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去世,我掏空積蓄,還差一百塊才能送她火化。
我懷著複雜的心情找男友借錢,得到的卻是一如既往地推辭。
「寶寶你知道的,我被撈女騙過,自那以後我每個月只給自己留五百塊生活費,現在都月末了……」
我強忍著戳穿男友裝窮的憤怒,絕望地質問:
「我只是想找你借一百塊,僅僅一百塊啊!你就那麼不願意嗎?」
看著對方停留在【正在輸入中】,我忽然覺得沒意思透了,反手拉黑男友。
繼而撥通親生父母的電話:
「給我一個億,我就同意捐骨髓。」
1
蘇母登時爆發出欣喜的驚呼。
沒等她說話,蘇父奪過手機,不敢置信地問道:
「云云,你沒有騙我吧?你真的願意捐骨髓給瑤瑤了?」
我堅定地「嗯」了一聲,讓他們三天後接我去醫院做手術。
對方暈乎乎地滿口答應,並承諾手術當天將一個億打到我的帳戶上。
虛假的寒暄過後,二人心不在焉地想掛斷電話。
我鼓足勇氣弱弱問道:
「對了,你們可以先預付我一萬塊嗎?我急用。」
出於某種私心,我不想讓他們知道當初我不願意被冠以養女的名義,決絕脫離蘇家後,落得如此悽慘的下場。
連一百塊都拿不出來。
蘇母瞬間卡殼,氣氛陷入凝滯。
蘇父不以為然地回答:
「沒問題,打你帳戶上了。」
與此同時,蘇母迫不及待地扯著嗓子喊道:
「太好了!瑤瑤!你有救了!爸媽再也不用擔心失去你了!」
蘇父尷尬地清清嗓子。
蘇母不忿地小聲嘀咕:
「我說這話就不怕被她聽見,她都主動開口要一個億才願意捐髓,說明她就是圖錢,瑤瑤可是她的親妹妹啊!我真是看錯她了,同樣是我的女兒,怎麼就瑤瑤的命最苦,虧她還經常獻愛心,老天爺太不公平了。」
掛掉電話後,我看著手機帳戶上多出的一百萬扯出難看的笑容。
我垂首看著躺在鐵架床上睡容安詳的奶奶,眼眶蓄滿淚水。
我用力抹掉無用的淚水,儘量用平穩的聲調說道:
「把火化項目改成最高規格吧,我只要奶奶,不想讓她跟別人的骨灰混在一起。」
工作人員怪異地打量著剛為了一百塊歇斯底里的實習生怎麼突然如此闊綽。
甚至打電話要一個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刺激傻了。
我抱著溫熱的骨灰罐離開殯儀館,下意識說出:
「奶奶,你好輕。」
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小老太用各種拙劣的謊言騙我吃她咬不動的肉。
清風拂來,淚水洶湧而出。
此刻,我這才恍然,世界上唯一會無條件偏愛我的人已經不在了。
恍惚間,我聽見有人喊我。
下意識抱緊骨灰罐,抬眼撞見憤怒的面容。
男友傅沉衝上來狠狠推搡我一把,冷聲質問道:
「肖雲,你為什麼要拉黑我?!你知道我有多著急嗎?為了找你,我都推掉了重要的面試,生怕你出什麼意外。
「不就是一百塊嗎?我都說了我被撈女騙怕了,每個月只給自己留了五百塊生活費。現在都二十八號了,錢給你了,我怎麼活?嗯?回答我!
