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分離完整後續

「畢竟我不像翟姐姐，幾十年如一日地只待在家裡無所事事。

「有錢也沒地方花，你說是吧？」

我附和地點了點頭，接著扭過頭對著藏在角落卻正對著我們餐桌的手機說道：

「在線求助，老三用原配女兒的錢，我作為苦主能追回嗎？」

林月順著我的視線望去，見手機螢幕上瘋狂滾動的彈幕，臉上瞬間一片蒼白：

「你在直播？」

我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畢竟我幾十年閒在家，沒事做也就只能播播老太太的婚後生活咯。」

她猛地提起包便踩著高跟鞋起身走出咖啡廳，我望著她略帶急促的背影，心神突然有些恍惚。

她哪怕再行色匆匆，哪怕已近古稀之年，哪怕頭髮和我一樣的花白。

不可否認的是，她的氣質依舊很好。

而我因為經歷過生產之苦，以及費心養育的身心疲憊，和她相比，確實有著天壤之別。

我黯然地回頭望向手機，彈幕此時竟出人意外地統一：

「奶奶別難過，我們都愛你。」

5

我的直播徹底惹怒了周明。

原本逃避許久的他，竟早早就蹲在了我家門口。

見我走到跟前，他暴跳如雷地問我：「你是不是故意設局害阿月？她現在都不敢出門見人。」

「那些話，是我拿刀架在她脖子上讓她說的嗎？」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頓了頓，語氣生硬地命令我：「你趕快再開一場直播，就說和阿月之間都是誤會。

「我和她本來就是清白的，那些錢也都是小露自願給的。」

「既然是清白和自願的，為什麼需要反覆強調？」我的嘴角扯出了一絲冷笑。

周明的臉色變得鐵青，他咬牙切齒地指著我：「結婚五十年，你終於露出真面目了？

「我沒想到你居然是心思這麼惡毒的女人，你怎麼忍心讓阿月和小露被萬人指責？」

我緩緩越過他的身旁，丟下一句「明天八點民政局門口見」，便徑直進了家門。

我和周明，再沒有第二句想說的話。

五十年的婚姻，是我當初瞎了眼才會踏入這座墳墓。

周露也在深夜給我打來一通電話，我剛接起便遭到她劈頭蓋臉的指責：

「媽，我怎麼都沒想到你會故意開著直播，讓大家看月姨出醜。

「你真的是越活越糊塗了，這樣不就是讓外人看我們家裡的笑話嗎？」

我沉重地閉上雙眼應道：「我確實是糊塗了。

「當初老來得女，我只想著給你富裕的生活和幸福的童年，卻沒有教會你基本的三觀和倫理。

「至少我從來沒讓你吃到生活上的半點苦頭，而以後也無需你負擔我的養老。

「所以，你認那個女人做媽吧。」

說完這些話後，我毫不猶豫地將電話掛斷。

也徹底切斷了我與周露的聯繫。

第二天，我準時來到民政局大門，周明已經在那裡等著我。

「我還以為你不捨得了。」他的眼底帶著明顯的嘲諷。

我下意識想翻白眼，卻覺得這動作有損自己慈祥老太太的形象，只好板著臉先周明一步踏入大廳。

大概因為我們這個年紀還要離婚過於罕見，工作人員輪番上陣勸說。

眼見周明似乎被勸得有反悔的意向，還好林月趕到了現場。

她一番「勸導」後，周明這才下定決心同意和我辦理離婚手續。

末了，他朝我丟了句「一個月後見」，便牽著林月自顧自離開。

有位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欲言又止地跑到跟前問我：

「奶奶，冒昧問您個問題，剛剛那位爺爺似乎不太情願，可為什麼您堅持要離婚啊？」

我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她笑道：「人吶，要學會及時止損，我還能有幾個年頭活呢。」

