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見每個人的壽命。
這一天,我突然發現,所有同事頭頂的數字都變成了 10 秒。
9、8、7——末日降臨。
1
一分鐘前,隔壁工友頭頂上的數字突然瘋狂地跳動,定格在 5 小時 59 分 59 秒。
我給了自己一巴掌,有點疼。
嘶,這不是夢,也不是眼花。
我顫抖著掏出鏡子,看見自己頭上……
臥槽!!
剩餘壽命:5 小時 59 分 58 秒!!!
和車間主任謊報要上廁所,我瘋了一樣地跑回員工宿舍。
我在路上遇見的所有人,壽命基本都沒超過一天。
大部分和我差不多,稍微長一點的也只有 18 個小時。
我到宿舍後用冷水洗了把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能慌,老子退伍才兩年,要是我班長看到我現在這副熊樣,肯定得狠狠地批我。
況且,整個造紙廠里 1000 多號人命,背後就是 1000 多戶家庭。
革命軍人,退伍不褪色。
媽的,老子要救他們!
可如果突然跑出去告訴他們,所有人都活不過明天,我大機率會被當成神經病抓起來。
不管了,盡人事,聽天命。
2
我急急忙忙地打包完行李,換上壓箱底的迷彩服和作戰靴。
我摸著靴子上泛白的道道刮痕,暗嘆一聲:老夥計,好久不見,又要一起並肩戰鬥了!
低頭一看鏡子,只剩五個半小時了。
父母前天去了西藏旅遊,那裡基本不可能發生大規模自然災害,安全係數五顆星。
想到這裡,我心裡稍稍地感到安慰。
糾結了一會兒,我打開手機,先給欠我錢的朋友們發了句【不用還了】,又給暗戀的她發了句【我喜歡你】。
最後,再給天天折磨我、扣我工錢的車間主任發了一連串問候祝福他全家的優美中國話……
嗯……還是不解氣,一會兒有機會還得給他一拳。
嘶~想想就爽,人生沒有遺憾了。
父母那邊……
算了,不想讓他們擔心,等我能活過明天再說吧。
我點開攜程,搶了一張傍晚飛西藏的機票。
最後把身上剩下所有的錢,在美團上叫跑腿買了各類醫療藥品。
感到有些煩躁的我,點上一支煙。
現在擺在我面前最大的難題,是如何讓工廠的 1000 多號工友相信我的話。
3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將我的思緒拉回現實,點開一看,是老爸打來的視頻。
接通微信後,我猛地瞪大了雙眼,手中的煙掉落在地。
「喲,寶貝兒子,現在不忙呢?我和你媽在看氂牛呢!」
螢幕里的爸媽笑得很開心,可他們頭頂上的數字,甚至比我還少兩分鐘:5 小時 23 分 47 秒。
我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跟爸媽說有急事,過五分鐘給他們回電話。
「砰!」
我狠狠一拳砸在牆上,內心充滿憤怒。
老子不甘心!
為什麼,居然連西藏也不安全,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到底要發生什麼!!
彗星撞地球嗎?開什麼爛玩笑!!
等等,難道……
我腦海里閃過一種最壞的可能。
我顫抖著摸出手機,翻閱各大直播平台的直播間……
壽命最長的不到 1 年,絕大部分,只剩 5 個多小時了。
甚至,在國外直播旅遊的主播也不例外。
無關人種,無關地域。
世界末日,要降臨了。
4
我把那幾個相對壽命長些的主播詳細信息都抄錄在紙上,試圖尋找他們的共同點。
地域,排除。
年齡,排除。
性別,貌似成年男性略占優勢。
難道抵禦災難的最終答案是性別??
不對!也可能是身體素質、力量或者體力。
我腦海中閃過一個叫「刺蝟」的主播,他在國外當僱傭兵,身體素質絕對是普通人里拔尖的。
我趕緊點進他的直播間,場景讓我瞳孔一縮……
畫面里出現的十幾個僱傭兵,大部分居然是正常壽命,最離譜的是端著步槍打啤酒瓶的刺蝟,竟然特麼還有 68 年!!
都尼瑪世界末日了,憑什麼就他丫的長命百歲??
他端著 AK47 又怎麼樣!老子當年……
臥槽,破案了!
武器,是火力和武器啊!!
