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日,我給男朋友打電話。
果然,他又有事來不了了。
這次的理由是,好兄弟受傷住院了,他要去照顧。
掛了電話,我繼續給桌對面的⼈夾菜。
「他⼜不回來了嗎?」
「嗯。」
「那我今晚能不走了嗎?」
是男朋友口中本該住院的好兄弟。
1
掛了顧澤的電話。
我拿起酒壺給對⾯空了的⼩瓷杯蓄滿酒。
清冽的酒⾹在安靜的包廂里瀰漫開來。
「他又不回來了嗎?」
「嗯。」
對⾯的人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喉結滾動了下。
「那我今晚能不⾛了嗎?」
我拿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抬眼看向桌對面的人。
暖黃⾊的燈光將男人的五官籠罩在光影⾥。
我將手裡的酒杯放下。
換上戲謔的語調。
「陸大病人,醫生沒有告訴你,傷筋動骨⼀百天嗎?」
陸彥辭目光沉靜。
看似波瀾不驚,底下卻藏著能將⼈吞噬的暗流。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主治醫⽣說,見你一面,比任何藥都管用。」
這話說得輕佻。
可他的眼神卻專注得要命。
我垂下眼。
筷⼦撥弄著盤⼦里的金槍魚刺身。
謊言。
又是謊言。
一個顧澤把我當傻子一樣敷衍的謊言。
半年前。
顧澤說要去陪客戶去鄰市出差。
我卻在陸彥辭的朋友圈裡看到他發的合影中。
顧澤摟著一個陌生的女孩笑得開懷。
我沒有哭,沒有鬧。
只是平靜地把截圖發給了陸彥辭。
附上了一句:「顧澤沒有跟你說要屏蔽我嗎?」
一分鐘後,陸彥辭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勁爆的音樂混雜著男人無措的聲音傳過來。
男人連聲道歉,說他不知道。
「不知道顧澤一直在騙我?」
我打斷他。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從那天起,一切都不一樣了。
我們成了共享同一個屈辱秘密的共犯。
顧澤的每一個謊言。
都像是投喂給我們這段畸形關係的一劑養料。
讓它在陰暗的角落裡瘋狂滋長。
「想什麼呢?」
陸彥辭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我回過神,對上他深不見底的眼睛。
那裡面有太多我讀不懂的情緒。
我抽出紙巾擦了擦嘴角。
「在想。」
「我家床太小,可能睡不下你這麼大一尊佛。」
陸彥辭笑了。
嘴角勾起的弧度帶著幾分得逞的意味。
「沒關係。」
他站起身,自然地拿起我的外套。
「我不睡床。」
2
車裡很安靜。
電台里放著一首不知名的情歌。
我偏頭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
陸彥辭開得很穩。
我忽然意識到,我對他,遠不止利用這麼簡單。
報復顧澤固然是我的首要目的。
可選擇陸彥辭,是因為只有他能精準地戳中顧澤的痛處嗎?
還是因為,在陸彥辭一次次的試探和撩撥里。
早有什麼東西在悄然變質?
