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生產那日,我親手調包了她的孩子。
彌留之際,妹妹握著我的手:「長姐,我的孩子,就交給你了。」
我哭著答應,卻冷眼將夫君外室生的孩子調換到她面前。
幾日後,我去寺廟替逝去的妹妹供燈。回來路上,我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
夫君大喜:「夫人,這孩子與我們二人有緣,不如留下,當我們的親生骨肉。」
看著孩子耳後熟悉的胎記,我安下心來。
這一世,妹妹的孩子,終於回到我的身邊。
1
我在妹妹榻前,油盡燈枯的她此刻正緊握我的手。
在我身後,我的丫鬟正迅速調換孩子的襁褓,等換完之後,特意將耳後的胎記露給我看。
襁褓中的小嬰兒未曾睜開眼睛,但我卻知道這是我妹妹的孩子。
「快去換好。切勿令人發現了。」
丫鬟悄然走出屋子,轉頭走向隔壁的醫房。
在那間房中,我夫君的外室也剛剛誕下一個孩子。
她身邊的接生婆婆早就被我調走,此刻安睡的外室並不知道,她生下來的孩子就在我身邊。
我壓低嗓子:「妹妹,你聽我說。如今我將你的孩子與我夫君外室所生的孩子調換。但三日之後,這孩子必然會出現在我面前。你放心,只需三日,三日之後這孩子永遠不會受苦!」
妹妹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姐姐從小就聰慧,妹妹自然是放心姐姐的。姐姐,往後這個孩子就姓……」
我安撫地拍著她的手:「自然是姓謝,謝宛歌。」
妹妹輕聲念叨著名字:「宛歌……真是好聽的名字。」
自然是好名字,爹娘還在世時,就給我們未來的孩子取名。
只是沒想到,留下那麼多名字,如今只能用上一個。
妹妹突然說道:「姐姐,妹妹知道時日不多,還請姐姐在我長眠之後,代我照顧好宛歌。切莫讓她回到陸家!」
「我知道。」我眼中含著淚。
陸家滿是豺狼虎豹,幾房之間鬥來鬥去,整日都是勾心鬥角,更何況妹妹的夫婿房中,除了妹妹外,還有好幾門妾室。
幾年下來,早就將妹妹熬得心力交瘁,而如今生下孩子後,妹妹更是幾近燈枯。
即便是我入宮請求太后姑母,找來宮裡最好的御醫,也無力回天。
我知道,不出三日,妹妹就會撒手人寰。
交代了幾句後,妹妹閉上眼睛:「姐姐,你應該還有事情要做。放手去做吧,為了我,為了宛歌,為了謝家。」
我點頭,最後看了一眼妹妹,就此離去。
2
回府的路上,丫鬟壓低聲音:「夫人,一切都辦妥了。」
我點頭,輕輕撫摸丫鬟尚且青春的容貌。
她面帶無辜地看著我:「夫人,怎麼了?」
沒人知道我重生了,就連我身邊最忠心的丫鬟也不知道。
前世,妹妹去世後,我傷心欲絕,夫君帶我去寺廟為她祈福,回來的路上,在山裡聽到了嬰兒的啼哭。
夫君連忙命人將孩子抱過來,隨後遞給我,告訴我這或許是老天爺的安排。。
他說這孩子或許是我妹妹轉世,註定要與我相見。
成婚多年,我們都無子嗣,聽著夫君花言巧語,再加上孩子恰到好處的啼哭,我心動了。
我也不忍將孩子扔在荒郊野外,於是便帶回孩子,收作膝下,起名為謝蘭蕙。
從那之後,我將孩子視如己出,傾盡全力將她帶大。
為了孩子的出路,我特意將她送入宮中,給年紀相仿的公主做伴讀。幾年後,我又跪在太后姑母面前,替她求來了婚事。
最後,謝蘭蕙嫁給了太子,成為京城貴女人人羨慕的太子妃。身為她的養母,我與有榮焉。
我不但有身為皇太后的姑母,還有一個身為太子妃的女兒。
可等太后姑母薨歿,再到後來謝蘭蕙生下第一個孩子後,一切都變了。
夫君忽然將外室帶入府中,隨後將我囚禁於家中,用藥物折磨我,逼得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外室登堂入室,成了當家夫人,霸占我謝家財產,還整日來我面前挑釁。
