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報到的高鐵上,一個陌⽣⼥孩坐了我的位子。
我還沒開口,她就率先紅了眼眶:
「同學,我有點低⾎糖沒搶到坐票……」
⽵⻢扯住我領口把我拉到一旁:
「安安,同學就要互幫互助,你先站會兒吧。」
我扯扯嘴⻆轉身離開。
後來,竹馬茫然⽆措地找到我:
「安安,就因為一個位子你就不要我了嗎?」
1.
新生返校潮,高鐵站人擠⼈連坐的位置都沒有。
我拉著行李箱靠在⽵馬身上愣神。
原因無他,運氣實在是太背了,恰逢返校當天來了大姨媽,而且第⼀天往往是我最痛的時候。
沈見看著我滿臉冷汗,⼼疼地遞過來熱水:
「忍忍安安,⼀會兒上車坐下我給你泡紅糖水。」
我仰頭望著檢票指示牌,希冀能早點上車。
終於,當我和沈⻅拉著⾏李走進車廂時,卻發現一個女孩坐在了我的位子上。
我以為自己看錯座號了,忍著疼掏出手機檢查了一下,確認無誤後才準備開口詢問。
結果一對上我的視線,她的眼眶就紅了:
「同學,我有點低血糖沒搶到車票……」
如果在平常,我就把位置讓給她了,可現在我自己都疼得冒汗,站都站不穩。
我剛準備婉拒,一雙手突然扯住我的後領,把我往旁邊一拉。
我扭頭對上沈見冷淡的視線:
「姜安,她臉都白了,你先去一旁站會兒吧。」
我疼到頭腦發昏,以為自己聽錯了。
沈見見我不動,又重複了一遍:
「乖,你先去站一會兒,等她緩好了我去叫你。」
過道里已經有人等得不耐煩,探著頭問前面什麼情況。
沈見回頭說了句馬上好。
然後把我的行李箱往前推了一把,自己坐下來。
後面的人越來越多,疑惑不耐的視線都投在我身上。
「站這兒做什麼,人家低血糖了還這麼沒同情心?」
有人開始小聲地抱怨。
我咬咬唇,轉身拉著行李箱向後走。
卻聽見那個女生雀躍又欣喜的聲音:
「我說的驚喜就是和你坐同一列車,驚喜嗎?」
「可惜買晚了,買不到你身邊的票了。」
沈見的聲音帶著無奈:
「你是看到我發給你的車票才買的吧。」
「下次提前和我說,我幫你買,要不是安安也買了票,你真想站一路去學校?」
我腳步一頓,回頭看到相視一笑的兩人。
眼淚不自覺往上涌。
2.
我拉著行李箱走到車廂連接處。
好在行李箱夠大,我勉強能坐在上面緩一緩。
我拉開背包,掏出紅糖水準備自己沖泡。
可過分的疼痛以及心口的委屈憤怒讓我手有些發顫,擰了好幾次,杯子都沒有打開。
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我來吧。」
我抬起頭,一個穿著薄衛衣的男生接過我的杯子,接好熱水遞過來,上下打量我一眼道:
「剛上大學?需要幫助可以主動說,別硬扛。」
「哦。」
我眼淚還沒來得及擦乾,只呆呆地應了一句。
再抬眼,只看到那肩寬腿長的遠去背影。
手機的震動拉回我的思緒。
我低頭,沈見發來了消息:
【蘇曉狀況不太好,你先站會兒吧。】
【你包里有紅糖水是不是?你來給蘇曉送一包吧。】
兩條簡訊一條不離蘇曉。
我擦擦眼淚,設置了免打擾。
不一會兒,沈見就蹙著眉走過來:
「安安,我發消息你沒看見嗎?」
「別賭氣了,曉曉真的不舒服。」
看見我額頭的冷汗,以及我捂著肚子的動作。
沈見眼中才閃過一絲愧色:
「安安,你還好嗎?我去給你接紅糖水。」
可觸及我另一隻手裡的杯子,他又愣了愣:
「你自己接好了?我那會兒太著急把你給忘了。低血糖比痛經嚴重多了,所以我才多關注了一下。」
我扯扯嘴角,抬眼看他:
「叫這麼親密,你們早就認識了吧?」
沈見移開了目光,語氣有些不耐:
「她和我們一個學校,假期就聊了聊。」
「你不會連這個也管吧?整個假期我是不是都在陪你?」
回憶里,那些沈見拿著手機輕笑,和我出去玩時的走神與漫不經心好像全都有了答案。
抬頭,卻見沈見神情無奈道:
「姜安,別無理取鬧。」
3.
