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慢完整後續

進宮前不該看那麼多宮鬥話本子的。

誰知貴妃只是微微俯身，纖細修長的指尖挑起我的下巴。

「長得倒是玉雪可愛。」

說著又捏了一下我的臉，唇邊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唔……好軟。」

我心中卻是警鈴大作。

不愧是獨寵多年的貴妃，果然手段了得。

德妃上前來一把拍掉貴妃的手。

「沒個正形，當心嚇到人家小姑娘。」

貴妃收回手，不滿地看了德妃一眼。

「你今日找我來是有什麼事？」

我聞言也好奇地看向德妃。

以她這樣憊懶的性子，肯定是出了什麼大事。

果不其然。

下一秒，德妃面色便凝重了起來。

她那張紅潤的唇緩緩吐出來一個名字。

「謝韶光，她回來了。」

14

謝韶光這個名字，即使我這樣的商賈之家也有所耳聞。

鎮遠將軍府的嫡出小姐，明明是該千嬌萬寵長大的存在。

卻在 12 歲就跟祖父去了戰場。

17 歲便立下赫赫戰功，也是本朝唯一一個以女子身份封侯的存在。

不過她之所以家喻戶曉，卻不是因為那些功績。

而是一段風流韻事。

京中人人都說，她是當今聖上愛而不得的白月光。

更有傳言說，如今宮裡這位貴妃娘娘之所以盛寵不衰，便是因為有三分像謝韶光，菀菀類卿罷了。

果不其然，聽見謝韶光的名字，貴妃臉色瞬間變了，就連身形都微不可察的踉蹌了一下。

好半天才逞強道：

「她回來就回來了，與我有何干係！」

說著竟直接甩袖離去，那模樣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看來這傳言不假。

按照話本子的走向，白月光回來後，貴妃這位替身該同皇上虐戀情深了。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同情起了貴妃。

