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她現在想離婚,但她已經和她的丈夫結婚兩年多了,牽扯太多,處理起來太麻煩,對了,我記得你處理過類似的案子……」
一說到這個案子。
我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一個男人漂亮哀傷的臉。
他姓應,是溫樾最好的兄弟,前來諮詢妻子變心的事。
當時的溫樾懶散地靠在椅背上,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語氣輕蔑得近乎刻薄:
「苦衷?她變心能有什麼苦衷?你真是個蠢貨,都這樣了還說她是有苦衷?還不和她離婚?你這個窩囊的傢伙,我可真看不起你……」
回憶里的聲音還未消散,耳畔卻猛地炸開溫樾近乎失控的低吼——
「……她,一定是有苦衷的!」
我猛地愣住,以為自己聽錯了,木木地看向他:「……啊?」
6
溫樾面不改色,緩緩收緊拳頭。
「她……不過只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會犯的錯而已,她會改的。」
「而且,這事能怪她嗎?如果不是外面那些恬不知恥、不知檢點的賤男人勾引她,她會這樣做嗎——?」
「所以,所以,所以為什麼要離婚呢?」
他說到這裡突然哽住,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一絲隱隱的哀求氣息。
「我猜她的丈夫也一定會包容她、諒解她,他不會怪她的。」
「而且,我相信她只是和外面的男人玩玩而已,都是逢場作戲,外面的那些男人再好,那也都是過客。」
「俗話說得好,外面的都是旅館,只有丈夫才是家,她對她丈夫總歸是不一樣的,要不為什麼只和她丈夫結婚呢?」
說到這,溫樾的聲音越來越低。
「不要離婚……她丈夫會懂事,會大度,會裝作不知道的……」
我好笑地搖搖頭。
「如果可以,她倒是想同時談兩個,不過可能她自己的道德不允許她這麼放縱哈哈。」
溫樾眉頭輕蹙,緊緊抿著唇。
我偏頭看了一眼。
被他身上那股不知道從哪來的破碎美感恍惚了一下。
吞了吞口水,沒忍住湊上前親了親他的唇。
溫樾猝不及防地被我親了,瞳孔猛地縮了一下,幾乎是受寵若驚地看向我:
「我,我,我還有資格被你親……?」
我微微後仰,臉有些熱:「這是什麼話?」
話沒說完,溫樾急切地追吻了上來,強勢地吞下了我的呼吸,滾燙的唇舌不容抗拒地侵入。
客廳里很快響起令人臉紅心跳的嘖吻聲。
7
氣氛逐漸升溫時。
我的肚子很煞風景地咕咕叫了兩聲。
隨後想起了溫樾很喜歡吃城西的那家烤鴨店。
好餓,好饞,好想和溫樾一起去吃烤鴨。
但是現在的這個時間有點晚了。
不如,就明天請他去吃烤鴨吧。
溫樾像是被人當頭潑了一頭冷水一樣,驟然停下所有動作,原本滿是欲色的眸子瞬間清明。
我不明所以地仰起頭。
溫樾俯視著我,身體微微顫抖著:「不如……鴨?」
我懵了兩秒:「啊?什麼……?」
溫樾扣緊我的手,唇瓣開合三次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是哪裡?是技術?還是顏色?……還是尺寸?」
我茫然地眨眨眼,徹底凌亂了:「不是……」
「我都會改的!」
溫樾猛地打斷我的話,像是害怕自己聽到什麼答案,倉皇站起身。
「我,我、那個……我突然想起自己還有案子要處理,你先休息吧,我先去忙了……」
溫樾說完就走,絲毫不給我反應的時間,甚至顧不上扶正被他撞倒的檯燈。
我煩躁地揉了揉眉心。
感覺自己越來越不懂溫樾一天奇奇怪怪地到底想幹什麼。
今天下午那個「他不愛我」的結論在此刻也突然化作一根尖刺。
狠狠扎進心臟。
畢竟在這種箭在弦上的時刻。
溫樾還能立馬清醒過來並果斷地抽身而退。
除了不愛,除了討厭,我實在是想不出別的解釋。
我嘆了口氣,煩躁地撓了撓鎖骨上因為對衣服過敏而生出的點點紅痕,一個人悶悶地回到房間睡覺。
半夜隱約察覺到溫樾輕手輕腳地回到臥室了。
他不聲不響,動作僵硬地挨著我躺下,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麼,莫名其妙地弄出了一些細碎惱人的聲響。
我不耐煩地掀了掀眼皮。
恍惚看見溫樾眼睛猩紅,咬著被子,盯著我悶聲抽泣著。
……呃,肯定是做夢了。
我再次閉上眼,沉沉睡去。
8
第二天一大早。
溫樾一如既往地在樓下準備早餐。
我起晚了,急匆匆地跑進廚房想抓兩片麵包。
結果驚奇地發現——
溫樾今天居然沒穿他那套仿佛下一秒就要,上法庭,講法律的古板西裝。
而是一身短款的黑色皮衣,翻領設計恰到好處地勾勒出頸部線條,下身搭配同色系長褲,線條流暢,貼合那雙大長腿卻又不顯得侷促。
額前的碎發微濕,柔順地垂落著,甚至連眼鏡也摘下去了,露出了潮濕漆黑的眼。
丈夫的容貌,妻子的榮耀。
他這身打扮讓我一大清早忍不住心猿意馬。
昨晚上受的氣也瞬間消散了。
