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是地質學家,五十年來與女助理踏遍祖國每個角落。
我在古稀之年,才得知他們在高山流水間,早有私情。
而我捧在手心疼愛的獨生女,給對方提供了多年的經濟資助。
我不怪他們,畢竟人的悲歡離合併不相通。
但刀子落在他們身上時,他們反而沒有我看得開。
1
最近網上的熱搜榜,都被同一條視頻占領。
我雖歲數已高,但閒暇之餘也算喜好新事物,自然也刷到了。
那條視頻里,主人公是兩位和我一樣白髮蒼蒼的老年人。
兩人互相攙扶著散步,恰逢天空飄起細雨,男人下意識就將自己的外套,籠在了女人頭上。
對方的視線被遮擋,步伐頓時變得顫巍,男人便毫不猶豫將她背了起來。
視頻到此結束,博主的文案赫然寫著:「好羨慕這種能白頭偕老的愛情。」
底下已有上萬條評論,均是在表示嚮往和猜測。
「死之前給我來個這樣的愛人。」
「這一看就是長期鍛鍊的人,說背就背,要知道我爸這年紀沒流口水都不錯了。」
「沒人羨慕這種婚姻嗎?相濡以沫白頭到老,聽著就很圓滿幸福。」
視頻里雖沒有放出這兩人的正面,但男人熟悉的背影,還是讓我一眼就認出來。
那是和我結婚快五十年的老公,周明。
周明是地質學家,用腳幾乎踏遍了祖國的每個角落,也相當於是長期鍛鍊。
至於那女人,大概是他的助理林月,兩人搭檔的時間比我們結婚時都早。
很快就有人發聲:「這兩位爺爺和奶奶,我見過他們好多次了。」
在一群「蹲蹲」的評論聲中,那名網友火速上傳了幾段視頻。
大概是未徵求到那兩人的同意,所有視頻都只是以背影入鏡。
只不過背景橫跨了國內的萬水千山。
從南到北,都留有他們的身影。
有了這位網友的帶動,其他曾偶遇過他們的人,也都紛紛傳上了視頻和相片。
我逐一點進主頁觀看,發現那些視頻的拍攝時間,最早是三十年前。
而那個時候,我才剛剛從做試管嬰兒的手術室里出來。
懷揣著對孩子出生的期盼,等待著丈夫遠遊的歸來。
我面無表情地循環視頻無數次後,周明終於回到了家。
他見我沉浸在手機里不搭理他,反而好奇地朝我走過來:
「在看什麼?這麼認真。」
「哦,看你和林月這三十年去過的地方。這裡有人做了集錦,你要看嗎?」我面色淡淡地將手機遞了過去。
周明的臉上迅速閃過一抹不自然,他沉著聲對我呵斥:
「你好端端地扯她做什麼?我們不過是工作上有所往來。你都半截身體踏進黃土的人了,在這裡和小女生一樣拈酸吃醋。」
我頓了頓,抬眼看向他:「我只是問你要不要看,你這麼生氣做什麼?」
見我的態度過於平靜,周明的神情也肉眼可見變得放鬆:
「是你太敏感了,網上捕風捉影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冷眼看著他幾乎是同手同腳的姿勢躲進房間,眼底緩緩浮起一絲嘲諷。
人近古稀,還有什麼是我想不開的。
2
「什麼?你要離婚?不行,我堅決不同意!」
女兒周露聽完我的想法後,竟激動地將桌上的東西掃落:
「媽,我問你,你今年多少歲?你馬上要七十了!一把年紀鬧什麼離婚?
「何況月姨和爸就是普通同事關係,他們頂多也就是相處時間久了點,你就這麼不信任我爸?」
她喋喋不休地抱怨著,卻渾然沒發現自己說漏了嘴。
我斂下自己的神色,嘴裡輕輕呢喃道:「月姨?」
周露這才反應過來,面帶尷尬地坐到了我的身旁:「媽,我也就是見過她幾次。
「先不提她,你這個歲數離婚,讓我出去怎麼見人?
