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禮物完整後續

我猛地沖向媽媽的病床，把被子全部翻得稀亂，在床板上找到了她的銀行卡。

隔壁床的病人與我對視的那刻，眼裡露出同情的目光。

「死丫頭！你太毒了，把錢還給我！」

9

媽媽從洗手間沖了出來，死死拽著我的手臂，就算她的傷口溢出血也不鬆手。

我用力甩開她，她狠狠瞪著我。

直到隔壁床再次拿起手機，我媽的眼神才變得軟弱。

可她不知道，這次攝像頭對準的，是她的臉。

媽媽祈求地看著我，哽咽道：

「夏夏，媽媽求你了，把錢給我們留下，不然我們家就真的沒飯吃了。」

「這個錢，媽媽以後發工資了慢慢還你，你姐姐本來就有自閉症，賺的錢這半年也給我們花的差不多了。」

「你不管就算了，別把唯一的錢都拿走了。」

我笑出了聲。

「媽！自閉症和懶可不是一個意思，姐姐壓根就沒有自閉症，她只是又沒本事又愛面子，才躲在家裡，躲著躲著她突然發現，只要家裡沒錢的時候，你不會找她，而是找我，她就更不想上班了，這些都是你慣的！」

媽媽強忍著委屈，但眸底依然閃過一絲狠毒，最後眼睛瞥向門口，瞬間朝我跪下。

林望春帶著爸爸趕來了。

服氣我媽就沖我吼道：「林知夏，你有什麼資格讓媽給你跪？」

媽媽把她推開，看向一旁正在開直播的病友，見鏡頭對準她。

她跪著向我靠近，我後退了一步，媽媽淚眼婆娑地扯著我的裙角：

「夏夏，這可是媽媽車禍的保險理賠……」

我打斷她，補充道：「這是你的理賠金，但你的醫藥費三萬我已經墊付了，你也說了這個錢會還我。如果這筆錢你是拿著做家用，好好說我也許不會要你還。」

「但你剛剛在洗手間裡說，這筆錢是要給林望春去旅遊的，我憑什麼給她？」

我媽一愣，低著頭揉著衣角。

「夏夏，你誤會我了。」

「你姐只是同學聚會要去隔壁市聚會，最多也就花幾百而已，她不像你，到處去旅遊。見過世面。」

「我去旅遊那是我公司安排我出差，而你們拿著我的工資帶姐姐到處去玩！」

為了證明我說的是真的。

我掏出手機，打算翻出他們之前帶姐姐旅遊的視頻。

卻發現他們三人的朋友圈全部清空了。

見我沒翻出證據。

直播間裡的人有了不同的看法。

【看來這女的真誤會她媽了，也就三萬塊，姐妹之間誰有誰就給唄，母女間那麼計較。】

【這個妹妹毒雞湯看多了唄，自己到處去玩，把爸媽給姐姐照顧，動不動說父母偏心，自己在 KTV 里唱父親。】

媽媽看到直播間的彈幕，嘴角的笑壓都壓不住。

「夏夏，媽說句實話，現在家裡要是還有一分錢，我也不會拿你這個錢。」

我看著媽媽手上的金鐲子，深吸口氣：

「媽，你確定要這樣逼我？」

她仰起頭，嘴角一側微微勾起。

「媽媽不是逼你，是真沒錢了，以後會還你的。」

我笑了笑，一把抓住她手上的鐲子。

「你這個金鐲子，還有我和姐姐生日那天，你偷偷送給她的同款！加起來就算當了也不止三萬了吧！」

10

媽媽眼裡露出了驚慌，隨後恢復冷靜。

「我都說了這是你姐送的金包銀！你姐姐過得再苦，心裡也有我！」

「是姐姐送你的，還是你花了四萬在林大福金店買的！」

「我和姐姐的生日，你買了兩隻金鐲子，只給她，一直給你自己！還要騙我是姐姐給你買的，以此來打壓我！」

「你說我們家的孩子是沒有禮物的，但每年你都會給姐姐偷偷買禮物！只有我沒有，你不是偏心是什麼？」

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終於，一直沒吭聲的爸爸，說話了。