離婚後，七十歲的我終於獲得自由。

6

往日我要麼替周明打點行程的必需品，要麼替周露接送小月兒，幾乎沒有閒下來的時候。

如今突然有了大把時間，我卻突如其來地感到落寞。

害怕這樣的心情會將我覆沒，我乾脆聯繫上多年不見的老閨蜜章璋。

電話那頭傳來她熟悉的爽朗笑聲：

「嘿，我之前看到你們家在網上那些沸沸揚揚的傳言，就尋思著你什麼時候才會找我。」

章璋是我大學時的舍友。

但我畢業後就嫁給周明，之後更是陷入長期的備孕焦慮，導致聯繫漸少。

生下周露後，因章璋早年便已生兒育女，所以我頻繁向她請教育兒經，這才又來往密切。

可周明不喜歡章璋。

應該說，他也不喜歡我。

周明出自書香世家，而我和章璋就是他嘴裡常掛著的「滿身銅臭」那種人。

我爸媽急著擺脫「暴發戶」的名頭，而周家，也苦於研究經費常年短缺。

我們的婚姻不過是各取所需。

只不過五十年的溫水煮青蛙，讓我自以為我們是門當戶對，恰好情投意合。

早些年的時候，我顧及周明的看法，也就極少和章璋聯繫。

現在嘛，我徹底放飛自我。

我將自己所住的那套房子反鎖後，便帶著行李飛到章璋所在的城市。

兩位古稀老太太，決定直播週遊世界。

不過我們的行程還沒有開始，方琛就給我打來一通電話。

我望著螢幕上的來電，猶豫再三還是選擇了接聽。

畢竟方琛作為我的女婿，這些年對我一向很尊重。

「媽，爸爸生病了，小露奔波於醫院和小月兒的學校，也跟著發燒不起。」

方琛頓了頓，試探著對我問道：「您能回來幫我一下嗎？」

他沒有說「我們」，而是以他自己的名義向我尋求幫助。

看我猶豫不決，章璋拍了拍我的肩頭說道：「走唄，老姐們就陪你回去走一趟。」

我這才應下方琛的請求。

我和章璋趕到小月兒所在的學校，遠遠便看到她小小一團蹲坐在保安室里。

見她這副樣子，我很是心疼：「小月兒起來，外婆帶你回家。」

「我不！」沒承想她竟直接搖頭，並推開了我伸過去的手。

「小丫頭，你外婆千里迢迢趕回來見你，你就這態度啊？」章璋見狀開口替我打抱不平。

小月兒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後，將身子緊緊挨向我：「外婆，我只是不想回爸爸媽媽的那個家。」

「為什麼啊？」我不解地問她。

她扁了扁嘴，帶著明顯的哭腔對我說道：「爸爸他把一位陌生的阿姨帶回家，被媽媽撞見了。」

「爸爸還打了媽媽一個耳光，媽媽摔在地上住院了，所以我不想回家。」

「哦喲，真是報應不爽。」章璋站在一旁嘖嘖感慨。

7

我有些惱怒地瞪了章璋一眼，畢竟小月兒還在跟前，她這番發言才真是為老不尊。

我讓章璋帶著小月兒回我之前的住處後，就來到醫院看望周露。

見我提著果籃踏入病房，她怔怔地躺在病床上看著我，突然嚎啕大哭：「媽！」

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見她這樣我心裡也不好受，便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有什麼委屈，和媽說說吧。」

周露將我離開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我。

原來就在我和周明還處在離婚冷靜期間，家裡就接二連三發生破事。

先是周明的身份被徹底曝光在網絡平台上。

著名地質學家，卻長期和自己的女助理曖昧不清。

小三生生熬成老三，甚至一直心安理得地收取原配女兒的錢財。

一樁一樁都被人掛在了網上。

周明被罵斯文敗類，而周露，被罵白眼狼。

「我不敢想像自己要是這位奶奶，我得多痛心。」

「就是啊，獨生女竟然和媽媽的情敵統一戰線，奶奶還是給閨女吃得太飽了。」

「主要這老三的綠茶嘴臉很明顯啊，怎麼這對父女就跟瞎了似的。」

網友們的評論都被周露截了下來拿給我看，她面帶羞愧地低著頭：「媽，對不起。」

「繼續說下去吧。」我語氣平淡地說道。

周露開始低聲啜泣：「媽，月姨……那個林月真的不是好人。」

我才剛剛離開不到一周，周明就突然中風病倒了。

說不清他是因為接受不了離婚的打擊，還是因為失去我的照顧感到不習慣。

畢竟他是七十多歲的人，這次病情來勢洶洶。

林月從未經歷過嫁人生子，這些年她唯一要做的便是打扮好自己，討周明父女的歡心。

哪裡做得來保姆的活，想到這裡我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她在病房裡笨手笨腳的，我讓她貼身照料爸爸，但她非要請護工。」周露眼底猛地湧起一絲憤恨。

請護工也就罷了，但林月經歷過我上次整她的事情，對直播產生了濃烈的興趣。

她竟舉著手機，直播周明躺在病床的狼狽樣子。

「她居然有臉說，爸爸這幾十年里，是她在負責日常起居的事情。

「讓她給爸爸翻個身，她都能不小心把水盆打翻。」

聲名狼藉的地質學家，配上幾十年的陳年綠茶，這對組合在直播平台簡直貽笑大方。

可周露後來就顧不上她爸了。

因為她自己的小家也出現了問題。

那天她看護完周明後，匆匆回家想吃口熱飯，卻撞見了方琛帶著自己的秘書回家鬼混。

「他居然和別的女人，在我們的婚床上辦事！」周露咬牙切齒地說道。

聽到這裡，我納悶地問她：「秘書也是為了工作和賺錢，你同為女人怎麼這麼沒有同理心？」

8

周露目瞪口呆地望著我，她的嘴唇來回哆嗦了幾次才終於發出聲音：

「媽！你這說的什麼話？我的老公，你的女婿出軌了，你在這裡和我談同理心？」

她這副氣急敗壞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方琛所說的，重病在床無法自理。

我饒有興致地打量完她的臉色後，才語氣輕飄飄地說道：「你當時，不是說我對你的月姨沒有同理心嗎？

「怎麼事情發生在你自己身上時，你反而又要求別人有道德起來了？」

周露被我說得神情一滯，她抿了抿唇後蒼白著臉對著我說：

「媽……這時候你就不要讓我這麼難堪了，行嗎？」

「我只是覺得，我畢竟老糊塗了，很多事情看不透也聽不懂。」我搖了搖頭做出要起身離開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