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了裴暘封長姐為後的那一天。
可我的攻略任務卻成功了。
因為我的攻略對象從來就不是裴暘,而是我的長姐。
1
當我開始大口吐血時,我聽到了窗外傳來的絲竹之聲。
那是從長姐封后大典上傳來的。
「阿沐,你再堅持一下,你長姐...就快回來了!」
我的母親此刻紅腫著雙眼,拚命呼喚著我的名字。
對,我得再堅持,堅持見到長姐。
可是我好疼啊...我渾身都好疼。
就在我疼的意識模糊之時,我的手終於被人握住。
「阿沐,姐姐回來了,你睜開眼看看姐姐!」
恍惚中,我看到了身穿翟衣頭戴鳳冠的長姐,她可真好看啊...
我一下子便抓緊了她的手,開口,又是兩口鮮血溢出。
「...姐姐...沐兒...疼...好疼...」
我感覺到有人手忙腳亂的擦著我臉上的血。
意識卻到底逐漸模糊,痛感也逐漸削弱。
直至徹底死亡。
而在我死前的最後一眼,我看到了匆匆趕來的裴暘...
「宿主死亡,任務失敗,即將執行...」
「等等!」
「宿主?」
「死亡並不代表我失敗了,再給我一段時間。」
我死之後,靈魂飄到半空。
我的長姐此刻呆呆愣愣的握住我即將滑落的手,臉上還掛著淚珠。
「阿沐!阿沐!」
所有人,都在這一刻,發出了哭喊聲。
「女兒!我的女兒啊!」
而我的母親,在發出這一聲痛呼之後,徹底暈厥。
2
安國公家的小女兒許清沐死了。
死在了嫡長女許清華封后當天。
裴暘過來時,已換掉了身上的冕服。
我沒放過他那一瞬心虛的表情。
而我的長姐,像是感知到什麼,回頭與他對視。
那一眼,充斥著仇恨。
「叮,任務進度條 70%。」
雖然我現在已經是個靈魂了,雖然我此刻正在看著屬於我自己的葬禮。
但我還是忍不住,升起一股讓人癲狂的快意。
「宿...宿主...進度條...動了...終於動了!」
我死後又重生,為的就是讓我的長姐在這個系統設定的世界裡醒過來!
可不想我耗費三年時間,愣是沒讓長姐的覺醒進度條動上一動,逼不得已我只能下狠手,先把我自己殺了試試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個雜種,這輩子,再也做不成他的大男主了!」
「宿主...我有點擔心你的精神狀態...」
裴暘,你好好享受,這顆我親自種在我姐姐心裡的,無盡的仇恨吧!
3
長姐幾乎是被人抬著回房的。
她身上的翟衣在陽光下泛著明明滅滅的光,十分好看。
「系統,有剪刀嗎?」
「你想做什麼?」
當然是,一刀一刀,剪了這翟衣。
我的長姐上輩子也是裴暘的皇后,她滿心歡喜的嫁給了以為能疼愛自己一輩子的夫君。
殊不知,這一切都在裴暘的算計之內。
我父親乃是兩朝元老,在先帝朝就曾官至丞相,辭官後被封了安國公。
滿朝的文臣,不僅有父親的學生,也有父親的曾帶過的官員,與我許家的關係頗深。
而裴暘只不過是後宮一美人生的三皇子。
卻不知為何,身為嫡長子的太子突然病逝。
就只剩下二皇子與裴暘。
二皇子雖為嫡子卻資質平庸。
而裴暘娶了我姐姐,勢力驟增,先帝考量之後最後封了裴暘為太子。
可以說,裴暘是靠著我許家的勢力,得到了朝中文臣的支持,才得以登上皇位的。
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裴暘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卻開始忌憚許家。
先後封了許多朝中重臣的女兒為妃。
其中以武將段呈的女兒段洛兒為首。
他寵出了一個足可以與長姐這個皇后分庭抗禮的段貴妃。
一開始是偏寵,到後來便是專寵,甚至以莫須有的罪名奪了我長姐的權。
「皇后病了,連宮宴這等小事都辦不好,這掌宮之權,還是讓妹妹代為受累吧。」
彼時我正在長姐宮裡做客,段洛兒是一刻也等不及了,帶著宣旨公公闖進了光華殿,不僅奪了我長姐的權,還裁掉了大半宮人,將長姐的一雙兒女都領到了自己宮去。
「段貴妃是不是太過狗拿耗子了,皇帝還沒休了我長姐,你又有什麼資格代行皇后職權!」
