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小姐尖叫出聲,衝過去試圖把電梯每一層都按亮。
來不及了。
我一把把她提了起來。
短短的幾秒鐘後,電梯猛地停了下來,電梯里的燈也黑了。
「咚,咚,咚。」
還有人在踹電梯。
驚魂未定的護士小姐哭了:「救,救命……」
我站起來看了看,走到電梯門附近,在她驚恐的注視下,徒手扒開了電梯門。
護士小姐:「……」
電梯卡在負三樓和負二樓中間,扒開門之後,我先把她推了上去。
她回過頭來拉我,我拒絕了她的好意,自己扒著牆體翻了出去。
她這才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我說:「別哭了,上去看看吧。」
護士小姐雲里霧裡:「剛才,剛才發生了什麼……」
太快了,她都沒反應過來。
我說:「電梯事故。」
護士小姐又說:「可我一點事都沒有……」
「不然你想要有什麼事?」
她就不吭聲了。
53
眼下地下停車場沒人。
另一個電梯她不敢坐,我們只能走樓梯來到了一樓。
剛上來就見人群一片混亂。
前台正在對著電話吼:「電梯里還睏了兩個人……」
突然她一抬頭看到我們,愣了愣,「人已經出來了。」
我淡定地走過去問她發生什麼事。
她說是病人突然鬧了起來。
一聽這話我就皺眉。
在精神病院,病人突然發瘋集體狂踹電梯……
這種事情誰說得清楚呢。
我還是掏出手機報警。
這回換成那個前台蒙了:「不是,薛小姐,沒必要報警啊!你們不是沒事嗎?」
我沒理她。
54
警察來之前,從三十六樓下來一個人,說要跟我談談。
他三十多歲,從面部、頭骨輪廓和偏紫色的眼睛看,感覺應該有北歐血統。
人家叫他海院長。
他把我帶到茶水吧,盯著我的眼睛看了許久。
我就這麼看著他。
我知道我平時和人交流的時候不大眨眼,會下意識地全神貫注地盯著對方。
後來被 ID 深海說了,我才意識到這可能是支配型人格的一種體現。
不過我也沒打算改,就這麼看著他。
我注意到他的胸牌上寫著:海言。
他也盯著我,然後問:「是巧合嗎?」
我說:「什麼?」
「你竟然是薛家的女兒,還來跟白邈相親。」
我都笑了。
他這是不打自招?
我說:「很多事情都很巧合。」
海言微微一哂:「其實沒必要弄成這樣。精神病人殺人都不負法律責任,何況是踹幾腳電梯。」
我說:「如果是被人唆使的就不一定了。」
海言倒是很無奈的樣子。
他說:「既然來相親,就好好相。白邈是個好孩子,你們會合得來的。」
我低頭抿了一口咖啡,抬起頭問他:「十年前,是你救了他嗎?」
海言皺了皺眉。
我說:「我不理解的是你為什麼要對我下手呢?是怕他相親,萬一相上了,有了別的奔頭,會拋棄你?」
海言嘆氣:「真的是你啊。」
我笑了。
「你和原來那樣沉得住氣多好啊,深海先生。」
之前怎麼逗他都不出洞。
可是現在卻接二連三地給我送驚喜。
55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原生家庭的傷害需要一輩子去治癒。
只是各人命不同。
有人終被治癒迎來新生。
有人一輩子努力,磕磕巴巴,過完了自己並不幸福的一生。
有的人極端一點,變成了殺人犯甚至連環殺人犯,把對家人的仇恨投射到與家人相似的人身上。
但白邈更特殊。
他智商太高了,殺傷力更大。
從數據上來說,這樣的孩子多數都很好騙。
只不過,別人頂多被黃毛騙,他卻被頂級變態心理操控者騙了。
十年了。
他的高智商淪為工具,為罪犯築起安全的堡壘,在世界範圍內收割年輕的生命。
並且,製造巨額的財富。
56
我對海言說:「其實我今天只是隨便來看看的。」
