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展青河派人來找我。
說我還有東西落在將軍府。
我說派人去也不行,非要我親自去拿。
帶著滿腹疑惑,我上了馬車。
下人領著我到了我之前住的屋子裡。
裡頭的陳設還未變。
展青河站在桌前,低頭看著打開的兩個抽屜。
兩個抽屜裡頭密密麻麻塞滿了信件。
那是我用來放他寄回來的家書的抽屜,我記得只放滿了一個抽屜,現在怎麼兩個抽屜都滿了?
「我落下了什麼東西?」我問他。
他看著那些信說:「這些信。」
我問:「信?」
他點點頭。
我說:「一些信而已,又不值錢,將軍扔了便是。」
他好像皺了一下眉,隨後道:「這是我寄給你的,是你的東西,要扔,也是你拿回去扔了。」
我有些無奈,上前去將那些信胡亂攬進懷裡。
突然,他抓住我的手腕讓我停下動作。
他從我懷裡抽了幾封信。
「這些不是你的,這些是你寄給我的。」
原來我寄給他的信他都留著,怪不得塞了兩個抽屜。
這些信長得都一樣,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分清的。
我的心裡酸澀澀的,不舒服。
我拿著屬於我的信要走。
到門口時,展青河突然問我:「他好嗎?」
我停下腳步,也沒回頭,「誰?」
展青河道:「李公子。」
我本想說我還不是很了解他。
可脫口而出的卻是:「比你好。」
第一次,我對展青河說話時帶了脾氣。
說完我不禁懊惱。
我到底在幹什麼?
想什麼呢?
什麼時候這麼控制不住自己了?
以前做夫妻的時候都沒和他發過脾氣,現在和離了沖他發脾氣做什麼?
展青河在我身後久久不出聲。
我尷尬得無地自容,丟下一句:「不好意思展將軍,是我失態了。」
然後急忙小跑著出了府。
好在他沒有追上來。
15、
這一出鬧得我心煩得很。
我將懷裡的信給了隨行而來的丫鬟,讓她們帶回家放好。
隨後便想上街去走走,散散心。
卻不想遇上了李丞韻。
他雙手撐在茶樓二樓外廊,向下看我,笑著,十足的風流浪子。
「黎小姐,上來坐坐,今日有特色點心。」
我也笑著問他:「什麼點心呀?」
「你上來就知道了。」他說罷,轉身消失了。
我就只當他客氣說著玩,也沒想著真要上去。
剛邁腿想走,卻被他叫住。
「我特意下來接你,你怎麼要跑?」
我循著聲音回頭,他已來到我的跟前。
盛情之下,我再不好推脫,只得隨他一塊兒上樓。
入座後,他給我斟茶。
店小二將點心端上,並不是我愛吃的。
我與他得了片刻閒暇。
這份閒暇很快被旁邊突然響起的騷動打斷。
我轉頭看去。
只見一個皮膚黝黑的健壯男人闖進來,隨後把一個看上去很斯文的男人拎起來扇巴掌。
一邊扇一邊罵道:「畜生東西!偷老子女人!」
「大文人!還品茶!比我這粗人真是好了不得啊!」
「你自己不是有婆娘嗎!不要臉的東西!」
最後,還是掌柜的出面才平息了這場鬧劇。
這樣的事發生在茶樓著實新奇,若是在煙花柳巷還說得過去。
我搖搖頭,「真是奇怪,明明自己有妻子,卻還要惦記別人的妻子。」
被打也是活該的。
李丞韻卻說:「這有什麼奇怪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
「再者,你怎知是他惦記別人的妻子,而不是那妻子故意勾他呢?」
我微微一笑,「李世子說得在理,是我想得少了。」
我們相談甚歡。
回家後,我將今日偶遇李丞韻還與他喝茶的事與爹娘說。
爹娘大喜,問我現在情況如何。
我答:「我探到他家中兄弟五個,他是最不學無術的那個,日後家業肯定輪不到他,加之,他和手足間的關係並不好,我嫁給他,我們家能撈到哪些好?」
16、
爹娘很快就替我回絕了李家。
可李丞韻卻不打算就此放棄。
他總是差人送些有趣的小玩意兒過來。
還有的就是,他每日都給我寫信,聊表相思。
信上密密麻麻,情話連綿。
也不知道寫這麼長要花多長時間。
我看著那些信,驚嘆,原來世上的情話竟有這麼多,也難為他一句句搜羅起來了。
不過幾天,我又收到了一封將軍府送來的信。
信上寫著:
「其倩人代筆,特附李丞韻親筆書一函,以資比對。」
我趕緊把窗子關上了。
展青河那人,該不會派人在監視我吧?