他拉著我就往病房外拖。

「知夏，夠了。」

又是這樣，每次家醜要傳開的時候，爸爸總會很合時宜地出來阻止。

我被攻擊被冤枉的時候，他不吭聲。

一旦要掀開遮羞布的時候，他就拿出一家之主的氣勢了。

我甩開爸爸的手，傻笑地看著他。

「爸，在外公家你不是說，跟你回家，你會好好保護我嗎？」

「但為什麼我回家後，你總是避開我？」

他眉頭緊鎖，掃了一眼病房裡的我們。

扔下一句「我管不了你們！」就走了。

林望春準備扶著正在發抖的媽媽，大聲道：

「林知夏，誰主張誰舉證！你憑什麼汙衊我們！媽媽對你那麼好，你現在反咬？」

媽媽抬頭看我，眼神閃躲。

「對，你要讓我寒心了，為了拿走賠償金，就這樣造謠。」

我面無表情，拿出每天都要看幾十次的監控。

我舉著手機，走到鏡頭前。

鏡頭裡，店員在替媽媽打包兩隻金手鐲。

「阿姨，你可真大方，一下買兩隻。」

我媽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女兒過生日，沒給她買過好的，今天咬咬牙買了。」

店員羨慕道：「阿姨，你買兩隻是有兩個女兒吧？真羨慕啊，生兩個女兒就是享福的命喲，不缺彩禮，不缺煙酒。」

我媽臉一沉：「說什麼呢，我生女兒又不是為了賣女兒！現在男女都一樣，女的我也要對她好點，能給她買的都給她買！」

「而且，我就一個女兒，另一隻是給自己買的，這個年紀也該戴戴好東西了。」

視頻播放到這裡。

彈幕從罵我白眼狼變成了【妹妹，快離開這一家人吧。】

林王春扶著媽媽低著頭往病房門口走。

「媽媽，你不要保險賠償金了嗎？」

我媽背著鏡頭，惡狠狠地看著我。

在病友鏡頭對上前，我媽又換成了一臉失望的表情。

「一個視頻，你就判定我偏心了？林知夏，我拿命保護你那件事，又怎麼說？」

11

媽媽在直播前提起了陳年往事。

那是我剛被接回家的第一年。

鄰居家的小孩都和林望春玩得很好。

我嘗試過加入他們，但他們總是避開我。

雖然我小，但我也知道，他們都不喜歡我。

於是看到他們，我都是繞道走。

有個叫虎子的，喜歡我姐姐，所以特別討厭我。

有次我走在路上，他從二樓樓頂扔下一顆石頭，砸中我腦門。

當時，我就癱倒在地捂著頭，血就順著頭往下流，眼前染起了一片血霧。

儘管這樣，虎子沒有停下手。

而是叫來了兩三個朋友一起朝我扔石子。

意識消失前，我只記得有個溫暖的懷抱護住了我。

再次醒來時，媽媽和我一樣，頭上裹著繃帶。

那幾天媽媽即使自己受傷了也守著我。

她為了我，去虎子家鬧了好幾次，並警告他們不准再欺負我。

最後，終於把虎子一家趕走了。

也就是這一次，我第一次感受到母愛。

原本冰封著只愛自己的心產生裂痕。

在往後的日子裡，這件事讓我對媽媽的偏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每次我都會自己說：

「每個人都會偏心，但媽媽如果不愛我，就不會為了護著我而受傷。」

想到這件事，決裂的心再次動搖。

媽媽嘆了口氣：「媽媽一直沒告訴你，那次後，我記性就不好了。」

「買鐲子這件事，我記得我是要送給你和姐姐的，但不知道為什麼買回來，我就給自己戴上了。」

「所以，我才騙你是金包銀，一是怕你知道媽媽的後遺症擔心，二也不想傷了你的心。」

「就比如保險賠償，我記得是要給你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又會在洗手間裡和你姐姐說那種話，我真該死啊。」

