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毀容後,給了我一封和離書,祝我另覓良緣。
他說:「我如今容顏盡毀,恐入不了你的眼,你可另尋如意郎君。」
「不用怕⽇後受委屈,將軍府會替你撐腰,護你此⽣⽆憂。」
我點點頭,和離書籤得乾脆。
他為了那位藺小姐,⾃己守身如⽟,也讓我守了三年活寡。
這樣的日子,我過夠了。
1、
皇上在宮宴上喝得太盡興,腦袋喝得有些糊塗,亂點了鴛鴦譜,為我和大將軍展⻘河賜了婚。
得知這個喜訊後,我娘樂得一晚上沒睡著。
她全然看不⻅我的憂慮。
這皇城中哪個不知道展⻘河與藺⼩姐私定了終⾝,甚⾄一直住在同一屋檐下?
他就等著今年藺書及笄後娶她了。
皇上九五之尊,素不知⺠間傳聞,如今棒打了鴛鴦。
我娘道我是⼩題大做,杞⼈憂天。
她苦口婆⼼勸導我。
「皇上金口玉言,他展⻘河難道還能抗旨不遵不成?」
「大不了,你准那藺書做個妾室,也沒什麼,她⼀介孤女,做將軍的妾也是好得很了。」
「你成了將軍夫人,族親的前程也能借些光,芙兒,你是個識⼤體的,應當知道這是⼀⻔好親事。」
「若不是皇上一時興起,這樣的好事也輪不到咱們家,你爹說今日上朝時見皇上有後悔之意,只不過金口玉言,難收回。」
「你是獨女,咱們家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你一人身上了,你可別讓娘失望啊。」
「日子都是過出來的,娘將你養得如此溫婉賢淑,善解人意,還怕攏不住一個男人的心?」
娘說得輕巧。
日子都是過出來的?
攏住男人的心?
只怕展青河的心早就隨著藺書的那一聲聲「青河哥哥」飄走了。
到時與藺書在同一屋檐下,只盼著展青河別寵妾滅妻就算好了。
娘熾熱又充滿期盼的眼神讓我無法喘息。
我將一肚子的話咽下,點了點頭,就還是那個聽話乖順的好女兒。
2、
展青河來提親時,整個黎府是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聽聞他在戰場出生,剛學會走路就上了馬,拿了刀,在戰場上染得一身殺氣和血氣。
我躲在拐角,偷偷瞧他。
展青河的臉倒是不黑,但還是能看出他心情不大好。
我爹娘看著聘單,笑得燦爛。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終是到了我出嫁的日子。
我上了花轎。
拜堂時,我好像隔著紅蓋頭都看到了展青河那不情不願的樣子。
同時,我也聽到了藺書的哭聲。
我大喜的日子,她一直在哭,也不會有人怪罪她。
畢竟,展青河在這呢。
「夫妻對拜!」
我聽到這一嗓子。
剛要彎腰。
一個賓客卻突然高喊:「藺小姐哭暈了!」
頃刻間,所有人都往藺書那聚過去。
這場婚禮已經亂套了。
我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一隻手在這時拍了拍我的頭。
「夫妻對拜。」
是展青河的聲音。
他在催促我。
我依言彎下腰,與他對拜。
拜完後,他的腳轉了個方向,往藺書那走去。
我悄悄掀了一些蓋頭,想看看情況如何。
蓋頭掀起,就只看見展青河抱著藺書往外走的背影。
3、
洞房內,紅燭搖曳。
我一個人坐在新床上。
門外偶有侍女走過,竊竊私語,議論著剛才新郎官抱著別的姑娘走了。
在我屁股都坐麻了的時候。
門被推開了。
展青河大步走進,帶著夜風,涼涼的。
他的身上有酒氣,卻並不濃,想是為了應付賓客淺抿了幾口。
我把衣袖都給絞皺了。
沒有我預想中責怪我害得藺書哭暈了的怒火。
他用喜秤挑起我的紅蓋頭。
我抬頭,正正好撞進他的眼裡。
他不怒,不怨,不恨,更不喜。
展青河穿著大紅喜服,身軀凜凜,俊美無儔。
他坐到我身旁,我不敢看他。
許久,他才對我說:「你既是我的妻,我定對你好。」
我下意識抬頭去看他。
只見他神情淡漠。