還是在我家裡安排了眼線?
怎麼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門窗都關好後,我稍稍安心,隨後將李丞韻這幾日寄來的信和展青河寄來的他的親筆信比對了一下。
很像,但細看還是能看出不同。
李丞韻還真是找別人代寫的。
隨後,我將李丞韻送來的那些書信隨手扔了。
隔日,李丞韻又差人送來書信。
我婉拒了,並讓他的人日後不要再來了。
若李丞韻是個體面人,也該消停了。
果不其然,後幾天他不再差人送東西過來。
而我爹娘則是又開始張羅著給我物色男人。
畫像一副又一副送過來。
看來看去,思來想去,也沒有於我家有益的。
可今日不一樣。
爹娘拿著賀家公子的畫像,將他誇得天花亂墜。
倒是奇怪了。
平日這樣家世一般的,說拒便拒了。
今日卻這樣鍥而不捨。
看爹娘那樣,這賀家公子是不見不行了。
於是我點頭答應。
17、
見面的時間定在了晚上。
說是恰逢中秋,晚上熱鬧。
真是一點兒不錯。
夜晚。
長街上擠滿了人,煙花鞭炮,油煙酒香。
我來到約定好的地點,一棵柳樹下。
坐等右等,也沒見個人影。
不會是放我鴿子了吧?
這樣想著,我轉身要走,一轉身,正好看見展青河一聲不響站在我身後,還戴著那面具,更嚇人了。
嚇得我叫了出來。
「啊!你在這多久了,怎麼不出聲?」
展青河道:「沒多久。」
我定了定神。
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遇到他。
我也不想和他說什麼。
從他身邊徑直走過。
誰想他竟然一直跟在我身後,就像是我的影子。
我側頭看了一眼。
隨後哪人多往哪鑽。
他大個,擠不進來。
一來二去,我將他甩掉了。
還沒能鬆口氣,又迎面撞上不久前剛被我拒絕的李丞韻。
中秋確實熱鬧。
李丞韻一看見我,就朝我走來。
他抓著我的手腕,問我:「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嗎?我真的挺喜歡你的。」
他大膽的示愛在這種情況下已不足以讓我覺得羞。
在哄鬧的人群中,我的掙扎顯得微不足道。
「你先放開我。」
再不放開我後頭那個就要追上來了。
李丞韻對我的話充耳不聞。
「是那些小玩意兒你不喜歡嗎?」
如此情境,我也沒心思說什麼漂亮話了。
「是你親手做的還是價值連城?那些小玩意兒滿大街都是,我想要我自己會買。」
他皺了一下眉,又問:「我還日日給你寫信。」
我道:「你找人代你寫的,我知道。」
他臉一黑,「你怎麼……明明就是我自己寫的,你冤枉我,我一筆一划寫下來的,你信我。」
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擋在我和他之間。
我的手腕也得了自由。
好了。
現在那些信是不是李丞韻親自寫的已經不重要了。
展青河站在我跟前,留給我一個背影。
他語氣帶怒。
「李公子剛從醉歡樓出來?一身脂粉味這麼重,可別熏到黎小姐。」
我還是第一次見展青河生氣。
李丞韻露了一些怯。
「誰去醉歡樓?展將軍就這麼喜歡滿口胡謅嗎?」
可他剛說完,身後就走來了一位嫵媚女子,軟軟攀上他的肩膀。
「李公子,正喝著酒呢,怎麼走了?還沒結帳呢。」
李丞韻如臨大敵,慌張往旁邊撤了兩步。
「誰啊你?我根本不認識你,黎小姐,你相信我,我不認識她。」
展青河這時牽起我的手。
「我們走吧,就不打擾李公子了。」
我和展青河走了,李丞韻想追上,卻被那女子拖住。
一路上,我裝著心事,隨他來到一處僻靜地。
我甩開展青河的手,質問他:「你拿賀家公子做幌子?」
不然哪有那麼巧的事?