僵持間,蘇曉拎著裙擺走過來:
「姜同學,都是我不好占了你的座位。」
「你別為此和見哥吵架,我讓你回去坐吧。」
「紅糖水……我也不喝了,我自己忍忍就好了。」
我對上她楚楚可憐的歉意神色,疼痛夾雜著怒火湧上來:
「你在這兒裝什麼可憐?」
「座位本身就是我的,還用你讓嗎?」
蘇曉瑟縮了一下,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沈見見狀,立馬護在她身前皺眉看我:
「姜安,你今天吃火藥了火氣那麼大?」
「曉曉怕我們吵架過來哄你,你就這個態度對她?」
蘇曉扯扯沈見的衣袖,語氣哽咽道:
「別,本來就是我坐了她的位子,姜同學不高興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你如果不願意和我直接說就好,沒必要和見哥吵架。」
「你開口,我肯定會讓著你的。」
沈見眼神一點一點冷下去:
「姜安,你真是越來越不懂事了。」
「不就一個位子,你至於在這裡甩臉色嗎?」
我的指尖無意識地掐入掌心。
蘇曉躲在沈見身後,看向我的眼神得意又挑釁。
「你現在和曉曉道歉,給她一包紅糖這件事就了了。」
沈見伸出手就要去拉我的背包。
我往後一閃,杯子裡的熱水潑了出來。
燙得我手通紅。
沈見動作緩了緩,可觸及蘇曉脆弱的神色。
他繼續湊過來想拿走我的背包:
「別鬧了安安,曉曉低血糖真的很難受。」
我看著蘇曉紅潤的臉龐,忍不住氣得發抖。
可沈見仍不管不顧地伸手扯住我,力氣大到我無法掙脫。
爭執間,乘務員姐姐走過來:
「兩位乘客,高鐵上不准打鬧。」
沈見臉色不太好看地鬆開手,張口就想指責我不懂事。
卻被乘務員打斷了:
「這位女士,有人想幫您升商務座,請和我來一下。」
觸及乘務員認真的神色。
我猜乘務員大抵是搞錯了,我在車上不認識其他人,怎麼會有人想幫我升座呢?
但我現在只想逃離沈見他們,索性將錯就錯地點點頭。
沈見卻突然攥住我的手腕道:
「女孩子不要不檢點。」
「你覺得別人憑什麼給你升商務艙呢?」
4.
乘務員停下腳步,委婉提醒道:
「這位乘客,請你注意言行。」
沈見攥著我的手越來越緊,他盯著我一字一句道:
「你是大學生,不是出來賣的。」
「我才一會兒不在你身邊你就勾搭上別人了嗎?」
蘇曉站在一旁,眨著眼睛捂嘴道:
「我說安安姐怎麼突然對你這個態度。」
「立人先立德,你連我們校訓都不記得了嗎?」
我看著眼前兩個人一唱一和的模樣,下意識犯噁心。
蘇曉立馬尖聲叫道:「你不會是孕吐吧?」
一句話惹得周圍人都偷偷看過來。
沈見眼神變了變,但想到什麼又鎮定下來。
我注意到周圍人的視線。
氣血上涌,揚起手想給亂叫的蘇曉一巴掌。
沈見卻抓住了我的胳膊安撫道:
「好了,曉曉也是擔心你不愛惜自己。」
「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你今天才來生理期。」
「生理期生氣對身體不好,等蘇曉休息夠了,你就回座位上休息,我幫你揉肚子好嗎?」
「但是女孩子和男生不一樣,一定要自愛知道嗎?」
我盯著沈見和被他護在身後的蘇曉。
突然覺得挺沒意思的。
5.