我心下瞭然。
對他而言,我只是那道聖旨所帶來的責任。
這樣也好,沒有期待,沒有失望。
我只盼著日後能與他相敬如賓,不生事端就好。
「嗯。」我輕輕應了一聲。
展青河起身脫了外袍,「時候不早了,歇息吧。」
他和我睡在一張床上,卻只留給我一道背影。
我們近到能聽見並感受彼此的氣息。
又遠到二人間仿佛隔了一條護城河。
他抬手,輕輕將帷幔扯下。
而我往下挪了挪,將自己整個藏進了被子裡。
4、
展青河真的如他所說那樣。
對我好。
將軍府的一切隨我取用。
吃穿用度更不必說。
在將軍府里,無人敢怠慢我。
他不限制我的自由,去哪都成。
我說在皇城裡待悶了,他就會安排著帶我去城郊別院散散心。
我隨口提起的點心,隔天就會出現在餐桌上。
我喜歡坐在西窗邊看書,西窗外便栽滿了我最愛的芙蓉花。
而我的族親,借他的威,在官場上平步青雲。
就連藺書,他也捨得安置到外頭去。
我與展青河,從不爭,從不吵,沒有磕磕絆絆,只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他演好他的丈夫,我演好我的妻子。
夫妻生活平靜得像一灘死水。
我學著打理府中事務。
看書練字,賞花逗鳥。
這樣也很好了。
我已知足。
他給了我旁人求也求不得的富貴生活。
也從不因賜婚一事遷怒我。
我與他,沒有愛,也談不上恨與怨。
5、
我們成婚一事幾乎轟動了整個皇城。
有人說我故意拆散他與藺書。
有人編了童謠,唱我是個惡人。
過分的便說我給展青河下了藥,逼他和我生米煮成熟飯,不娶我不行了。
流言四起。
這種事,他竟也能抽出空去處理。
於是,皇城中話鋒一轉。
被展青河教訓過的人,開始傳言展青河對我極為珍重,旁人一個字都說不得我。
外人眼中,我們夫妻恩愛非常。
可是,夫妻之事,外人如何能看清?
他們不知道我有時在院中遇到剛辦事回來的展青河時,我們之間只是點頭示意,然後擦肩而過。
他們不知道我們同桌用膳時氣氛沉默疏離,他向我詢問府中事宜,我一一應答,他淡淡點頭,再無話。
他們不知道,他在私下裡仍然關注著藺書的消息。
我無意間撞見過他的副手趙滿低聲給他報信。
「藺小姐......」
「風寒已愈……」
我看見展青河握著書卷的手指微微收緊。
隨後,在他發現我之前,悄悄退下。
藺書尋常百姓出身,自小就沒了爹娘,跟著自己的哥哥一起過活。
那是一年饑荒,她爹娘為了給一雙兒女省點糧食,竟將自己活生生給餓死了。
自此之後,她哥哥就帶著她顛沛流離,隨後參了軍,跟了展青河。
她哥哥成了展青河的部下,而她則被養在軍營里,幫著做點活。
直到一次兇險之戰,她哥哥為救展青河而死。
她哥哥臨死前將她託付給了展青河,她這才被展青河安頓在皇城中,過上了富貴日子,養出了驕縱脾性。
藺書沒了哥哥,受展青河照顧,亦父亦兄亦夫,長年累月,她情竇初開時,彼此間生出好感也是正常。
她身世悽慘,兄長對展青河有恩,展青河對她無微不至也是常理。
6、
我與展青河結為夫妻一年後,邊關戰事又起。
展青河為國出征。
他遠在戰場,卻也常常寄回家書。
每封家書,大同小異。
內容無非就是:
「吾妻親啟,一切安好,勿念。」
我的回應千篇一律。
「夫君如晤,府中一切尚好,盼歸。」
就像在完成任務一樣。
我將回信交給香雪,讓她寄出。
可她不願,癟癟嘴,像是肚子裡悶了一口氣。
「有什麼好寄的?反正將軍和夫人來來去去就那兩句話,還不如不寫,你們寫不煩,我寄都要寄煩了。」
我與她自小一起長大,現在她又當了我的陪嫁丫鬟,與我親密如姐妹,說話也沒大沒小的了。
「不可胡言。」我給了她一個腦瓜崩,「將軍遠在戰場,軍事繁忙,他寫多了,我說多了,只是耽誤他的時間罷了。」
反正,我們之間也確實沒什麼要多說的。
香雪悶哼出一口氣。
「耽誤時間,哼,我看他有的是時間,給藺小姐的信上可是密密麻麻寫了一大堆呢。」
她說這句話時聲音越說越小。
我問她:「他給藺小姐寫信,你怎麼知道?」
