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第六年,我意外走進一家可以看⻅未來的 VR 店。
愛妻如命的陸清衍會把另⼀個⼥孩兒寵到⻣子裡,一次又一次拋棄我。
最後的畫面定格在我那張麻⽊空洞的臉上,悲哀又⽆助。
⻅我⾯色平靜,店主問我:「您不相信嗎?」
二十歲出頭的年紀,我不顧所有人反對陪著陸清衍北上打拚。
若是以前有⼈說他會愛上別人,我⼀定會信誓旦旦地反駁。
可惜南⽅溫柔的⻛,經不起北方的寒冷。
我垂下眼,緩緩取下手上的婚戒。
「相信的。」
沒有人知道。
就在兩個小時以前,我已經見過那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兒了。
1.
陸清衍向來都會事事報備。
我信他不會亂來,他信我不會無緣無故查崗。
大概是感情⽇漸平淡,又或者是因為陸清衍一次又一次的晚歸。
在今天晚上他說有應酬後,我悄悄地去了他發來的地址。
會所頂層露台上的鬨笑聲不斷。
我一眼就看到了陸清衍,年輕漂亮的女孩兒像只貓一樣靠在他懷裡。
有人發出艷羨的感嘆聲。
「都說少年夫妻最難得,真羨慕陸哥,這麼多年再苦都有嫂子陪著。」
「不過你們這都結婚六年了,不膩嗎?」
我的手不由地攥緊,連呼吸都輕了幾分。
陸清衍輕笑了一聲,淡淡開口。
「膩了又怎麼樣,我老婆只能是江月瓷。」
吐出的煙霧慢慢消散,他臉上的笑意也跟著淡下去。
「就因為她陪我吃了很多苦,讓我覺得自己被綁住了,挺累的。」
「但凡我做錯一點事,都有一種辜負她的感覺,明明一切都給她最好的了。」
牆上的壁燈在地上投出一片陰影。
嬌俏溫軟的聲音淹沒了我的心跳聲。
「要是我早點遇見你的話,我也願意為了你做任何事情!」
女孩兒轉身跨坐在陸清衍腿上,語調帶著幾分不服氣。
陸清衍聞言嘖了一聲,「算了吧,你那麼嬌氣,我可捨不得。」
周圍的人跟著起鬨。
「嫂子那時候送外賣、發傳單、端盤子,大夏天在遊樂園穿著玩偶服賣氣球。」
「陸哥把你養得跟朵花兒似的,哪捨得你去干這些。」
「等你畢業直接去陸哥身邊當個秘書,陸哥恐怕都無心工作了。」
陸清衍皺著眉打斷那些調笑。
「行了,在這說說可以,誰敢讓我老婆知道,就別怪我翻臉了。」
女孩兒羞澀的笑僵在臉上,賭氣似的摘下陸清衍無名指上的婚戒。
「真礙眼,我不管,你就是我一個人的。」
陸清衍笑了,掐住她的腰往懷裡按。
寵溺地抬起她的下巴,接了一個綿長激烈的吻。
那枚我視若珍寶的婚戒被扔進紅酒杯里,一點點沉入杯底。
心臟像是被扔進冰冷的水裡,慢慢失去溫度,從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們二十歲戀愛,二十二歲結婚。
所有人都說他愛妻如命,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是第一位。
我忽然不知道是該進去和他對峙,還是裝作不知情繼續維持這場只剩空殼的婚姻。
直到我進了 VR 店,看著那個不願放手,一次又一次崩潰的自己。
那些如同空氣般存在的愛意,一瞬間被抽離得乾乾淨淨。
八年很漫長,沉沒成本太大。
可如果這時候還不止損的話,這趟車就不知道開往何方。
路上會不會遇上風暴或泥石流,會不會偏軌。
畢竟,變過心的人永遠不可能只變一次。
2.
