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視線與我平齊,一字一頓跟我說。
「苒苒,記住,不要為不值得的人掉淚!
「無論是誰,都不值得你為他傷心難過!」
9
不過半小時,秘書就拎著購物袋回來了。
宋祁接過袋子。
拿出鞋襪,半跪在地上。
握住我纖細的腳踝,作勢要給我穿襪子。
他的手骨節分明,輕輕就能握住我的腳踝。
他的掌心有一層薄繭。
觸到我腳踝處皮膚時,起了一陣酥麻。
我沒忍住往後縮了縮腳。
低垂著眼睫,彆扭著不敢看他。
「我,我自己來。」
宋祁挑了挑眉,語氣玩味。
「怎麼?昨晚都敢穿成那樣鑽我被窩了,現在卻害羞了?」
我想起昨晚那件如薄紗般清透的弔帶裙,臉頰就燙了起來。
其實,衣櫃里那些睡衣都挺中規中矩的。
這條睡裙還是我自己前陣子特意買的。
沒想到,昨晚卻發生了那樣的事。
不過,宋祁說得對。
我確實沒道理害羞扭捏。
畢竟我昨晚都穿得那麼性感試圖誘惑他。
只是幫我穿個鞋襪而已。
沒什麼可害羞的。
我又將腳伸了出去。
任他握入溫熱的掌心。
再慢慢給我穿上了襪子和鞋子。
宋祁的手可真好看。
每根手指都骨節分明。
不過是簡單的一個穿鞋動作,被這樣一雙手做出來都令人賞心悅目。
他動作也溫柔得不行。
像有一片羽毛,輕輕拂過我的心臟。
這樣帥氣又溫柔的男人,竟然是我老公。
我忍不住得意洋洋。
正在這時,我的肚子突然發出一陣「咕嚕」聲響。
好尷尬啊!
剛剛太生氣了,都沒來得及吃午飯就跑過來了。
現在肚子餓了,還發出這麼響亮的聲音。
實在是太尷尬了。
我趕忙站起身,打算溜走。
「我沒事了就不打擾你了,拜拜!」
可我剛跨出一步,就被宋祁攥住了手腕。
他輕咳一聲。
「我肚子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10
宋祁開車帶我來到一家私房菜館。
他點的每一道菜竟都是我愛吃的。
我正吃得津津有味時,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擱下筷子,氣鼓鼓看向對面正給我盛湯的男人。
「老公,為什麼你們公司的人都不認識我?
「你沒對外公開我們結婚的消息嗎?」
宋祁頓住。
他將湯碗放到我面前。
沉思了好一會兒開口。
「苒苒,其實,你並不喜歡我。」
說完,宋祁垂下眼皮。
眸中溢出一絲悲傷。
我感覺心臟微微刺痛。
我不喜歡宋祁?
這怎麼可能!
我明明從初中就開始喜歡他了。
可他的語氣和表情都不像是假的。
難道是我變心了?
所以,結婚後不准他公開我們的關係?
可不喜歡他,我又怎麼會跟他結婚呢?
我想弄清楚我失去記憶那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對,明明是他當初扔掉了我寫給他的情書。
「不是你當初扔掉我送給你的情書嗎?」
「什麼情書?」
我正想張口細說時,就聽見身後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
「蘇苒!」
11
轉過頭,就見到一個身高腿長的男人正沉著臉朝我們這邊走來。
他身旁還站著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女生。
女生身量纖細。
扎著高馬尾。
模樣漂亮,滿滿的青春氣息。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我竟覺得那五官有幾分像我。
男人走近後,一把攥住我的手,將我拉了起來。
「蘇苒,你怎麼會在這裡?
「之前你不是讓醫院打電話給我,說你失憶了嗎?
「怎麼?現在又不失憶了?
