囍.完整後續

【對頭。看過《林正英殭屍系列》嗎？很經典的！裡面有一段喜事和喪事撞上了，狹路相逢，紅與白，花轎與棺材，迎面相撞！又詭異，又華麗。】

【別扯些有的沒的，我問的是玩家們密謀了個啥？剛剛去取了個外賣，正好把這段錯過了。】

【哦哦，系統給了玩家一個提示，說想殺死桃花面，刀砍斧劈是沒用的。

【玩家必須舉行儀式，向邪神獻祭她！買的那些東西，是為了獻祭儀式做準備。】

哦？

要獻祭我嗎？

11

謝棠沒有認出我。

好氣啊！！如果他對我說這些話，我一定會認出他的。

謝棠，你個大白痴！

我垂頭喪氣，心灰意冷，憋屈至極，沿著長街漫無目的地走了半晌。

不知不覺到了龍門客棧，索性進門找「繡花鞋」談心。

龍門客棧住著兩個詭怪：繡花鞋和蛤蟆精。

……

天字一號房從不對外開放。

此刻，我就坐在這間房裡，和躲在角落暗影中的繡花鞋聊天——做玩家時，我曾來過一次燈籠鎮，當時差點兒被繡花鞋吃了。想不到，我倆竟也有促膝攀談的一天。

這一談才知道。

她啊……

她以前也是玩家！

她原叫季疏桐，26 歲，杭城人，和男朋友一起進的這個副本。

倒霉的她也變成了 NPC，和我一個處境，也要被人認出才能恢復原身，得以解脫。

女人信心滿滿，畢竟相戀八年的男友近在咫尺。

別說只是換了個軀殼，就算她燒成灰燼，混在瓦礫沙石之中，他也能把她扒拉出來！

「可是，一個跟我一模一樣的女人出現了。」

從季疏桐口中得知，那個跟她一模一樣的女人，就是原本的繡花鞋。

結果呢……

「結果就是你看到的這樣。

「那女人替代了我，和我男友一起離開了遊戲。我被永遠留在了這裡，成了陰溝里的怪物。」

玩家們逃走的那天。

她孤零零地站在暗影里，望著那兩人的背影，濃情蜜意地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那是個雲霞絢爛的黃昏。

太陽一寸寸沉落，好似個渾圓血紅的墳，埋了她，葬了她，帶著她一同沉入地下。

「她成了季疏桐，我成了繡花鞋，我成了繡花鞋……」

季疏桐絮絮念道。

聽她說完，我替她難過。

我正替她難過，她卻突然冒出一句：

「唉，你比我更倒霉！

「我好歹還是個怪物。

「聽說玩家們要獻祭你？你會變成邪神的貢品。」

嗚嗚嗚，我還是哭我自己吧。

……

可我不服！

我不要淪落至此，不管怎樣，仍要爭取一下。

得想個辦法才行……

因此，我又去見謝棠了。

12

傍晚，風波亭。

謝棠與賈可愛在喂鯉魚。

湖中，鯉魚爭相吃食，紅的，白色，金黃色，游弋搶奪。

少年一頭銀髮，清眸含星，三分俊美，三分矜貴，四分清傲明亮。

少女一襲白裙，粉雕玉琢，身段窈窕，好似流雲從容仙逸。（咬牙切齒.jpg）

玩家們在驚悚副本里戰戰兢兢，他倆倒是好閒情。

我該怎麼引走謝棠呢？（暗戳戳.jpg）

卻見……

她將魚食分了他一半。

暮光里，兩人指尖短暫相觸。

彈幕：

【才碰個指尖，棠棠臉就紅了。】

【棠神暗戀妹寶，妹寶也暗戀棠神，雙向暗戀太好嗑了！】

【是嘟是嘟。（姨母笑.jpg）】

【要告白了嗎？要告白了吧！】

【哇！終於等到這一刻了！】

等等！

怎麼回事？誰要告白？

不會來真的吧？

謝棠最討厭別人黏上去了。

冒牌貨若對他做出什麼逾矩之事，我會被誤會死的！（懵逼+抓狂.jpg）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春風把少女的笑吹散，散成少年眼中碎星點點。