我只是想為長姐抱不平,誰知段洛兒竟以我以下犯上為藉口,要麼把鳳印交給她,要麼她讓宮人打斷我的腿。
長姐再不舍自己的一雙兒女,可最後還是將鳳印拿了出來。
「長姐!」
我氣急,恨不得扒光段洛兒那一身珠翠華綴,可長姐卻一把將我推給嬤嬤,讓嬤嬤速速送我出宮。
我不服,轉道衝到御書房,卻不想聽到了裴暘同顧丞相的對話。
「陛下放心,只要許家敢用這個人,咱們就能以謀反罪將他們一網打盡!到時候朝政自然就回到陛下手裡了。」
「二小姐,這裡不是您能來的地兒啊!」
我發現了裴暘的陰謀,是以他威脅我,還給我下了蠱,讓我回去後便一病不起,再也無法開口。
等我清醒的時候,許家已經落敗,裴暘放任段洛兒害死了長寧和景煜,許家被翻出前朝龍袍,本是死罪,可裴暘為了昭告天下他的仁心仁德,只讓我父親辭官回鄉。
我的長姐抱著兩個孩子的屍體,枯坐了三天三夜。
最後在天華殿放了一把火,將自己與兩個孩子,徹底融在了一起。
我長姐死後,他開始裝出一副情深不壽的模樣。
又是題詩悼念,又是不肯將我長姐與孩子們下葬。
這翟衣,不僅是我的長姐一生的枷鎖。
也曾穿在我的身上,奪走了我的生命。
4
長姐薨逝後,朝臣上下開始懷念起她的好來。
裴暘這個狗賊甚至因為我同長姐長得相似,將已經病重的我從老家并州用轎子強行抬了回來。
我沒有一日曾忘記,我的父母互相攙扶著,淚流滿面、步履蹣跚的追著馬車跑的場景。
而我被強硬的換上了翟衣,眼瞧著我的父母越來越遠。
裴暘警告我,如果我敢將當日所見所聞說出來,他便即刻殺了我的父母。
為了許家上下百口的性命,我選擇沉默,做了他的繼後。
哪怕知道我命不久矣,他也仍要我入宮,因為只有這樣,他的帝位才能坐得安穩。
我厭惡的看著他,呸了他一口。
「裴暘,你不得好死!」
他卻惡狠狠的掐住我的脖子:「許清沐,朕勸你不要不識好歹,老老實實給朕做你的皇后!」
可笑,他娶我豈能真的是因為思念長姐,他本想賜死我許家全族的,聖旨都已經擬好了,勾結前朝餘孽,妄圖謀反,可長姐死的那一天,星象大異。
接下來遼東、中原大旱,疫情肆虐。
京中當即流言四起,不少百姓揚言,是因為長姐薨逝上蒼悲憫,所以特下警示。
但更多的,是認為裴暘以庶子的身份越過二皇子這個嫡子上位,德不配位惹怒了老天。
他們怨懟皇帝的同時,開始大肆傳頌我長姐賢德的名聲。
一時間,長姐成為了百姓口中交口稱讚的白月光皇后。
洶湧的民意讓裴暘不得不下了罪己詔,然後封我為繼後來堵住老百姓的嘴。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長姐早就謀劃好的。
她又怎會輕易放過裴暘,哪怕自己身死,也要讓裴暘這一輩子活在她和孩子們的陰影之中。
只是沒想到,她雖阻絕了段貴妃的皇后之路。
裴暘卻能喪心病狂到連自己命不久矣的小姨子也不放過。
5
「禽獸啊!」
系統忍不住在我腦海里吐槽。
原來裴暘是一本書里的大男主,而我的長姐是他的女主。
這一切,還是在我死後知道的。
拜裴暘所賜,我被封為繼後不久便被他和段洛兒折磨致死。
我名義上是皇后,可每日卻要在段洛兒跟前請安伺候,她掉了根頭髮絲我就得禿一塊,她咳一聲我就得在冰天雪地里跪上三天三夜。
我本就心脈不全,又被他們二人如此虐待,最終還是在入宮後的第二年死了。
後來便遇到了系統。
「仇恨、疾病、短命,你實在是太符合宿主人選了!」
我的靈魂一直無法消散,驟然聽到這種陌生的聲音,我嚇了一跳。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讓你繼續活著。」
它給我科普了許多我未曾聽說過的東西。
它說它是異世界的系統,選中我宿主,去各個世界做任務,完成目標,我就可以重獲新生,自己主宰命運。
我勾了勾唇,報仇的機會,這不是就來了嗎?
於是我在上千個任務中,選擇了最難的,留在原世界,攻略主角。
系統沉默一會兒道:「刺激啊!上來就搞重生穿書雙重 buff,你確定你要這樣做嗎?提醒你一下,裴暘是本世界大男主,他有很大的男主光環的,你很有可能攻略失敗!」
「誰說我要攻略裴暘,我要攻略的,是我姐姐。」
我要讓姐姐覺醒,反殺裴暘這個殺千刀的!