「我警告你,別耍這些無聊的把戲!」
這男人長得也挺人模狗樣的啊。
可一過來就拉住我的手,嘰哩哇啦說了一堆冷冰冰的話。
還將我的手攥得死緊。
我痛得蹙眉,想掙脫又掙不開。
「你放手!我都不認識你!」
下一秒,宋祁就將我的手解救了出來。
他擋在我面前。
與這個陌生的男人對峙著。
「你眼瞎嗎?沒看見她很疼嗎?」
陌生男人冷冷看了宋祁很久。
輕嗤一聲,又冷冷看向我。
「蘇苒,過來!」
這男人表情好兇。
我嚇得一把拉住宋祁的手。
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才覺安心點。
我沒理會這個凶神惡煞的男人。
仰頭望著宋祁。
「老公,我吃飽了,我們回家吧!」
對面男人的臉霎時就黑了。
他將我一把拉了過去。
赤紅著雙眼,大吼。
「蘇苒,你叫誰老公!」
12
很快,男人像是想到什麼。
倏地放開我。
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
「呵,蘇苒,這就是你玩的新把戲?
「故意當著我的面叫別的男人老公,想看我會不會吃醋?
「還是那麼沒新意!
「我都跟你說了,只要你乖乖聽話,陸太太的位置就還……」
他的話沒來得及說完。
因為我脫下宋祁剛給我買的粗跟高跟鞋,跳起來就朝他頭上砸了下去。
然後,拉著宋祁就往外跑。
跑之前,還不忘啐了他一口。
「死渣男,有老婆還想搶別人老婆!滾遠點!」
我拉著宋祁跑了好遠才停下來。
「怎麼樣,老公,我剛剛厲不厲害?」
我正洋洋自得。
一轉頭,就見宋祁臉色慘白。
臉這麼白,難道是生病了?
剛剛吃飯他一直在給我剝蝦,挑魚刺,盛湯……
根本沒怎麼吃。
我還以為他吃過飯了。
難道是沒吃飯餓的?
我下意識抬手想去摸摸他的額頭。
宋祁卻輕輕握住我的手。
我疑惑地看向他。
宋祁閉了閉眼,才艱澀開口。
「蘇苒,對不起,我騙了你」
13
我是從醫院醒來的。
腦袋還有點隱隱作痛。
我記得,剛剛我暈倒了。
就在宋祁說完那句「我不是你老公,陸霆安才是」後,我的頭劇痛。
一股眩暈感襲來。
很快,我就失去了意識。
睜開眼,才發現床邊站著個挺拔的身影。
正背對著我低頭看手機。
我以為是宋祁。
伸出手,輕輕扯了扯男人的衣擺。
「宋祁。」
男人聞聲轉過頭。
我這才看清,他根本不是宋祁。
而是陸霆安。
聽見「宋祁」兩個字,陸霆安臉色很難看。
我卻沒看他,側過頭看向門外。
宋祁去哪兒了?
被我無視的陸霆安臉色很難看。
他俯身,抬手狠狠捏住我的下頜,掰正我的頭。
垂眸冷冷看著我。
「蘇苒,睜大眼睛看清楚,我才是你老公!
「醫生說你確實是失憶了,我可以原諒你這段時間和別的男人不清不楚。
「但,不會有下次!」
言罷,他低頭就要吻我。
一股若有似無的甜膩香水味鑽入我鼻中。
好噁心!
我沒忍住,抬手就朝他臉上甩了一巴掌。
陸霆安被我打蒙了。
我趕緊用力推開他,起身往外跑。
一推開門,就見到醫院走廊上正坐著個熟悉的面孔。
是之前跟在陸霆安身後的女生
見到我跑出來,她面露詫異和嫉恨。
我根本沒理他,直接往外跑。
很快,身後傳來陸霆安的聲音。
他似乎是想追我來著,被女生攔住輕輕柔柔說了句什麼,他就歇了來追我的心思。
我心裡鬆了一口氣。
剛跑出醫院,才發現天已黑透。
我走到馬路邊。
想打車,才發現自己根本沒帶手機。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我穿著單薄的病號服,在冷雨中凍得瑟瑟發抖。
忽然,頭頂的雨停了。
我抬頭,就見到一把黑傘撐在頭頂。
傘下是一隻骨節分明的手。
以及宋祁那張滿是擔憂的臉。
我抬起濕漉漉的杏眼,望著宋祁。
「宋祁,你不要我了嗎?」
14
我被宋祁抱進了車裡。
他皺著眉,脫掉風衣緊緊裹在我身上。
又搓熱掌心,給我暖腳。
「怎麼不穿鞋就跑出來了?