陸清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帶著熱意的身體從背後擁住我。
我們曾約定好每天都要有早安吻和晚安吻。
但是當他的呼吸逐漸靠近時,我下意識偏頭躲開。
陸清衍小心翼翼地問我:「怎麼沒睡?我把你吵醒了?」
我輕輕抓住他搭在我腰側的手,無名指上空空如也。
結婚時我們沒有那麼多錢,辦了一場簡單的婚禮。
陸清衍滿眼淚光幫我戴上戒指。
他哽咽著發誓:「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我會永遠愛你,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給你!」
那是我們的第一枚對戒,不貴卻意義重大,陸清衍知道的。
「你會愛上別人嗎?」
寂靜中,我忽然出聲。
陸清衍好像嚇了一跳,呼吸都頓了一下。
「亂想什麼呢,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分開的,乖乖睡覺。」
我想撕碎他偽裝的深情,跟他大鬧一場,逼著他跟那個女孩兒斷掉。
可是話到嘴邊,腦子裡又浮現出未來的畫面。
陸清衍從最初的掩飾隱瞞到大方承認變心,指責我無理取鬧像個瘋子。
他千方百計地逼我離婚,而我咬死不肯鬆口。
從歇斯底里的吵鬧到卑微的挽留,甚至以死相逼,換來的是更深的厭惡。
鬧,是恃寵而驕才會鬧。
沒有愛,鬧就變成了跳樑小丑。
陸清衍把我抱得很緊,像是極力地在證明什麼。
我嗯了一聲,忽略了他的答非所問。
門鈴響的時候,陸清衍正在幫我準備早餐。
昨晚那個女孩兒站在門外,精緻俏麗的臉上不乏挑釁。
她伸出手,白皙的掌心放著一枚戒指。
「這是陸總的東西,他昨晚忘記拿了。」
陸清衍聽見動靜,連忙走過來。
他沉下臉:「你怎麼來了?」
又轉頭向我解釋:「我昨天把戒指落在公司了,這是新來的實習生,蘇瑤。」
我沒有拆穿,拿過那枚戒指,看了一眼扔到旁邊的垃圾桶。
「髒了,我不喜歡別人碰過的東西。」
蘇瑤眼睛裡瞬間蓄滿了淚,紅著眼看向陸清衍。
陸清衍也被我的動作愣了一下,隨後輕輕攬住我的腰。
「那我讓人把樣冊送過來,你挑一挑款式,我們換個新的。」
蘇瑤咬著唇搖搖欲墜,轉身就跑。
陸清衍眉心微蹙,不自覺地往前走了一步。
我看著他的側臉:「不放心的話你可以去送送她。」
陸清衍猛然回神,若無其事地拉著我往餐廳走。
「哪有什麼比我陪老婆吃飯重要。」
坐下一分鐘,他的手機響了五次。
陸清衍把手機靜音,笑著幫我把散落的碎發挽到耳後。
「我買了電影票,今天和你約會,誰找我都沒用。」
3.
陸清衍的心神不寧持續到我們出門。
不停敲打方向盤的手指,等紅燈時不耐煩的嘆氣聲。
直到蘇瑤挽著一個男生的手坐在我們前排。
以前我們為了省錢,逛街只看不買,或者去免費的公園。
有了錢以後,我們共同出席的場合變成酒會或者商業應酬。
如今他依然在我身邊,眼睛看的和心裡想的卻是另一個人。
電影過半,我問陸清衍:
「你說男主是愛自己談了多年的女友,還是更愛他現在抱在懷裡那個人?」
他看著蘇瑤往外走的身影,有些心不在焉。
「抱在懷裡那個吧。」
話落,陸清衍的手機螢幕亮起。
他看了一眼皺起眉頭,有些抱歉地開口。
「老婆,公司臨時有點急事,我爭取晚上早點回去。」
看著他急切的背影,我低下頭,眼淚一滴滴落下。
難得的獨處像是在完成任務,他做到了陪我看電影,至於有沒有看完不重要。
就像他說我們永遠不會分開,至於愛不愛,也不再重要。
我跟著起身往外走,手機也打開了錄音。
昏暗的樓道里,陸清衍掐著蘇瑤的腰,將她抵在牆邊。
「故意的?帶人來氣我?」
語氣里的醋意和占有欲,和他當初看到學弟給我送花時如出一轍。
蘇瑤羞惱地捶打他的胸膛。
「你討厭死了,我帶不帶人和你有什麼關係?」
「你早上凶我,不哄我就算了,還陪她來看電影!」
陸清衍沉下聲:「我說過不能鬧到我老婆面前,你乖一點。」
蘇瑤被他嚴肅的表情嚇了一跳,委屈地抱住他的腰。
「我就是太想你了嘛,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不見光我也願意的。」
她抬頭吻上陸清衍的喉結。
「那你說愛我,我想聽。」
陸清衍咬上她的唇:「愛你,只愛你,別鬧我了寶貝。」
愛是自由意志的沉淪,愛意消失也是自由意志的轉變。
我突然有些難過。
不是因為這段感情走到了陌路,也不是因為失去了陸清衍。
而是我曾經深信不疑的東西變得面目全非時。
我才後知後覺。
4.