媽媽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林望春攔住了她，失望地看著我。

「妹妹，媽都這樣了，卡可以給我嗎？就當姐姐問你借的。」

她伸手從我手裡拿過卡，我的腦子有點懵。

「別給她！」

下一秒，剛到她手上的卡，被原本在直播的病友奪回，塞進我掌心。

他把手機遞給我看。

「林知夏，你媽騙你的，剛剛觀眾里有個叫虎子的私信我了。」

我接過手機，掃過那一整頁的字。

【我是虎子，首先請你替我和林知夏說聲對不起，有些事我想說出來。】

朝她扔石頭那件事，是林知夏的媽媽給我錢，帶我去電玩室玩了一天，讓我做的。

可我當時小，不知道會那麼嚴重。

林知夏昏迷後，她的媽媽逼我繼續砸她。

如果我不砸，她就告訴我爸媽我偷她的錢去電玩室。

結果，林知夏的媽媽反咬一口，衝上門問我家要醫藥費和各種費用。

不給就要讓我去坐牢，留案底。

那天爸爸很兇，已經打了我。

我更加不敢說實話了。

我只記得我們家賠了不少錢，還把房子賣了，沒多久，我們就搬走了。

直到剛剛看直播我才想起，沒想到這個女人老了還這麼壞。

隨後，含淚看著我媽。

媽媽眼神變得警惕，小心翼翼試探道：「夏夏？怎麼了？你別聽那孩子胡說！」

我把手機扔給我媽，一字一頓，聲音發顫道：「你自己看！」

媽媽嘴唇發顫還想解釋，我甩開她的手衝到電梯間。

這次，我一句話也不想聽了。

電梯門關上的瞬間，我看到了我媽猙獰的嘴臉。

「死丫頭，把卡還給老子！」

什麼狗屁親情，我不要了。

12

因為這次的直播內容，把我媽推上了風口浪尖。

家門口很多人扔垃圾，送白花。

辱罵我媽。

而我的資料，也被扒出。

這時的媽媽和姐姐才知道，我辭職並不是丟了工作，而是自己開了兩家店。

半年都不會給我打電話的她們，給我手機打爆了。

微信也發了幾十條。

一條條都在解釋，每一條都在求我原諒。

我都沒有回。

金店和當鋪每隔幾日都能收到媽媽做的菜。

她的小紙條上寫著：「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體。」

以前在公司加班時，媽媽要我加班注意身體的時候，我很感動。

可現在，她不再是電話里說說, 而是用行動關心我了。

但我直接感到噁心。

典當鋪里，李瑤收到了林望春來當掉的金手鐲和手機。

可林望春忘記刪除手機記錄了。

那五年里, 我每個月按時給媽媽轉三千塊，媽媽也按時轉了兩千給她。

她和媽媽, 都在用行動提醒我，家裡很窮了。

只有爸爸, 和以前一樣無動於衷。

又過了半年，我決定向李瑤學習, 不要他們了，我要逃到大城市。

到機場時，我見到了一直置身事外的爸爸。

他的手裡捧著蛋糕, 看著我笑。

「夏夏，你走是對的，爸爸沒用, 這些年也沒保護好你。」

爸爸是從什麼時候變得在家不愛說話的呢？

好像是失業後, 把我接回家後。

一開始, 爸爸會幫我說幾句。

後來媽媽花了很大的功夫, 幫爸爸弄了份街道清潔工的工作後, 她更看他不順眼了。

媽媽每天罵完我，又罵他。

家裡有事需要商量時, 爸爸只是稍微提議一下。

媽媽就會說：「錢沒有錢, 要求倒是挺多, 一個大男人也不嫌害臊。」

「不是靠我，你連掃街的工資都沒有！」

各種難聽的話灌入我們的耳中。

慢慢地, 爸爸愛上了喝酒, 話也越來越少。

我鬆開行李箱，接過蛋糕。

「爸, 怎麼想著帶蛋糕過來送我？」

他笑了笑，扶我坐到一旁。

「之前在家不敢買, 其實啊你媽每次都私下給你姐吃了蛋糕。」

他切下一塊遞給我。

爸爸滿意地點頭。

「那祝你生日快樂，一路順風。」

我起身拿起行李箱，往檢票口走去。

「知夏, 你還會回來看我們嗎？」

我搖了搖頭。

爸爸有些哽咽：「連爸爸也不回來看嗎？」

我緩緩轉身，指了指椅子上的蛋糕。

「爸, 這個蛋糕是什麼意思？」

爸爸愣了一會。

「生日蛋糕，今天是你生日啊。」

我微笑道：「爸爸，明天才是我生日。之所以改成今天，是因為媽媽說，姐姐比我早一天生日，為了省事，才把我生日改成和姐姐同一天的。」

爸爸眼底泛起淚水, 仰了仰頭，長長嘆了口氣。

「爸爸對不起你，你走吧，別回來了。」

我轉身，在爸爸看不到的地方掉下一滴淚。

這個家裡或許只有爸爸真心愛過我一些。

只是在強勢的媽媽影響下, 他漸漸被同質化了。

如果他能不這麼慫，擔得起一個父親的責任, 那我的媽媽又怎麼會這麼肆無忌憚。

飛機緩緩起飛，越來越重的耳鳴讓我的世界瞬間安靜。

這次，終於可以沒有牽掛地逃離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