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個活不了多久的病弱少女罷了,我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叮,任務進度條 4%。」
我一邊在爹娘和長姐面前繼續扮演乖女兒。
一邊循著記憶,將未來所有裴暘遇到的對他有幫助的人一個個提前找了出來。
十年後風頭無兩的少年將軍魏司,此時還是給塊兒糖就能騙走的小豆丁。
於是我連他們家的茅草房帶鍋碗瓢盆,一窩兒端到了京城安置,順帶把他送去了二皇子的陣營。
看到他們感恩戴德的模樣,我不由得十分欣慰。
就算他們日後還是要為裴暘所用,噁心也能噁心他一把。
再次見到段洛兒,她正被我從天南海北找的四個風華絕代不輸裴暘的少年郎包圍著。
一會兒這個遞零嘴兒,一會兒那個擦嘴。
與我對視時嬌艷的小臉兒一紅,趕緊拉著人跑了。
我上輩子清清楚楚的記著,段洛兒十分喜好美色,當初就是因為對裴暘的臉一臉鍾情,才開始死心塌地跟著他的。
這輩子姐姐讓她開開眼界,吃點兒好的。
即使到最後仍舊會選擇裴暘,也遲早會咂摸出不同滋味來,而裴暘,只會在她每一次受傷失望時,變成被拿來比較的對象。
畢竟,吃別人的醋和別人吃自己的醋,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9
在他的計劃一次又一次因為我的干預,或多或少的出現偏差之時,不知過了多久,裴暘終於後知後覺的,察覺出些許不對來。
他看我的眼神,從探究變成了疑惑,再從疑惑變成了深沉,夾雜著惡意滿滿的算計。
他趁爹娘和長姐不在時,站在我的床邊打量我。
我靠在床上,慢條斯理的喝藥之後,摸了一顆糖出來放進嘴裡。
然後挑眉,挑釁十足的看著他。
「裴暘,我就是不讓你好過,有本事,你殺了我呀。」
裴暘的臉上浮現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來,忍不住伸出手來指著我。
「果然是你!你到底是誰?許清沐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我奉勸你把你的狗爪伸回去!你現在還不是皇帝呢!小心姑奶奶把你手指給你掰斷!」
大概在被人無條件擁簇的環境里浸潤的久了,聽到我的話,裴暘像是第一天認識我一般,被我氣的目眥欲裂,渾身發抖。
「你怎麼敢!」
我瞧著他氣急的模樣,心裡暢快極了:「你最好提前殺了我,否則,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會被我毀掉。」
裴暘甩了甩袖子走了。
我就是要讓他生氣,就是要讓他忍不住對我下手。
他下手越快越狠,對我來說,效果越好。
10
可後來,我還是低估了他的無恥狡詐。
「許清沐,你這個賤人,竟敢陷害我,若不是三皇子站出來為我證明清白,此刻我怕是要中了你的詭計,成為滿京城的笑話了!」
丞相大壽,我跟著母親一起來的,彼時長姐正在家裡繡嫁衣。
看著絲毫沒有進展的攻略條,我決定給裴暘和段洛兒來波刺激的。
紅袖美人兒迷迭香,顛暖倒鳳好戲台。
只可惜,演砸了。
裴暘不知從哪兒提前知道了我的計劃,關鍵時刻救走了段洛兒,好戲沒上演,我這個領頭的倒被母親訓斥了一番。
本想湖邊散散心,不巧跟段洛兒和裴暘撞了個正著。
「阿沐,同段小姐道個歉吧,此事便算揭過了。」
真是給你臉了,哪兒來的勇氣跟我說這樣的話。
「裴暘,我實話告訴你吧,想娶我長姐,門都沒有,你這種卑鄙小人,根本不值得我長姐如此待你,你若不想讓我壞事,就離我長姐遠點!」
若是能讓我長姐平安一世,攻略不成功被抹殺又何妨,我只要長姐幸福就好。
可誰知裴暘對我的話視若無睹,當即換了副嘴臉,像是被我欺負一般委屈道:「我知阿沐你瞧不上我的出身,可我對你阿姐是真心的,你也犯不著為了試探我,故意去壞段小姐的名聲啊。」
這波可憐裝的,立馬勾起了段洛兒的保護欲。
「許清沐你別給臉不要臉,三皇子乃陛下後嗣,天之驕子,豈是你能藐視的,快給三皇子道歉,不然我就將今天的事說出去,看你以後還怎麼在京中立足!」
呵呵,還真給他給裝上了。
話說這段洛兒這眼睛確實該回爐重造了,這麼多美男擺在她面前,她竟然還能選擇裴暘!