好不容易等到太子登基,皇后回家省親,本以為謝蘭蕙會將我救出來,可沒想到,我看到的是一家三口和樂融融。
原來謝蘭蕙本就是夫君外室的孩子,抱到我膝下,只是為了給孩子一個好的出身。
而謝蘭蕙早就知道自己的出身,之前我所以為的母女情深,不過是她與我虛與委蛇罷了。
看見病怏怏的我,謝蘭蕙一臉冷漠:「都是你這個賤人,若非你占著爹爹正妻的位置,我又何苦與娘親母女分離二十年?」
「你如此惡毒,我不屑於當你謝蘊栩的女兒,我早就已經將名字改了,如今我叫周蘭蕙!」
我冷眼看著蘭蕙,終於斷定,這是個養不活的白眼狼。
生命的最後幾天,我拼著最後的力氣,下藥將他們全部迷暈,最後放火燒毀了整個宅院,將周鴻文、外室還有太子妃,通通燒死。
再一睜眼,我回到了外室生孩子的那天。
於是我毫不猶豫,將外室的孩子和妹妹的孩子調換。
3
妹妹身亡的消息很快傳到謝府,聽聞消息,夫君周鴻文匆忙趕回家。
「夫人,你若是傷心,我們一同去禮佛,為妹妹供一盞佛燈,如何?」
他說的話與前世如出一轍,想必他已經安排好。
我故作傷心欲絕的模樣,與他出門。
我剛上馬車,丫鬟立刻擋在馬車前,攔住周鴻文:「姑爺,夫人如今悲痛萬分,還是讓夫人一個人靜一靜吧。」
周鴻文皺眉,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從謝府到寺廟,再從寺廟出來,我閉著眼睛有些忐忑,生怕出意外,傷到孩子。
突然馬車停了下來,周鴻文迫不及待地跳下馬車,丫鬟也連忙前去查看。
我拽緊帕子,隨即便聽到他驚喜的聲音。
「夫人,這裡有個孩子!」
丫鬟抱著孩子和周鴻文一起,走到我的馬車前。
周鴻文看都沒看一眼孩子,就同我說道:「這孩子看著不大,莫非是妹妹轉世,一定是菩薩開恩,賜給我們的孩子。不如收下,當成我們自己孩子來養。」
孩子被抱到我的面前,我連忙接過,趁著周鴻文不注意,檢查耳後。
梅花狀的胎記出現在眼前,我鬆了口氣,抱緊孩子。
「那就留下來吧。」
周鴻文一愣,顯然沒想到我居然這麼快就鬆口。
他語氣激動:「既然如此,我們給孩子起個名。不如叫蘭蕙?」
我沒有理會那個他為孩子準備好的名字,而是自顧自說道:「名字我已經想好了,謝宛歌。」
周鴻文臉上的表情一愣:「既然夫人已經想好了,那就隨夫人的意思吧。再讓我抱抱孩子。」
說完周鴻文又想踏上馬車,又被丫鬟攔下:「姑爺,馬車已經坐不下了,您還是去後頭的馬車吧。」
連著被拒絕兩次,周鴻文臉上有些不高興。
可我哪管他高不高興的,抱著孩子便不撒手。
這是我妹妹在世的唯一骨肉,豈是周鴻文的髒手能夠碰的!
回到謝府,陸家的人就遞來消息,問我身為孩子的姨母,給孩子起什麼名字。
陸家人根本不看重妹妹拼死拼活生下的女兒,就連起名字這樣的事,都不願意費腦筋。
我拿起紙筆,寫下兩個字,蘭蕙。
4
一轉眼,幾年過去。
自從有了孩子後,我便再也不讓周鴻文踏入我的房中,他與外室越發大膽,甚至整日不回家。
對此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謝家雖然出過皇后,但如今並無男丁,後繼無人。
太后姑母歲數大了,尚且能護住一二,但若是有一日薨歿,謝家偌大的資產,定會被人惦記。
雖然周鴻文是贅婿,但看在家中有男人的份上,旁人不一定會下手,如今還不是將他休了的時候。
可我沒想到,他居然將外室帶到我面前。
「夫人,這姑娘是我的老鄉,前幾年鬧了洪災,流落到京城,如今想在府中討個生計。」
我看著外室,雖然頭上未用珠釵點綴,但身上穿著的衣料,手上戴著的鐲子,還有腳下的鞋,哪樣不是京中盛行又難買之物?
