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別提日常祈福問天、人殉等等。
甚至因為殺戮過多,殷商的統治者必須常年保持戰爭。
戰爭的俘虜都不夠殺,還得讓屬國去「捕獵」附近的羌民來進貢。
祭祀的過程更是極為殘忍,通常是留不了全屍的,一部分軀幹都被分發烹食,甚至生吃了。
值得注意的是,繼任統治者,也就是「周」朝,終於把這個以人為祭的陋習給徹底干滅了。
因為經過長期的鬥爭,怕再死灰復燃,甚至掩埋了這段歷史。
可以說,別說是李秀珍這種沒什麼文化的婦女,就算是當代大多數年輕人,都不知道我們有過那樣一段歷史。
再看她的操作,留下了部分軀幹,然後把小腿、手臂等部位給燉了。
再分給別人吃。
這種雖說不是完美復刻古代人祭,但也大差不差了。
她不可能是去看了考古材料自己琢磨的。
只能是生活環境帶給她的了。
39
「我起初只是懷疑,現在確定了。」
我哥學法醫的,他盯著那考古挖掘現場,祭祀坑裡的累累白骨,也沉默了。
「所以對王建義來說,這是精神文明隔閡的一種重創。」
王建義是他們村裡那一代唯一一個大學生。
而且我看到了他的讀書記錄,在教育資源落後的地方簡直可以說是斷層優秀。
結合他的成長環境,他的智商最起碼是普通人的兩倍。
他所學所知,和他身處的環境,總有一種強烈的割裂感。
他努力過了,卻無法改變那一切,只能選擇逃離。
從他的生活痕跡上來看,余盼子從死亡到被做成「人牲」,對他來說恐怕意味著比「家破人亡」更可怕的事。
那等於是,他竭盡半生,終於逃離的東西,一把,又把他拽了回去。
他恐怕,撐不下去了。
40
我哥那表情跟做夢似的。
他勉強道:「這只是你的猜想吧……」
我說:「我共情他了。」
我哥:「……」
「如果我是他,我就回去屠村,反正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我哥對著我破口大罵:「你能不能共情點好的?!共情一下江凝啊!她不可愛嗎!」
說完這句話他就飛速跑了。
衝出去的時候差點和領著王小寶剛下樓的江凝撞到一起。
「薛警官……」
江凝一臉懵逼,牽著王小寶走過來,「他怎麼了?」
我說:「急著辦案呢吧。」
江凝:「真忙啊。」
41
我哥找了那邊的同事要調查文武村。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跟人家說的。
可能會被人當成神經病吧。
不過我還是連夜買了去河南的機票。
江凝說要跟我一起去,我拒絕了。
那個地方不是她能去的。
「你留下來看著小寶。」
42
這趟出行交通一言難盡。
飛機轉火車再轉班車然後……我騎了一頭騾。
因為文武村坐落在山腳下,離最近的村落也有幾十公里。
村子的道路還修,但絕不是沒錢,村子裡幾乎家家戶戶都住著小洋樓。
我過來的時候打聽過了,說這座村子的人因為修路總能鬧起來,所以這麼些年都沒修好。
原本就偏遠的地方,加上道路情況不好,自然就和別人少了來往。
表面看上去,這座村子和其他村莊沒有太大區別。
甚至顯得比較寧靜和祥和。
村民看到我這個「外來人」,非常驚訝,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我。
那眼神令人不快。
我問了一個老漢:「我找李秀珍,她家在哪裡?」
老漢一邊打量我,一邊隨手指了個方向。
43
李秀珍家也住的小洋樓,門前還是泥巴路。
新樓和破路,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割裂感。
我牽著騾子過去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瘦削的背影,正在門前糊水泥台階。
聽到動靜,他回過頭來。
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
「薛小姐?」
我微微一笑,視線掃過他手裡的活:「我來做客。」
他微微有些不自在:「啊……」
「誰啊?!」李秀珍的聲音響了起來。
她回到鄉下之後顯得很自在,才幾天的工夫,好像又胖了一圈。
令人不禁在想,她真的有心衰嗎?