「不道歉就去死吧!」
在裴暘陰險的笑意里,我被這蠢女人推下了湖,冰冷的湖水將我包圍,剛想呼救水就灌進了嘴裡。
【系統,系統,你快救我啊!】
【放心,你是宿主,淹不死的,多喝幾口就好了,堅持住。】
......這是什麼系統,要人命啊!
長姐再次來府中看我時,我已經連出門都成問題了。
「姑娘這病要靜養,萬不可憂思過度,再受刺激了...」
大夫走後,她和爹娘無一不是憂心忡忡的看著我。
我靠在床上,眼淚撲簌簌掉落,想要開口卻顧忌著什麼。
娘心疼極了,將我抱在懷裡:「娘的小乖乖喲,是誰欺負了你,你不用怕,娘替你去教訓她!」
長姐點了點頭,粉拳緊握,臉繃的緊緊的。
我哀戚的看向他們,又恰到好處的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一字一句道:「姐夫說,他要殺我。」
我話一出,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先是震驚,後是疑惑。
而長姐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娘小心翼翼的覷了我一眼:「乖乖,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我靠在娘懷裡,抬眸垂淚看著長姐。
「許是姐夫知道我把許府里的一棵千年人參拿去太子續命,他惱了我了...」
「阿沐!」
我話剛落,屋裡三人同時發聲看著我。
娘顫著身子問我:「你可知,可知...」
「我知道!可是爹娘教我,為臣者當豁達忠厚,為事者鞠躬盡瘁,太子殿下為人寬厚有禮,任人唯賢,小時候還曾抱過我,我想要救一國儲君,有錯嗎?」
我話剛說完,來自系統的提示音便響了起來。「叮,任務進度條 10%。」
我爹聽到我的話,面露惆悵,嘆了口氣。
「殿下...是可惜了!」
太子殿下還是死了,只不過比上一世死的時間遲了一個多月。
我把府里用來壓箱底的寶貝送去給了太子殿下。
我知道,那是爹娘為了拿來給我續命的,可我不需要了。
我從未想過能以一己破除裴暘對他們的影響,攻略長姐時那進度緩慢的進度條便是鐵證。
也從未想過,裴暘會真的蠢到在許家鼎盛時期時殺了我。
我只是要在他們心中種下這顆懷疑的種子,等到日後生根發芽時,壓抑到極致的仇恨便會被一同激發。
11
三年了,終於突破 10 了!
系統急的要命,一個勁兒催我:「你再不成功,他就真的做了皇帝了!」
我只是不緊不慢的喝下了眼前的藥:「別急,快到了。」
狗皇帝,想好好登基沒那麼容易,等著我送你的大禮吧!
不錯所料,裴暘稱帝前夜來找我了,他掩在月色下,吐出的聲音令人作嘔。
「你壽數有限,我不和我一般計較。可你確實是個未知的威脅,這樣吧,你乖乖喝了這碗藥,朕便准你活到你該有的的壽數。」
寒涼的夜色下,我仿佛聞到了空氣中,瀰漫著鮮血的味道。
我端起藥碗,沖他笑了笑:「臣女,遵旨。」
然後當著他的面,將藥喝的一滴不剩。
裴暘走後,我感覺到體內翻騰的氣血,深呼吸一口氣,望著虛空:「遵你妹的旨。」
第二天,新帝登基,同冊皇后,普天同慶。
而皇后親妹於同天,吐血身亡。
裴暘有些焦躁的在一間昏暗的房間內走來走去,而我飄在上空,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我不是讓你用假的!假的!你知不知道什麼是威脅?她許清沐本該還有六年的壽命,如今就這麼死了!現在這個世界一切都亂了!」
跪在地上的人瑟瑟發抖:「陛...陛下,我下的,確實是假的...我也不知道,許二小姐...或許當真就是意外呢!」
他讓我吃的,乃是苗疆的子母蟲。
幼蟲放到我的體內,只要我乖乖聽話,就不會受到擁有母蟲人的折磨。
可我又怎能讓他如願呢?