15

謝韶光凱旋那日是個雪天，按理說該是她來覲見皇上的。

可是皇上卻一大早去了宮門口迎接。

不僅如此，滿朝文武滿宮妃嬪都去了。

那陣仗，封后大典也不過如此了。

我出門的時候，雪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了。

一腳踩上去，陷進去一個很深的腳印。

陳玉是南方人，沒見過雪，小姑娘高興壞了，滿臉驚奇的用手去接掉落的雪花。

我直接抓了一團放到她手心。

她被涼得一個瑟縮，嬌嗔著看我。

我朝她做了個鬼臉，笑著跑開。

很久以後回想起來，只有這一年的雪最讓人歡喜。

德妃娘娘無奈地扯過我們，伸手掃落我肩頭的雪花。

「沒個正形，待會兒見了皇上可要穩重些，斷不可如此放肆。」

我笑著應下，又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

「要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皇上就好了。」

德妃聞言伸手敲了敲我的腦門。

「沒出息，之前不是還嚷嚷著要當寵妃嗎？」

我笑嘻嘻地抱住德妃的腰，仰著臉看她：

「有德妃娘娘寵嬪妾就夠啦。」

「嬪妾要給娘娘當一輩子的小狗腿子。」

她聞言彎了彎嘴角，白皙如玉的食指輕輕勾起，颳了下我的鼻頭：

「油嘴滑舌！」

16

我們去的時候，宮門口已經站滿了嬪妃，我位分低，站在了最後面，只遠遠看見最中間明黃色的背影，想來就是皇上了。

只可惜看不清長相。

他身旁，是姿容艷麗的貴妃。

一身珠翠綾羅，一看就是認真打扮過得。

外面的風雪下得更大了些，冷風裹著雪花直往人脖子裡鑽，我冷得縮了縮脖子，想著這樣冷的天氣，皇上對這位白月光一定是真愛啊。

正想著呢，不遠處傳來金戈碰撞的聲音。

「來了！」

我連忙探著腦袋往外看。

透過各色羅裙，只見一個身穿紅色勁裝的女子騎在棗紅色的高頭大馬上。

她粉黛未施，長發高高束起，神情冷肅。

漫天風雪落在她身上，那一刻，恍若神女臨世。

謝韶光翻身下馬，朝著皇上單膝跪地。

「微臣謝韶光，參見陛下。」

皇上趕緊上前將她扶起：

「免禮！」

「朕是特意來恭賀你凱旋的。」

話音落下，周圍眾人突然齊聲道：

「恭賀謝將軍凱旋！」

我傻眼了，不是，也沒人跟我說還有祝詞啊？

好在我站在後面，沒人看見。

嚇得我又趕緊往後縮了縮。

宮裡早早準備了慶功宴，坐在宴席上我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還好陳玉給我帶了糕點。

位份低還是有好處的，那就是位置都在角落裡，根本沒人注意到我已經偷偷往嘴裡塞了兩塊糕點了。

就在我準備拿第三塊的時候，突然感覺有人在看我。

我抬起頭，正對上一雙桃花眼。

此刻那雙眼睛正玩味地看著我。

這人我認識，正是那日替皇上選秀的慶王殿下。

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我氣不過，狠狠瞪了他一眼。

反正我眼下高低是皇上的妃子，按道理也是他嫂子，瞪他一眼不過分吧？

慶王果然愣住了，幾秒後突然笑了起來。

不是，這人有病吧？

好在這事，皇上帶著謝韶光一起來了。

我也終於看清了皇上的長相。

許是跟慶王一母同胞的緣故，兩人相貌有幾分相似，不同於慶王的邪肆，皇上更威嚴正氣一些。

更讓我激動的是，皇上來了，可以上菜了！

在這之後，不管上面在說什麼，我一律不聽，專心乾飯。

可是吃著吃著，所有人的目光突然都朝我看過來。

17

我右手一個雞腿，左手一個肘子，呆愣愣地坐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

「不……不能吃嗎？」

對面的慶王率先笑了起來。

隨後只聽他朗聲道：

「皇兄，你這宮裡的妙人可真不少啊。」

皇上的目光也朝我看過來。

「薛才人，剛剛慶王提議讓各宮抽籤表演才藝，你是第一個。」

表演才藝？

我？

可我只會幹飯啊。

「嬪妾……才疏學淺……」

皇上聞言擺擺手。

「無礙，今日是家宴，薛才人不必太過拘謹。」

看來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那請容嬪妾準備一下。」

說著我對身旁的丫鬟耳語幾句。

很快，就有人抬上來一張桌子，還有一塊驚堂木。

只見我緩緩走到桌前，驚堂木一拍。

「列位客官，今日咱們不聊帝王將相，不說才子佳人，單說三十年前，應天府那樁驚動朝野的夜盜御珠案。」

「話說那年上元節，應天府張燈結彩，唯獨鎮守南京的魏國公府，卻是戒備森嚴——只因當朝聖上御賜的夜明珠，正供奉在府中祠堂，要借元宵吉時，為老夫人賀壽。」

可就在賀壽前一夜，怪事發生了！……」

驚堂木再次重重拍下。

眾人瞬間屏氣凝神。

我故作神秘地掃視一圈。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好在我這些年沒少去茶樓聽說書，尤其是這段，我可是聽了整整二十遍，都能倒背如流了。