怪不得我爹娘那麼使勁吹捧。
展青河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他微微低著頭,不說話,好像我四歲那年做錯了事站在爹娘面前的樣子。
所以,看見他那樣我就來氣。
我轉身要走,他卻又拉住我的手。
我不滿道:「你放開我。」
他沒有反應。
這讓我憋了一肚子悶氣。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抬手扇掉了他的面具。
幾乎是一瞬間,他慌張背過身去,沒入黑暗。
我也慌了,我想和他解釋我並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火氣上來了。
可不知怎地,我卻選擇了轉身跑掉。
我怕他,卻又不知道在怕他的什麼。
18、
我決心將展青河徹底忘記。
接下來的日子裡,爹娘安排的相親,我都認真對待。
可無奈,就是沒有合適的。
比不合適更麻煩的是,我總是忍不住將每個男人都同展青河放在一起比一比。
真是鬼上身了。
一日,幾位小姐邀我去城中新開的胭脂坊挑選胭脂。
我本著散散心的想法應了。
可沒想到卻在那撞見了藺書,心沒散成反倒添堵。
藺書見了我就像惡婆婆見了兒媳,開口就是嘲諷。
「誒呦,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黎小姐啊。」
「怎麼,被將軍府掃地出門了還有閒情雅致在這挑胭脂?」
「也是,頂著個被休的棄婦的名頭是該好好打扮打扮,看看能不能再撞個大運,攀上誰家的高枝兒!」
屋內瞬間安靜下來。
周圍的幾位小姐手上的動作都慢了下來,低頭側耳往我這邊聽。
與我同行的江小姐年紀尚小,氣性大,見了藺書那高高在上的模樣氣得小臉通紅。
她剛要將手中的胭脂盒朝藺書腦袋上砸去,我就按住了她的手,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衝動。
隨後,我開口道:「展將軍在朝堂上,當著皇上的面,求的是和離書,皇上同意了,都是有見證的,藺小姐現在口口聲聲說我是棄婦,說我是被休的,這是在打皇上的臉?」
「皇上金口玉言也比不上藺小姐隨口胡謅?」
藺書的臉青一陣白一陣,聽到皇上,似乎終於是知道害怕了。
她跺了跺腳,「你……你胡說八道!強詞奪理!我要告訴青河哥哥,讓他把你剁碎了喂狗!」
「青河哥哥?」我反問她,「說起青河哥哥,那夜中秋,你的青河哥哥可是又來找我了,那會兒你在哪呢?他怎麼獨自一人來找我?」
「現在看來,你心心念念的青河哥哥也不是很想時時刻刻與你在一起。」
藺書看上去惱極了,「黎含芙!你的嘴巴怎麼這麼能說!」
她猛地舉起右手,就要往我臉上招呼。
可落到半空時,卻被一道聲音定住。
「藺書,不可對黎小姐無禮。」
眾人皆驚。
我的心頭莫名一跳,轉頭看去。
正見展青河戴著面具,站在胭脂坊門口的珠簾之外。
屋內現下都是女子在挑選胭脂水粉,他那樣氣質的人若是進來倒顯得格格不入了。
方才還咄咄逼人的藺書此時一見到展青河,登時委屈得跟什麼似的。
「青河哥哥!可是她……」
話還沒說完就被展青河打斷。
「胡鬧,跟我回去。」
展青河聲音不大,語氣卻不容讓人拒絕。
他說罷便離去。
藺書倒是聽他的話,瞪了我一眼也跟著他而去。
江小姐這時過來挽住我的胳膊,問我:「剛剛那是展將軍?好嚇人啊,你竟然跟這樣的人過了三年。」
我扯了扯嘴角,「也還好,他不是打仗打了兩年嗎?也就一年。」
江小姐歪歪頭,「不過他剛剛是不是有意護著你?人還挺好的吧?」
我沒有回答,看著那道珠簾,有些出神。
正出神著,一個人影突然闖入。
「黎小姐!」是李丞韻。
他將珠簾撥得亂七八糟,大步邁到我跟前。
方才展青河在時大氣都不敢喘的小姐們,如今見了李丞韻那模樣,紛紛捂嘴偷笑。
真是讓我丟盡了顏面。
「李公子。」我微微頷首。
他又往前了一步,與我有些過於親昵。
李丞韻似乎有些焦急,「黎小姐,那夜的事你聽我解釋,我真的不認識那姑娘。」
這話一出,大傢伙兒又不動了。
我能感受到周遭人暗暗投來的目光。
江小姐這時也用指尖戳了戳我的腰,不斷小聲追問:「怎麼回事啊?什麼姑娘啊?你和他好然後他找別的姑娘被你抓到了?」
我實在是煩得很,看李丞韻也不順眼了。
「李公子,我最後再和你說一遍,我跟你不合適,我記得我已經讓我爹娘回絕了,你怎還這樣死纏爛打?」
「以後不要來找我了,也不必同我解釋什麼,你與哪個姑娘認識,我並不在乎。」
話音剛落,身後就有一個小姐笑出了聲,索性也不藏了,看著李丞韻道:「李公子,先前你說看不上我,嫌我長得不夠標緻,你還當真以為自己搶手得很呢,還挑上了,如今怎麼也被別人瞧不上了?」
「黎小姐都讓你別死纏著她了,你聽不明白?人家可是有展將軍護著的,你再纏著人家,小心被展將軍剁碎了喂狗。」
李丞韻被這番話氣得嘴歪眼斜,「這沒你說話的份!」
我實在是尷尬得很,拉著江小姐快步離開胭脂坊。
李丞韻察覺,急忙追上來。
可他追到門口時,卻被趙滿攔下。
「誒!李公子,這麼巧?你還記得我嗎?我們沒見過。」
我回頭看去。
方才走得太急,沒發現,趙滿竟一直在門邊站著。
李丞韻滿臉怒意望著我,想追上來,卻被趙滿左一步右一步擋了。
我得以脫身。
19、
翌日,有人以藺書的名義送來了賠禮。
想也知道是展青河。
是幾本記錄了奇聞軼事的書,送禮的人說是給我閒暇時解解悶。
書裡頭寫了大漠孤煙,長河落日,邊塞民族,珍禽異獸。
確實引人入勝。
只是那字……
我的手輕輕撫上那些字。
那些字與展青河寄回來的家書上的字又有何分別呢?