看到我,她臉色一變,顯然是想起我把她家門給砸了。
「你來幹什麼!」
我從騾子背上取下行李:「來做客。勞煩,幫我把騾子系一系。」
44
王建義的表現很奇怪,之前的事情全都不提了。
幫他媽幹活,見他媽生氣還哄著。
突然母慈子孝。
我皺了皺眉。
等他哄走他媽後,他就來招呼我:「這邊坐吧,我給你沏茶。」
然後他給我倒了一杯茶。
我沒動,逕自問他:「裝過人血嗎?」
他的臉色瞬間蒼白。
坐在我對面,半晌,突然釋懷一笑。
「如果是你的話,會查到也不奇怪……」
我:「?」
他抬頭看我一眼:「我這種無名之輩,你不記得,也正常……我參加過 ICPC 國際大賽。」
那是場全球性的編程大賽,我無聊參加過兩次。
「那一屆殺入決賽的多數是研究生隊伍,只有你一個大一的,三人組隊,你還組了兩個學歷史的來挑釁我們。」
我想起來了,解釋:「哦,那次啊……我不是為了挑釁你們。那兩個人是我圖省事花錢雇的。」
王建義:「……總之,我們小組是第四名。」
我實在沒想起來。
他突然尷尬:「……」
我心想,我是來勸他迷途知返的,跟他在這鬼扯什麼東西……
「江凝說,重要的不是過去,是你和小寶的將來。」
怎麼同樣的話,從我嘴裡說出來就乾巴巴的了?
我又嘗試了一下:「小寶在等你回家。」
王建義不吭聲,把視線轉向別的地方。
還是不行嗎?
我想著該怎麼繼續努力。
「我已經沒救了。」他突然說。
我皺眉:「我已經報警了,文武村的案子,一定會查個徹底……」
他看著我都笑了:「你相信警察?」
「當然!」
他垂下眸,重複了一遍:「我已經沒救了。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人來接小寶了。」
我試著說一點正常人會說的話。
「小孩還是跟著自己的爸爸,比較好一點……」
他說:「我連我自己都照顧不好了。」
我:「!」
勸人這事兒這麼難的嗎!
我平時看江凝張嘴就來啊!
45
當天晚上我在王建義家裡住下了。
我賴的。
江凝給我發來消息,問我情況怎麼樣。
我:【王建義在給他媽洗腳。】
江凝:【?搞什麼!忘了余姐了嗎!】
我:【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江凝:【你怎麼了?】
這民樓估計用的材料不太好,加上李秀珍也不壓抑自己的嗓門。
她說:「既然到了我們村,就別想走!」
王建義在勸她:「明天再說吧。」
她喊:「你還怕她聽見!有本事摸黑跑啊!」
王建義反正反覆就是那句:「明天再說。」
明天再說什麼?
我定了定神:【我感覺我來遲了。】
而江凝的關注點是:【你今晚睡覺警醒一點,那種地方可能不安全。】
46
凌晨一點多,我聽見一樓傳來動靜。
我起了身,隨手摸出我新買的斧頭下樓。
有兩個鬼鬼祟祟的村民摸了進來。
「那女的腿真長。」
「是啊,城裡的女人就是辣。」
「哈哈。」
說著就想往樓上走。
我就站在階梯盡頭的陰影里。
他們看不見我,反而是我,透過稀薄的月光,能看到他們的身影。
突然聽見有人輕輕叫了一聲:「王叔、李叔。」
王建義從樓梯下面鑽了出來。
那兩個人被嚇了一跳。
「建義?滾滾滾,滾一邊去,別壞事!」
王建義走過去拉住他們,哀求:「別……她是我的客人。」
「那又咋的,我們給了你媽錢的!」
王建義的身形瘦得風一吹就會倒,跟那兩個人在樓梯上推搡了幾下,就差點滾下去。
他連忙道:「明天再說!明天再說行不!明天我還給你們錢,一人一萬!」
這個說法讓那兩個人冷靜了下來。
「為啥要明天?」其中一個人問。
「就……反正明天再說。錢給你們,人也歸你們。」
那兩個人罵了他一句「事兒真多」,還是走了。
王建義把他們送出去,喘著粗氣,把門鎖上了。
他打算回房間。
突然,路過樓梯的時候,停住了。
他朝我的方向看了過來,仔細看了好幾回,才發現我站在那。
「薛……」
我緩緩走進月光里:「明天,你要做什麼?」
他抹了一把臉:「明天我會送你出村的。」
我皺了皺眉:「你得跟我一起走。」
當時我想的是,看來我是真的不擅長勸人。
明天還是直接用強硬的手段帶他走吧,到時候讓江凝再勸他。
王建義只對我說了一句:「那也,明天再說吧。」
47
隔天一早,我從二樓的窗口往下看。
這座古老的村莊,在清晨里竟然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然而不過片刻的工夫,一聲尖叫就把這種幻覺打破了。
一個婦女跑了出來:「救命啊!出人命了!」
我驚了一下。
然後就看見她邊跑著,邊直接仰面倒了下去。
王建義動手了!