我仔細地查驗了其他幾個壽命較長主播的地點。
果然,大部分在重兵駐紮城市的主播,壽命長的人更多。
5
我猛然站起,咬牙切齒。
娘的,難道是喪屍狂潮,或者外星人襲擊地球?
可工廠附近沒有部隊,看來這就是工友們壽命不多的主要原因。
想通以後,我趕緊抄起手機給老爸老媽打了電話,讓他們立刻去找附近的部隊,賴夠 6 個小時,不然我就死給他們看。
呼,我長出一口氣,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
沒有後顧之憂了,可我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造紙工,去哪裡搞槍枝彈藥呢……
實在不行的話,只能先用冷兵器湊合了。
我興沖沖地跑到廚房拿了把菜刀,看著窗戶上自己頭頂的數字居然神奇地增加了……兩秒?
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我又花 5 分鐘時間磨利了刀刃,時間再次增加了 1 分鐘。
嗯……這波我虧 4 分鐘……
可亂世中,一個人的力量太渺小了,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團建一切能團結的力量,才有機會活下去!
6
我手持菜刀跑回車間,在大家震驚的目光中關掉了流水線的開關。
「方破虜,你特麼……大哥,有話好好說,你把刀放下」
「閉嘴!」
車間主任被我吃人般的目光嚇住了,唯唯諾諾地不再敢吱聲。
「老方,是不是家裡有什麼困難了?跟哥說,哥幾個一起幫你想想辦法。」
工友們七嘴八舌地勸我,讓我不要衝動。
我心裡有些感動,擦了擦臉上的汗,大聲地喊道:「大家聽我說,我沒發神經,我的為人,你們是知道的。剛剛我部隊的戰友打電話告訴我,5 小時以後,我們工廠周圍會出現一大批敵人。部隊需要對付更多、更兇殘的敵人,他們沒辦法趕來保護我們。想要活命,我們只能靠自己!」
人群開始騷亂,有人半信半疑,有人看我的眼神像在看神經病。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你知道停工一天廠里要損失多少錢嗎?」
傻逼主任又開始叫囂,我咬了咬牙,看來只能用最野蠻的辦法了。
趁其不備,我一個箭步上前,把刀架他脖子上。
「帶我去找廠長,不然砍死你!」
「好好好,別衝動別衝動,我爸就是廠長,你要多少錢都行!」
7
10 分鐘後,工廠的廣播響了。
「所有人立刻停工,到倉庫前的廣場上集合,再說一遍,立刻停工,出來集合!」
廠長輕輕地推了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咽了咽口水。
「年輕人,這下你滿意了吧。你還有大好前程,千萬不要自誤啊!」
「少說廢話,接下來 5 小時內,聽我指揮,不然別怪我手滑!」
廠長拍著胸口表示都聽我的,並詢問我能不能先打斷他逆子——主任同志的狗腿,他可以加錢。
天快黑了,看了眼主任頭頂上的時間,只剩 4 個小時了。
我把傻逼主任綁上手腳後丟在沙發上,反鎖上房門。
嗯?我好像忘記揍他丫了。
「砰!」
一拳打在這孫子臉上,鼻血差點兒濺我一身。
「別動手!你這個瘋子!我都聽你的,別傷害我兒子!」
廠長被我這一圈嚇壞了,算了,我也懶得解釋什麼。
像主任這種欺軟怕硬、搞大好幾個女工的肚子,還喜歡欺負老實人的人渣,能活到現在沒被人打死都不錯了。
「打開廣播,我說一句,你學一句,不然後果自負。」
「好好好,你說,你說。」
隨著廠長宣布現在進行特殊應急演練,今天不扣工資,還補助 8 倍工錢後,全廠沸騰了。
「60 歲以上的和女人還有小孩出列,你們把所有飲用水和食物搬進地下倉庫去,給你們一人 100 塊!」
「唰!」
放完望去,廣場上瞬間只剩下一大半的青壯力。
大致把人分成 4 撥,每撥 100 多號人。
「李豪、陳解放、王風、胡偉國,現在開始你們就是一到四連的連長了!」
樓下傳來一陣哄堂大笑。
「咳,都嚴肅點,這是演練,大家認真點!」
工友們表示一定聽招呼守規矩,反正有錢賺,肯定讓廠長滿意。
「財務買光附近所有能買到的食物、水、酒和松香水,錢不夠就賒帳,廠里會報銷!」
「一連負責把 1 號倉庫所有竹子削成竹竿,數量要 1000 根以上。」