香雪拿著信上下翻轉。
「別人說的啊,整個皇城都傳遍了,您去茶館坐一會兒,說書先生就要說上這件事了。」
我無奈,「別人說的,有人見到了?」
香雪搖搖頭,隨後又點點頭。
「是城西酒館裡的那個脖子上長了顆大肉痣的跑堂,他說他表兄在將軍手下當差,看見了,與他通信時說的。」
我嘆了一口氣,「別再去聽那些風言風語的,煩得很。」
香雪撇撇嘴,倒也沒再說什麼,拿著信就出門了。
香雪走後,我將展青河寄回來的信收進抽屜里。
至於他到底有沒有給藺書寫了許多這件事,我不想知道真假。
7、
展青河這一去就是兩年。
這兩年里,我日日燒香拜佛,求他平安。
兩年,抽屜都被信塞滿了,多一封也放不下了。
好在,這次回來的不是家書,是活生生的人了。
展青河大勝而歸。
萬軍相隨,眾民相擁。
震天的歡呼聲直直傳進了將軍府,傳進了我屋中。
我心中生喜,細細打扮好,在將軍府門口等著。
馬蹄聲由遠及近。
展青河騎在馬上,玄甲墨袍,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但是有些不對勁。
他越來越近了。
臉上的面具也越來越清晰了。
他在我面前,翻身下馬。
透過他的面具,我對上他的眼。
他的眼底比起出征前多了些疲憊。
「我回來了。」他來到我面前,看著我,認真說了這一句,聲音有些沙啞。
我有一種衝動,我想著,想著,想著,想上去抱一下他。
告訴他我有一點點想他。
我的手臂已經抬起來一些了。
猛然間,我清醒過來,毫無徵兆地,就清醒了。
最終,我不動聲色垂下手臂,只是對他輕輕點了點頭。
在我點頭之後,展青河越過我,徑直朝府里走去。
我跟著他一起進了屋,替他卸下戰甲。
我問他:「你為何戴著一副面具?受傷了嗎?」
現在還疼不疼?
問的時候,我的心思都沒在那副面具上,而是盯著他戰甲上干透的血漬。
刀劍不長眼,九死一生,還好他平安而歸。
展青河好像愣了一下。
「含芙。」
8、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
我也愣了,「怎麼了?」
他語氣平淡得就像在說別人的事。
「我如今容顏盡毀,恐入不了你的眼,你可另尋郎君。」
「不用怕日後受委屈,將軍府會替你撐腰,護你此生無憂。」
寂靜。
靜得連外頭微風吹動野草的聲音也能聽見。
我沒有挽回。
只是輕輕點點頭。
反正我與他之間一向如此,炒菜不放鹽,無滋無味。
展青河和我一樣,也沒有任何留戀。
「我與你是皇上賜婚,和離的事,我需先面見皇上,你讓下人替你收拾東西,很快你就可以走了。」
說罷,他轉身出了門,好像迫不及待一般。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些鬆快。
我們兩個人一直都繃得緊緊的,如今這根弦終於能斷了。
9、
當今聖上寬厚仁慈,倒也沒多怪罪展青河。
很快,他就用軍功求來了一封和離書。
我簽了。
走了。
回黎府了。
沒人有什麼不舍的。
若非說有。
那就是我爹娘吧。
我爹面對我這個回門的女兒,一言不發,只是嘆氣搖頭。
我娘看著我,有些埋怨道:「這男人的心就這麼難攏,啊?三年了你都攏不過來?娘不是教過你了嗎?」
我站在他們面前,手足無措。
四歲之後,我又一次在他們面前犯了錯。
他們嘆的氣一口接一口,快把我溺死了。
此時的我就是一塊燙手山芋,爹娘想方設法要找人接手。
許久的失望過後,他們才想起用嘴替我出出氣。
我爹率先發話:「不是我說,我黎家的女兒就那麼差?他竟用軍功來求和離,有眼無珠。」
展青河是在上朝時求的和離書。
我娘也氣道:「成婚三年,從未同房,身有隱疾,無法人道,什麼話!我看他生龍活虎得很!」
我知道展青河這個理由是編的,相處那麼久了,他起來的時候我又不是沒見過,他自瀆的時候我又不是沒偷看到過,只是他不願意碰我罷了。
但是……這個理由編得太狠了一點吧?