或許。
我只是借著報復的名義,放縱自己走向一條早就想踏上的歧途。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
我走出電梯,從包里摸出鑰匙。
金屬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響,在寂靜的樓道里被無限放大。
身後的陸彥辭一直沒有說話。
只是靜靜地跟著,像一頭蟄伏的野獸。
帶著極具侵略性的沉默,將我牢牢圈在他的領地之內。
我打開門,正要側身讓他進來。
他卻在門外站定了,沒有立刻跟上。
我有些疑惑地回頭看他。
樓道的聲控燈暗了下去。
他整個人都藏在黑暗裡,唯有一雙眼睛,亮得嚇人。
「想清楚了?」
他忽然開口,聲音敲打著我的耳膜。
「進了這扇門,就沒有回頭路了。」
陸彥辭像個惡魔。
在我墮落的邊緣冷靜地發出最後的警告。
在我聽來,這警告。
卻更像是極致的誘惑。
我看著他,忽然就笑了。
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伸出手。
攥住他的領帶,猛地將人拽進屋裡。
陸彥辭沒有反抗,順著我的力道向前一步。
高大的身軀帶著涼氣,將我完全籠罩。
我反手關上門。
門鎖落下的聲音像是一聲宣判。
將我與過去那個循規蹈矩的人生徹底隔絕。
玄關沒有開燈,唯一的光源是透過窗戶照進來的燈影。
在這一片昏暗中,我甚至能聽到彼此的心跳交錯地跳動。
我沒有鬆開他的領帶,反而將他一步步逼到門板上。
仰著頭對上他那雙依舊灼熱的眼睛。
「回頭路?」
我輕聲重複著這三個字。
語氣滿是諷刺。
「我身後早就是萬丈深淵了,回哪去?回頭跳下去嗎?」
五年的感情,被顧澤的謊言和背叛蛀空,早就搖搖欲墜。
是陸彥辭的出現,給了我親手推倒的勇氣。
我的手指隔著薄薄的襯衫布料。
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那顆心臟正有力地跳動著。
「我早就沒有回頭路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說著。
「倒是你,陸彥辭。」
我攥著他領帶的手緊了緊。
將我們之間最後的一點距離也消弭殆盡。
鼻尖幾乎要碰到一起。
「攪亂了這趟渾水,把我拉下深淵。」
「你想要的,真的只是今晚嗎?」
3
黑暗中,陸彥辭沒有立刻回答。
他低低地笑了聲。
胸腔的震動透過我們緊貼的身體,傳到我的心口。
那笑聲里,沒有被拆穿的慌亂。
「你覺得呢?」
他不答反問。
拉著我的手微微收緊。
瞬間。
我們之間的位置顛倒。
我被他反手壓在了門板上。
剛才還被我攥在手裡的領帶,此刻成了纏繞在我手腕上的枷鎖。
而另一端,掌握在他的手裡。
我營造出的所有強勢。
在他面前瞬間瓦解。
陸彥辭俯下身,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
我們之間最後那點虛無的距離被徹底擠壓。
「我想要的。」
他拖長了語調,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耳廓。
帶來一陣酥麻的戰慄。
「比你想像的,多得多。」
話音落下。
他扣住我的後頸,吻了下來。
這個吻不帶絲毫的溫柔與試探。
充滿了侵略性和占有欲。
強勢地席捲了我所有的感官。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只能被動地承受著這場突如其來的掠奪。
我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攀上了他的肩膀。
良久。
陸彥辭才退開一些,額頭抵著我的額頭。
彼此的呼吸都有些凌亂。
他的雙眼燃著火。
拇指摩挲著我被吻得有些紅腫的唇瓣。
「你現在還覺得,我只要今晚嗎?」
我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
混亂的思緒在酒精的催化下變成一團漿糊。
他的問題懸在空中,帶著滾燙的溫度。
回答「是」,顯得我天真可笑。
回答「不是」,又仿佛正中他的下懷,承認了我對他有別樣的居心。
這是一個陷阱。