「二連把所有軋紙刀全部切割成 1 米長,用打磨機開雙刃,尾部塞進竹竿一頭,拿布條捆結實了。」
「三連負責往把所有買回來的玻璃瓶啤酒倒乾淨,灌半瓶松香水或者高度白酒,瓶口塞緊布團,留 20 公分布條在外面。」
「四連買 2000 個尿素袋回來,把廠門口的沙堆裝完,堆在地下倉庫門口,壘成三道 1 米高、2 米寬、10 米長的矮牆。」
「哪個連先幹完,多算 3 天工錢!」
看著四散而去的人群,我感慨不已。
錢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但「鈔」能力是真的很好用啊。
8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廠里燈火通明,工友們乾得熱火朝天。
我抬頭看了一眼主任,他還有 3 小時 15 分的壽命。
「滴唔滴唔……」
樓下忽然響起一陣刺耳的警笛聲。
媽的,不知道哪個孫子報警了。
十有八九是主任的那幾個馬仔乾的。
往下掃了一眼,好傢夥,來了 3 輛警車。
嗯?小部分工友們頭上的壽命居然延長了!十幾個人從 6 小時延長到十幾天,還有幾個甚至延長到幾年。
工友們懵逼地看著警車,大部分人都停下了手裡的活。
「三樓廠長屋裡的人,你有什麼條件,大家好好地談,別傷到老百姓,你也是有父母親人的人!」
警隊開始喊話了,本來想拖一拖他們,可工友們不幹活了,我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又急又燥。
為了防止警隊開槍打我,我示意廠長站到窗前擋住視線。
「3 小時內,我絕不傷害人質,你們也別逼我,我只有兩個條件!
「工人不可以停工,必須按我說的做!
「你們來的人太少了,給你們 3 小時,把你們局子裡的人和傢伙什兒都帶上,不然老子撕票!」
警察叔叔們估計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居然還有歹徒嫌警察人少的,一時之間氣氛有些詭異。
「你的要求我們答應了,你千萬不要衝動,我們配合你,也請你配合我們。」
9
一小時後,又有 3 輛警車鳴著警笛,風風火火地衝到樓下。
我能看到,進了工廠的大部分警察壽命在瘋狂地減少。
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又有 100 多個工友們的壽命從五六個小時延長到了幾個月,甚至幾年。
我現在內心很複雜,是我叫他們來送死的。
那些警察本可以多活一些時候,我對不起他們的家人。
腦子裡突然想起那句佛教的戒語:「罪孽報應盡歸吾身。」
如果我有幸能活下來,我願意接受一切審判。
警察們又開始朝我喊話,我沒有搭理他們,只是每隔 100 分鐘就逼廠長喊兩聲「救命」。
10
時間在沉默中悄悄地溜走,工人們還在班幹活。
隨著各個連隊相繼完工,我忽然發現自己的壽命居然延長到 1 個月。
廠長的更離譜,直接延長到 5 年。
災難來臨的時候,廠里這麼多人,不可能在一瞬間同時死去。
所以,我得以壽命最短的那幾個人作為判斷依據。
主任這倒霉孩子,他的壽命只剩 10 分鐘了。
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讓所有人帶著做好的竹竿長矛躲到地下倉庫去,帶上做好的燃燒瓶,一連站在沙袋堡壘後面,你們也是!快點,不然我要撕票了!」
「好好好,你別衝動。你餓不餓?我們給你和人質準備了吃的,你先吃點東西我們再談可以嗎?」
唉,雖然我也很餓,可你見過哪個「歹徒」敢帶著人質隨便地吃警察給的東西。
要說裡面沒點東西,我是真不大信。
「你們辛苦了!你們吃吧,我不餓!」
底下又沒了動靜,估計被我這一聲「你們辛苦」給整不會了,氣氛再次陷入詭異和尷尬。
11
燈光下,人群熙熙攘攘地開始往倉庫走去。
當他們拿起武器,走進倉庫的那一刻。
我看見他們頭頂猩紅的數字瘋狂地跳動閃爍,遞增,三分之一的人壽命都延長到了 24 小時以上。
越是接近真相,我的內心反而變得愈加平靜。
該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靠你們自己了,我親愛的工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