娘一屁股重重坐下,手中蒲扇扇得極快。
「哼,依我看啊,弄這一出,不過是找個由頭想離了再娶那藺小姐罷了。」
「有什麼大不了的,他再娶,我們也再嫁!芙兒還是清白之身,他在朝堂上說,大傢伙兒都聽見了的。」
聽到娘說展青河想娶藺小姐,我的心不由得抽了一下。
我爹此時捋著鬍子,眯著眼睛,似乎想起了什麼。
「夫人說得極是,我倒是想起一個人來。」
我娘問他這人是誰。
他雙手一合,「李家二公子,還未婚娶。」
10、
傍晚,那位李家公子李丞韻的畫像就送到了我的手上。
雖比不上展青河,但也是一等一的容貌。
眼尾微微上翹,生得風流韻致。
嗯。
倒也……不錯。
正巧,娘說過幾日有遊園會,許多尚未婚配的公子小姐都會去。
李丞韻也會去。
我聽了娘的話,也去了。
荒唐的夫妻一場,展青河放得下,我自然也放得下。
五天後。
春日和煦,映照著水面,波光粼粼。
在遊園會上,我第一次和藺書打了照面。
她白了我一眼。
我還了她一眼。
隨後,我與她相繼上船游湖。
船夫使力划著船槳,船往對岸竹林駛去。
我倚靠在船沿,指尖蜻蜓點水般划過湖面。
腦中還在想著出發前娘親叮囑的話。
「芙兒,那李家公子家世不錯,人也俊,是個頂好的,你的畫像你爹早差人送去了,說是李家那邊很滿意呢!」
「他若是與你搭話,你莫要提起那段過往,讓人難堪。」
「這回,你可得把握住了,別讓娘失望啊。」
娘多慮了。
那段過往,平淡又無趣,沒什麼好提起的。
今日暖得正好,暖得我有些睏了。
還未見到李丞韻,我就打了瞌睡。
我合上眼,想枕著手臂小憩一下。
可身後的小姐們卻在這時騷動起來,驅趕了正要安營紮寨的睡意。
「那是誰?是展將軍嗎?」
「展將軍竟也來了?」
「他帶著那個面具,看著有些嚇人呢,聽說他容貌盡毀,那張臉如今像極了惡鬼。」
「噓!小聲點……黎小姐和藺小姐都在這呢。」
「就是就是,別亂說,你又沒見過,或許只是幾道疤呢?」
「幾道疤用得著戴面具嗎?」
「呵,黎小姐我認,什麼藺小姐啊,看在展將軍的份上叫她一聲藺小姐……」
11、
我一驚,下意識順著那些小姐們的目光轉了頭。
正正好看到竹林岸邊上,站著幾位風度不凡的公子。
展青河最為顯眼,因為他的面具。
不知為何,我心跳如鼓擂。
猜想,應該是因為藺書來了,他才會來的。
就這樣,我撫著胸口,逼著自己冷靜下來。
船隻漸漸駛向岸邊。
展青河身邊的一位公子突然朝我招手,聲音清朗帶笑。
「黎小姐!」
是李丞韻。
真如爹娘所說,他不拘小節得有些過了。
所有人的目光在他的呼喚下齊刷刷聚到我身上。
我尷尬地低咳了兩聲,朝李丞韻微微頷首。
展青河側頭看了李丞韻一眼,戴著面具,沒人瞧得出他的喜怒。
待靠岸時,我與小姐們陸續下船。
該我下船時,突然起了一陣風,船略微有些搖晃,叫我站不穩。
「小心!」
李丞韻忙上前扶我,一隻手搭到了我的腰上。
等我站穩時,耳朵也紅透了。
回過神,就只看到展青河離去的背影。
而藺書跟在他身後。
12、
大傢伙兒都分開了。
李丞韻帶著我走在竹林小道上。
他問我:「我這張臉,你可還滿意?是不是比畫像上的還要好看?」
他說話總是帶著笑,讓我的心情也好了些。
我打趣他:「你真是不知謙虛,把自己抬得那麼高。」
他理所當然道:「難不成我還要在心儀的姑娘面前將自己說丑了?」
突如其來的大膽示愛讓我再一次面紅耳赤。
我絞著手中的帕子,小聲回他:「是比畫像上要好看。」
他彎腰湊到我耳邊,「什麼?聽不見,大聲點。」
那語氣,他明明就是聽見了,在逗我。
「我說你不害臊!」我突然拔高了音量。
他捂著耳朵,「你把我耳朵喊破了,你以後就要嫁給一個聾子了。」