看著他眼底志在必得的神情。
我哂笑出聲。
我抬起手,指尖摸上他的下頜。
然後緩緩向上,划過他的唇角。
最後停留在他的眉心。
「陸彥辭。」
我的聲音也啞了。
「你想要的,你拿得到嗎?」
我的挑釁引爆了他最後的克制。
他不再回答。
下一秒,我只覺得身體一輕。
整個人被他攔腰抱起。
我下意識地驚呼一聲,雙手環住了他的脖頸。
這個動作讓我與他貼得更近了。
他抱著我。
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客廳。
他將我放在柔軟的沙發上,卻沒有起身。
單膝跪在沙發邊,身軀依舊籠罩著我。
一手撐在我的耳側,一手撫上我的臉頰。
我們之間,再無退路。
陸彥辭凝視著我。
眼睛蘊含著瘋狂、隱忍。
還藏著一點破碎的脆弱。
「我想要的,從來不是一個問題的答案。」
「是你的全部。」
話音剛落,他再次俯身。
這一次。
他的吻像一張細密的網,帶著灼熱的溫度。
落在我的下頜、脖頸以及脆弱的鎖骨。
那是一種帶著懲罰的溫柔,一種宣告主權的烙印。
我渾身戰慄,殘存的理智告訴我應該推開他。
可我的身體卻在叫囂著沉淪。
他埋首在我的脖頸間,用行動宣告了他的答案。
4
客廳的沙發終究只是一個開始。
當我的身體被他抱起,穿過走廊。
最後被扔在臥室柔軟的大床上時。
我就知道今晚的一切都已註定。
沒有多餘的言語。
陸彥辭耐心地剝開我所有的偽裝。
用最原始的本能將我一寸寸拆解入腹。
我像一艘在慾海中沉浮的孤舟。
徹底失去了掌控身體的主動權,只能攀附著他。
任由他成為我唯一的舵手,帶著我在失控的浪潮中顛簸。
汗水浸濕了髮鬢,也模糊了視線。
交織的呼吸和壓抑的喘息,是這片寂靜中最靡亂的樂章。
就在我意識渙散,即將被滅頂的快感徹底吞噬的瞬間。
「嗡——嗡——」
一陣尖銳的手機震動聲,伴隨著刺耳的鈴聲。
像一把冰冷的利刃,驟然撕裂了這滿室的旖旎。
聲音來自客廳。
我的身體猛地一僵,滅頂的快感瞬間變成了冰冷的恐懼。
那鈴聲,是顧澤的專屬鈴聲。
陸彥辭的動作沒有停。
他甚至沒有絲毫的減速,反而像是被這鈴聲刺激。
每一次撞擊都帶上了更深的、不容置喙的力道。
仿佛要將我整個人都嵌進他的身體里。
用這種方式來宣示他的存在。
「不……停下……」
我終於找回一絲聲音,卻破碎得不成調。
他滾燙的唇貼著我的耳朵。
用只有我能聽到的、夾雜著粗重喘息的聲音說。
「接。」
只有一個字,卻帶著不容反抗的命令。
鈴聲還在固執地響著。
像是在為這場荒唐的背叛進行著無情的倒計時。
我被他禁錮著,動彈不得。
只能在一波又一波的衝擊中被迫承受。
「我……拿不到……」
我哭著求饒。
他終於停下,卻依舊保持著最親密的姿態。
他抬起頭,在昏暗中凝視著我。
「求我。」他說。
我看著他,汗水沒入鬢角。
「……求你。」
他笑了。
那笑容里滿是得逞。
他終於退了出去,不緊不慢地起身,赤著上身走向客廳。
我蜷縮在凌亂的床單里。
很快,他拿著我的手機回來了。
他沒有把手機給我。
而是當著我的面,按下了接聽並開了免提。
然後,他重新欺身而上。
將手機放在我的耳邊,用一個極具壓迫感的姿勢將我籠罩。
電話里傳來顧澤理所當然的聲音。
「怎麼才接電話?睡了?」
陸彥辭的唇在同一時刻輕輕落在了我的鎖骨上。
我渾身一顫。
死死咬住嘴唇才沒讓異樣的聲音泄露出去。
「……嗯。」
我用盡全身力氣,才發出一個單音節。
「沒什麼大事,就是想跟你說一聲,紀念日快樂,寶貝。」
「寶貝」兩個字落下的瞬間。
陸彥辭的吻開始帶著懲罰的意味。
沿著我的脖頸向上。
最後停在我的耳垂,用牙齒輕輕廝磨。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他的挑逗下。
再次起了反應。
「你……也是。」
「行了,那你早點睡吧,我這邊還要照顧彥辭,不知道要折騰到什麼時候。」
顧澤匆匆說道。
電話掛斷了。
陸彥辭久久沒有說話。
只是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良久。
他才低頭,灼熱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他笑了。
那是一種混雜著欣賞、慾望和勢在必得的笑。
低沉的笑聲震動著他的胸腔,也震動著我的心臟。