6
靈堂很快便布置好,長姐一身素服,站在棺材邊,為我擦拭身體。
她像往常那樣,為我溫柔的仔細擦乾淨嘴角的血。
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糖放在了我的旁邊。
「阿沐,姐姐給你做的桂花糖,很好吃的。長寧又大了些,雖為妹妹,倒是天天折騰景煜這個哥哥。」
長姐最是寵我了,小時候嗜甜,晚上不吃糖就不睡覺,母親會凶我,可長姐卻會親自為我下廚,做好桂花糖,然後哄我入睡。
每每犯錯,她都會衝到母親面前,替我挨下板子,還會給我偷偷買話本子看。
家裡人人都要求我做個名門貴女,笑不露齒,端莊婉約,可只有長姐告訴我,我只需要做我自己就好。
她說:「只要有長姐在,絕不會讓阿沐受人欺負。」
可這麼好的長姐,卻嫁給了裴暘,這個狗皇帝,如果沒有所謂的大男主光環,他給我長姐提鞋都不配!
「華兒,我知你難過,可景煜和長寧到底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見長姐趴在我的棺材上不肯離去,裴暘假意過來安撫,裝得那叫一個情意深切。
可長姐只是安靜的看著他,水眸中再也不見當初的痴戀,良久,才開口,一字一句問道:「陛下,清沐的死,和您有沒有關係?」
裴暘瞳孔一縮,猛的前進幾步,扯過長姐的手臂氣急敗壞道:「皇后,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朕是天子,你竟敢這般詰問朕,沒有人教過你為妻之道嗎?」
看吧,就是這樣一個要道德有容貌,要才情有容貌,要出身有容貌的幾乎一無是處的東西,靠著所謂的男主光環,遇到了我們這些踏腳石,心安理得的坐享其成。
我忍不住譏諷:「系統,你們選男主,都不看腦子的嗎?」
系統有些無奈:「宿主,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這是創始者決定的。」
長姐柔聲一笑,起身行禮:「是妾失言。陛下罰妾吧!實在是因為,沐兒的死,妾太過悲痛了!」
「叮,任務進度條 75%!」
聽到系統提示的聲音,我心中激動不已,快了,就快完成了,只要長姐覺醒,區區裴暘,根本不會長姐的對手!
姐姐的柔順換來了裴暘的滿意。
他拍了拍她的肩,似乎在說:對嘛!這才是我的好妻子。
然後轉身離開。
在他離開的瞬間,長姐跌落在地。
她捂著心口,失聲痛哭。
她望著虛空,呢喃著什麼:「...沐兒...是...姐姐錯了...姐姐錯了!」
「不是姐姐的錯!是這個世界的錯!是他裴暘的錯!」
我好難過,想安慰長姐,像平常那般,縮在她懷裡討巧賣乖,可我伸手,卻穿過了她的身體。
我陪她一起,躺在了地上。
原來靈魂真的是和軀體一樣大小的。
我是個早產兒,從小到大對比別人都是瘦瘦小小,如今躺在姐姐身邊,依然是瘦瘦小小的。
7
那活兒我剛重生醒來時,裴暘正在和段洛兒私會,我本想成全這對狗命鴛鴦,改了我姐的命運,此生別和裴暘有糾葛。
所以當裴暘下意識擋在段洛兒身前,沖我訕訕一笑時,我不等他開口,便轉身跑去找長姐,在她懷裡委屈的道:「我不是故意看見姐夫和段小姐私會的!」
甫一開口,便給他們定了罪,只是好像沒什麼用。
記得上輩子我無意間碰到他們,裴暘向我解釋說段洛兒迷路,我竟也相信了。
這輩子,我就是要將他們的關係攤開在世人面前,陰溝里的老鼠,不配活在陽光之下。
就在我滿懷信心的以為我能讓長姐看清他的真面目時,長姐開口了。
她伸手點了點我的腦袋,溫溫柔柔道:「都多大年紀了,還是只知道撒嬌!」
我的長姐,自動忽略了我的話。
就連其他人,也是一副完全無所謂的模樣,仿佛根本看不見這兩人的勾當。
「叮,任務進度條 1%。」
呵呵,毛用沒有。
「宿主,你別難過,我早說了,這個世界就是為裴暘而生的。這麼說吧,你們看待裴暘時就像疊加無數層濾鏡,無論怎麼看,他都是完美無瑕的。」
如今,能夠破除濾鏡看到真實的他,只有我這個攜系統而來的異世之魂。
我的長姐知書達禮,聰慧機敏,她明明可以活出自我,為何要平白葬送自己的人生為裴暘鋪路呢?
8
為了逼裴暘在我長姐面前原形畢露,此後只要我和裴暘一起出現的場合,裴暘夾菜我端盤,裴暘恭維我拆台。
我拿著長姐買的煙火棒,一把火燒了裴暘藏著無數秘辛的書房。
等他被熏的焦黑從書房裡出來時,我淚眼矇矓的躲在長姐懷裡。
「...姐姐,我是不是闖禍了...我不是故意的嗚嗚嗚...」
無視裴暘想刀人的目光,我哭著哭著便「暈」在了長姐懷裡。
長姐大驚失色,全家人手忙腳亂的全都圍在了我身邊。
不止他裴暘一個自帶什麼濾鏡,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