他眯起了眼睛。
我都笑了:「沒想到你給了我這麼大一個驚喜。」
他陰沉著臉,手裡握著咖啡杯。
事已至此,他也不裝了。
白邈是他的搖錢樹,他非常在意白邈身邊出現的人和事。
我說我是來相親的,他自然要通過醫院監控看一看。
「從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個麻煩。就像他當初從那麼多份材料里選中了你一樣。」
白邈從未從十四歲那場噩夢中解脫。
開發了這款遊戲,他看似是冷眼旁觀的態度,其實不過是看著一個又一個和自己相似的生命陷入痛苦的輪迴。
海言知道他的心理,也利用他的心理。
只是他突然提出想玩一玩,並且選中了當時我提交的材料。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跟他很像。但你思考的功利性,比他更甚。只有腦損傷和述情障礙者,才會像你們一樣。」
所謂功利性。
就是在電車難題中,會不受道德的約束毫不猶豫地拉杆,犧牲一個人,救下五個人,並且事後毫無愧疚之心。
確實只有非正常人能做到。
白邈認為我們是同類而選中了我,並且期待我能引領他完成十年前他沒有完成的自殺。
海言是頂級心理操控者,他沒有阻止白邈,只是嚴密監控他的行為。
後來他發現我們可能是兩個人。
所以他不動聲色地,把 ID 在線接寶寶輔食定製這個帳號,納入了獵殺目標。
他在賭,白邈自殺之前,江凝先死。
直到今天,他看到我出現在這裡。
作為一個殺人組織的首領,他立刻策劃了一場他認為無痕的殺人計劃。
他問我是不是巧合。
我沒回答。
他又問:「你是怎麼活下來的?」我只是看著他笑。
這時候,他的電話響了。
下面通知說警察來了。
57
還有一點點時間。
他最後跟我說了一件事,也試圖再給我挖一個坑。
「白邈是個好孩子……他很喜歡鯨魚,現在世界上最大的個人海洋保護計劃是他在做。需要他的智商也需要他赤誠。你好好考慮吧。」
他跟我說,白邈有一艘叫「鯨魚號」的科考船。
以研究新型聲吶為目標,並且快要成功了。
這項科研成果很可能能從根本上改變鯨魚種群的現狀。
如果白邈被抓或者名聲受損,這項研究就全完了。
他又在跟我玩電車難題的遊戲。
現在一條軌道上,躺的是那些無辜受害的青少年。
另一條軌道上,是海洋生態和鯨魚種群的未來。
的確,有些反社會人格,未必關心同類,但關心其他生命體。
白邈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他漠視同類的死亡,卻關心鯨魚。
海言希望從這裡尋找我和白邈的共鳴。
我說:「你的確是不錯的人性操控者了,可惜了。」
他問我:「可惜什麼?」
我笑笑。
可惜就可惜在,我根本不是人啊,哪來的人性給他利用。
海言也沒追問:「既然如此,就看薛小姐叫來的警察能查出什麼吧。」
其實他對這個電梯案子本身也挺有自信的。
只是他習慣了從心理上壓制別人,非要來炫一下技。
我瞥了他一眼:「你這麼愛玩遊戲,是病,得治。」
58
果然,警察來了以後,對這種精神病人踢電梯導致電梯故障的案子也沒什麼好說法。
倒也沒有和稀泥,只是和我們商量著要和醫院以及物業理賠。
那個護士小姐姐答應了。
只是我不答應。
我說:「是海院長唆使的,他剛才親口承認了。」
海言:「……」
我看向警察:「他對醫院的投資人白邈有不可告人的感情,我今天是來相親的,他就想弄死我。」
海言震驚地看著我:「你這謊話張口就來的!」
我不理他。
人總是喜歡在自己擅長的領域炫技,卻忽略了問題的本身。
比如他太小看我國司法系統了。
人既然進來了,那就是要查的。
他這地方本身就藏污納垢,哪裡經得起查?
