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露忙緊緊攥著我的手臂:「媽!對不起,我當時真是豬油蒙了心。
「我竟然同情那個女人,可我現在面臨同樣的事情,才知道可憐的明明是我們。」
聽到這裡,我神色淡淡地將手抽出:「你還是錯了。」
周露詫異抬起頭看向我,似乎不理解我這句話的深意。
我緩緩坐到了她的身旁:「我不可憐,我有及時止損的魄力,也有重新揚帆的勇氣。」
「那麼你呢?」我直視著她反問道。
「我?我……我不知道啊。」周露眼神慌亂地避開我的視線,好像我下一句要說出什麼駭人的話似的。
見她這樣子,我便知道她根本沒有做好任何心理準備。
是我沒有教會她獨立自主的能力,我長長嘆了口氣:
「如果你願意離婚,可以帶著小月兒來找我。
「但如果你還想和方琛稀里糊塗地過下去,我們以後也沒必要聯繫了。」
周露痛苦地捂住腦袋:「媽,你別說了,方琛對我很好的。
「都是他那個秘書,是她毀了我的家庭,這件事和方琛沒有關係的。」
聽到這裡,我心知肚明這個女兒,如同上次一樣,作出了她自己的選擇。
我沒有再繼續勸說,悄悄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沒走幾步,病房裡傳出了周露痛不欲生的哀嚎聲。
9
當我回到家裡時,老閨蜜正摟著小月兒嬉笑成一團。
「回來啦?」章璋對我高聲招呼,「快過來,這裡有最新的瓜吃。」
原本周明和林月出軌的事情,隨著我提出離婚,在網上已經落幕。
但自從林月開直播後,這件事情又開始在網絡上沸沸揚揚地傳播。
許多人湧入她的直播間,先是虛情假意關心周明「專家」的病情。
後來注意力便都轉移到林月身上。
畢竟七十,哪怕保養得太好,皺紋和衰老都是顯而易見的。
林月是周明的白月光,卻不是網友的。
「哎,我為什麼要進來看兩個七十歲老人的病房 play?」
「渣男遭報應還是值得一看。」
「怪不得老太婆一臉尖酸刻薄,原來是老三啊。」
後來彈幕就都開始圍著林月的五官和皮膚討論。
林月雖然極其自信自己的外貌和儀態,但架不住給周明陪護確實休息不好。
她也覺得自己的狀態越來越不對勁。
於是她擅自挪用周露提前轉給她的住院費,給自己買了昂貴的護膚品。
又趁著護工當班的時候,跑到外頭的美容院沉醉於醫美。
可周明似乎沒有將自己的銀行卡密碼告訴給林月,而她接連打電話給周露又一直得不到回應。
那些預留的住院費很快就見底了,醫院這邊乾脆將她和周明趕了出去:
「周先生的情況可以回家仔細護理,沒必要占著醫院的床位資源。」
此時章璋給我看的,就是網友拍到林月推著輪椅上的周明流落街頭的視頻。
「說來也奇怪,老爸都住院了,周露怎麼跟死了一樣?」章璋撇了撇嘴不屑地點評。
提起周露,我不由得陷入沉默。
我不知道到底是周明那邊的基因問題,還是我這些年的教育方式出現偏差。
周明突發重病,可周露卻因為自己小家的原因,連父親都不管了。
明知林月不會照顧人,還是給了一筆錢就拍拍屁股走人。
親生女兒放學也不接送,僅僅因為被方琛推倒在地,就賴在病床不肯出院。
她到底是腿瘸了,還是害怕出院要面對方琛出軌的事實,大概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
10
因為周露躲在醫院不肯面對現實,方琛懶得接送小月兒上下學,乾脆將她丟給了我撫養。
我和章璋突然就過上了含飴弄孫的生活。
但這樣的日子沒開始幾天,林月便給我發來一條約見面的信息。
「走,老姐們陪你去會會這老綠茶。」章璋雙手叉腰鬥志高昂。
我嗤笑出聲拒絕了她的提議:「我知道她為什麼找我。」
無非是要錢罷了。
周露避而不見,周明中風失去行動能力。
林月沒有經濟能力,自然只能來找我了:
「翟姐姐,你和明哥現在還處在離婚冷靜期,只要沒成功離婚,你就有義務照顧他。」
她甚至搬出了婚姻法:「況且他現在生病了,30 天的期限,他根本去不了民政局。
「我可以代替你照顧好明哥,但你必須一次性支付我兩千萬,我保證我們以後都不會再來找你。」
她仍喋喋不休地對我說著,而我的視線徑直落在了她的身後——
周露竟然推著周明出現了,章璋也跟在他們的身旁。
我與周明的視線在空中交匯,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愧疚和悔恨幾乎要溢出眼眶。
「阿……阿允,對不起。」他哆嗦著嘴唇緩緩說道。
林月被他突如其來的說話驚嚇到,頓時慌張地往後看去。
見周明就坐在輪椅上看著我們,她支支吾吾地開口解釋道:
「明哥,前幾天你被趕出來,我想著你還是得回醫院才能恢復好。
「但是小露她一直不接我電話,我實在沒辦法才會來找翟姐姐借錢……」
她話音未落,便被章璋陰陽怪氣地打斷道:
「哦,意思就是周明中風拖累你了唄,接著暗戳戳在這裡指小露不出錢不出力。」
林月的臉色瞬間變得不自然,她尷尬地想解釋些什麼,但章璋火力全開不給她張口的機會:
「據我所知小露這些年私下給你轉了至少上百萬吧?而周明也時不時給你巨額轉帳。
「錢呢?你勾引別人的老公,怎麼還敢來找原配要錢的?」
「別……別說了。」周明大概沒有精力繼續聽女人言語間的機鋒,他的手顫顫巍巍地伸向我,「阿允,我錯了,我們不離婚。」
幾十年保持風度翩翩的他,如今一朝之間只能靠輪椅行動,真是報應不爽。
我對周明露出一個嘲諷性十足的笑容:「你知錯不過是因為,坐在輪椅上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周明神色一僵,他朝周露投去求助的眼神。
以往這對父女,便總是一唱一和來達成讓我妥協的目的。
不過今天,周露只是死死抿著唇站在原地,一個字都不肯說。
11
林月親口聽見周明向我提出不願離婚的請求,整張臉變得鐵青。
她再不偽裝自己鬆弛溫和的狀態:「周明!你什麼意思?