「況且也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再忍忍這輩子不就結束了……」
她擺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話里話外卻完全沒有站在我的立場。
我的視線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臉上,腦海里不禁想起曾經為了懷上她,所吃過的苦頭。
我 22 歲畢業就嫁給周明,婚後十五年,我都沒有懷上孩子。
周明為了自己的男人尊嚴,死活不肯去做檢查。
無奈之下,我內服中藥調理,外扎無數排卵針。
直到我四十歲那年,才通過試管手術順利懷上周露。
高齡產婦加上生產過程大出血,因為害怕寶寶出生就失去媽媽,所以我拚命從鬼門關里闖了回來。
後來我怕極了,產後便和周明約定好,這輩子只要周露一個孩子。
我將所有的母愛都傾注在她的身上,原以為她會支持我的所有決定。
沒承想,她不假思索就表現出了抗拒。
「媽,我也不瞞你說,我確實見過月姨幾次。
「你也知道爸這種工作,純粹就是靠愛發電,要說工資和補貼,那是沒幾個錢。
「所以月姨這些年過得算是窮困潦倒,而你養尊處優在家裡這幾十年,臨到老了你和她計較什麼?」
周露接連的話語將我從往日的思緒里拉回,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反問道:「那你的意思是?」
「就這麼忍了唄,我爸都七十歲的人了,哪怕再有心也力不足。
「你放心,等你們走了以後,我會把你們合葬在一塊,保證下輩子也和和美美的。」
她話音落下後便匆忙望了眼時間:「行了,我要去接小月兒放學,媽你在家別再胡思亂想。」
我看著她火急火燎的身影,注意力猛地停在了「小月兒」三個字上。
周露和女婿方琛在婚後也生了獨女,名叫方薇薇。
而「小月兒」,是周明替外孫女取的小名,取其「明月」的含義。
借「明月」思「明月」。
原來如此。
3
周露將我想要離婚的念頭,出門就告訴了她爸。
所以她前腳剛走,周明便後腳趕回到家中。
一向注重整潔的他,入門連鞋都來不及脫,便怒氣沖沖地衝到了我的跟前:
「你真是為老不尊,在孩子面前胡說八道些什麼?」
他居高臨下地望著我,眼底還充斥著來不及褪去的惱怒。
我好笑地看著他反問道:「你確定為老不尊這個詞,不是用在你身上?」
周明頓時氣急敗壞地說道:「我從來不肯讓那些路人拍攝我和阿月的正臉,就是想著能在今天給你留點體面。
「我們是幾十年的老搭檔,要真有什麼,我早就娶她了,還會和你生兒育女?」
聽到這裡,我緩緩搖了搖頭:「體面是留給講究人的,而你不配。」
就在他幾乎要惱羞成怒時,我向他提出了離婚的要求。
「全國著名的地質學家,帶著助理徒步丈量土地,聽起來多偉大。
「可是如果工作變成私會,萬水千山變成高山流水,你的名聲還保得住嗎?」
我將私家偵探收集到的證據,盡數擺在了他的面前:
「這是五年前我重病住院的時候,你帶著她在甘肅的親密留影。
「這是十年前我媽過世的時候,你作為女婿卻和她在外遊玩的視頻。」
「翟允,你到底想怎麼樣?」周明制止了我繼續擺出證據的動作。
我一字一句道:「離婚,你凈身出戶。」
他的眼底突然浮現些許迷茫:
「至於鬧成這樣嗎?我和林月真的沒有越界之舉,這些年我們是清清白白的。」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上綱上線,我們的婚姻已經走了將近五十年。
「我還想著月底給你風光操辦七十大壽,而且我真的從來沒動過要和你分開的念頭。」
我沒有再給周明剖白內心的機會,只是毫不留情地把他逐出了家門。
順帶將提前替他打包好的行李,也丟到門外。
這套房子雖然快到七十年產權,但目前還是屬於我的婚前財產。
周明離開沒多久,周露便領著方薇薇摁響了門鈴:「媽,我知道你在家,你趕緊開門!」
我站在可視對講門鈴前,神色複雜地聽著她在門口高聲質問:
「媽!我爸說你非要離婚,一把年紀你到底在鬧什麼?
「男人在拼搏事業的同時,不可避免會和女同事有接觸,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嗎?
「況且月姨這幾十年里,為了我爸守身如玉,看著他家庭美滿自己卻孑然一身。
「你太讓我失望了,同為女性,你怎麼這麼沒有同理心?」
4
我最終還是沒有打開房門與我這麼多年視為珍寶的女兒爭吵。
與其說是對周露大失所望,其實是更想在方薇薇面前,保留自己作為外婆的最後尊嚴。
周明為了逃避離婚的事宜,接連一周都沒有出現。
周露更是在發給我的簡訊里大放厥詞:「媽,我給你一段時間冷靜,你想好了再來找我。」
我沒有回覆她,這時卻突然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的來信:「我們見見吧。」
雖沒有署名,但我心裡清楚是誰。
心甘情願躲在周明背後多年的林月,終於忍不住出現。
我們約在了一家咖啡廳見面。
我一如既往地穿著舒適的棉麻衣裙出門,而林月則是一副歲月不敗美人的高昂姿態。
她抿著優雅的笑容款款落座在我對面:「翟姐姐,好久不見。
「我找你出來見面,只是想解釋清楚我和明哥之間的事情。
「雖然我知道這五十年里,我和明哥幾乎天天都在一起的事實讓你感到很膈應。
「但明哥心裡還是有你的,他經常在我面前誇讚你持家有方。
「畢竟我們每次外出回來,無論再晚他回到家總有一口熱飯。
「而每次出發前,你都能替他收拾好行李,讓我也少了許多瑣事。」
說是解釋,卻句句都在挑釁。
見我陷入沉默,林月越發得意:「翟姐姐,你不僅會照顧家庭,也很會教育孩子。」
她將這些年周露給她的轉帳記錄,都列印出來放置在了我面前。
我看著上面一筆筆的巨額轉帳,一時間久久無言。
徐露將我這些年給她的嫁妝和貼補,全給了林月。
「小露是個好孩子,她知道我這些年沒名沒分地跟著她爸,對我很心疼。
「給我錢呢,也是為了我能更好地照顧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