59
因為我的堅持,案子從意外變成了可能是蓄意謀殺。
警察開始調監控。
作為當時同在 36 樓的白邈也不得不出來配合調查。
他很社恐,躲在房間裡,人太多他受不了。
海言維護地擋在他面前:「白先生有一些心理上的問題。」
警察同志表示理解,總不能為了辦案把人逼出毛病。
於是就派了一個溫和些的女警,由他的主治醫師海言陪同,一起進屋去談。
我在門口沒進去。
但門沒關,白邈沒怎麼說話,一直在屋裡偷偷往外看我。
聽著海言幫著他回答問題,和警察對答如流……
這時候,江凝和我哥趕過來了。
60
「瀅瀅!」她急得臉都歪了,「你沒事吧?!」
我哥一臉無語:「電梯炸了她都沒事。」
江凝發火了:「你怎麼這麼說啊!虧我以前還覺得她對你們太冷漠!」
我哥:「……」
江凝脾氣一直很好,這也是我第一次看她吼人。
我吃驚地笑了起來。
我哥無語地看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看你乾的好事。
「薛警官!」
他同事見到他,很驚喜。
「正好來幫忙排查一下痕跡,也不用我們另外打電話招呼人了。」
畢竟我控訴這是刑事案件。
我哥又是痕檢大佬。
這時候,屋裡的海言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回過頭來,皺眉。
我友善地對他笑了笑。
61
我哥等於是來義務加班了。
他戴上手套跟人去檢查電梯,查看監控。
海言看了一眼又回過了頭,繼續回答警察的問題。
但這時候,白邈突然站了起來。
他朝我們走了過來。
「白邈?」海言驚愕地看著他,顧不上警察了,沖我們追了過來。
江凝還拉著我上下檢查有沒有受傷。
那白髮童顏的青年突然走到了她面前。
他說:「你真的來了。」
江凝:「……」
我突然想起來了,笑出了聲。
呀,對了,他也是頂級黑客。
之前我的防火牆建立之前……他肯定查過江凝的資料了。
所以他當然把江凝給認了出來。
我看向海言。
他的臉色鐵青鐵青的。
62
白邈定定地看著江凝,有一些明顯的社恐焦慮的表現。
海言回過神,走過去把他往回拉。
「白邈,我們正在配合調查。」
他還跟女警同志道歉,說,「對不起,他有點問題……」
江凝回過神:「他沒問題。」
海言皺了皺眉:「我是他的主治醫師。」
但,來不及了。
聽到江凝說他沒問題那一瞬間,白邈的眼神亮了起來。
江凝拉他,動手的那一瞬間我看見他有些害怕,但沒有拒絕。
然後他就被江凝拉到身後。
江凝說:「什麼主治醫師?你不過是製造問題,再解決問題罷了。你把一個正常人逼成了瘋子。」
海言冷下臉:「白邈!」
白邈把臉扭到了一邊。
海言:「……」
但他還是很快反應過來了,跟身邊沒搞清楚狀況的警察解釋。
「抱歉,白先生的情況不穩定,我作為醫生需要先採取一些措施……」
江凝護住白邈。
我說:「別逗了,他是病人嗎?你把病例拿出來。」
他自己說的,白邈投資並主持了最大的海洋保護科研計劃。
如果是精神病人,他不具備完全民事能力,做不了法人代表。
可他如果不是精神病人,他可以對他自己的行為負責,什麼醫生對他沒有強制採取措施的權力。
就算有病例,海言也不敢拿出來。
他的臉色又鐵青鐵青的。
我說:「網友奔現還挺有意思,你正在輸入的時候是這個表情嗎?」
他之前總是不停地「正在輸入……」真的給了我挺深的印象。
這時候警察終於反應過來了:「你們這是……」
江凝像只護犢子的小母獅:「白邈接受問詢不需要他的陪同!何況他現在是嫌疑人!」
警察點點頭:「對啊。海院長,你大搖大擺地坐過來幫他回答問題,搞得我都忘了問你要他的病例了。」
海言:「……」
63
海言不死心。
他走過來對白邈說:「我們相依為命十年,你真的要這樣嗎?」
白邈不理他。
他又說:「你太讓我失望了,竟然又要去奔赴一個縹緲的理想嗎?你忘了你當年去找你媽的時候,落了個什麼下場?」
白邈一聲不吭,只是後退。
我也不懂他們這些愛恨情仇。
不過似乎,十年前出現的是海言,他因此精神控制了白邈十年。
但十年後,江凝一出現,他就輸了。
因為白邈說:「你真的來了。」