「他怎麼照顧你的?
「要不是我剛好在附近,你怎麼辦?」
我靜靜看著男人低垂著頭忙活著。
男人長長的睫毛上沾染了雨滴。
時不時輕顫著。
還在輕聲絮叨著。
我能清晰聽見自己「咚咚咚」的心跳聲。
整個人仿佛被蠱惑般,一點點朝他湊近。
直至唇瓣,貼上它輕顫著的卷翹睫毛。
男人渾身一僵。
雙眸倏地睜大。
他抬起頭,與我四目相對。
不自覺屏住呼吸。
我們的臉挨得極近。
只要稍稍往前,就能唇瓣相貼。
宋祁的目光掃過我的唇。
喉結輕滾。
「蘇苒,你,你失憶了。
「我今天已經跟你說了,我不是你老公。
「陸霆安才是你老公。
「都怪我,我趁人之危,趁著你失憶……」
男人越說,頭垂得越低。
仿佛一隻偷拿別人糖果的小朋友。
被人發現後,在努力承認自己的錯誤。
他怎麼能這麼可愛!
我看心裡也軟軟的。
伸出雙手,捧住男人的臉抬起來。
對著那雙泛著薄粉的唇,親了上去。
宋祁整個身體都繃緊了。
也忘了反應。
我用牙齒,輕輕咬了一下男人柔軟的唇瓣。
低聲命令。
「宋祁,張嘴。」
宋祁聽話地乖乖張開了嘴。
一開始,是我在主導。
但很快,男人就反客為主。
他一把拖著我的臀,坐在他大腿上。
扣住我的後腦勺,將我往下壓。
我也環上了男人的脖子。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很久。
車已經開到別墅門口了。
這個吻還在繼續。
我感覺舌根都發麻了。
說了好幾次「停下」。
宋祁卻全然不聽。
只短暫鬆開我兩秒,讓我調整一下呼吸。
又含住了我的唇。
結束時,我摸了摸自己又紅又腫的嘴唇。
語氣哀怨。
「你這也太能親了,跟八百年沒接過吻似的!」
宋祁下巴靠在我頸窩低喘。
聲音帶了點鼻音,沉啞又性感。
「是沒接過!
「苒苒,這是我的初吻!」
15
宋祁用大衣裹住我,一路抱上了樓。
他將我輕輕放在床上後,轉身就想走。
我一把拉住男人的手。
「宋祁,你去哪裡?」
剛剛在車上接吻。
我早就感受到他渾身都硬得厲害。
可即便我們吻了那麼久。
宋祁的手頂多就掐住我的腰,不輕不重地摩挲。
沒有摸別的地方。
說他紳士吧。
他吻得又很重很深入。
帶著濃重的慾念。
可即便如此,他卻還恪守著那條線。
他這麼著急離開。
難道是打算自給自足嗎?