我連忙跑下了樓。
聽見有人喊什麼:「有人下毒了!」
三三兩兩的人都從自己家裡沖了出來。等我趕到樓下的時候,路邊已經躺了好幾具屍體了!
有人正看著,急切地呼喚著親人的名字。
王建義突然拿著一把改裝過的長柄大鐮刀出現,手起刀落就砍下了幾個人的頭!
下手相當果斷!
「……王建義!」我喊他。
他只當是聽不見,見人就砍。
可是被砍蒙的人終於反應過來了。
「是這個小子乾的好事!」
本地的民風相當彪悍,似乎也是見慣了死人,見他拿著大鐮刀也絲毫不怕,直接拿著斧頭等物就沖了上去。
王建義單薄的身影很快就被人群給圍住了。
我直接沖了過去,拉住村民就揍。
感覺有人捅了我一刀……
我皺了皺眉,一巴掌把他扇到一邊去了。
這一下我動了真火,對著他們就是拳打腳踢!
村民被我打得疏散開了。
我把蜷縮成一團的王建義從人群中拖了出來,順手撿起他那把鐮刀。
這群村民聲勢浩大,沖我呼喊、恐嚇。
……早前聽說過,有些村子是法外之地,只要全村齊心協力,能把警察也打跑。
原來是這樣的情景。
可悲的是他們自認命賤,警察卻不能暴力執法。
我一手拖著王建義,還在想對策。
要不把他們全砍死算了……
這時候人群中突然又有個倒了下去,開始口鼻流血。
明顯的中毒症狀。
王建義突然失心瘋地大笑起來。
他掙脫了我,沖向那群人:「喂,你喝水了嗎?今天早上喝了嗎?」
村民們臉色一變,領頭的揍了他一拳。
「你個王八犢子投了毒!」
「大家快吐出來!」
他們用手摳喉嚨,嘔吐聲此起彼伏,伴隨著王建義的笑聲。
他聲嘶力竭地大喊:「祖宗!看到沒有!我祭了這一村的人!你們開不開心!」
「保佑你們的子子孫孫!人人!發大財!」
我愣住。
他已經瘋了。
48
李秀珍跑了出來。
她看起來,竟然活蹦亂跳的。
有人抓住她的腿:「李嬸,你崽子,毒死……」
話沒說完,那隻手就垂了下去。
李秀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驚恐地尖叫得停不下來。
事已至此,我再做什麼也來不及了,只能在旁邊旁觀了。
王建義,他真是抱著屠村的想法回來的。
而且他把他媽留到最後一個殺。
他踉踉蹌蹌地走過去,看著他媽,又哭又笑:
「媽啊,咱要發財了。您瞧,這麼多祭品呢!」
李秀珍嚇得直接尿了褲子:「兒啊……兒啊,你不能殺我啊!我是你媽啊!」
王建義伸手扶住她的頭。
一鐮刀,先斬向了她的小腿。
按照祭祀的過程,從小他耳濡目染、想忘也忘不掉的那個過程。
他要把他媽祭了。
在李秀珍的哀號聲中,我轉身走了。
49
我已經沒有必要再留在這裡了。
這種感覺挺複雜的。
大約是因為,我共情了他,卻也沒有什麼用。
他自己說的,他沒救了。
50
我去報了警。
竟然正好碰到市局的過來。
我正交代「文武村」的事,他們就從裡面沖了出來。
領頭的好像是他們隊長,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你叫薛瀅?!薛法醫的妹妹?!」
我有點驚訝。
後來他們跟我解釋,說是我哥連夜找了供職於本地的老同學。
「我用我的職業生涯和名譽還有這輩子的姻緣一起發誓!文武村真的有人祭!」
都這麼說了……
他們就打算來看看……
不過他們內心真的存了個疑,這事兒也太扯……
直到滿身是血的我出現了。
有個女警連忙扶住我:「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我搖搖頭。