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謝小將軍慢點跑，霸道帝王強制愛。

18

宴席結束後，幾個嬪妃都朝我圍了過來。

「薛才人，那盜聖被抓住沒有啊？」

「薛才人，結局是什麼啊？」

「薛才人，盜聖到底是喜歡青梅竹馬還是紅顏知己啊？」

我聞言笑眯眯地沖她們招招手。

「想知道後面的事情？」

「想想想！」

「那得加錢。」

話音剛落，我手裡就被塞了一根金釵。

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望著那根金釵發獃。

「在想什麼？」

「我在想在宮裡說書有沒有前途？」

話落，我猛地轉過頭。

正對上一雙邪肆的桃花眼。

「慶王？」

他笑眯眯地在我身旁坐下。

「你這小丫頭倒是挺有趣的。」

我聞言趕忙離他遠了點。

「慶王殿下，按理說，你該叫我一聲嫂嫂。」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突然湊近我。

溫熱的呼吸噴洒在我耳邊。

連帶著那聲低沉又曖昧不清的：

「嫂嫂～」

我猛地戰慄了一瞬，趕緊推開他跑掉了。

完了，這人是沖我命來的。

按照我多年看話本子的經驗。

要是被發現，不管如何我都得被扣上個勾引慶王的罪名。

他頂多被罰個俸祿，關個禁閉。

我可是要掉腦袋的。

19

之後接連幾天，貴妃總愛來找德妃。

不是唉聲嘆氣就是傷春悲秋。

我見狀不由得也跟著嘆了口氣。

「貴妃娘娘，我懂你！」

她目光驚奇地看著我。

只聽我故作深沉地開口道：

「白月光同硃砂痣，的確是不好取捨啊。」

「貴妃娘娘，皇上心裡還是有您的。」

她聞言皺了皺眉頭。

把手搭在我的額頭上。

「這也沒發燒啊。」

德妃娘娘甩開她的手，沖我笑道：

「最近又看的什麼話本子？」

「霸道君王愛上和離帶倆娃的我。」

20

自從白月光回來後，貴妃娘娘跟皇上總是吵架。

我剛路過御花園，就聽見不遠處傳來爭吵聲。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五回了。

我剛想裝作看不見，偷偷溜走，就被眼尖的福海公公拉住。

「小主您來得正好，快幫奴才勸勸啊。」

什麼？

我？

勸這兩位祖宗？

我算什麼東西啊？

我剛走近，還沒開口呢。

就聽皇上怒道：

「這世上僅此一頂的鑲金點翠珍珠頭面，朕就是賞給狗，都不給你！」

貴妃聞言冷笑：

「這碗價值千金的人參燉燕窩，本宮就是喂給狗吃，都不給你！」

我：

「汪汪汪」

三聲狗叫過後，周圍陷入死一樣的寂靜。

最後還是皇上開口率先打破沉默：

「朕記得你，你是慶功宴上說書的那個……李才人？」

我聞言行了個禮。

「嬪妾是薛才人。」

皇上輕咳一聲。

「薛才人……故事講得不錯，今晚不如過來給朕好好講講。」

什麼意思？

這是召我侍寢？

看著我一臉天塌了的表情，貴妃輕輕拽了拽我的袖口。

「薛才人還不趕緊謝恩？」

行禮過後，皇上轉身要走。

我沒忍住，又問了一句。

「那鑲金點翠珍珠頭面還給臣妾嗎？」

21

皇上走後，貴妃笑眯眯地揉了揉我的臉。

「薛才人，你膽子挺大啊？」

我抱著首飾盒子笑得合不攏嘴。

名聲而已，哪裡有金子重要。

不過想到晚上要侍寢，我的臉還是垮了下來。

有些擔憂地看向貴妃。

按照話本子的走向，皇上這是故意讓貴妃吃醋呢。

我連忙向貴妃表忠心。

「貴妃娘娘，嬪妾一點都不想侍寢，您可千萬要相信嬪妾啊。」

貴妃聞言皺了皺眉，然後重重拍了下我的肩膀。

「薛才人你放心，本宮一定會救你的！」

救？

怎麼救？

到了晚上我就知道了。

當天夜裡貴妃就犯了心絞痛，皇上又急匆匆地扔下我走了。

我實在不懂他們之間的關係。

皇上到底是喜歡貴妃呢，還是喜歡貴妃呢？

22

德妃見我一臉磕生磕死的表情，冷不丁插了一句。

「是不是覺得皇上很愛貴妃？」

我點點頭。

誰知她直接冷笑一聲。

「貴妃的祖父是安定侯，手裡握著三十萬大軍。父親是丞相，天下文臣之首，門生無數且個個身居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