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浮沉，又是新月完整後續

陸清衍一夜未歸，手機也一直關機。

直到第二天早上，大數據給我推了一個直播間。

一個男生正在直播學校舉辦的舞會。

鏡頭晃了一下，不遠處穿著西裝的男人背對鏡頭。

他張開雙手，穿著紅色長裙的女生像只歡快的小鹿奔向他懷裡。

兩人的影子慢慢拉長，斑駁的光影落在兩人髮絲、肩頭。

像一幅明麗浪漫的油彩畫，講述了一個相愛的故事。

我刷了一個禮物，隨後申請了語音連線。

「我想跟他們說句話，可以嗎？」

隨著鏡頭靠近，陸清衍臉上的笑意在聽見我聲音的那一刻消失殆盡。

「可以先回來把婚離了嗎？不能讓人家小姑娘一直當第三者吧。」

6.

陸清衍回來得很快，我們相對而坐，沉默無言。

我們在一個月幾百塊的出租屋裡，窮得只有夢想和愛。

可如今寬敞的別墅好像讓曾經擁擠的愛散開了，不得不撕下那層遮羞布。

陸清衍輕咳了一聲，目光微閃，不敢跟我對視。

「我承認我對她有些興趣，可我保證沒有人能取代你的位置。」

然後呢？

繼續對我說盡各種謊言，做盡各種難堪之事。

一邊賴著我，消耗我的人生，一邊跟別人雙向奔赴，談情說愛。

我平靜地把離婚協議和所有證據推到他面前。

蘇瑤發的信息，社交平台上的照片，影院樓道里的錄音，車裡的視頻。

荒唐又糜亂。

「你太髒了，陸清衍。」

陸清衍臉色變得煞白，可那些東西讓他無從辯解。

「阿瓷，沒有哪個男人能保證自己一輩子不會動搖，我只是……」

只是什麼呢，一時興起，逢場作戲。

可是出軌的男人就像隔夜的餿飯，難以下咽。

我把協議翻到財產分割那一頁，逐條念給他聽。

「如果你有異議的話可以提。」

陸清衍煩躁地扯了扯領帶，聲音有些不穩。

「當初承諾的我都做到了，給你的哪一樣不是最好的？」

「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把日子過好不就行了嗎？非要鬧到這一步？」

氣氛瞬間凝滯，誰都不肯讓步。

我把筆遞過去，重複道：「沒有問題的話就簽字吧。」

「我不想再為了你消磨剩下的人生，看在過去的份上，我們好聚好散。」

陸清衍猛地站起身，動作間碰掉了旁邊矮柜上的合照。

兩個人歪著頭，笑得像傻瓜一樣。

我看著陸清衍彎下腰想把照片拿起來，卻被碎裂的玻璃割破了手。

他怔了一下，又很快緩過神。

「她年紀小，做事衝動，我會去處理。」

「你自己先冷靜一下，我下午有個會要開，等我忙完再說。」

或許他是在逃避，可是我已經不在乎了。

和那年初來北城時一樣，一個行李箱就裝滿了我要帶走的東西。

我把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放在桌上。

去機場前，我又回了一趟老街，點了一碗最愛吃的酸菜米線。

我和陸清衍在這裡住了三年。

不到十平米的房間，廚房也只是在樓道里支個煤氣灶。

衛生間是公用的，晚上十點過後就會被房東鎖上，只能去大路邊的公共廁所。

我怕黑，哪怕陸清衍已經睡了，他也會起來陪我。

每次走路的時候他總是慢我一步，我問為什麼。

陸清衍打著哈欠說：「這樣不管你什麼時候回頭，我都在你身後。」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起，我看到的只有他的背影。

如今這裡大部分的民房都已經拆了，僅剩的幾家小店也沒什麼人。

結帳時老闆打了五折，他笑著解釋。

「這裡馬上也要拆了，今天最後一天營業，所有顧客都半價。」

飛機起飛時，我閉上了眼。

腦子裡閃過那個未來的結局。

在無數次崩潰過後，我終於答應離婚。

某個夜裡我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同一時間的陸清衍守在產房門口祈禱著母子平安。

聽到消息後也是愣了兩秒，低聲說了句晦氣。

愛的盡頭是什麼？

是惡語相向，是撕破臉皮。

是看清人心最自私的一面，抹殺掉所有的感情和付出。

趕不上凌晨的日出，就看看傍晚的夕陽。

任何時候的及時止損都不晚。

7.