我琢磨了一下這句話的意思。
突然想起之前發現白邈把 IP 漏洞設置得這麼簡單的事。
本來以為是心理變態的惡趣味,但現在看來,喜歡玩遊戲的只是海言,設置 IP 的是白邈,他對這個沒興趣。
那他應該……
是在等江凝。
64
這時候我哥從樓上下來了。
他臉色難看得不得了。
「海先生請跟我們回去配合調查吧。」
海言一臉錯愕:「調查什麼?」
我哥給他看了證物袋。
證物袋裡是一個零食盒。
海言說:「這是我們醫院病人的加餐用的食盒,有什麼問題嗎?」
我哥說:「有什麼問題,你心裡沒數嗎?」
他脾氣跟江凝差不多,同事估計也是第一次見他臉色這麼黑。
通過查監控,他發現我進電梯之前有醫生拿著病人的加餐零食進入了電梯,然後就來了一群精神病人在電梯門口等。
很顯然,他們很在意這些零食。
但醫生一去不回。
病人就開始狂躁地踢電梯,怎麼攔都攔不住。
他覺得不對勁,就去廚房看了一下。
然後發現醫院違規用裸蓋菇素製作零食餅乾。
海言說:「我們是精神病院,有使用裸蓋菇素的權利。」
「裸蓋菇素確實被證明對重度抑鬱症有治療效果,但是誰允許你們把這種藥物違規加入病人零食中的?」
用藥物讓病人上癮,控制病人的行為,他這家醫院是嚴重違規了。
何況,監控顯示,也是他授意那個醫生把本該這個點發放的零食拿走的。
如此一來,他捲入用藥不規範和蓄意謀殺的嫌疑里,要被帶走調查了。
臨走他還看了白邈一眼。
「別怕,我請律師,說清楚了就出來了。」
65
人被帶走了,我哥一路罵罵咧咧地跟著去了。
江凝看了白邈一眼。
她說:「你不知道他在利用你嗎?」
白邈說:「知道。」
她說:「你知道他在殺人嗎?」
白邈說:「知道。」
江凝:「……」
白邈看著她:「你會因此而看不起我嗎?」
直接……給江凝整不會了。
我在旁邊看戲。
江凝說:「對……我無法理解。」
我說:「凝凝。」
江凝沒辦法說謊:「我確實不能理解,那是生命啊!」
她看向我:「你能理解嗎?」
我點點頭:「理解。」
十四歲之前,他因為自己的智商和家庭原因被孤立。
十四歲之後,他被海言視為斂財工具,海言也故意保持他這種孤立的狀態。
他能有歸屬感,能有道德感?
根本不可能。
他甚至認為他和人類不是同類。
死個把人跟他有什麼關係?
當然我不可能當著江凝的面解釋。
我只是問他:「我可以動你的電腦嗎?」
白邈搖搖頭:「不可以。」
我指了一下江凝。
「我讓她陪你玩。」
江凝:「……」
白邈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說「好」。
66
我要去玩電腦。
江凝要去陪聊。
她要瘋了:「我怎麼跟他說?他的腦迴路跟一般人不一樣啊!」
我不管,反正我要玩他的電腦。
海言這個濫用藥物的罪名完全可以找個替罪羊,他關不了多久就會回來的。
等他回來了,我就沒得玩了。
但面對崩潰的江凝,我還是說……
「十年前他拉住一根爛稻草堅持到現在,已經快要堅持不下去了。我看見他胳膊上有自殘的痕跡。」
其實白邈未必不明白海言不是真心待他的。
所以他快撐不下去了,他還是想死。
江凝說:「你不是讓我別同情他,別忘了大明湖畔的誰誰誰嗎!」
我說:「那你更得勸他自首啊。」
江凝戴上痛苦面具走了。
67
白邈的設備,擺滿了一整間屋。
我一進去就感受到了——快樂。
早年我曾經因為入侵高校計算機系統,入獄一年。
從那以後我爸就把我攢了很多年的設備都給我擼了。
我把所有設備都開機。
然後令我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滿牆的設備螢幕竟然連成了一片海洋。
深海鯨魚的吟唱充斥著整個房間。
空靈、清澈。
可終究不是在海里,而是在陸地上,在這樣一個小房間裡。
又顯得壓抑、孤獨。
他的電腦上有大量關於海洋保護項目的研究數據,應該占據了他百分之八十的注意力。
反而是關於那個遊戲項目的數據,被他扔到了角落裡。
海言還真行啊。
這個項目是他支持白邈研究的。
我查到白邈的「鯨魚號」,每天出海費用高達 20 萬,而且每年累積出海超過 200 天。
