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想去城堡過生日完整後續

由於價格不高，房子很快就有了意向客戶。

中介帶人看房簽合同那天，我特意在家等著。

12

不出所料，下午一點，大門被一腳踹開：

「許思！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連父母都報復？！」

我只是皺眉，將視線從電腦上抬起：

「嚷什麼嚷？」

「有什麼好嚷的。」

隨後，我坐在沙發上翹起了腿，下巴抬了抬：

「坐。」

父母懵了。

半晌，不知所措地坐下。

我開始滔滔不絕：

「現在大環境不好，那套房子閒著也是閒著，租出去還能補貼家用。」

「你們這樣，我覺得特別不體諒我。」

「之前我閨蜜公司遇到困難，她父母將她多年給的錢一次性拿出來，幫她度過了難關。」

「我不要求你們也這樣做，但你們不能給我拖後腿吧？」

「你們覺得呢？」

我不喘氣地說了 30 分鐘，父母已經恍惚了。

最後訥訥地道：

「那我們還搬回來吧。」

13

我知道父母只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等他們反應過來，肯定會報復回來。

不出所料，在他們搬回來後，開始日常摔摔打打。

不是用力放東西，就是大聲嘆氣。

而且對我和女兒視若無睹。

我和女兒也不難過，各過各的，仿佛同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

時間久了，父母開始不得勁兒了，主動跟我說話：

「思思，你這個空調怎麼不製冷了？」

「那個 XX 商場怎麼去？你能幫我們叫個車嗎？」

對他們的提問，我正常回答，但絕不會主動跟他們說話。

這是我從他們身上學到的冷暴力。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女兒生日那天。

女兒生日前一晚，父母不斷問我第二天的安排。

我知道他們想讓我或者女兒主動開口，邀請他們一起去。

但他們又不好意思明說。

於是我就當聽不懂。

畢竟女兒盼了這麼久的生日，我不想在當天給她添堵。

第二天，女兒興奮得一大早就爬起來了。

她跑到我房間：

「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

我只好強行開機爬起來，簡單吃過早飯，我們就出發了。

奇怪的是，父母竟然不在家。

我疑惑：這麼早，他們做什麼去了？

不過我也沒細想，一路載著女兒去了城堡。

因為是周日，不僅女兒的同學和好朋友來了，甚至有的老師也在我的力邀之下，帶著孩子出席了。

城堡里隨處可見「祝許琪琪小公主生日快樂」的橫幅和立牌。

所有路過的工作人員都會笑著祝她生日快樂。

藍天白雲下，泡泡機吐出了大量肥皂泡。

在陽光的照射下，如夢似幻。

她的同學還偷偷排練了節目，表演給女兒看。

大家一起切了巨型生日蛋糕。

女兒激動得臉都紅了。

在無數彩色氣球升空的一瞬間，女兒湊到我身邊：

「媽媽，謝謝你。」

「還有，我愛你。」

我笑著回應：

「公主就要回城堡過生日啊。」

就在一切進展順利的時候，我突然接到工作人員的電話：

「許女士，門口有一大家子人，說是您的父母和親戚。」

我在心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囑咐女兒注意安全，隨後趕到門口。

路上，表姐又發來信息。

原來，老家有人得知我包場給女兒過生日，便問父母怎麼不邀請他們。

父母為了面子，只好大包大攬地讓他們過來，說機票他們報銷。

父母還特意帶了戶口本，對著工作人員一頓狂指：

「我們真是她老子！」

工作人員禮貌地表示要先確認一下。

我趕到門口時，已經有親戚在偷偷議論：

「老許過來，他閨女怎麼好像不知道？」

「噓……小聲點。」

父母為了挽回面子，上來就沖我嚷：

「你怎麼回事，你親爹親媽過來，還要被盤問！」

「你組織的什麼破活動？！」

人一上頭，就總是忘記自己的處境。

我腳下連停都沒停，直接一個 180 度轉身：

「你現在情緒不穩定，我沒法跟你溝通。」

「等你冷靜了再談吧。」

現場一片寂靜。

父親最要面子，他幾步搶上來拉住我的胳膊，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字：

「你先讓大家進去，人家都大老遠來了。」

我給了他一個鼓勵的微笑：你看，這不是能好好說話嗎？

但我還是表示，今天是女兒過生日，我要先問一下她。

女兒當然不可能反對，雖然不那麼樂意，但還是答應了。

老家的親戚已經驚呆了，衝著父親豎起大拇指：

「老許在搞一種很新的教育。」

14

晚上，等所有人都散了，我單獨在酒店訂了宴席招待親戚。

席間，父親借著酒勁兒發泄對我的不滿：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母親沒喝酒，頭腦還算清醒，她趕緊去拉父親的衣服，讓他別說了。