「誰說要嫁給你了?」我羞澀,卻又高興。
我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活生生的感覺。
起碼,在黎府的日子裡,在將軍府的日子裡,從來沒有過。
「我可以牽你的手嗎?這裡沒人。」李丞韻又問我。
我低頭,輕輕搖了搖。
李丞韻有些失望。
我猶豫了一會兒,捏著已經被我絞皺了的帕子的一頭,再將另一頭遞給他。
他心領神會,低低笑了一聲就接過了。
我與他隔著一張帕子算是牽了手。
13、
走了沒一會兒,就見前頭不遠處的池塘邊站著展青河還有藺書。
我看見藺書扯著展青河的袖子不斷搖著,撒著嬌,「青河哥哥,之前你不願娶我做平妻,我當你是怕我受委屈,如今你都把她休了,為何還不娶我?」
「我都在外頭住那麼久了,我想你了嘛,明明之前我們都是一起住的,憑什麼那個女人嫁進來你就要我搬出去?」
「你好像在躲著我一樣,三年了,我見到你的次數掰著手指頭數都數得出來,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展青河就面朝池塘站著,不動如山,「她不是被休的,我們是和離。」
我太熟悉他這副樣子了,一臉死人樣。
什麼反應也沒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沒意思,還容易把自己氣著。
瞧現在,藺書臉上都憋得紅了。
這時,展青河甩開藺書的胳膊,轉身要走。
一轉身,就正好看見了站在他背後不遠處此時還沒來得及躲起來的我和李丞韻。
他的目光落到我手中的帕子上。
我下意識將帕子扯了回來。
李丞韻的手僵在空中,看向展青河的眼神也多了份不滿。
他走上前去,面帶淺笑,十分友善。
「聽說你毀容了。」
展青河倒是平靜。
「嗯,戰場無情,能活著回來已是萬幸,不像李公子,在父親的庇佑下可以做個不學無術的孩子。」
他們看似寒暄,實則你來我往,暗中較勁。
藺書將我拉至一旁,「他們男人說話沒意思,那邊有好多魚,我們去那邊看看。」
我隨她走了。
剛走不遠,她就圖窮匕見。
「我竟不知道黎小姐臉皮如此厚,都被青河哥哥休了還死皮賴臉纏過來。」
「你是不是還弄不清楚你的分量啊?」
「你弄不清楚我幫你!」
說罷,她撲通一聲跳進了水中。
我躲了個空,差點崴了腳。
我還以為她要推我。
怎麼自己跳了?
我震驚地看著在水中亂撲騰的她。
她一邊撲騰一邊喊:「救命啊!青河哥哥!」
不遠處的展青河與李丞韻聽到動靜趕了過來。
李丞韻有些幸災樂禍:「你的小紅顏掉水裡了,還不去救?」
隨後側頭與我耳語了一句:「推得好。」
我還來不及證明清白。
只聽見一聲悶響,李丞韻就被展青河一腳踹進了水裡。
「本將軍不會水,有勞李公子了。」
看李丞韻那表情是想破口大罵,不過不僅沒罵出來還喝了兩口水。
他不情不願將藺書撈了上來。
14、
藺書一上岸就迫不及待地向展青河哭訴。
「青河哥哥,我不過只是與你走得近了些,沒想到這會讓黎姐姐如此生氣。」
「黎姐姐,是我不好,以後我會與青河哥哥保持距離的。」
展青河開口接話,「行,那你繼續住外頭吧,別搬回來了。」
「啊?」藺書一臉困惑,「青河哥哥,你別怪黎姐姐……」
「怪她做什麼?不是你自己跳進去的?」展青河道。
原來他和李丞韻談話時也一直在看著這邊嗎?
藺書一下子泄了氣,看我的眼神也多了許多厭惡。
因李丞韻渾身濕透,我與他只得提前打道回府。
展青河則是帶著藺書走了。
各自都很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