見我巴巴望過來。
宋祁緩緩開口。
「苒苒,我和你不是夫妻,不能一起睡的。」
他抬手將我臉頰上的髮絲捋在耳後,語氣懊惱。
「剛剛是我的錯,我不該趁虛而入。
「我們不能……我不想你恢復記憶後討厭我。」
我挑了挑眉,勾起唇角。
「你怎麼知道我沒恢復記憶呢?」
宋祁頓住。
指尖在微微顫抖。
好一會兒才艱澀開口。
「你都想起來了?」
16
從病床醒來時,我就已想起一切了。
我想起 16 歲那個盛夏。
少女紅著臉,將自己熬夜寫出的情書,偷偷塞進少年的書里。
後來,我就看見少年當著他小青梅程夢琳的面,一臉嫌惡地將那封情書丟進了垃圾桶。
「我不會喜歡她的,永遠都不會!」
少年的聲音清澈又乾淨。
說出口的話,卻像一把覆滿冰霜的劍。
刺破了我那顆熾熱的少女心。
那天放學後,程夢琳還攔住我,對我冷嘲熱諷。
「蘇苒,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你看看你,一身上下穿的有一百塊嗎?
「宋祁和我青梅竹馬,門當戶對,將來也只會娶我這樣的女人。
「你可別以為他偶爾對你笑笑,你就有機會了!」
雖然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
每次想起這件事,我心裡還是會難受。
但現在,我篤定這是一個誤會。
宋祁家裡那個裝滿我小物件的盒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確定,宋祁是喜歡我的。
「宋祁,當時,你為什麼要扔掉我送你的情書?」
宋祁皺眉。
「我根本不知道你給我送過情書?」
我嘆了口氣。
果然如此!
我把當年發生的事情告訴他。
宋祁臉色漸沉。
唇線也越繃越直。
我剛說完,宋祁就一把抱住我。
抱得很緊很緊。
就仿佛一鬆手,就怕我會跑掉似的。
他的聲音悶悶的,從頭頂傳來。
「當年那句話,不是說的你!
「但對不起,讓你誤會了,你一定很難過吧?
「對不起,我不知道那是你寫的。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會開心得失眠一整晚!」
17
那天,我和宋祁復盤了整件事。
原來,程夢琳說那封情書是二班那個校花寫給宋祁的。
那段時間,校花一直纏著宋祁。
他煩不勝煩。
一聽是校花送的情書,他就毫不猶豫地扔掉了。
誤會解釋完後,宋祁垂著眼,一臉委屈。
「怪不得,那時你突然對我很冷淡。
「明明我們都約好了要考同一所大學,你卻偷偷考了另一所。
「我那時還在想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我每次想找你聊聊,你卻一直躲著我。」
我和宋祁確實約好了上同一所大學。
只是看見他扔掉我情書後,我就開始遠離他。
我不再周末和他一起去圖書館。
不再吃他給我帶的早餐。
也完全不給他任何與我獨處的機會。
十幾歲的少女,情犢初開。
又被人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絕。
我心裡一直堵著一口氣。
畢業後,得知我報考了另一所大學時,宋祁還是堵住了我。
「不是說好都考 A 大的嗎?你為什麼報了 D 大?」
我淡漠地看著面前眉目清俊的少年,語氣冷淡。
「可我現在討厭跟你讀同一所學校。」
我推開少年就往前走。
沒在意少年臉上一閃而逝的受傷。
18
復盤完整個故事。
宋祁眼中隱隱含怒。
「苒苒,我去打個電話。」
我拉住他。
宋祁無奈地摸了摸我的頭,聲音卻發沉。
「我打電話給助理,叫停所有與程家的合作。
「程家最近遇到點問題,我本來想著幫一幫。
「對不起,苒苒,我保證,我和程夢琳清清白白。
「之前想著兩家關係好,一直把她當妹妹……」
我笑著打斷。
「我知道的。」
如果他喜歡程夢琳,不可能到現在還單身。
況且,宋祁根本沒做錯任何事。
是我誤會了他。
我當時自尊心太強,根本沒給他任何解釋誤會的機會。
反而還因為那件事,記恨了他好多年。
後來,我們還見過幾次面。
卻只剩針鋒相對了。
宋祁還想走,我環住了他的腰。
將臉埋進他溫熱的胸膛。
感受著他如擂鼓般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