我知道他給我下藥時拿的蠱蟲是假的。
可我吃的,卻是真的。
其實我是想過直接帶走裴暘的,可我一旦有了這個念頭,便會受到這個世界的懲罰。
我殺不了他,但我也可以帶走他身邊的人。
我早就將蠱蟲下到了我和這名謀士的身體中。
我死了,他也別想活。
13
父親去外地處理科考舞弊一事,再回來時看到滿府的白,滿眼的不可置信,到絕望痛哭。縱橫朝堂半輩子的人,在這一刻,哭的像個孩子。
爹、娘和姐姐互相支撐著,為我辦了一場體面的葬禮。
葬禮過後,仿佛一切都恢復了原樣。
他們三人坐在正堂,皆是沉默不語。
我左看看右看看,在他們三人之間轉來轉去。
他們是我最親近的人,如今卻近在眼前,遠如隔世。
最後還是長姐起身,朝父親行禮:「女兒不孝,知曉父親有辭官歸隱的打算,但女兒雖為皇后,在後宮中根基尚淺,如履薄冰,還請父親多留一段時日,助我們一臂之力。」
「叮,任務進度條 80%。」
很好,前世在長姐入主中宮後,聽了裴暘的話,有意讓父親交出權力,可現在,長姐居然讓父親留在官場,這就意味著,長姐準備反擊了!
父親紅著眼看著她,最終嘆了口氣,起身拍了拍長姐的肩:「回去吧。」
長姐是我的攻略對象,我跟在她身後,隨她回了宮。
景煜和長寧也在慢慢長大,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只是在一個無人問津的角落裡,皇帝身邊那位經常出現的跟班死了。
長姐回宮之後,依然按部就班的持續著以前的生活,只是偶爾會在插花時笑著問一句阿沐,沒有得到回應便直愣愣的瞧著遠方。
長姐看似與在王府時別無二致,在某一天晚飯時,像是無意間問道:「怎麼沒見陛下那位謀士?」
裴暘正在喝茶的手一抖,笑的勉強,只說放他回家探親了。
長姐瞭然,很自然的岔開了話題。
上輩子的父親在處理完科考舞弊一事後不久,便上書要辭官歸隱,而這一輩子,仍舊牢牢的站在朝堂的首位。
幾個月過後,裴暘終於坐不住了,他會在吃飯時偶爾開玩笑的暗示長姐:「岳父年齡大了,倒不如回家休息一番,你這個做女兒的也不懂事,清沐的死讓兩位老人悲痛萬分,你也不勸著讓他們歇一歇。」
我掐著脖子噁心的想吐,恨不得隔空撓花他那張虛偽至極的臉。
長姐垂眸,只是滿臉痛心的回答:「父親母親至今無法接受清沐的死,閒暇時便會在府中拿著她的舊物,睹物思人,如今父親在朝,朝堂之事也能分散些許父親的喪女之痛。」
我坐在長姐旁邊,看到她提起我身死時,緊緊攥著的拳頭,而裴暘卻絲毫未覺。
14
勸解父親辭官歸隱的事便這麼被長姐不動聲色的揭過去了。
可是當一樣東西發生偏差的時候,再想歸位就難了。
這輩子段洛兒雖然還是入宮了,卻只是個普通的昭儀,與上輩子的貴妃可謂是天差地別。
「段昭儀果真是楚楚動人呀。」
長姐一襲金色鳳袍端坐在首位,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皇后...皇后謬讚,臣...臣妾蒲柳之姿,不及娘娘千分之一。」
段家使了不少手段,才給她在宮裡謀了個昭儀的位份,只可惜,裴暘有心給她妃位,可前朝大臣個個不許,為了賢帝的名聲,他也只能作罷。
「聽聞小妹在世時,曾和昭儀發生過齟齬,不知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能讓昭儀痛下殺手,推我小妹到那三九寒冬的冰湖裡!」
哇,原來長姐是想替我報仇呀。
一想到前世段洛兒仗著裴暘寵愛她,羞辱長姐的模樣,我現在便覺得痛快,一個不入流的東西,也敢在我長姐面前放肆!