白家其實很有錢,但他們本身比較務實,希望靠白邈的智商為家族事業增光。
他只是想保護鯨魚啊。
家族不肯砸錢給他去做這種他們認為沒有意義的項目。
這是海言給他的另一種致幻劑。
68
數據到手了。
我回過頭,突然看見白邈和江凝站在門口看著我。
白邈看著牆上幾塊螢幕中還在遊動的鯨魚,眼神中有些悲哀。
「它們快滅絕了。」
歐洲之前的捕鯨行為導致某些品種的鯨魚幾乎瀕臨滅絕。
即使國外的商業捕鯨已經停止了三十年,還有隔壁的小日子過得很好的一群人,一直打著科研的名義獵殺鯨魚。
此外還有海洋污染,人類海洋作業等等。
「我的新型聲吶快要研究完了。」他有些懇求地看著我。
我回過神:「……嗯,你很了不起。」
因為人類主動聲吶設備和鯨魚歌唱的頻率極為相似,給靠聲音進行交流的關注公眾號:胡巴 士 鯨魚種群造成了極大的困擾。
多項研究支持,聲吶設備使鯨魚迷失了方向,也是造成鯨魚群大量擱淺暴死沙灘的原因。
他確實已經快研究出一種物美價廉又實用的新型聲吶了。
……說真的他甚至考慮到了「價廉」來增加競爭力。
我說:「如果你自首,我把你的船和項目都買下來。」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你又不喜歡鯨魚。」
我說:「沒事兒,我爸閒錢多。」
他突然笑了,然後低下了頭。
然後他又抬起頭:「你會來監獄看我,跟我說進度嗎?」
我點點頭。
他說……
「那好,我自首。」
這麼說的時候,他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69
事後我問江凝,到底跟他說了什麼,他怎麼這麼痛快就答應自首了。
江凝說:「其實他根本不在意這個遊戲,也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她說她也沒說什麼。
白邈直接問她:「你希望我怎麼做?」
我一時無語凝噎。
是啊,我把事情想複雜了。
在被這種環境下長大的人,他怎麼可能有很強烈的自我意識?
他最大的反抗也就是試圖自殺而已。
70
海言也沒想到自己去警局溜達一圈,他控制了十年之久的人竟然突然反水了!
我拷下了證據,但不需要我出手了。
江凝陪著白邈去自首了。
白邈其實只是偶爾關注一下那個遊戲,他知道得不算很全面,只是對各項技術方面都交代清楚了。
關於案情細節,江凝給他補充完整了。
令人震驚的一場驚天跨國巨案。
但看他表情好像是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配合、麻木,甚至有些茫然。
聽說他就問了警察一個問題:「我會被判死刑嗎?」
警察咬牙切齒地說:「看情況吧。」
那種表情,就是說如果不是違反職業道德,他肯定要破口大罵了。
白邈茫然地看向江凝,江凝拍拍他的胳膊算是安撫。
71
這些年,白家一直靠著宣傳自己家有個天才兒子造勢。
如果不是白邈極度社恐,加上有海言的「維護」,他們早就逼白邈像其他富二代一樣去上綜藝了。
結果鬧了這麼一出……
他爸和他後媽衝到了我家裡。
我爸都蒙了,打電話問我是怎麼回事。
「我沒安排你去跟他相親啊……」
那時候我正好快到家了。
我說:「您等等。」
我爸說:「好……」
電話沒掛之前我還聽見他跟白家人解釋……
「等她回來,她會跟你們解釋清楚的。老白,你別急……」
72
我回到家。
對面坐著白家夫妻。
坐得筆直,等著我解釋。
我坐了下來,保姆端了咖啡給我。
白邈的繼母說:「你還喝得下去?!我們家小邈都被你害得坐牢了!」
我微微一笑:「我不喝。」
說完我就直接把咖啡潑到了他們臉上。
白邈的繼母尖叫一聲:「啊!」
他爹則是衝著我爸喊:「老薛!怎麼回事,你教出來的什麼女兒?!沒有一點教養……」
我上去就給了他一耳光。
我爸整個人處在震驚中。
我說:「爸爸來幫忙!」
「爸爸她薅我頭髮!」
我爸回過神,立刻來幫我打架。
「不許動我女兒!」
「你才沒教養……」
白夫人嘴裡喊著:「你護著這個野種……」