下一秒,他堵住了我的唇,沒再給我任何開口的機會。
用最不容置喙的行動將我徹底拽入他為我設下的。
沉淪的深淵。
5
第二天醒來。
窗外的陽光有些刺眼。
身邊的溫度是溫熱的,屬於另一個人的氣息將我密不透風地包裹。
昨晚的一切如潮水般湧入我的腦海。
那些失控的沉淪,夾雜著顧澤在電話那頭虛偽的問候。
構成了一幅諷刺的畫面。
我偏過頭,看向身側的男人。
陸彥辭還在睡著。
褪去了夜裡的侵略性和掌控欲。
睡著的他眉眼舒展,竟顯得幾分無害。
但我很清楚,這只是表象。
昨晚。
在我被那通電話逼到崩潰的邊緣時。
陸彥辭眼底閃爍的,是狩獵者看到獵物落入陷阱的興奮和勢在必得。
他逼著我說那個「求」字。
享受著將我的一切玩弄於股掌之中的快感。
那不是報復的共謀,是一場單方面的征服。
我以為我是執刀人,借他的手去捅破顧澤的謊言。
可到頭來才發現。
我只是從一個牢籠,主動跳進了另一個更危險的陷阱里。
而陸彥辭,就是那個冷酷又殘忍的獵人。
我悄無聲息地坐起身,拿起一旁的浴袍穿上。
剛系好帶子,身後就傳來一道帶著濃濃睡意的嗓音。
「醒了?」
一隻手臂環了過來,自然地將我重新撈回他懷裡。
溫熱的胸膛貼著我的後背。
他的吻落在我的肩胛骨上。
「再睡會兒。」
他的語氣親昵又理所當然。
仿佛我們是相愛多年的情侶。
我身體一僵,然後毫不留情地掰開他的手。
「陸彥辭。」
我起身,轉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天亮了,戲也該散場了。」
陸彥辭聞言懶懶地掀起眼皮。
眸子裡帶著絲玩味。
「散場?」
他撐起上半身,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昨晚你拽我進門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昨晚是昨晚,今天是今天。」
我將他扔在地上的襯衫和西褲一件件撿起來。
然後直接甩在他身上。
「我們的交易已經完成了。」
「現在,請你穿上你的衣服,立刻從我家離開。」
我的語氣冰冷,不帶一點溫度。
陸彥辭臉上的笑終於消失殆盡。
他盯著我,眼神晦澀不明。
「你這是在……過河拆橋?」
「我只是不想成為別人棋盤上的棋子。」
我直視他的眼睛。
「昨晚那通電話,你很爽吧?」
「看著我被你逼到絕境,是不是特別有成就感?」
陸彥辭目光沉沉。
「我以為我們是共犯。」
「羞辱顧澤,不也是你想要的嗎?」
「是。」
我點頭承認,「但那不代表,你可以控制我。」
我想要的,是掙脫顧澤的束縛。
是親手撕碎那段不堪的過去。
而不是成為他陸彥辭彰顯勝利的戰利品。
陸彥辭不再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我。
那目光讓我有些喘不過氣。
半晌。
他突然笑了。
他慢條斯理地開始穿衣服。
動作優雅。
仿佛這裡不是凌亂的臥室,而是某個高級酒店的套房。
「所以,你要把我一腳踹開?」
「你可以這麼理解。」
陸彥辭穿好衣服走到我的面前。
那種熟悉的壓迫感又回來了。
我下意識地後退,他卻伸手捏住我的下巴。
「你是不是覺得,這場遊戲,開始和結束都由你說了算?」
他的指腹摩挲著我的皮膚。
力道不重,卻帶著危險的警告。
「姜尋,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一晚。」
他低頭在我耳邊說:「你記著,不是你拉我下深淵。」
「而是我,早就為你布下了網。」
說完。
他鬆開我。
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門被關上的瞬間,整個世界安靜了下來。
我站在原地。
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
6
顧澤回來了。
提著不知道從哪個蛋糕店買回來的蛋糕。
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疲憊和歉意。
「阿尋,對不起,紀念日那天沒有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