卻被父親一揮手推開了。

他殘存的理智，讓他沒有硬剛我，轉而抨擊女兒：

「現在的孩子生在了好時代。」

「就應該去學理科，搞 AI，搞人工智慧。」

「這丫頭，竟然以後想當導演。」

「萬一以後打仗了，誰還看電影？」

隨著父親指點江山，女兒的情緒肉眼可見地低落。

我終於忍不住了，平靜開口：

「大姑，能不能拜託您點事。」

因為之前我幫表哥搞定了工作的事，所以大姑一家對我很客氣：

「沒問題，你說。」

我一字一句道：

「麻煩您把我父母帶回老家吧。」

「自從他們來了，給我添了不少亂。」

「我這公司利潤也跌了，女兒成績也下滑了。」

我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隨後誠懇道：

「他們好面子，不好意思直接回老家，怕人家嘲笑。」

「我替他們開這個口。」

話音未落，父親的咆哮聲響起：

「不孝女！」

我置若罔聞，轉而詢問大家：

「都吃飽了吧？」

大家紛紛點頭，表示「吃飽了吃好了不敢吃了」。

我結帳，扔下一句：

「我的女兒，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隨即離開。

聽聞後來的場面一度很精彩。

父親咆哮，母親垂淚，大姑安慰，小姑嘲諷。

表姐說爽，表哥乾飯。

但不管怎麼樣，父母這下面子裡子都丟光了，也沒有隱藏的必要了。

於是，他們老老實實回老家了。

臨走沖我放狠話：

「照你這個教育方法，你閨女指定沒出息。」

我攬著女兒的肩膀，微笑回答：

「我兜著。」

事情在老家傳開後，父母丟了大面子，一度氣得將我拉黑。

我假裝沒發現，結果沒過兩個月，他們又把我移出了黑名單。

15

沒有父母的「教育與指點」，我感覺整個人心曠神怡。

公司業務量大增，收入也翻了倍。

於是我興沖沖地問女兒：

「咱們去旅遊吧？」

女兒連筆都沒放下，繼續刷題：

「媽，我還學習呢。」

「你能不能成熟點。」

我知道，父母臨走的狠話，還是對她有所觸動。

不管是她，還是父母，應該都憋著一口氣。

一邊想爭一口氣。

另一邊則等著看熱鬧。

我認真對女兒說：

「我並不要求你一定要做一個有出息的人。」

「也不用非要爭一口氣。」

女兒則更認真地回道：

「我只是想證明。」

「自由生長也可以生機勃勃。」

16

三年後，女兒以當年最高分被北京電影學院的導演系錄取。

慶功宴上，女兒給父母敬酒：

「外公外婆，我算有出息的人不？」

很多人還記得當年那場鬧劇，一時間忍笑忍得很辛苦。

父親憋了半天，從喉嚨里擠出一句：「嗯」。

酒過三巡，女兒揚聲道：

「學校提前布置了小任務, 拍攝一段自己的影片。」

「我昨天剪輯完了，想給大家看看。」

這並不在原本的流程內, 我完全不知情。

但女兒準備得很充分，工作人員推上來投影儀。

影片開始播放。

開場便是一本泛黃的日記本，隨即畫面上移，一個女孩正噙淚一筆一畫寫著日記。

熟悉的感覺襲來, 我愣住了。

隨著影片展開。

大家也看出來了, 影片講的是一個女孩在 NPD 父母的打壓下, 艱難成長, 最後熠熠生輝的故事。

拍攝得很簡單, 但每一幕都觸動人心。

我感覺眼眶微熱。

開場的日記本是我小時候寫的。

女兒不知何時翻了出來，並將上面記錄的事情拍攝成故事。

雖然沒有明示, 但親戚還是從中發現了蛛絲馬跡。

「我說……我記得這件事之前老許……」

「噓！」

「不是……我感覺好窒息。」

「許思……啊不，女主成長到今天, 真的不容易。」

出乎意料的是，父母竟然沒有暴怒。

他們什麼都沒說，只是坐在那裡, 安安靜靜地看完了整個影片。

17

女兒的影片獲得了教授的認可, 甚至開始在網上放映。

取名為《別回頭，向前走》。

結尾則是一幕：走到陽光里，回頭看，不過故事而已。

引來無數人的共鳴，甚至一度登上熱搜。

父母罕見地發來一段小作文，向我道歉。

我接受了。

但我永遠不會像女兒愛我一樣，去愛他們了。

後來他們再也沒有主動來滬市找我。

但距離遠了, 反而讓我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情。

他們會大包小包給我寄來土特產。

會時刻關注天氣，囑咐我天冷加衣。

偶爾在我給他們錢時，會推脫說夠用, 讓我自己留著。

不知何時起，他們也會卑微懇求：

「思思, 常回家看看吧。」

我笑著點頭, 逢年過節會回去, 但不會久住。

我們彼此都知道, 我們之間, 永遠隔著一層紗。

18

女兒畢業後, 又去了國外進修。

再回國時, 已經是小有名氣的新銳導演了。

而我也再婚嫁給了一個大學教授，對方溫柔, 尊重人, 我過得很幸福。

起初，我擔心女兒接受不了。

但她跟丈夫相處得很好。

最近，兩人神神秘秘地湊在一起，不知在策劃什麼。

直到我過生日這天，他們將我蒙上眼睛帶上了車。

車子一路行駛，最後停在了某處。

女兒摘掉了蒙住我眼睛的布：

「Surprise！」

「生日快樂！」

眼前是一處城堡。

正是當年給女兒過生日的那座。

女兒不知何時包場了，給我策劃了一場獨一無二的生日。

我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過往在眼前回放。

小時候, 我最害怕過生日。

因為母親會嚴肅地告訴我：

「孩子的生日, 母親的受難日。」

所以成年後，我也很迴避過生日這件事。

但說來奇怪, 此時再想起來，卻仿佛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丈夫牽起我的手：

「都過去了。」

女兒則在我耳邊一字一句：

「媽媽。」

「祝你的童話，永不墜落。」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