了一秒。
陳總緩緩靠向椅背,眼神冷了下來。
「是嗎?」他點開電腦,「可這份文件,是周芸昨晚才發給我的。」
他調出郵件記錄,發送時間在林曼「核對」之後。
林曼的臉色瞬間慘白。
陳總的聲音很平靜,但每個字都像刀子:
「林曼,你根本沒核對,對吧?」
林曼張嘴想辯解,但陳總已經點開另一份文件。
是我昨晚同步發給他的原始數據,上面清楚地標著:
「此處可能有誤,待確認。」
而林曼交上去的版本,連這個備註都沒刪。
會議室里鴉雀無聲。
「我不喜歡別人糊弄我,我希望大家能好好溝通,如果行不通的話,那麼公司可能不太適合你。」
陳總冷冷地說完,所有人背後都起了一層冷汗。
陳總合上電腦,「散會。林曼,你留一下。」
經過她身邊時,我聽見她牙縫裡擠出的聲音:
「你陰我……」
我停下腳步,轉頭看她,用只有她能聽見的音量說:
「不,是你自己跳進來的。」
然後,我輕輕補了一句:
「就像你當初對我做的那樣。」
一周後,公司宣布:
林曼調崗至後勤部,負責檔案整理,不再接觸核心業務。
而她的工位,正對著曾經被她坑過的新人。
現在,那位新人成了她的主管。
我看見林曼臉上的表情跟吃了只蒼蠅似的。
6
自從林曼被調去後勤部後,她的「暗示戰術」越來越難用。
以前,她只要嘆口氣,就有人替她幹活。
而現在?
「唉,這疊文件好重啊。」她揉著手腕,眼神往實習生身上飄。
實習生戴著降噪耳機,假裝沒聽見。
「我頸椎病又犯了……」她扶著脖子,可憐巴巴地看向行政部的小李。
小李頭也不抬:「公司有按摩椅,在三樓。」
林曼的笑容僵在臉上。
我在旁邊複印文件,差點笑出聲。
終於,沒人吃她這套了。
原本以為林曼這下總能消停下來了。
直到那天,我在茶水間撞見她和技術部的張哥說話。
張哥是新調來的技術總監,不知道林曼的「光輝歷史」,而且老好人一個。
「我前夫從來不管我……」林曼低頭攪著咖啡,聲音微顫,「有時候加班到深夜,連個接我的人都沒有。」
張哥面露同情,「你一個女人,這麼晚回家確實不安全。」
上鉤了。
我默默退出去,心想:張哥,你完了。
接下來幾周,林曼的求助越來越頻繁。
「張哥,我的電腦藍屏了,能幫我看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