她指著我腹部那一大團血跡:「這裡?」
我拉起衣服給她看了看:「是濺到了別人的。」
她盯著我完整的腹肌愣了愣。
我:「???」
「啊!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放心,我們馬上調警力,這就過去!」
51
後續江凝過來了。
她嚇得一直哭:「你嚇死我!直接報警不行嗎?!再不濟帶上我啊!」
我聽了都樂了:「帶你幹嗎?」
而且我沒有在最初的時候報警,是因為我想把王建義帶出來啊。
這時候我接到了電話。
是那個女武警。
「這樣……我知道了,謝謝。」
江凝看我臉色不好,就問我:「怎麼了?」
「王建義搶救無效死亡了。」
當時警察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服毒了,跪在被他投毒的水源邊,懷裡還抱著余盼子的骨灰。
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余盼子死了,他又回到了村莊的血腥混亂文明里。
並且再也出不來了。
殺人的獨特手法,不是為了復仇,是為了祭祀。
按照文武村的村民的說法,他把全村人包括他自己祭了。
只是不知道臨死前許了什麼來生願望。
52
文武村挖出了大量的人骨,甚至每一間房屋底下都有人骨!
全村幾百口人陸續全都死了。
有些中毒者還活著的時候招供了,說是自從自己記事起村裡就這樣……
他們從外地大量拐賣人口進村殺掉,甚至大剌剌地把人肉懸掛在堂屋裡。
長輩們固執得難以想像,認為一旦破壞傳統,村子就要遭災。
年輕一輩也從小耳濡目染,自認為是「神使的後代」。
他們反而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倒也送孩子去讀書,可這些年,除了王建義,竟也沒有人能走得出去。
這也是為什麼,之前有警察去他們村查找被拐賣的人口,全都無功而返。
他們團結在一起,以武力斥退警方。
最重要的是,很難想像,他們直接把人都殺了。
這件事引起了極大的關注,在短時間內,不少名聲在外的拐賣村都被起底。
不但警方出力,附近的居民更是奔走相告,瘋狂舉報,甚至自發去圍村。
這種情況,村民再「團結」都沒用了。
竟然也因為這樣,陸續救出來了許多被拐賣的婦女和兒童……
這個後續是我沒想到的,甚至我蠻驚喜的。
因為,這才是努力學習和模仿的社會道德準則啊。
53
王建義安排了一對朋友夫妻來接王小寶。
據說他們夫妻因為身體原因沒有孩子,很是喜歡王小寶,馬上去辦了收養手續。
而且夫妻人品不錯。
比如,拿到王建義的遺囑以後,馬上就遵照遺囑,還是每戶賠了兩萬。
王小寶的精神狀態, 乍看還挺正常。
江凝喃喃地說:「他什麼都不知道也挺好的。」
這事兒我持保留意見。
我說:「你沒發現小寶的自閉症好了嗎?」
江凝說這是好事啊。
這事兒說起來還有點傳奇。
王小寶說他做夢夢見一條大魚, 讓他要多說話……
然後他的病,突然就好了。
日子漸漸過去, 小區也恢復了寧靜。
終於啊,有一天,江凝在小區門口開的餐廳里又開始賣老媽蹄花、檸檬鳳爪之類的了。
【正文完】
番外:《畫》
1
那時候我剛配合完調查回到家。
進門就看到王小寶在畫畫。
他的魚畫得很漂亮,雖然還是籠罩在一團血色里,不過那團血已經淡了,像一團柔和的血霧。