「你哭什麼?我又沒欺負你,你做這樣子給誰看?行了,我剛找朋友借來一百塊,你先拿去用吧。
「再說了,你不是殯儀館的實習生嗎?就不能拜託他們給你打個折扣嗎?就一百塊你也要找我借,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
傅沉越說越來勁,唾沫橫飛的樣子讓我陌生。
我緊抱住骨灰罐,沒有接過刻意捏得皺巴巴的鈔票,淡淡道:
「你演夠了嗎?」
傅沉這才抬眼真正打量起面前脆弱到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的女友,她好像又瘦了。
他遲鈍地問道:
「……你說什麼?」
我輕蔑地笑了,指著不遠處滾動的 LED 屏,一字一句道:
「傅氏集團未來掌權人,傅沉,傅大少爺,你還要我說得更清楚一些嗎?」
傅沉驚恐回頭。
大螢幕上的傅沉氣定神閒,渾身散發著上位者的凌厲。
跟現在穿著破舊襯衫的傅沉有著天壤之別。
他回過神時,臉色慘白地想替自己辯解,卻發現我已走遠。
我走的每一步都像是有鞭子抽打,疼得我喘不過氣。
嘴裡泛起鹹味兒,我喃喃自語:
「奶奶,他們都欺負我。」
2
三個月前。
京市蘇家忽然找上我,說我是在醫院丟失的蘇家大小姐。
保養得宜的貴婦人自稱是我的生母。
她當著鏡頭的面淚眼婆娑地說我受苦了,要帶我認祖歸宗。
可我看得清楚,背著鏡頭時,她看我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不耐煩。
其中夾雜著我只在隔壁大娘臉上看到過的,想占便宜的貪婪。
彼時,奶奶身患重病,我負擔不起高昂的治療費用。
我承認在得知自己是蘇家遺失在外的千金時,猛地鬆了口氣。
想著奶奶能多陪我一段時間。
母慈子孝地演了幾天戲後,記者剛走,蘇母就暴露了真面目。
她打掉我辛苦做的雞蛋羹,語氣冰冷地說出真實意圖。
原來,他們在弄丟我之後又生了一個女兒。
為了保持蘇瑤獨生女的身份,她希望我能當著所有人的面答應以養女的身份回到蘇家。
我僵硬地點頭。
說不難過是假的。
但事到如今,還是奶奶的病更重要。
蘇母鬆了口氣,語氣里是藏不住的落寞。
「瑤瑤得了白血病,我跟你爸都沒配型成功。你身為姐姐也該去做一下配型,要是符合捐獻條件,我希望你能承擔起做姐姐的責任。」
我震驚地抬頭,下意識想拒絕。
病重的奶奶不知道何時起床偷聽,她抄起牆角的掃帚奮力往蘇母身上打。
「你還是人嗎?剛認回親生女兒就讓她捐骨髓。你們的算盤打得聾子都能聽見了,滾滾滾!我家小,容不下你這個惡毒婆娘!」
蘇母躲閃不及,被灰嗆得咳嗽不止,精緻的妝容也被毀了。
保鏢很快將她圍住,後者怨毒地說道:
「一群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我就白費勁演這麼多天戲,我有的是錢,就不信找不到合適的骨髓!」
眼看要走,我擋住他們的去路。
蘇母露出我早知如此的表情。
我冷聲提醒道:
「既然你那麼有錢,那是不是應該付一下這二十多年來缺席的贍養費?我奶奶養我這麼大也不容易,你總不能讓她白養我吧?我相信記者朋友這個時候也沒走遠。」
聽出我話里的威脅,蘇母臉色空白了一瞬,像是沒想到我怎麼就被養成這副刁民的樣子。
她惱羞成怒地取出一百萬現金。
我伸手想接。
她忽然露出玩味的笑容,吩咐保鏢將這些錢全部撒了。
「你都好意思找我要錢了,是不是應該自己撿呢?」
我靜靜地徹底卸下偽裝。
面對將我視若仇敵的蘇母,心中最後一絲對親緣的渴望被徹底斬斷。
我緩慢蹲下,認命撿起滿地鈔票。
蘇母頓感無趣地離開。
奶奶心疼地抱著我痛哭。
交完奶奶的治病費用後,我心中的巨石總算落地。
看著手頭僅剩的二十萬,傅沉忽然發消息說想要創業,不多不少,就差二十萬。
見我有些遲疑,傅沉拉著我的手在奶奶病床前莊重發誓。
稱這筆錢必將百倍奉還,功成名就時給我一場盛大的婚禮。
奶奶欣慰地將我倆的手疊在一起,笑道:
「那我可一定要活到那天,到時候幫你倆帶孩子嘞。」
如願拿到二十萬後,傅沉抱著我親了又親,賭咒發誓要一輩子對我好。
可後來,他灰頭土臉地說自己創業失敗,欠一屁股債,問我有沒有多的錢能借他。
我又氣又急,恨不得當場扇死傅沉。
那可是二十萬啊!