「臣妾...臣妾冤枉啊娘娘,當時...陛下...」
「罷了,既如今你已入宮,往後好好伺候陛下便是,來人,給昭儀拿東西,搬去興德宮,那地兒離佛堂近,段昭儀沒事兒就多去禮禮佛。」
興德宮如同冷宮,長姐這是想讓段洛兒一輩子枯死在這後宮裡。
「不!娘娘!臣妾不去興德宮,臣妾不去興德宮,臣妾知錯了,還請娘娘寬宏大量,饒了臣妾吧!」
段洛兒一個勁兒的磕頭,額頭都冒血了,瞧著可真讓人心疼。
「陛下!陛下,臣妾不要去興德宮,陛下您救救臣妾!」
裴暘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殿,眉眼低垂,看不出是啥情緒,不過想來也知道,定是有怒不敢言的。
「皇后,你看這...好歹是段將軍的女兒,若是讓她住在...」
不等裴暘說完,長姐挑眉笑道:「陛下別忘了,沐兒可是在落水後才病情加重,最後香消玉殞的!」
只要是涉及我的事,長姐從來不許旁人置喙半分,裴暘是知道的,所以最後只能妥協。
許是覺得自己表現得太明顯了,等段洛兒離開後,長姐又去裴暘的手,柔聲道:
「臣妾知道陛下看重段家,可若陛下過於偏袒段昭儀,會在朝堂上給人留下把柄的,段家旁支才查出了貪污,陛下這個時候萬不能因小失大,寒了臣子的心啊。」
一句話,就堵了裴暘的嘴。
他臉色尷尬,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摟著長姐柔聲道:「讓華兒費心了,是朕思慮不周,你放心,朕的妻子只會是華兒你,旁的女子不過是朕鉗制前朝的手段罷了。」
Yue,死渣男,噁心!
「叮,任務進度條 90%。」
長姐順從的靠進裴暘懷裡:「妾有陛下這句話,便夠了,只是希望陛下愛重妾的同時,也能愛重妾的孩子,將來長寧和景煜免不了要做哥哥姐姐,希望陛下待長寧與景煜,也能一如從前。」
裴暘滿目溫柔的看著長姐道:「好。」
「陛下,妾整理的花枝,可好看嗎?」
「好看,朕的華兒弄什麼都好看。」
聽到他的話,我嗤笑一聲,覺得諷刺。
15
鬼是不用睡覺的,夜色寒涼,我坐在皇宮最高的宮殿頂部,欣賞這一片月色。
「這樣圓的月亮,或許很快我就看不到了。」
系統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如何為皇后破局?」
宮外的長街上,亮著一盞盞微弱的光,像黑暗中蜿蜒曲折的銀河,一直延伸到了遠方。
「自然,除開你所說的濾鏡外,裴暘根本就是畜生不如,長姐可是我許家的驕傲,心計不輸男兒,父親常說,若長姐是男子,憑藉她的謀略手段,封侯拜相都不是問題。」
只是可惜了,長姐如此優秀,卻因為遇上了裴暘,害了自己一生。
再次飄回長姐的宮裡,她穿著月白的裡衣,頭髮披散的坐在窗邊。
面前,擺放著她一直在打理的花。
我知道,花下埋著的,是導致我死亡的罪魁禍首。
主體身死,蠱蟲會在短時間內從死掉的軀體里爬出。
這就是為什麼,我死前一定要見到長姐的原因。
我要讓她親眼看著我是怎麼死的,親眼看到害死我的元兇。
早在裴暘喂我喝下那碗藥的時候,我便將他的真面目寫成了信,存在我的衣袖裡,只等咽氣前,親自交給她。
什麼濾鏡什麼大男主,這區區被設定的情感,又怎能抵得住長姐對我的疼愛,只要我死在她面前,長姐就一定會清醒!
長姐與我長得有八分相似,可她的臉上總是肉嘟嘟的,泛著健康的紅暈。
如今掩在夜色下,我竟才發現,她瘦了許多。
花枝上的刺被她拿著剪刀,一下一下的剪掉。
她伸手,溫柔的撫過開的正艷的花。
「阿沐,姐姐一定送他下去,給你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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