陸清衍幾乎是落荒而逃。

他以為自己沒那麼愛江月瓷了，卻在聽見她說離婚時慌了神。

陸清衍連著兩天都沒有回家，害怕又聽到那些刺耳的話。

酒桌上，好久不見的大學同學說起些以前的事。

「聽說你現在公司發展的不錯，你們這麼多年也不容易，江月瓷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陸清衍喝了幾杯酒，腦子似乎有些不清醒。

他喃喃道：「又不是我逼著她跟我走，陪著我吃苦的……」

同學以為他在開玩笑，沒有當真。

「她愛你才願意陪你吃苦啊，又不是她本來就該吃苦。」

「當初商學院的一個男生追了她三個月，只要江月瓷點點頭就能嫁入豪門，可她除了你誰也看不上。」

陸清衍像是被人當頭敲了一棒，酒意都散了幾分。

他提前離場，去了安置蘇瑤的公寓。

一進門，蘇瑤就委屈巴巴地撲上來告狀。

「你這兩天去哪了啊？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學校里好多人都罵我是小三，我才不是，不被愛的人才是小三呢。」

嬌嗔的語氣讓他想起來第一次見到蘇瑤的時候。

她抱著書，穿著洗得泛白的裙子撞進他懷裡，瘦弱的身軀緊張得發顫。

陸清衍想，遇見江月瓷的時候他沒有能力。

但現在不一樣了。

於是陸清衍養著蘇瑤，精心呵護。

像是看著一朵枯敗的花，一點點被養得嬌媚動人。

腦海里閃過江月瓷的臉，他推開蘇瑤，語氣冰冷。

「明天從這裡搬出去，送你的那些東西就當是補償。」

「什麼意思？」

陸清衍冷笑一聲：「你算什麼東西？誰允許你給我老婆發信息的？」

蘇瑤愣了一下，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

她哭喊著說：「那是因為我太愛你了！是你說早就膩了的，等她跟你離婚我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

離婚兩個字讓陸清衍心煩意亂。

「你不過就是個消遣的東西，憑什麼覺得我會因為你跟我老婆離婚？好聽的話都是哄你的，蠢貨！」

「明天會有人來幫你搬家，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蘇瑤看著陸清衍頭也不回地離開，她有些迷茫。

明明前幾天還抱著她纏綿，說只愛她的男人突然像變了個人。

可是她真的很喜歡陸清衍。

也捨不得他給的生活。

她不想再回到那個重男輕女的家裡當牛做馬。

8.

陸清衍讓司機開車去了老街。

他記得江月瓷最愛吃那裡的酸菜米線。

坐在車上，看著熟悉的環境。

他想，怎麼可能不愛江月瓷呢？

江月瓷很美，是江南那種溫婉的美。

說話總是輕聲細語，很少發脾氣。

陸清衍第一次項目失敗後，萎靡不振，卻又在江月瓷面前故作輕鬆。

江月瓷一眼就看出來了，除了要忙自己的學業外偷偷去兼職打工。

她省吃儉用，把錢都給了陸清衍。

江月瓷臉頰通紅，亮晶晶的雙眼看著他。

「就當我做投資啦，以後你要翻倍還給我的。」

那時候兩個人都不富裕，江月瓷會把老闆給的員工餐帶回來一人一半。

出去逛街時買一串糖葫蘆，也要一人一顆。

後來江月瓷又義無反顧地跟他來了北城，住在簡陋的出租屋。

她永遠知道哪個小攤的菜最新鮮又最便宜。

每周六早上一大早，她會拉著小推車去附近最大的早市。

回來後高興地對陸清衍說，「那裡的肉比家門口的市場便宜 3 塊錢呢。」

她也是愛美的，總是在商場裡瞅准了衣服，回家在網上搜同款。

後來呢。

後來什麼都有了，心也大了。

陸清衍等到天亮，卻遲遲不見店面開門。

他下車去問附近的人。

「你來晚咯，這裡要拆遷了，前天是最後一天營業啦。」

陸清衍心裡一顫。

他匆匆趕回家，鼓足了勇氣才打開門。

一片安靜，那天摔碎的相框依然躺在地上，桌上放著一份離婚協議。

陸清衍走了幾步又停下。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老婆，我回來了，是我錯了，你打我罵我好不好？」