流落到京城,這樣的藉口,還真說得出來。
只是奇怪,柳柔兒前世並未如此急迫想要見到女兒,如今倒是火急火燎,莫非,出了什麼變故?
我還是開口,同意讓她留下來:「正好府上缺個浣衣的。」
外室的眼神,直勾勾地看向在我身旁玩孔明鎖的宛歌,震驚之餘不忘看向我。
「她可是我同鄉,怎能做如此下等人的活計!」
我笑了:「夫君說的是,既然如此,那這位柳姑娘還是自尋出路吧,我們謝家可容不下這麼一尊大佛。」
周鴻文還想說話,柳柔兒卻道:「周公子可否容我同夫人說兩句話?」
她聲音有些急切,若不是要穩住自己溫柔小意的模樣,恐怕早就將周鴻文趕出去了。
「可是……」周鴻文顯然也沒想到,柳柔兒會提出這般要求。
眼看我沒有反對,周鴻文擔憂地看了一眼柳柔兒,隨後叮囑我:「夫人,我這老鄉只是普通民婦,你可莫要擺出京城貴女的姿態欺負她。」
眼看著周鴻文出去,柳柔兒幾乎是撲了上來:「謝蘊栩!你也重生了,對不對!這根本不是我們家蘭蕙,你把我們家蘭蕙藏哪去了!」
果然柳柔兒也重生了,想必是發現她的女兒不像上輩子一樣,叫謝蘭蕙。
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這是我在山裡撿來的孩子,我不喜歡周鴻文起的名字,所以換上了爹娘為孩子起過的名字。」
柳柔兒惡毒地看向宛歌,咬著牙:「不可能!這孩子不是我們家蘭蕙!你是誰!」
宛歌放下手中的孔明鎖,看了一眼我,又看一眼柳柔兒:「我自然是謝家唯一的女兒,謝宛歌。」
她厲聲質問我:「宛歌……宛歌……你是把你妹妹的女兒抱過來了!謝蘊栩!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你知不知道我們蘭蕙是皇后!若是出了一點閃失,你擔當得起嗎!」
5
皇后?她還在痴心妄想。
哪怕是前世,蘭蕙也只是止步於太子妃,這是把皇后的位置當成自己的掌中之物了。
「我要找我的蘭蕙!你把我女兒藏到哪去了!」
我淡淡一笑:「哪裡有你的女兒?不過你說的蘭蕙,倒是讓我想起來,京城陸府,陸家的女兒,陸蘭蕙。」
「陸家……」柳柔兒的眼睛一亮,眼中有藏不住的驚喜。
她看我時多了幾分傲慢:「你不會以為,不把蘭蕙放在你身邊,她就成不了太子妃吧?陸家的門第,可比你們謝家高多了,你就等著瞧吧,這一世,我會讓你親眼看見我的女兒一步一步成為皇后!」
說完,柳柔兒揮袖而去。
我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搖搖頭。
前世我真是被豬油蒙了心,竟然成為這種人的手下敗將。
若非我極力托舉,蘭蕙怎麼可能會從京城一眾名門貴女中脫穎而出,成為公主的伴讀,而後又從那麼多女子中被太子和皇后一眼看中,成為太子妃?
靠陸家?
做夢。
當年妹妹嫁入陸家,是先皇指婚,雖說是陸家正妻,但並不受寵。
陸家有個受寵的美妾,更何況妹夫喜歡沾花惹草,時不時帶些女人回到府中。妹妹生下孩子後,如今孩子只是放在陸府養著。
前世我見到宛歌的時候,她瘦小得像只貓兒。
陸家上下都是仗勢欺人的奴才,一個死掉的夫人留下來的女兒,怎麼看都翻不出天,自然沒有人會好生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