見到我,他問:「爸爸呢?」
我:「……」
江凝蹲下來:「爸爸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出差了。」
王小寶「哦」了一聲。
我突然發現他的畫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小寶……你畫了兩條魚?」
是兩條, 不過纏得太緊了,差點沒分出來。
一條很大,一條又很小。
小的那條緊緊靠著大的。
江凝逗他:「是母子魚嗎?」
他說:「是夫妻。」
江凝哈哈大笑:「那女魚怎麼那么小?」
他認真地解釋:「小的是男魚。男魚比較弱小,女魚比較厲害。女魚要帶男魚去天上。」
江凝樂:「還有這種說法啊?」
我皺了皺眉。
他點點頭:「我夢見的。」
我確認了一下:「你真的夢見了?」
「嗯,夢見了。」
他說著, 又開始塗抹。
在兩條魚的上方,塗出了一片一片的白色,正好中和了下面的紅色,變成了粉色, 仔細看似乎還有雲朵的形狀。
這樣看起來, 好像是兩條魚在血池裡一躍而出。
江凝把這當成童話故事講,和王小寶嘻嘻哈哈。
2
案子塵埃落定了, 我哥來找我。
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我:「你在文武村的供詞有沒有潤色加工……」
我無言以對。
真是難為他了,一個人民警察, 有我這麼一個隨時可能會變成極端犯罪分子的妹妹。
「沒有。」
我從進村到離開, 表現都很好, 就是揍過幾個人。
「我是去勸王建義跟我回來的, 可惜沒成功。」
我哥也嘆氣。
他說:「我們局裡新來了個側寫師,說他小時候很可能差點被祭過。」
人最大的悲哀,就是失控的時候會自暴自棄地複製自己一直想要逃離的原生家庭模式。
「從他努力賠償鄰居就看得出來, 他道德觀念很強。童年時期目睹殺戮卻無能為力的負罪感本該伴隨他一生, 能結婚生子簡直就是個奇蹟……」
如果不是因為李秀珍發現兒子發財賴了過來,他這輩子都有機會平穩度過。
甚至李秀珍來了,他也曾經努力模擬普通家庭的模式來處理家庭關係,好像選擇性地忘記了過往。
我把手裡的畫給他看。
他愣了愣:「你怎麼又在看這個?」
這是王小寶那幅,被斬斷的蝴蝶鯉。
當時是我哥給余盼子驗的屍,確認, 余盼子的文身被斬斷的模式和畫一樣。
我們因此斷定他確實看見分屍現場了。
並且局裡給他安排了心理干預。
我說:「我問過他, 他說他是夢到的,不是看到的。」
「小孩子的話……」
我搖頭:「哥你有沒有想過,李秀珍就算再喪心病狂,分屍的時候為什麼要留個孩子在旁邊打擾自己?隨便找個房間鎖進去, 不就行了嗎?」
我哥:「……說的也是啊。」
「而且出事以後他大多數時間都在鄰居的看護下,我問過了,他根本沒畫這個。」
我哥猶豫地看著我:「你想說什麼……」
「這個好像是出事之前畫的。我覺得,這孩子可能有預知的能力吧。」
我哥大喊不可能!
他嚴肅地說:「你要相信科學!」
我笑了笑,也沒跟我哥槓。
因為我知道,我是我爸在古戰場萬人坑裡撿回來的棄嬰,他們以為自己瞞得很好……
在文武村被捅了一刀我絲毫不慌, 因為我知道會瞬間癒合。
連我這種人都會存在,何況有預知能力的王小寶。
那兩條魚……
可能,真的飛起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