去律所的路上,陌生號碼發來信息。
「他早就不愛你了,只是出於責任才不跟你離婚。」
「你知道我們第一次是在哪裡嗎?」
「在你的車上。」
「我知道那輛車是他給你買的,你一直捨不得換,我就只是撒了個嬌,他就同意了。」
「如果你真的為他好,就不應該綁著他,而是成全真心相愛的人。」
隨後又發來了一張圖片。
副駕座位的玩偶上掛著一條黑色的絲襪。
方向盤上搭著兩條細長的腿,玻璃上淺淺倒映出兩個赤裸相擁的人。
當初陸清衍掙到第一筆錢後直接去買了車,我有些生氣地說他亂花錢。
他問我記不記得他應酬喝多,我騎著小電驢去接他的那天。
「我們走到半路突然開始下雨,兩個人淋成了落湯雞。」
「我抱著你的腰,聽你輕言細語講一些瑣事,從頭到尾你都沒有抱怨一句:要是我們有輛車就不用淋雨了。」
「那時候我就決定,等我掙到錢,一定要先給你買輛車。」
我不喜歡開車,但車裡依然放了我精挑細選的擺件、最喜歡的香薰,還特意去求了平安符。
這些年,我唯一沒有換過的兩樣東西,一個是婚戒,一個是車。
如今都被他當做哄別人開心的工具。
陸清衍那天只是很平常地提出想開我的車,我沒有多想。
晚上回來後他說幫我洗了車,又換了最新款的行車記錄儀。
原來只是不想留下偷情的證據啊。
可他不知道,其中的一個擺件有監控和錄音的功能。
我極力壓下那股反胃的感覺,顫抖著手回復甦瑤。
「一個男人願意花時間和你上床不代表什麼,願意把錢都花在你身上,才是愛你。」
蘇瑤回得很快,各種奢侈品和首飾的照片,甚至右下角還有她社交軟體的水印。
內容不多,但是每一張照片都拍得很有氛圍感。
陸清衍沒有正臉出鏡過,一隻手,一個肩膀,或者是背影。
那些他出差晚歸的日子,兩個人像是普通情侶,幸福甜蜜。
愛嗎?不再是唯一堅定的偏愛。
不愛嗎?他承諾過的都給了,又想法設法地瞞我。
5.
到律所的時候,姜吟正拿著一沓文件大發雷霆,渾身都是怨氣。
看見我,她不耐煩地揮揮手讓人出去。
「你怎麼突然過來了?我好累,可沒工夫聽你秀恩愛。」
我故作輕鬆地笑著說:「幫我準備一份離婚協議吧,律師費我照付不誤。」
姜吟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確認我不是開玩笑後,她問:「為什麼?」
「我還以為你會問我舍不捨得。」
姜吟抿了抿唇,「我是你的朋友,只在乎你要離婚的原因。」
「這關乎著我能幫你爭取到多少財產。」
「他出軌了。」
我把所有收集到的證據發給姜吟,她看完久久沒有動作。
半晌,她紅著眼揚起一抹明媚的笑。
「那你離婚後過來跟我住,我新買的大房子,特意給你留了一間帶陽台的。」
我眨了眨酸澀的眼眶,低下頭不敢看她。
「北城要入冬了,我有點怕冷,想回南城看看。」
姜吟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
我們大學的時候住一個宿舍,她學法,我學設計。
畢業後我毅然決然跟著陸清衍來北城創業,誰勸都不聽。
那時候的姜吟脾氣還沒有這麼火爆,只是給我講道理。
「你不要腦子一熱就做出這種決定,如果你為愛付出,到最後發現只是一場自我感動呢?」
「如果他以後真的闖出名堂,你能保證他一定記得你的好,不會被外面的人勾走嗎?」
我那時候怎麼說的來著。
我說:「不會有那一天的,我相信他。」
這一跤摔得好疼。
可是我又回頭看了一下,這不是我當初自己願意跳進來的嗎?
世上何來常青樹。
可惜少年時,不信人間有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