笑死,我爸以為我不知道我不是他親生的……
事實上我出現在這個家,是在我媽,也就是我爸心愛的老婆死去兩年以後。
沒人知道他是在萬人坑古戰場把我撿回來的。
他這個圈子裡一直流傳的是我是他在外面的女人生的孩子……
但我爸以為我沒聽過,畢竟我比較「孤僻」。
此時他心慌了,本來打架也挺敷衍, 一聽這話立刻脫下鞋子塞進那女人嘴裡。
「王八蛋!你才是野種!」
73
我跟我爸解釋清楚白邈犯了什麼事,我爸就跟白家人徹底絕交了。
我爸還氣呼呼的。
他跟我說:「還有臉到我們家來鬧?瀅瀅你別怕, 我搞死他們!」
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爸爸,我不需要您保護。」
我爸蒙了。
我直接告訴他:「最近倒霉的青少年看多了,就想看看如果我跟別人打架, 爸爸幫誰。」
還有就是江凝說我對他太冷淡了, 回來培養一下感情。
我爸把我罵了一頓。
我沒回嘴。
事後我爸真的搞了白家。
其實他們挺幸運的。
因為我爸出手, 白家只是破產。
我出手,他們會死。
74
我還順便去圍觀了一下劉光明被捕的現場。
之前我已經把資料都發給張華,也就是趙崇的媽媽了。
她堅持了十年, 認定自己的兒子不是自殺。
其實她才是那隻「52 赫茲」。
只不過,十年之後, 她的聲音終於得到了回應。
劉光明的狀態也很喜人。
他雖然瘦了一大圈, 眼眶深陷。
但顯得精神奕奕, 傷也都養得差不多了,很有自信自己挺過了遊戲就是人生贏家的樣子。
被扭送到警察局門口的時候還在和張華對罵。
「警察同志, 她是神經病啊!」
「大家都知道她是瘋子!」
張華卻一直表現得非常理智克制。
劉光明還在大罵:「你這是損害我的名譽!我是人民教師, 等查清楚了,你必須得跟我公開道歉,還要賠償……」
他一抬頭,突然看到站在附近圍觀的我, 然後就啞火了。
我沖他微微一笑。
他是不是忘了, 他自己在遊戲環節的「違規行為」?
因為他其實不算很高明的心理操控師, 很多次差點「溜單」。
剛開始跟小孩說都是「自願」,但是他私下會用個人帳號進行違規操作。
他會威脅那些退縮的小孩, 不自殺,就殺他們的家人。
他也正是因此被我抓到的。
本來這個戲看到這裡就差不多了, 我扭頭要走。
可突然張華從警局裡出來了。
那個接待她很多次的女警把她前夫找來了。
我又扭頭多看了一會兒。
結果剛才還表現得非常理性克制的她沖向了……那個女警察, 抱著人家就開始哭。
女警察一直在安慰她:「乾得好, 乾得好, 以後都好了……」
她前夫尷尬得直摳手。
75
這個案子涉及太大也太廣。
不過白邈作為技術後盾, 一自首,剩下的就剩收網了。
江凝加上了張華好友。
她跟我說:「華姐要去考心理學博士,想要攢錢建一個給青少年提供免費心理諮詢的福利機構, 已經收到很多捐款了。」
她自己現在還不是心理醫師。
不過因為她為尋找真相堅持了十年的事, 打動了很多人。
那些捐款的人是誰呢?
大約是自己淋過雨, 就想為別人撐傘的那些吧。
趙崇的死太令人惋惜。
我看過他和劉光明的部分聊天記錄, 大多數主題是圍繞他父親的冷漠和虛榮。
如果這個時候,出現在他身邊的人,引導他回頭看看深愛他的母親……
而不是放大那個不愛他的人給他的傷害。
他就不會死了。
江凝喃喃道:「他總比白邈強點, 白邈爸媽一個德行。」
我問她:「你最近去看過白邈嗎?」
之前我找我哥打聽過,海言那群人死刑跑不了了。
白邈應該會是個緩刑。
江凝說看過, 還給他看了研究結果。
「他挺開心的, 說你做得比他好。」
我也就是笑了笑。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奇妙。
多年前他建了一個絕對安全的系統, 罪惡由此滋生,自然生長。
多年後,他扔給我一個項目, 我比他更自由,時間和資金都充足。
命運的齒輪從此又開始轉動。
以保護命名的愛意,也在遼闊的海洋上恣意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