「你說翟允不喜跋山涉水,所以我幾十年如一日地陪你徒步丈量河山。
「你說翟家家產豐厚沒法離婚,我就心甘情願藏在背後這麼多年。
「你現在一句輕飄飄的『錯了』,就想背棄我回歸家庭,簡直是做夢!」
我和章璋乾脆挑了張椅子坐下,兩人不約而同地支起手看林月撕破臉。
周明雙手下意識牢牢抓緊輪椅的扶手,他張嘴「啊啊啊」幾聲後,卻半天說不出別的詞。
周露這時悄悄用餘光瞥向我,恰好被我抓個正著:「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我輕輕蹙起眉頭。
「媽……你原諒我爸吧,他現在已經這麼慘了,民政局乾脆就別去了。」
頓了頓,她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說道:
「你放心,我這幾天去就去找能合葬的墓穴,下輩子絕對不會再有第三者騷擾你們。」
我重重地閉上雙眼,再次睜開後語氣變得冷漠地質問她:
「所以你原諒方琛帶女人回家, 在你的婚床上瞎搞了是嗎?
「還是說你大度到能讓小月兒改口叫那個女人為媽?」
周露下意識便反駁我:「這怎麼能比, 這是我爸,我肯定希望我們一家和和美美。」
「那小月兒也希望他爸在外彩旗飄飄,回家跟你和和美美呢。」章璋忍不住譏笑出聲。
我再不想看周露一眼, 視線直直落在了周明的臉上:
「今天就是離婚冷靜期第 30 天, 如果不跟我去民政局,我不介意走起訴這條路。」
我的話音剛落, 周露就急切地高喊「媽!」
「媽媽媽, 誰是你媽, 別說什麼同為女人這種噁心人的話。
「你連生養你的親媽都做不到同理心,真是生你不如生塊叉燒!」
章璋乾脆破口大罵。
周露不服氣地瞪了眼章璋, 嘴裡仍低聲嘀咕著什麼, 但再沒敢提讓我考慮的話。
林月用期待的眼神望向周明:「明哥, 你就去把手續走完吧。光是那一半的共同財產,我也能把你照顧得很好。」
「你趕緊滾吧, 都是因為你, 我的家才會變成現在這樣。」周露開始將炮口對準林月。
「別……吵了,我離, 我……凈身出戶。」周明顫顫巍巍地開口拍板。
林月不可思議地盯著周明看了很久, 最後丟下一句「老混蛋」就抹著眼淚跑開。
12
周露哪怕再不情願,也只能推著周明跟我去民政局。
我來回翻看著手裡嶄新的離婚證, 只覺得這整個月籠罩在我頭頂的陰霾,終於徹底消散。
我面無表情地對著周露約法三章:
「第一, 我死後不需要你收屍, 請別做出什麼類似合葬的行為。
「第二, 你姓周不姓翟,我翟家所有財產和你一毛錢關係沒有, 我會全額捐贈給社會。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在我餘生的時間裡,麻煩你和你爸都別再打擾我。」
我不顧周露瞬間慘白的臉色,和章璋互相攙扶著,徑直離開。
我的這輩子,從今天起才剛剛開始。
13
我和章璋報了高價老年團, 與一群古稀之年的老頭老太, 也開始丈量土地。
過了大概半年,我在埃及接到了小月兒的來電。
她在電話那頭哭得撕心裂肺:「外婆……外公走了。」
沒有我的悉心照料, 周明還是沒扛住太久,於昨日病逝。
據小月兒所說,那位「月奶奶」在我和周明離婚後,還是鍥而不捨糾纏了許久。
但周明一直沒鬆口娶她。
後來林月便也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至於她爸爸,堅持要娶那位秘書阿姨,和她媽三個月前已經離婚。
聽到這裡,我不禁有些詫異。
周露和方琛離婚後, 竟沒跑來與我哭訴,她大概是怕我又拿「同理心」三字給她難堪。
我聳了聳肩,管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