我和沈見幼兒園就認識了。
我小時候性子內斂不愛說話。
很多小朋友喜歡來搶我的玩具,因為我不會告狀。
是沈見當時用小小的身體擋在我面前。
一本正經地對其他人說教:
「搶小姑娘玩具算什麼本事?我去告訴老師!」
其他人一鬨而散。
有幾個硬骨頭的看見沈見的小拳頭也跑了。
我回家後特別興奮地給媽媽講這個新認識的朋友。
卻在晚飯時發現他就是鄰居阿姨的兒子。
我小時候容易淚失禁,和別人吵幾句就掉眼淚。
沈見每次都會為我出頭,然後摸摸我頭髮:
「小安安,你柔聲細語地說別人不會知道你生氣的,要大聲一點才有氣勢!」
「你一哭,別人就更想欺負你了。」
「而且、而且看見你哭我就覺得心裡一抽一抽地疼。」
從小學、初中再到高中。
我們一直形影不離,沈見總待在我身邊。
他常說離了他我肯定照顧不好自己,被別人欺負了也只會往肚子裡咽,所以他要一直在我身邊保護我。
我從沒有對此產生質疑。
所以在報考時,為了和他一個學校特意選了實驗班。
收到錄取通知書時,他興奮地跑來我家。
說大學也要保護我,我心裡也很雀躍。
可現在說著要保護我的人。
卻擋在其他人面前一起來欺負我。
6.
我繞開沈見,跟著乘務員前往商務艙。
在快到時,我拉住了乘務員的袖子:
「你好,是不是搞錯了?」
在乘務員還沒來得及和我解釋時,我補充道:
「如果真的是我的話,也麻煩和對方說不用了。」
「非親非故的,我也不好意思讓別人幫我升座。」
熟悉又懶散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姜同學,有防範意識很好,但學校這點錢還是出得起的。」
一隻手接過我的行李箱放到了一旁的架子裡。
「學校聯繫我請你這名今年最高分的同學做開學演講,本來想到校找你的,結果在車上遇到了。」
他拿出手機遞給乘務員,又低頭看我:
「我肯定要讓你平平安安地到校,不然劉老師又得在後面追著我團團轉。」
見我有些遲疑,他一邊示意我把身份證給乘務員,一邊調侃:
「好啦,學校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S 大的獎學金一向很充沛,這筆錢能報銷。」
話說到這兒,我也沒再推辭。
跟著他身後走到了自己的座位。
「蕭尋,實驗班大三學長。」
我愣了一秒,開口道:「姜安,實驗班大一新生。」
蕭尋略一點頭,注意力又放回了自己的 iPad 上。
這也讓我鬆了口氣,躺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面對陌生人,我還是無法做到第一面就侃侃而談。
可痛經帶來的疼痛讓我始終無法平靜。
針扎般時弱時強的疼痛讓我不時起來喝幾口紅糖水。
蕭尋站起身,過了半晌又回來了。
只是手裡多了一個紙杯和藥片:
「我去問乘務員要了止痛藥。」
我有些感激地接過來,出門太急忘記帶了。
「喝紅糖水對緩解痛經基本沒用,平時多補充些肉蛋奶類會比較好,還有止痛藥,少量服用不會上癮。」
蕭尋坐下,繼續自己的工作:
「不舒服別忍著,需要我幫忙隨時開口就好。」
我的指尖蜷了蜷,蕭尋真的是個大好人。
一個萍水相逢的人都能伸出的援手。
讓我不禁懷疑以前太幼稚了。
所以才會只被嘴上說說就蒙蔽了雙眼。
7.
服下止痛藥後,確實好了很多。
我聽著一旁的鍵盤聲進入了淺眠。
快到下車時,蕭尋幫我拿好行李詢問道:
「自己一個人去學校能行嗎?」
他應該有其他事情要忙。
在高鐵上,他就輕聲接了好幾個電話。
我點點頭:「這點生活技能我肯定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