這麼多,展青河又寫了多久?
是打仗的那兩年里寫的嗎?
展青河寧願用手寫出這麼多,也不肯用嘴與我多說一句話嗎?
香雪在我身旁探著腦袋嘀咕:「送這些來是什麼意思啊?這算什麼賠禮?又不值錢,也不能吃不能喝。」
我並沒有回答她,只是靜靜看著書上所描寫,仿佛隨著那人的後腳,走過了那人曾走過的路。
看得多了,夜晚,我便做夢了。
我夢到我踩上了不曾踩過的黃沙,看到了我不曾見過的浩瀚星空。
我還跟著那人經歷了生死。
看到他被一劍穿喉,死在我跟前。
我無能為力,在夢中痛徹心扉,哭不出聲。
哭著哭著,就醒了。
醒來後發現眼淚不多,只有眼角一滴。
心中後怕,隨後慶幸這只是夢。
我祖母曾同我說過,想知道一個人對你重不重要這著實簡單。
若你會因那人在你夢中死了而難過,這就是重要了。
因為如果你夢到你仇人死了,你不會難過,你只會笑醒,然後懊惱這怎麼只是個夢。
我驚醒後,就再不敢睡。
三日後,我照例去寺廟祈福,一路上,我都念著,一會兒要和神誠心說說那個噩夢,求神保佑。
我乘著馬車,駛在一條去寺廟必經的林間小道。
可路上突然下起了暴雨。
瓢潑大雨,讓小道變得泥濘起來。
馬車的車輪陷了進去。
車夫下車查看。
我撩開轎簾瞧了一眼。
卻不想,突然從旁邊的林子裡跳出三個滿臉橫肉的漢子。
車夫被打暈。
我衝出去想跑。
可是寡不敵眾。
一個漢子從我身後制住我,用帕子將我捂暈。
天地都黑了。
待我再次睜眼。
發現自己在一處破茅屋裡。
這破茅屋裡,竟立著一道格格不入的精緻屏風。
一道影子在屏風後若隱若現。
我手被反綁,腳也被捆了,濕透的身子倒在一張破木床上,又冷又硬。
那幾個漢子淫笑著向我走來,說要給我一點教訓。
我大聲呼救。
一個漢子一邊扯我的衣裳一邊道:「這荒山野嶺的,你儘管叫,有人能聽見老子跟你姓!」
我狠狠咬了他的手一口,將他的手咬出了血。
他吃痛放開我。
惱怒之下,他抬起手要打我。
可這時,屏風後頭的人開口了。
「等等!」
20、
那三個漢子停下動作,同時轉頭往屏風那看。
屏風後的人說話時壓著嗓子,可我還是聽出來了。
「藺書,是你?」我叫她。
屏風後響起了動靜。
藺書走了出來,看著我,有些驚恐。
她問那些漢子,「你們在幹嘛?」
那些漢子跟看傻子一樣看著她,「你有病啊,你們讓我們教訓她,還問我們幹嘛。」
看來還有同夥。
藺書問:「你教訓她你脫她衣服做什麼?」
漢子們面面相覷。
藺書又道:「教訓她,不是……不是打她一頓嗎?」
一個漢子突然笑了起來,「你他娘的腦子進水了?」
笑著,又朝我走來。
藺書一個箭步擋在我身前。
「不行不行!不能這樣教訓,我的意思不是這樣的!」
那漢子一把將她推開,她摔到了地上。
漢子說:「誰出錢老子聽誰的,那位大人就是這個意思!」
說完,那漢子又朝我走來。
藺書急忙爬起身,抬腳就朝那漢子的臍下三寸踢去。
「啊!」那漢子大叫一聲,捂著褲襠倒在地上。
另一個漢子見此,上前來抓住藺書,凶神惡煞道:「你個小蹄子,老實點!小心老子把你一塊兒辦了,別以為老子不敢!」
藺書反駁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你敢動我,青河哥哥饒不了你們!」