我走近他,目光落在他腰間的小熊圍裙上。
上面兩隻毛絨小耳朵正伴隨著他的動作一顫一顫。
酷哥穿圍裙。
看得我心裡爽爽的。
「溫樾,你今天好不一樣,打扮得……很年輕。」
其實不是年輕,是像男模。
溫樾手一抖,不小心被菜刀刮出一條血痕。
沉默了好一會,才幽幽開口:
「……在你心裡,我是不是已經很老了……?」
我給自己倒了杯牛奶,漫不經心地說:
「那倒也不是,對了,你知道溫哲回國了嗎?」
溫樾嘴角掛起一個完美的笑容:
「哦,是嗎?……溫哲他確實比我年輕很多。」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繼續說:「所以,我們這周是不是要回老宅吃飯?」
溫樾繃緊下頜線,聲音沙啞:「當然要回去,誰不喜歡看更年輕的溫哲呢……」
他怪異的語氣好像是在向我宣戰。
我攥緊手裡的杯子,仰頭望進他幽深的瞳孔。
昨晚上的那條說不清楚的項鍊,他忽遠忽近的態度,以及獨守空房的怨氣……
他們男人就是愛無理取鬧,莫名其妙,小爺們唧唧的……
我緩緩勾唇。
「是啊,大家都更喜歡年輕的,我當然也不例外,像你這種快上年紀的人肯定更能理解我吧?」
8
我說完轉身就走。
手摸上門把手那一刻,清楚地感覺到心口堵得難受。
又忍不住回頭沖他咆哮。
「溫樾,我要和你離婚!」
「反正我當時本來就是要嫁給溫哲的,嫁給你只是意外,現在溫哲也回來了,我們乾脆把這個意外消除掉,我們離婚,我去嫁給溫哲。」
「你不是總說,說清楚好辦事嗎?那我現在就清清楚楚地告訴你,我們離婚,我要改嫁給你弟弟。」
放完狠話。
我摘下手上的戒指直接砸到他的臉上。
溫樾一動不動地站著,一把接住我丟過去的戒指,緩緩收緊。
我重重地砸上身後的門。
在心裡醞釀了一下後給閨蜜發消息:
【去吃你最愛吃的那家小蛋糕,你快點,八點半不出門,我就要自己去偷吃這個蛋糕了,gogogo。】
9
我氣沖沖地直奔甜品店,一眼也沒回頭看。
半個小時後。
我如願和閨蜜吃上了甜食。
甜甜的奶油在舌尖化開,今天早上那點不愉快的事瞬間消散了三分之一。
閨蜜聽了我的講述,震驚地直接噴了一口咖啡。
「我的姐,你直接就和他說離婚了?你還把戒指丟到他臉上了?而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
我忿忿地用叉子戳著桌子上的蛋糕。
「看得出來,他並不愛我,既然他不愛我,我也不能任由自己一個人在這段婚姻里繼續淪陷下去了。離婚就離婚,我這麼優秀又這麼漂亮,肯定會遇到一個更好的,我要去找小奶狗。」
閨蜜認同地點點頭:「你當然會遇到更好的,我們女人就不能委屈自己,就是要挑選最好的、最年輕的、最聽話的、最乖巧的、最能幹的、最能取悅自己的,那方面最……」
閨蜜話沒說完。
就被迎面走過來的男人打斷。
「小姐,方便加一下聯繫方式嗎?」
我挑選蛋糕的視線驟然被一個男人擋住,不悅地蹙眉。
正要冷聲拒絕,肩膀忽然被人攬住了。
耳邊傳來熟悉的、帶著幾分吊兒郎當笑容的聲音。
「不好意思啊,這位先生,她可能不太方便呢。」
我渾身一僵,轉頭就撞進溫哲含笑的眼眸。
他嘴角噙著玩味的弧度,領口隨意敞著,整個人透著股漫不經心的痞氣。
西裝男有些遺憾地咂咂舌,繼而不甘心地再次看向我,手機頁面還執著地顯示著二維碼。
溫哲微微眯了眯眼,趁我還沒反應過來,動作熟練地捏了捏我的臉。
「寶貝,怎麼傻了?是不是兩年沒見,想哥都想得發瘋了……」
西裝男終於死心,訕訕地收回手機,轉身離去。
我一陣惡寒,猛地掙開溫哲的手,低聲呵斥他:
「你發什麼瘋?我是你嫂子……」
溫哲搓了搓手,眼底的曖昧笑意不減,一臉明白地點點頭:
「哦這樣啊,那——嫂子開門,我是我哥~~」
我氣急敗壞地揚起手要扇他一耳光,卻被人一把捉住。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閨蜜張著嘴,叉子上的蛋糕掉落在地上也來不及管,呆呆地開口。
「好,好刺激,這就是傳聞中的……兄弟鬩牆修羅場嗎?」
我猛地轉頭。
看見了居高臨下,面無表情,攥著我手腕的溫樾。
10
溫樾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在我身後站了多久。
修長的身影籠罩下來,骨節分明的手指緊扣著我的腕骨,拇指慢吞吞地在我脈搏處輕輕摩挲著。
溫哲很快反應過來,遺憾地搖搖頭,陰陽怪氣地開口:
「大哥,這麼多年了,您還是一點沒變呢,還是這副死人臉的樣子,這副令我和縈縈最怕、最厭惡的樣子……」
溫樾指尖微顫,從容開口。
「是嗎?那你變了嗎?這麼多年過去了,弟弟還喜歡在重要現場穿蠟筆小新睡衣嗎?」
提起從前的事,溫哲頓時變了臉色。
「溫樾,你……!」
溫樾平靜地收回目光,不再把他放在眼裡,俯身克制地在我的唇角輕輕親了親。
「老婆,我們回家吧。」
他貼著我的唇瓣廝磨,刻意咬重了「老婆」兩個字,說出這句話時語氣從容,可握著我的手隱隱發顫。
我心頭頓時一緊。
「老婆」這個稱呼只會出現在他醉酒失控後的夜晚。