突然，她抱住了他。

啊啊啊，她抱住了他！！！

蒼天啊，大地啊，我好像死了一點點，心情複雜到難以言喻，我感到自己死了一點點。

【女鵝主動告白？】

【天吶天吶天吶，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來了！】

【哇，棠神耳朵紅透了！！跟燒著了似的。】

【臭小子在暗爽吧？】

【不不，是害羞，還沒見過比棠棠更羞澀的男生，好純愛，好想嬤！！】

【暗戀這麼久，棠神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啦！】

【恭喜恭喜！！！】

我心情複雜，心跳加速，心慌意亂。

——謝棠該不會真的喜歡我吧？

可是，他連真正的我都認不出。

13

風波亭，起風波。

「我不同意這門婚事！」

我跳了出來，像個小丑。

雖然像個小丑，我還是跳了出來。

彈幕：

【怎麼又是她？】

【好舔啊！能不能滾啊！】

旖旎氛圍被破壞，差一點兒的告白被打斷，謝棠和賈可愛都愣住了。

少年漂亮的眼眸中划過不悅。

少女晶亮的眸子裡升起挑釁，細看，裡面還蒸騰著惡意的、躍躍欲試的興奮。

「棠棠，你看她好兇。

「她一定是太喜歡你了，喜歡到嫉恨我，想撕碎我！我好怕……」

她抱住他的胳膊。

我冷笑：

「李可愛是這樣的人嗎？

「陰陽怪氣，羸弱矯情，躲在男人背後挑唆……這就是你扮演的……」

不等我說完。

嗖——

利劍刺進我的小腹！

謝棠的利劍，狠狠地刺進我的小腹。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微微搖頭：「謝棠……你……」

劇痛傳來，傷口汩汩冒血，濕了衣衫，滴進泥里，化為失望。

美少年冷斥：

「不許你詆毀她！」

冒牌貨站在一旁，看我的眼神仿若看一隻死狗。

他提劍再刺，被我閃過。

再刺，再閃。

可我不是那個術法高強的我了，瘋子的殺招終是躲不過。

眼看我又要受傷，忽然——

如有神助！

一股力量灌進我的身體，四肢被看不見的線牽動，敏捷利落地與謝棠交鋒。

原來是傀儡師看不過去。

在他的協助下，我躲過危機。

……

孤身離開湖畔，我強撐著回桃花居。

一路上，我傷心但不絕望。

這批玩家算上我共 20 人。謝棠這一隊共 12 人，還有 7 人呢！

如果那 7 人中有人認識我……

「請問，今晚要拋繡球的是你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回頭。

夕陽餘暉中，一個短髮女生微微蹙眉：「你受傷了？」

她戴著金絲眼鏡，外貌清秀，舉止斯文，只是板著臉，顯得有些不好相處。

舒悠然！

她是我的朋友，舒悠然！

我望定她：「舒悠然。」

她警惕：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作答。

而是定定地看著她，含淚笑問：「能見到你真好。」

14

在《紅蓮仙尊》副本里，我倆曾並肩作戰。

副本中，仙門草菅人命，朽爛不堪。

萬人敬仰、高高在上的仙尊背地裡還拿女童煉藥！

我和舒悠然知道後，決意誅殺仙尊。

知曉我們的意圖後，仙尊曾遣人來威逼利誘！

同流合污，則生。

不識時務，則死。

說客離開的那個晚上，月亮皎潔無瑕，孤零零地懸在漆黑的天幕上。陰雲遊走，滾滾欲將其淹沒。

我和舒悠然躺在沒了屋頂的房子裡，仰望著它。

「答應仙尊，日子一定會過得很爽吧？」舒悠然仔細地用絹帕擦著手裡的梨，她話頭陡然一轉，「可我還是喜歡月亮。」

她說：

「月亮真好看，真乾淨。

「所以我選月亮，你呢？」

我亦堅定：「我也選月亮。」

月亮，是我們心中堅守的皎潔。

是面對利誘時，死守的凈土！是面對威脅時，不退的信念！

所以，舒悠然，你還記得嗎？

你一定，一定會認出我吧！

15

我望定她，含淚暗示：

「我永遠選月亮，你呢？」

她眼中的警惕，轉為驚異，轉為疑惑，又轉為思索。

但見她眸色百轉千回。

我心中升起一線希望，塞給她一個錦囊：

「請收好。

「只有當你全心全意信任我時，才能看到裡面的東西。

「還有，不要相信李可愛和謝棠！」

……

當晚，桃花居前燈火通明，20 名玩家齊聚在此。

謝棠和賈可愛初訴衷腸，正濃情蜜意呢。而我，也找到了我的生機。

眾目睽睽之下，我把繡球拋給了舒悠然。

彈幕疑惑：

【怎麼拋給她了？】

【愛拋誰拋誰，別給棠神就行，人家現在名草有主了！】

【哎呀，兩個神顏談上了，生出的寶寶得好看成啥樣啊！】

【嘖嘖，樓上的，人家 kiss 還沒有呢，你孩子都生了？你吉吉國王嗎？】

舒悠然抱著我的繡球，一臉糾結。

謝棠似是鬆了口氣，畢竟不必耗費道具對付我了。

賈可愛卻沒那麼放鬆，她的視線流轉在我和舒悠然之間，眼瞳顫動，似乎有些慌張。

舒悠然接了我的繡球，便要與我冥婚。

這意味著……

今夜子時，她要到桃花居與我洞房——什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婚儀皆可省去，唯有這入洞房不能省。