我不吃不喝多少年才能賺到二十萬!
傅沉痛哭流涕地下跪,聲稱再不還錢,債主就要砍斷自己的手腳。
「云云,你不是蘇家大小姐嗎?要不你就再找他們要一百萬,不,五百萬!反正這都是他們欠你的。」
我震驚於傅沉的厚顏無恥。
我告訴他蘇家的事情只是本著情侶間不應該有秘密,沒想到他卻將主意打在蘇家身上。
我不忍心見相愛多年的男友缺手斷腳,只好厚著臉皮再次找上蘇家。
這一次,可悲的自尊心迫使我說出借的字眼。
頂著蘇父蘇母晦暗不明的目光,我卑微地主動提出配型。
不過,就算成功也不能強迫我捐髓。
拿到錢的第一時間,我全都轉給傅沉,並語重心長地勸他別再投資做生意了。
離開醫院後,我路過一家高檔 KTV,意外看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3
我鬼使神差地走進寸土寸金的 KTV。
尾隨本該打工還債的傅沉換上全新的行頭走進包廂。
「我說傅少,你這戀愛遊戲還沒玩夠嗎?人小姑娘白天恨不得打八份工養你跟奶奶,晚上還要在床上伺候你,你就不心疼人家嗎?
「上次你讓我偽造負債一百萬的記錄,不會全都讓小姑娘還吧?她就算是把自己賣了也還不完吧。
「我是真羨慕你能有這麼乖巧的小姑娘伺候,不像我身邊的女人全都是奔著錢來的。」
女人的嬌呼恰時響起,包廂內笑作一團。
此時,我在心裡安慰自己。
也許是聽錯看錯了,這個世界上不止傅沉一個人姓傅。
下一刻,傅沉毫無溫度的聲音響起:
「為了讓她肯給瑤瑤配型捐髓,我一直給她壓力。可她死活不同意,說什麼害怕折損壽命,減少跟老太婆的相處時間。」
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
「說來也巧,我隨便找的玩物竟然是蘇氏集團的大小姐,她要是真不願意配型就算了,畢竟世界上哪有那麼巧的事,正好就她配型成功。」
站在門外的我像是被人迎面一記重錘,登時眼冒金星。
原來傅沉是傅家的私生子。
他跟我相處時隱瞞身份,惡劣地玩起裝窮遊戲。
直到白月光蘇瑤忽然被診斷出急性白血病,他幫著給蘇瑤找最合適的捐獻者時,竟意外找到蘇家丟失多年的大小姐。
讓傅沉更沒想到的是,此人正是被自己蒙在鼓裡多年的灰姑娘。
他因此意外得到傅家注意,最近才以傅家大少爺的名頭正式被接回傅家。
此時的蘇家將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希望我能為這個素未謀面的妹妹出一份力。
嘗到甜頭的傅沉也是如此,只不過他知道我的性子說一不二。
所以就假裝負債百萬,騙我為愛情奮不顧身,低頭答應蘇家配型。
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問道:
「那蘇瑤怎麼辦?你不想要蘇家的勢力了?」
傅沉譏諷笑道:
「世界這麼大,我就不信沒人跟蘇瑤配型成功,要是配成功的人不願意捐,我就算是綁也要給他綁上手術台。
「等手術成功,我娶到蘇瑤,還怕傅家那群酒囊飯袋搶走本該屬於我的家產嗎?
「至於肖雲,讓她當個金絲雀就挺好。畢竟她跟了我這麼久,除了我也沒人肯要她。」
包廂內瞬間響起歡呼聲。
無一例外都在夸傅沉足智多謀,提前慶祝他成為蘇家的乘龍快婿,事業愛情雙豐收。
「肖雲能同意姐妹共侍一夫嗎?我看她性子挺要強的。」
有人不合時宜地提起。
「你們不說漏嘴不就行了,要是讓我知道誰多嘴,就別怪我要你好看!」
隨著傅沉冷若冰霜的聲音響起的還有玻璃破碎的聲音,滿室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