那漢子笑道:「老子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看來都是些亡命徒,只要給錢什麼都敢幹。
剩下那個漢子趁藺書被抓住時,朝我伸手。
我又咬了一口。
那漢子喊道:「你奶奶的你屬狗啊!這麼能咬!我把你嘴堵上!」
他轉頭去找東西堵我的嘴。
這時,藺書被扔到了我身前。
此情此景,我情不自禁道:「真是不怕人蠢,也不怕人壞,就怕人又蠢又壞!你同夥是誰?說!」
害人把自己害到自身難保的我還是頭一次見。
藺書怯怯看我一眼,隨後重燃起氣勢,「我就不告訴你!氣死你!誰讓你那麼礙事!都是因為你青河哥哥才不娶我!」
我瞄了那幾個漢子一眼,隨後姿勢變為跪坐,背後的手偷偷解著腳上的繩,看著藺書反駁道:「他都不喜歡你,娶你做什麼?」
藺書一下氣紅了臉,嗓子都喊破了,「我不管!他欠我哥哥一條命!欠我一條命!我想嫁給他他就是要娶我!他不肯娶我,那你讓他把哥哥還給我啊!」
那三個漢子也不動了,饒有興致地看著我們爭吵,看熱鬧似的。
我腳上的繩子這時已解開。
我佯裝不經意朝門口一瞥,隨後驚喜道:「展將軍!你終於來了!救我!」
那三個漢子齊齊回頭。
我趕緊朝藺書使了個眼神,邊下床邊用嘴型說:「跑。」
好在這個時候她沒傻。
我們一刻都不敢耽擱,歪七扭八跑到窗邊,那幾個漢子大罵著朝我們衝來。
「鑽!」我大喊一聲,用身體推著藺書往窗子上撞。
我們什麼形象也顧不得。
二人爭先恐後從那小窗子裡擠了出去,狠狠摔到地上,滾了一身泥。
一個漢子也跟著鑽,但是體型太大被卡住了,後頭那兩個漢子出門繞路要來抓我們。
我和藺書在暴雨中狂奔,我不知疼痛地用牙齒啃咬著手上的繩子,繩子扯開了,我的嘴也破成了血盆大口。
樹木灌叢密布,這是皇城郊外,人跡罕至。
那兩個漢子在我們後頭,越來越近。
我和藺書的體力不太一樣。
藺書有這麼能鬧的性子,想來平日裡又跑又跳甚至爬樹翻牆。
但是我爹娘從來不准我做這些他們口中有失風範的事。
我跑得胸膛都要炸了,藺書漸漸超過了我,隨後用力扯著我的腰帶,帶著我往前跑。
突然,身後一聲隆隆的巨響。
響得驚悚。
「蛟水!」身後的漢子大喊一聲。
21、
他們發了狠地向我和藺書跑來,跑到我們身邊,卻沒有抓我們,又跑到我們前頭,他們現在唯一的念頭就只剩下逃命了。
可是人的兩條腿該怎麼跑才能跑得過傾瀉而來的蛟水?
很快,蛟水就將我們四個人全數吞食入腹。
發生得太快,我甚至都沒有感覺。
我們被大水捲走,僥倖被拍到岸邊,老天保佑我撿回了一條命。
恐懼未消,我就聽到藺書的聲音,「疼……好疼……」
我轉頭看去,她在我不遠處,右腿彎成了一個詭異的角度,看來是被大水中的石頭撞斷了。
我一個撇眼,又看到那兩個漢子在我們對岸。
土色的水在我們中間翻攪,讓人望而生畏。
那兩個漢子沒我們這麼走運。
他們的死法難以置信地一樣,身子被撞扁了,兩人都被一根樹枝貫穿,像糖葫蘆。
這時,藺書在一旁聲音很大地喃喃自語。
「報應……是報應,嗚嗚嗚……我的腿,好疼,哥哥,救救我,我好疼。」
「哥哥明明叫我不要做壞事的,做壞事會遭天譴的,我要遭天譴了,我會死的……」
「哥哥說我們要做好人的,可是……可是……我好難過啊。」
我叫她:「藺書,藺書!」
她沒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