沒有人回應。

所有的房間都沒有人。

他顫抖著手給江月瓷打電話，卻一遍又一遍地提示關機。

陸清衍走到桌前，看見離婚協議上貼的便簽。

他撥通姜吟的電話，啞著嗓子問：「阿瓷在你那嗎？」

姜吟冷笑一聲，罵了句髒話。

「如果你是想談離婚的事情，可以，其他的無可奉告。」

「我不會跟她離婚的，你……」

電話被姜吟掛了。

他忽然想起那天江月瓷說離婚時的表情，冷靜疏離。

她沒有大吵大鬧，連質問都沒有。

陸清衍無比後悔，如果那天他選擇留下好好談一談。

哪怕是跪下求江月瓷原諒。

是不是還會有機會呢？

9.

南方小鎮的生活很慢。

安頓好後，我換了一個新號碼，只告訴了姜吟。

聽說我那天在直播間喊話的片段被人發到了網上，蘇瑤在學校的處境並不好過。

「如果他找到你，你會原諒他嗎？」

我沒有絲毫猶豫：「不會，如果我什麼都能原諒，那所有的痛苦都是我咎由自取。」

末了，姜吟感嘆道：「人心易變，曾經為了你連命都可以不要，到頭來一樣是個渣男。」

是啊，那時候只因為別人在他面前說了幾句下流話。

陸清衍就衝上去跟人廝打，被打得頭破血流還不忘囑咐在場的同學。

「別告訴阿瓷，我不想讓她聽見那種不幹凈的話。」

我自小父母離異，母親病逝後我和外婆在小鎮相依為命。

陸清衍和我同病相憐，我以為我們會是彼此唯一的愛人，家人。

小院裡的桂花樹開得正好，我翻看著外婆留下的畫冊。

老太太有一手緙絲的好手藝，她在世時總是一邊教我一邊嘆氣。

「沒落咯，都說一寸緙絲一寸金，現在知道的人越來越少咯。」

後來我大學選擇了服裝設計，就是夢想有一天可以創立自己的品牌。

把緙絲工藝融進現代服飾，讓更多的人了解這項非遺文化。

老師曾說過我是她見過最有靈氣的學生。

可是我看著陸清衍每天忙得腳不沾地，疲憊不堪。

我心疼了，辭掉了自己的設計師工作，學著幫他寫方案，看合同，算帳...

後來他的夢想實現了，而我的夢想早就落了灰。

由於太久沒有上過手，我開始嘗試著做一些小飾品發到網上。

每一張成品的展示圖後我都會多加一頁，詳細介紹了緙絲的歷史文化。

反響似乎比我預想的要好。

小院被人敲響的時候，我正在畫圖。

一個年輕的男人靠在門口，眉眼間帶著幾分熟悉。

「你找誰？」

他挑了挑眉，笑了：「學姐，好歹我以前追了你三個月，一點印象沒有？」

「不過今天來是有正事，可以進去說嗎？」

我愣了一下，尷尬地請他進來坐。

他主動遞過來一張名片：「商言蹊。」

商言蹊直言來意：「這個服裝品牌你應該聽過，我們致力於中國文化宣傳，目前的工藝普遍是蘇繡和蜀繡，也一直在找會緙絲工藝的人，卻寥寥無幾。」

「大學時我第一次看見你的作品，就覺得很驚艷，可以給個合作的機會嗎？」

這根橄欖枝我無法拒絕。

商言蹊動作很快，他在旁邊又租了一個小院用來做工藝室。

所有的工具，材料一應俱全。

考慮到我一個人壓力大，商言蹊特地找了幾個設計師過來。

「既然是我來邀請你合作，你只負責工藝和設計，其餘的我會兜底。」

「這些人都是簽了合同的，我會額外付你一筆錢，就當是交學費了。」

日子開始忙碌又充實，我幾乎全身心地投入到設計中。

第一批成品出來後，商言蹊帶著人連夜上了官網。

以他們品牌自身的影響力和宣傳力，幾乎是一天就被搶光。

陸清衍找來的時候，一群人在小院裡開慶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