她需與我整夜待在一起。

我要與她整夜待在一起！

一晚上的時間，我可以多加暗示，把我們經歷過的種種，用隱晦的語言，一一道出。

她是清華學霸，總會發現端倪的！

……

是夜。

洞房中，紗幔飄舞，紅燭高燃。

我靜待她來。

16【舒悠然】

舒悠然接了繡球後，太陽穴突突直跳。

事情發生得太快就像龍捲風，不給她時間反應。

登錄這個副本後，她一路奔波，馬不停蹄地趕往燈籠鎮——根據系統指令，要想通關，需「誅殺詭新娘桃花面」。

一路上，她也打聽了一些桃花面的訊息。

比如詭新娘會拋繡球招選夫婿。被選中的人，將與她冥婚。

可她萬萬沒想到，詭新娘竟然選了她！

她才剛抵達小鎮，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呢，就要結婚了？和一個女鬼？

更令她不安和疑慮的是：這個詭新娘不對勁！長街之上，她為何突兀地提起月亮？

「我選月亮。」

那句話舒悠然很熟悉，分明是她與李可愛有過的。

詭新娘在暗示什麼？

奇怪的不僅僅是詭新娘，還有李可愛那死丫頭！

李可愛怎麼和謝棠如此親密？他們在一起了嗎？什麼時候的事？

種種疑惑交織在一起，燈籠鎮上空，疑雲密布。

舒悠然疲倦地閉上眼睛。

——最奇怪的是，為什麼詭新娘的眼神讓她感到那麼熟悉？那麼親切？

懷著好奇，舒悠然拆開那怪物給她的錦囊。

裡面，空無一物。

「只有當你全心全意信任我時，才能看到裡面的東西。」

怪物如是說。

舒悠然發動技能：「系統，請給我一條關於詭新娘的線索。」

【叮——

系統的機械音響起：【花非花，霧非霧。

【燈前笑靨溫如故，皮下骨肉已更張。】

啥玩意？

舒悠然抱頭：她一個學數學的，最討厭拐彎抹角、咬文嚼字、雲山霧繞、故弄玄虛了！

【花非花，霧非霧。】

舒悠然沉思：

「是說一切不過是表象，我所看到的不是真的。」

【燈前笑靨溫如故，皮下骨肉已更張。】

這又是什麼意思呢？

沒想到，比這句的謎底更快抵達她腦海的是詭新娘含淚的眼神，那是……那是……李可愛的眼神啊！

詭新娘，是李可愛？

詭新娘，是李可愛！！！

轟隆——

這個念頭好似驚雷，在她腦中炸響，幾乎把她炸昏了。

她必須要見她！

正好，快到子時了，那是洞房的時間，她該前往桃花居了。

她要立刻見到她！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是誰？

推開門。

「李可愛」正站在門口，笑眼彎彎。

17

等了許久，舒悠然都不來。

我索性提著燈籠，去龍門客棧尋她。

天好黑，又起了霧。

周遭一片朦朧，燈籠只能照見眼前三米。驀地，不遠處傳來吹吹打打的喜樂。

我知道，那是沖我來的。

不能去龍門客棧了，我掉頭折返，身後又傳來吹吹打打的喪樂。

向前，是花轎。

向後，是棺槨。

嗩吶嘹亮，紙錢紛揚。

我想起彈幕的話：

【東市買花轎，西市買棺材。南市買囍字，北市買紙錢。】

這是來獻祭我了。

玩家們還真是乖～

我不差遣他們，他們倒巴巴地當起了我的僕人——沒有他們操辦儀式，我怎麼去見邪神？

他們不知道……

那條消息其實是我放出去的！

在通關 3S 級副本《春扉仙居》時，我獲得了【偽神指令】這個道具，能夠偽裝系統，發布一條通知。

那條「唯有獻祭，才能殺死詭新娘」的系統通知，就是我發布的！並不是真正的系統通知。

殺我的方法，就是刀砍斧劈，就是烈焰火燒。

根本不是什麼獻祭！

這樣做，只因我想去邪神殿罷了。

紅事白事，悲喜相交的一剎那，我墮入邪神殿。

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

只剩我，高聳的廟宇，殘破的神像，和無垠的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